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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历史小说:《永乐风云》(已出版)[第11页] |
作者:江汉逸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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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就在元朝灭亡的同时,其西部的察哈台汗国也土崩瓦解。在这个混乱的时局中,蒙古驸马帖木儿趁势而起。这个帖木儿不但全取察哈台汗国旧土,还占领了波斯、花剌子模等地,建立了一个强大的撒马尔罕国。帖木儿以成吉思汗继承人自居,妄图恢复元朝疆土,因而对驱逐鞑虏的大明很不客气。洪武二十八年,太祖朱元璋派给事中傅安出使撒马尔罕,不料帖木儿竟将其一行强行扣下,这就让两国关系紧张起来。朱棣若真派人去默伽,必然要经过撒马尔罕,以两国眼下的关系,撒马尔罕自不会放大明使者过境。 “王爷,其实不用走陆路,从西洋一样可到默伽。”马和说道。 “西洋也可通默伽?”这下朱棣更吃惊了。中国朝廷出使西域,向来都走的陆路,从没听说从海上过去的。马和的话确实出乎朱棣意料之外。 “不错,走海路应也可以。”马和自信的说道:“家父曾经说过,默伽离海不远。若我们走海路,一路西行,应可抵达默伽附近。只是海上风涛大,路途又不清楚,要过去可不容易。” “那没有关系,我大明有的是大船,足以抵御波涛。待本王靖难成功,一定要遣使过去,也可让这些夷狄沐我华夏圣风!”马和的话,让朱棣大开眼界的同时,也使他的情绪高涨起来。由于兴奋的关系,朱棣的脸涨的通红,此时的他似乎不再是在朝廷剿杀下苦苦求生的区区亲王,反倒像是一统江山,在奉天殿上挥意方遒的大明天子! 马和也十分兴奋。他当即说道:“若真有那么一天,还请王爷给奴婢派个差使,让奴婢也有机会去默伽看看!” 马和的话让朱棣有些哭笑不得:“本王是去宣扬大明威仪,尔倒好,竟只顾着过去拜马哈麻!”顿了一顿,朱棣又道:“不过尔去也不错。尔对那边熟悉,若有那么一天,本王说不定还真得打发尔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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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和此刻也发现说错了话。不过他知道朱棣没有在意,因此倒也不紧张,只是呵呵一笑道:“王爷说的是,奴婢跟去,自然也是弘扬大明天威的。至于拜马哈麻,当然承您旨意,您说拜就拜,您说不拜,奴婢又岂敢擅自拜呢!” 马和本是个不苟言笑的沉稳人,不过此番对答,谈到了他一生夙愿,因此让他情绪激动,竟也难得的打起趣来。 “好了好了,这都是没影儿的事儿,真到那一天再说吧!眼下还是打败南军要紧!”天南地北的瞎扯半天,朱棣也觉得累了。他打了个哈欠,吱唔几句,将这场胡侃打住。 见燕王露困意,众人也都不在说话,过了一阵,篝火旁便传来一阵鼾息声。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朱棣尚在打盹,却被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给吵醒。 “使长!使长!大事不好!”朱棣刚睁开眼,负责监视南军动态的前军副将陈文已冲到跟前,焦急万分地叫道。 “出了何事?”朱棣一骨碌爬了起来。此时其他诸人也都惊醒,纷纷起身。 “回使长话,末将监视不利,竟让南军连夜跑了!” “跑了?”朱棣一阵发懵,他与金忠谋划多时,昨晚又不辞辛苦率军露宿野外,为的就是毕其功于一役,将这二十万南军全歼于此,可没想到南军竟会连夜脱逃! 南军确实是跑了。昨日回营,李景隆便觉得情况不妙。一方面,燕军实力之强远出其所料。原先他以为大宁军乃受北平燕军胁迫,一旦上战场,纵然不临阵倒戈,至少也会出工不出力。谁知朱棣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让大宁军死心塌地的归附燕藩。昨日战时,燕军上下齐心协力,与南军生死相博,完全没有军心不齐的样子。这十万燕军原本就是大明军队中的头号强兵,他们既铁了心跟燕王谋反,那李景隆纵拥二十万人马,亦难言有多大优势;而另一方面,南军内部也出现了躁动。本来北平不克,南军士气已大受影响。其后为阻截燕军,他们又不得不顶着酷寒,在郑村坝这荒郊野岭里扎营近二十日。南军多是江南人,根本受不了这等严寒。这些天下来,大家对主帅李景隆已是一肚子怨恨。而今日一仗,虽战场上未分胜负,但南军营寨却被马和烧了七座。南军可没露宿的能耐,待回营后,那些发现营帐被焚的将士当即起哄,纷纷跑找中军要李景隆想办法。 事到如今,李景隆能有什么办法?二次北伐事出仓促,他领兵北上时御寒衣物和营帐本就不够。在郑村坝扎营之初,各处营帐便已拥挤不堪,此时想将这些人分流强塞进剩余营帐暂歇都不成。 |
可将士们可不管这些。闹了半天,见李景隆始终闷头不出,将士们终于忍不住了。多日来积蓄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纷纷对李景隆破口大骂。更过分的是,百十个愣头小伙子气愤之下竟然强闯中军,欲找李景隆说理。 李景隆本还想着这帮人闹累了便会散去,哪知形势愈演愈烈,众军竟出现哗变的势头,当即大惊失色。情急之下,李景隆当机立断,派出亲兵将十几个为首闹事者当场逮捕,并就地正法,这才将局面稳定下来。 骚乱是压制下去了,可将士们的怨气却并未就此消散。李景隆知道事态严重,忙将一众文武僚属召集到中军帐中商议对策。会上,众人皆认为形势严峻,再打下去,别说取胜希望渺茫,连一败涂地都是很有可能的。最后,大家一致认为,眼下唯有退兵,待开春后再行北上。李景隆本也心生退意,见大家意见相同,便不再犹豫,竟于当晚退兵。 “南军二十万之众,退兵岂会悄无声息?尔身负监视敌军动态之责,怎连这都没有察觉?”听完陈文的禀报,朱棣十分恼火,当即气冲冲的出言相斥。 朱棣的气愤是有原因的。南军一逃,必然会退回德州窝冬,待开春转暖后再战。到时候没了老天爷的帮忙,兼之南军士气也已恢复,自己再想取胜可就难了。 “臣死罪!”陈文满脸羞愧道:“南军回营后,在营前遍布拒马铁蒺藜,且又游骑四出,使我军探子难以近前。晚上他们退兵时,也曾传出些声响,但末将想南军营帐被毁,军士寒夜露宿,有些骚动也是正常,故一时大意。直到天明,才发现南军竟已抛下营寨辎重,轻装逃了!” 听完陈文的解释,众人一阵沉默。半晌后,金忠方开口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陈将军。昨日一战,南军虽有小挫,但主力犹存,其实力仍在我军之上!故而咱们谁都没想到李景隆会这么快便逃。毕竟他在郑村坝呆了这么久,必是下定决心和我军决战的。至于其轻装而逃就更是出人意料了!”说到这里,金忠冷笑一声道:“二十万大军的辎重,他竟眼皮都不眨就全数抛下,这曹国公不愧是豪门出身,出手真是阔绰! |
朱棣这时候也平静下来。听的金忠的分析,他细细一想,也觉得其言有理。其实就朱棣本人,也没想到李景隆会在实力占优的情况下尽弃辎重而逃。昨晚他交待陈文时,还命他遥遥监视即刻,犯不着和南军交手。而从金忠为陈文开脱这一举动,朱棣还嗅出了这么一层意思:陈文是大宁军将,刚归附燕藩未久,若因此事将其罚了,难保其不会有怨气,并连带使其他大军将士生出心结。眼下南军横竖是已逃了,再为此惩罚手下将领,以致将士离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也罢!”朱棣大度的一挥手,对陈文微微一笑道:“逃了便逃了,世忠说的对,此事也不能全怨尔,便是本王,也是有责任的。尔不必为此自责!且九江虽逃,临走却还送了我燕藩一份大礼。二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够我军用一阵子了!” 陈文本以为此番过失,必会遭燕王重罚,正在提心吊胆之中。此时见燕王不追究,心中又惊又喜,忙伏地叫道:“谢王爷不责之恩!臣往后必将惕励奋发,绝不再重蹈覆辙!” 朱棣含笑摆摆手,将陈文打发去了。方掉头对金忠道:“世忠,接下来该如何做!” 金忠想想道:“九江主力既退,那想来北平城下的南军也已撤走。王爷且命各军收拾南军辎重,并遣人回北平通报世子。至于往后之事,待回北平再做商议吧!” “也只有如此了!”朱棣点了点头。 就在朱棣为郑村坝南军的脱逃而遗憾不已时,北平却传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原来李景隆退兵时太过仓促,慌乱间竟然忘了通知北平城下的胡观!燕军信使赶回北平时,发现围城的五万南军竟然仍一个不差的的呆在城外营垒里!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甫听此信,朱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朱棣仰天大笑。既然李景隆白白把这么一块大肥肉留给自己,那他要再不照单收下,也就太对不起这位表外甥了。当即,朱棣留下一部分人收拾战场,其余主力则悉数出动,向北平猛扑过去。 当十万燕军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北平城下时,胡观差点没吓晕过去。见父王赶到,高炽也当即派兵出战。燕军内外夹击之下,南军瞬间崩溃。不到半日功夫,北平城外的南军营垒纷纷告破,大部分南军将士非死即降。在战斗的最后时刻,胡观带着万余幸存士卒摆脱燕军追击,向真定方向退去。至此,北平之战以燕军获胜宣告结束。 |
第八章 乾坤易势 第一节 “宣高巍上殿……” 伴随着一阵尖利的叫声,南军参军高巍迅速理了理衣冠,跨过承运门,又踏着丹陛右侧的阶梯步上丹墀,进入燕王府承运殿内。 大殿内,燕藩要员悉数到齐,分列两旁。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殿中央的小丹墀上置了两张主座。左面椅子上坐的便是眼下北平的主人——燕王朱棣;而坐在朱棣右侧的,则是太祖第十七子,宁王朱权。 “臣高巍叩见二位大王,二位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来不及多想,高巍赶紧俯首于地,行臣子见亲王礼。 朱权毫无反应。他瞧都没瞧高巍一眼,只是垂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一柄玉如意。 “尔就是高巍?”过了好一阵,左边儿座上的朱棣发话了,只是语气十分平淡,让人摸不透心意。 “回大王话,臣便是高巍!”高巍也不知道燕王此问之意,只得顺势答道。 “高巍……”朱棣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道:“若本王没记错的话,尔文章写的不错,洪武年间做过前府左断事,后来犯事当诛。因尔昔日孝敬父母甚恭,先皇免尔不死,以旌孝道。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此乃高皇帝恩德,臣感激涕零!”高巍没料到堂堂燕王竟对自己这个小人物也如此熟悉,不假多想,忙躬身答道。 两句话问下来,朱棣语气平和,所问也都是平常之事,高巍本有些忐忑的心也稍微稳了一些。 “尔一个孝子文士,不好好在京师呆着,跑到李九江军中做甚?既为南军参军,自是我燕藩之敌,尔又为何来北平求见本王?”闲话过后,朱棣总算步入了主题,言语间已带责问之意,不过语气倒不是太严厉。 “说到正事了!”高巍心一紧,忙答道:“禀王爷,臣充任参军,并非欲与王爷作对。只是想借此机会北上,有话禀告王爷。” “哦?”朱棣冷冷一笑道:“有何事?尽管道来。” 高巍直起身子,略微激动的说道:“臣此来不为其他,实乃求大王息兵停战,与朝廷重结旧好,以保天下太平,皇室和睦!” “怎么个和睦法?”朱棣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的道。 见朱棣神态,高巍以为他心有所动,不由一阵暗喜,忙说道:“臣斗胆进言,请大王顾念叔侄亲情,就此罢兵,朝廷与燕藩和好如初,如此岂不大好?” “要本王罢兵?”朱棣似笑非笑道:“若罢兵,朝廷又将如何待本王?” “皇上乃大王亲侄,且天性宽仁!若大王有意化干戈为玉帛,止此兵戈,皇上又岂会再加治罪?臣愿以性命相保,只要大王罢兵,朝廷必会既往不咎,大王亦将福寿永年!”高巍信誓旦旦的答道。 |
“哈哈哈哈……”高巍话一说完,朱棣当即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斥着嘲讽、愤怒与不屑。高巍听了,脸色不由有些发白。 “福寿永年?”方才的平和早已无影无踪,此刻的燕王脸色十分狰狞:“尔是什么东西,也配保本王性命?皇帝要是宽仁,要是顾念亲情,又岂会连削诸藩,逼死柏弟?又岂会将本王逼至绝路?尔一个白发老生,在家饴子弄孙,混个善终也就是了,却也敢来这里信口雌黄?” “臣没有信口雌黄!”朱棣的辱骂深深刺伤了高巍的自尊,他当即顶道:“臣之言俱是正理。王爷若能幡然悔悟,尚能保得荣华。否则纵然一时得势,朝廷聚天下之力,终将荡平燕藩,到时候王爷将悔之无及!” “悔之无及?”朱棣不无戏谑地道:“靖难至今已有半年,本王连战连捷,南军屡战屡败。这就是朝廷的本事?平燕平成这样儿,尔还有脸拿天下之力来唬本王?尔就不觉得羞吗?” 朱棣说完,众人哄堂大笑。方才高巍之言,已让众人怒不可遏,只是有朱棣在,轮不到他们发话而已。此刻朱棣反唇相讥,众人都觉得解气,纷纷对高巍大加嘲讽。 高巍气的浑身发抖,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平生最大的侮辱。但朱棣话糙理不糙,仗打到现在,南军确实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战绩。想到这里,高巍强忍怒气,尽可能的用诚恳的语气劝道:“燕藩再强,亦只是一藩而已。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王爷以武力相抗,终不可能是朝廷对手!臣恳请王爷能辨清大势,不要再螳臂当车,行此无用之举,还是与陛下重归于好吧!” “重归于好?”朱棣讥讽道:“怎么个重归于好法?本王之前屡次上书,言明只要皇上诛奸臣、正朝纲,本王即愿卸甲休兵,赴京请罪!可结果呢?皇上均置之不理,一个答复也无!这就是皇上愿重归于好的态度?尔此番要本王罢兵归藩,那好,尔可有皇上赦免诏旨?可有齐泰、黄子澄的人头?若有,本王绝无他言,当即单骑进京,请罪阙下!” 高巍哑口无言!他哪有什么诏书、人头?他此次前来,完全是一腔孤勇,想凭一己之力劝服朱棣。建文从头到尾都没给过燕藩一个承诺!至此,高巍终于理屈词穷,再也说不出话来。 朱棣当然知道高巍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诏书、人头。本来,他都不打算见这个迂腐老儒,和一个两手空空的人有什么好谈的?不过后来,在金忠的建议下,朱棣改变了主意,决定见上高巍一见。 见高巍无话,朱棣头一扬道:“尔先下去候着。本王有本奏与皇帝,既然尔来了,便由尔代为转呈,也省的本王再遣使南下。” 朱棣话中语气充满了不屑,高巍从中感觉到了这位王爷对朝廷和建文的轻视。他正欲在争,可马和和黄俨已迎了上来,不由分说便将高巍先“请”了出去。 待高巍下殿,朱棣扭过头,瞅了仍旧心不在焉的朱权一眼,随即将目光瞄向了金忠。金忠会意,随即出班奏道:“殿下,微臣以为,此次上疏,言语间不妨犀利些,也好让朝廷能够明是非,辨忠奸。” |
朱棣点了点头。这是之前就已商量好的。早在靖难之初,朱棣便曾上了一道奏本,其间他言辞诚恳,极尽谦卑,可以说到了声泪俱下的地步,无奈朝廷置之不理。而如今,燕藩连连获胜,实力今非昔比;南军却连战无功,举步维艰,此消彼长之下,朱棣已多多少少有了些说硬话的本钱。 不过金忠此时提起这议定之事,并非要再次提醒朱棣。他不过是以此为引罢了,真正重要的还是下文: “殿下,此疏意义重大,事关朝廷对我燕藩态度,因此臣等不敢代劳,还请殿下仔细斟酌,亲书其详。 “斟酌可以,动笔就算了。”朱棣摆摆手回应道:“本王带兵日久,文字上的功夫早稀疏了。前两日练字,竟无一个入眼的。真要拿到朝廷,必会被那些左班文臣引以为笑,故还是让别人代笔的好。” 金忠听完,故作犹豫道:“若无殿下亲笔,朝廷恐疑我诚意,其效果必然不佳!”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朱权,忽然大喜道:“有了!宁王书法,向来冠绝诸王。眼下燕宁合流,宁王殿下与大王便是一体。此书由大王授意、宁王手书,送与朝廷,其效岂不更佳?” 朱权浑身一哆嗦。以他的聪明,又岂能不明白金忠这番话的狠毒用心?这是要把他牢牢绑死在“靖难”战车上啊! 朱权被朱棣从大宁挟持到北平,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之事。故打第一天起,他便小心谨慎,尽量别和燕藩的靖难发生太多关系,也好留上一条后路。所以今日朱权虽受朱棣“邀请”,一起接见高巍,但从一开始,这位宁王便有意态度漠然,想通过此举让高巍明白自己附燕,实是受胁迫所致。 可金忠之言,却犹如一把大锤,瞬间便将自己的如意算盘砸了个粉碎!这奏本岂是写得的?白纸黑字,一旦送到朝廷,建文必认定自己党附燕逆,死心反叛!到时候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臭算命的,好歹的心计!”朱权心中狠狠骂道。 想到这里,朱权扭头看了看朱棣,朱棣也正好侧目过来。四目交会,朱权心中一凛。朱棣面色温和,眼中却毫无掩饰的透露出期望之意。朱权立刻反应过来:金忠的话,其实就是朱棣的意思。今天让自己过来,就是为了彻底拉自己下水! 朱权何等伶俐!他脑筋飞转,马上弄清了形势: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不写也不行了! |
想到这里,朱权苦笑一声对朱棣道:“不想小弟的那点微末道行,竟能入世忠的法眼。既然大兄不便动笔,那我便勉为其难了。只是笔划间若有不周整之处,还望大兄勿怪!” 朱权的痛快倒让朱棣有些意外,他原先以为要好好的威逼利诱一番,才能够慑服这位心猿意马的弟弟。大喜之下,朱棣当即起身,对着高炽兄弟高声叫道:“还不赶紧拿笔墨来?着尔等亲自伺候十七叔挥毫!” 高炽铺纸,高煦磨墨,在朱棣口授大意下,朱权详加构思,斟词酌句。不到半个时辰,一道洋洋近两千言的奏本便已写好。 待大功告成,朱权从头浏览一番,觉得满意了,方起身呈给朱棣。朱棣接过奏本,马上仔细阅读起来: 盖闻天下之至尊至大者,君与亲也,故臣之于君,子之于父,必当尽其礼者,盖不忘其大本大恩也。故臣之于君则尽其忠,子之于父则尽其孝,为臣而不忠于君,为子而不孝于亲者,是忘大本大恩也,此岂人类也欤? ………… 想惟太祖高皇帝以诸子出守藩屏,使其常岁操练军马,造作军器,惟欲防边御寇,以保社稷,隆基业于万世,岂有他哉?其奸臣齐泰等不遵祖法,恣行奸宄,操威福予夺之权,天下之人,但知有彼,不复知有朝廷也。七月以来,诈令恶少宋忠、谢贵等来见屠戮,为保性命,臣不得已而动兵,宋忠、谢贵俱已就擒,已具本奏闻,拱候裁决,到今不蒙示谕。齐泰等又矫诏令长兴侯耿炳文等领军驻雄县、真定,来攻北平。臣为保性命之故,不得已而又动兵,败炳文所领军马,生擒驸马李坚、都督潘忠、宁忠、顾成、都指挥刘遂、指挥杨松等。奸臣齐泰揭榜毁骂,并指斥太祖高皇帝,如此大逆不道,其罪当何如哉?十月六日,又矫诏令曹国公李景隆等总兵领天下军马来攻北平。臣躬率精锐,尽杀败之,李景隆夜遁而去。若此所为,奸臣齐泰等必欲杀我父皇子孙,坏我父皇基业,意在荡灭无余,将以图天下也。此等逆贼,义不与之共戴天,不报此雠,纵死不已。今昧死上奏,伏望愍念父皇太祖高皇帝起布衣,奋万死不顾一生,艰难创业。分封诸子,未及期年,诛灭殆尽。俯赐仁慈,留我父皇一二亲子,以奉祖宗香火,至幸至幸。不然,必欲见杀,则我数十万之众,皆必死之人,谚云:一人拼命,千夫莫当。纵有数百万之众,亦无如之何矣。愿体上帝好生之心,勿驱无罪之人死于白刃之下,恩莫大也。傥听愚言,速去左右奸邪之人,下宽容之诏,以全宗亲,则社稷永安,生民永赖。若必不去,是不共戴天之雠,终必报也。不报此雠,是不为孝子,是忘大本大恩也,伏请裁决。 |
“好!”朱棣看完,当即出言赞道:“十七弟不仅书法好,文笔也是一流!此文有理有据,感人肺腑,且又气势磅礴,甚合吾意!” 朱权在这道奏本依旧沿用了燕藩一贯的老套路,无非大驳建文削藩之策,并将一应责任推在齐泰、黄子澄等“奸臣”身上,请皇帝“诛奸臣”、复祖制云云。但与以前上奏不同的是,有了连战连捷的资本,此次奏本中的语气与以往迥异。朱权在本中详细列出了燕藩半年以来的辉煌战果。这就明显带有恫吓朝廷之意了。而这,也正是朱棣所正想要的——说软话你皇帝不爱搭理,那老子就来点儿硬的!就算你建文死扛,朝中大臣总也有被吓倒的!这对在朝堂上制造分歧也多少有些用处。 “权弟不仅书法好,文言亦如此精熟,以前为兄还真是忽视了!”朱权大肆夸奖一番,接着话锋一转又道:“既然如此,往后我燕藩文告,奏本之类,便尽交由权弟总理,也算你奉天靖难之一大功劳。你看如何?” “卑鄙!”朱权心中一阵怒骂,不过脸上却马上挤出笑容道:“既然大兄有命,弟弟又岂能不从?一切任由大兄安排便是!” “好!”朱权今天的表现让朱棣感到十分满意。待将这位十七弟又夸赞一通后,朱棣与郭资等人商讨了会北平政务,便命其余人散去,仅留下道衍、金忠以及张、朱、丘三大将等一众心腹密议。 待众人散去,朱棣端起茶杯啜了口茶,再徐徐道:“时值岁寒,九江暂时蛰伏窝冬,然待开春后,其必又将卷土重来。北平一战,我军虽然获胜,但南军元气未损。且据探子回报,九江回德州后便传令四方,在各地大征兵马,限开春前抵达德州。如此看来,其再次北上,声势恐更浩大。如何应对,我等尚需早作绸缪!” “使长!”朱棣话音方落,朱能便拱手道:“寒冬之季,南军战力大降,此正是我军逞威之时;若待开春,我军天时一利便就没了。依臣思量,要想击败南军,这时机最好便是选在冬季!” |
“士弘将军说的有理,但要想冬季破敌又岂那么简单!”金忠接过话头道:“眼下南军主力已退回德州、真定休整,此二府皆是坚城,又屯有大军。即便我军前往,其若坚守不出,我亦无计可施。而眼下天寒地冻,南军又方遭新败,想诱他们出战,谈何容易?” “道衍师傅有何主意?”见金忠与朱能争执不下,朱棣转而询问道衍。这几日道衍在庆寿寺闭关不出,朱棣知他是在思考破敌方略,便也不去打扰。今日召见高巍,道衍主动来到燕王府,朱棣便知他有了主意。此时议事,自要询他意见。 见朱棣发问,道衍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缓缓道:“士弘将军所言甚是。天时乃我军一大臂力,必须善加利用。李景隆欲明春再战,我军却不能让他遂意。” “可是……”金忠出言欲争,道衍微微摇头将其阻止,继而道:“不过此番再战,对象却非李景隆。德州、真定南军云集,贸然前往,并然无功而返。” “那师傅的意思是……”朱棣忙问道 “欲破顽敌,必先除其羽翼!”道衍侃侃道:“自我燕藩起事来,朝廷兴天下之兵,四面围剿。所谓四面者,南为德州、真定、东为辽东、北为大宁、西为大同。其中德州、真定乃南军主力,其余三面皆为侧翼。今大宁已为我燕藩所有,北面之患遂解;其侧翼便只剩下大同和辽东。德州、真定势大,非我一时可以剪除,然大宁和大同实力较弱。若能趁此冬岁,剪其羽翼,则来春决战时,我燕藩亦可免后顾之忧。” “师傅之意,是想先打辽东与大同两部?”张玉插口问道。 “非也!”道衍摇摇头道:“辽东与大同分处北平东西,短短两月内东征西讨,我燕藩力有不逮。当择其一地而攻之!” “那究竟是打辽东还是大同?大师倒是快说个明白啊!”丘福催促道。他是个粗人,见道衍半天仍没说出个结果,不由有些发急。 道衍微微一笑道:“山海关乃天下雄关,易守难攻。吴高虽非大将之才,但闭关死守的能耐还是有的。打辽东既难成功,也实无此必要!” “那就是打大同喽?”丘福这才有些弄明白。 “不错,大同!”道衍点点头,继续道:“当初齐泰布局平燕时,大同与大宁一样,亦有五万人马参战。只不过因代、宁二王之故,两地军中皆暗流涌动,朝廷为防变故,一时间不敢强行驱使。今燕宁已合流,但大同之兵,仍是我燕藩一大威胁。代王五月被废,距今已有半年。据报,此期间大同参将陈质与山西行都司掌印房昭二人沆瀣一气,在军中大肆安插亲信,代王旧属已不成气候。如此看来,用不了多久,此二人便会将大同军牢牢掌控。若果真如此,其必会率军东征,犯我北平。大同兵马将近十万,论精锐亦与大宁军相仿佛,实乃天下强兵,若房、陈二人成了气候,则我燕藩危矣!故正当趁此机会,西征大同,以绝此患!” 道衍道毕,殿上众人皆齐声称善。朱棣先是连连颔首,但想了一会儿后,又提出一个疑虑:“师傅之言切中要害。然大同是边塞重镇,房、陈二将亦非庸才。我军劳师袭远,其若坚守不战,想攻克亦非易事!” |
“王爷错了!”道衍笑道:“诚如王爷所说,大同实不易取。然此次西征,其要义非在拿下大同,而是将其削弱即可。晋北一带,皆山西行都司辖地,大同虽固,但其他州县却非坚城。我军只需突入代地,打几场胜仗,破几座城池,大同必然大震,而房、陈军心未集,亦不敢贸然出战,多半只能闭城死守。当年王爷为北军统帅,大同军亦归您统领,有这份香火之情在,再加上代王旧部必有不满房、陈者,届时自有人顺势归附。此消彼长之下,山西行都司自然实力大损,军心亦会更加浮动。经此一战,房、陈再想重振旗鼓,恐非一日之功,南军此翼便就残了!” “大师高见!”朱棣击掌叹道:“若果真如愿,则朝廷所谓之四面合围,便也是名存实亡了。德州南军虽众,但李九江实乃庸才,只要无后顾之忧,两军决战,我燕藩亦不怕他!” “使长说的是!”丘福、朱能等也连连点头。 “且西征大同,还有一个好处!”道衍又道:“大同乃代藩封国。今代王虽被废,但仍囚于大同王府之中。李景隆北平战败,又丢了宁藩,朝野上下,必然舆情汹汹,皇上与齐泰他们亦大为恼火。若大同再陷,代王也落入我燕藩手中,那他恐怕立刻便会被罢免问罪。故当得知我燕军西征,李景隆纵再不愿,亦不得不率军救援。德州与大同相隔近千里,中间还隔着太行山,这寒冬之中长途行军,南军必然困苦不堪。待到德州兵至,我军再从塞上东归,那李景隆亦只能空忙一场,无功而返。一来一回之下,南军将士的怨气亦会大增。李景隆本想趁着冬日休战之机蓄养士气,但一番折腾下来,其这般苦心必然会付诸流水。明春决战之时,我军胜算便又大了一分!” “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师傅深谙兵法之玄妙也!”朱棣笑吟吟的道。 “王爷谬赞了!”道衍淡淡地谦虚道。 朱棣一笑,挺身而起,扫视众人一眼,锵锵道:“今日之议便到此。诸卿下去,便当按今日所议,加紧准备。时机一到,本王即当下令,西征大同!” “谨遵令旨!”众人已是热血沸腾,此时见朱棣定议,当即慨然应诺。 |
第二节 时至腊月,转眼就是新年。这一日天空又降起了一阵小雪,为北平的郊野增添了几分诗情。文明门外的长亭里,朱棣正带着一众儿女,为即将南下返京的徐妙锦送行。 自打八月里从家中私奔出来,妙锦已在北平住了三个多月。这百日间,她经历了有生以来最惊心动魄的时光,也见证了燕藩从绝处逢生,逐渐走向壮大的传奇历程。这期间,无数的事让她惊叹,无数的人让她感动。尽管其间充满惊险,但她却认为,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而在这无数的人和事中,最让她难以忘怀的,便是燕王朱棣了。在此之前,她多是从别人的耳中,听得他的英雄事迹,而直到在北平,她才真正感受到,这位大姐夫有着常人所不能匹及的雄才伟略,有着远超旁人的坚韧与慷慨。身先士卒,率众冒矢冲锋的英勇;袭取大宁,置死地而后生的决然。这些都让妙锦感到巨大的震撼,继而产生无比的敬仰。尤其是回援北平的那天,妙锦在丽正门头,亲眼看着大姐夫指挥大军,将胡观等人打的溃不成军,落荒而逃,他那挥斥方遒的英姿,如画一般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也正是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大姐夫的感觉到底是何。而正是那天以后,她陷入了深深地矛盾和彷徨中,每当面对大姐和大姐夫,她都禁不住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对大姐夫的是羞,对大姐时,却是愧疚。也正是这种纠结,让一向开朗活泼的她,在朱棣回城后的这段日子里,却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不过,这一切都暂时结束了。金陵的四哥徐增寿又来了信,言她外出太久,再不回家,宫中恐生疑虑;而此时战事已告一段落,南下道路较为顺畅,故催妙锦赶紧趁机回京。 接到信,妙锦先是感到一阵解脱,但很快,心中又被失落充斥。她想就此离开北平,以摆脱对大姐的愧疚。可真当离开的这一刻到来时,她的心中,却又充满了遗憾和悲伤。 “好了!”朱棣展颜一笑,将妙锦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今日你大姐身子不适,不能前来,我们便喝了这杯水酒,就此作别!”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高炽他们也跟着举杯饮尽。 妙锦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按道理,给自己送行,大姐是无论如何也要当场的。可今日一大早,徐妃却命人传过话来,说自己身体不适,恐不能出城了。妙锦听了,顿感到一丝恐慌——是不是大姐知道了什么,故生自己气了呢?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自己一直十分小心,绝不可能半点泄露,故而又坦然起来。而在此时,她见大姐不在,心中顿又有些失落。 “谢大姐夫!”按捺住心中杂想,妙锦作出一副洒脱之态,将杯中温酒喝了,拭嘴笑道:“待大姐夫靖难功成时,可莫忘了妹子的大恩哟!” |
“岂敢!”朱棣含笑道:“这数月之内,妹子已两助燕藩。此恩此情,我终身不忘!” 听朱棣说出个“情”字,妙锦端杯的手微微一抖。沉默一阵,她忽然下定了一个决心。 从长亭出来,朱棣亲自扶她上马,趁着跃马的这个间隙。妙锦忽然压低声音,问朱棣道:“大姐夫,侬可爱洞庭湖畔的湘妃竹么?” 朱棣浑身一震。愣了半晌,方和颜一笑,回道:“虞帝乃上古贤王,其行止我素来景仰!” 这一回答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妙锦却立马明白了其间蕴意,当即满脸绯红。她迅速掏出一张叠起来的薄纸,塞到朱棣手中,又无限娇羞的望了他一眼,方一挥马鞭,驱马去了。朱棣将纸摊开,上面写着一首小诗,却是唐人卢仝的《小妇吟》: 小妇欲入门,隈门匀红妆。 大妇出门迎,正顿罗衣裳。 门边两相见,笑乐不可当。 夫子于傍聊断肠,小妇哆上高堂。 开玉匣,取琴张。陈金罍,酌满觞。 愿言两相乐,永与同心事我郎。 夫子于傍剩欲狂。珠帘风度百花香, 翠帐云屏白玉床。啼鸟休啼花莫笑, 女英新喜得娥皇。 风雪中,朱棣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直直愣怔许久,方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
十二月十六,燕军西征大同。 此次西征起初十分顺利。翻越太行山后,燕军于十二月二十四抵达广昌。广昌守将汤胜乃代王心腹,见燕军杀至,不战而降;建文二年正月初一,就在家家户户欢度正旦之时,燕王朱棣却风尘仆仆的率军赶到了蔚州城下。 蔚州位于大同东南三百五十里处,乃山西行都司辖下重镇。一开始,燕军的攻击并不顺利。几日过去,蔚州仍在南军手中。 可就在这时,战事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一日清晨,蔚州卫指挥使李诚出城窥营,却不料被燕军发现,一番争斗后,李远被活捉,献于燕王帐下。李诚外号“冲天李”,在大同军中颇有名气。见抓到此人,朱棣亲释其缚,好言相劝。李诚见燕王至诚,感动归降,并自愿回城带守军献城投降。朱棣大喜,当即放他回去。 不料李诚想降,他手下人却不想。蔚州卫指挥同知王忠、佥事李远等人见李诚变节,索性将他关了起来。但这也造成了蔚州守军的分裂。 过了几日,见蔚州无动静,燕军又开始猛攻。此时蔚州军心已乱。支持李诚的军校趁机打开城门,燕军杀入蔚州城。王忠、李远见大势已去,不得已也只好降了。好在朱棣感他二人忠诚,不仅不杀,还升他二人为北平都指挥佥事,划归丘福帐下。二人见燕王如此大度,大出意外,从此便死心塌地追随燕王,成为燕军中两员猛将 蔚州既下,大同便直接暴露在了燕军面前。陈质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忙闭门不出,赶紧向李景隆求援。告急文书如雪花般飘进德州城内的征虏大将军行辕。 |
接到急报,李景隆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知道此时不宜用兵。天气仍寒,现在出征,以南军的体质,根本受不了野外的狂风大雪;何况郑村坝一败,南军辎重丢弃一空,德州城内物资不足,江南的补给也尚未过来,要这么出去,连营帐都难得凑齐;再者,低落的南军士气至今也未恢复,贸然出征,必然会让将士对自己更加不满。 但另一方面,尽管面对诸多困难,但李景隆却又不得不出兵。正如道衍所料,眼下的平燕总兵官正面临着来自京师的巨大压力。就在不久前,齐泰、黄子澄被罢免。得知这个消息,李景隆大吃一惊。齐泰、黄子澄是朝中削藩派之首,他们的免职,是否意味建文改弦更张,要变剿为抚了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个平燕主帅无疑是尴尬至极;而更让景隆忧心的是,黄子澄是自己在朝中的主要奥援。他要是倒了,自己的处境就不妙了。果然,没过两日,建文遣中使到德州传旨。在敕旨中,建文对景隆久战无功大加叱责,不满之情跃然纸上。幸亏李景隆事先在军报中对自己的损失极力轻描淡写,否则皇帝知此大败,还指不定要把他怎么样呢! 就在李景隆惶恐不安时,黄子澄的一封密札,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在札中,子澄竭力安抚景隆,表示建文平燕之心未变,自己免职也只是慢燕人之心,兼堵部分勋臣武将之口的权宜之计,让李景隆不要因此而忧心。但同时,黄子澄也对景隆的失败十分失望。在信的结尾,黄子澄措辞严厉,要求李景隆务必要尽快剿平燕藩,不得再有闪失。 这一旨一札,给了李景隆莫大的压力,他已经输不起了。无奈之下,德州大军于寒冬中再次开拔,向大同方向扑去。同时,李景隆以平燕总兵官身份传令陈质,命其率山西行都司兵马东出大同,对燕军形成夹击。 |
自顶 |
南军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朱棣的眼睛。朱棣可没打算在蔚州和景隆决战。此次西征的目的是削弱山西行都司,同时疲德州兵马。如今这两个目的都已达到,燕军再逗留在山西境内也就没有必要了。在得知李景隆越过太行山上的紫荆关后,朱棣折兵北上,一路经小五台山、美峪所、怀来等地,从居庸关退回了北平。 南军累死累活的从山东赶到山西,却不料扑了个空。李景隆气的眼冒金星,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又从原路退了回去。 这一去一回,可把南军害了个苦。景隆出兵期间,河北风雪满天,南军本不耐寒,衣被又不充足,这一路上被冻的是叫苦不迭。不出意料,李景隆又成了众人发泄怨气的靶子,平燕主帅的威望降入冰点。待回到德州,景隆清点部属,发现有不少部下在途中被冻死,被冻掉手指的也达数千之多!至于兵仗军械损失更是不可胜计,一路上南军连人都要被冻得僵了,谁还会拿着这些碍事家伙?此时李景隆才知上了朱棣的大当,但为时已晚。 南军损失惨重,燕军却收获颇丰。经此一战,山西行都司实力大损,短期内不可能再威胁北平。而蔚州等地的归降,也进一步增强了燕军的实力,燕王旗下的卫所又多了几个。 而最为巧合的是,塞外鞑靼的北元朝廷此时发生内乱。国公赵脱列于与司徒赵灰邻帖木儿被北元皇帝坤帖木儿猜忌,南下投降大明,正好被退兵途中的燕军接个正着。 西征大同,居然意外的收获这么一只鞑靼精骑,朱棣不由喜出望外。他当即致书坤帖木儿,一番恫吓;同时又给昔日与自己交好的瓦剌部头领猛哥帖木儿去信,请其牵制鞑靼的北元朝廷,以防其趁机兴兵南下,从而免去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在回到北平后,朱棣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山海关主将、江阴侯吴高被罢免了! “吾之计得逞矣!”得知这个消息,朱棣心中充满了得意。 这一切都是朱棣的策划!当日道衍提出清除羽翼之计,但因燕军实力有限,故只能舍辽东而取大同。但辽东与大同一样,都是燕藩肘腋之患,辽东实力仍存,将来决战之时朱棣又岂能安心? |
不能力拔,便就智取!一番思谋,朱棣将目光瞄准了镇守山海关的吴高。 吴高是辽东军主将,世袭江阴侯。燕藩靖难后,吴高奉旨屯兵山海关,从东路威胁北平。吴高正牌子勋臣出身,其妹更是被建文废黜的齐王朱欂的王妃!有这么些因素在,这位世袭侯爷对削藩平燕自无甚兴趣。其出兵放马,亦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到山海关后,吴高一直龟缩不出,仅有的一次围攻永平,还打的勉勉强强,燕军主力一到,他便一溜烟儿逃回了山海关。对吴高这种消极心理,朱棣早已摸的一清二楚。本来,有这么个人物做辽东统帅,对燕藩其实是有利无弊,朱棣也犯不着去寻他的晦气。但现在的情况却逐渐起了变化。 李景隆是世袭曹国公,其在京城时便与吴高关系莫逆。且吴高之父吴良曾在李景隆之父李文忠麾下,两人关系亦是不错。李景隆继任北伐主帅后,曾数次致函吴高,请其鼎力相助,并从登莱等地经海路给辽东运了好些粮饷器械。吴高无论如何也抹不开李景隆的情面,便加紧整顿军马,准备明年开春后配合李景隆讨燕。山海关内的厉兵秣马自逃不过燕军密探之眼,这些消息悉数被传回到北平燕王府中。得知情况后,朱棣终于决定要除掉吴高。 西征大同前,朱棣亲写书信二封,分别送给吴高及他的副手——都督佥事杨文。在给吴高的信中,朱棣溢美之词跃然纸上,把他一顿好捧;而给杨文的信中却充满了诋毁与侮辱。待到信件发出之时,朱棣有意将两封信作了调换:给吴高的信“错送”给了杨文,而杨文的信则交到了吴高手上。 |
朱棣的这一手并不高明。但此计妙就妙在:它牢牢把握住了朝廷与杨文的心。 杨文是辽东老将,当初耿璿去职后,他本以为下一任辽东主将会是自己,谁知耿炳文却派了个吴高来。而吴高到任后,一味的龟缩不战,这更让一心想在平燕战事中建功立业的杨文老大不满,总想找机会取而代之。接到朱棣“错送”的信,杨文自以为抓到了吴高的把柄,大喜之下,他当即拜发奏本,参吴高暗结燕藩,并将此信附上,派人直送朝廷。 吴高是勋臣,这样的身份本就不能让建文君臣放心。当初启用吴高时,齐泰还为此犹豫许久,只不过因着时任平燕总兵官耿炳文的一力保荐,才允其上任。现在耿炳文已兵败失势,继任的李景隆也连遭败绩处境堪忧,吴高在朝中已失了保人。待到杨文奏折一上,齐泰震惊之下深信不疑,当即劝建文将其罢免。建文本也不信任吴高,于是便下旨罢其官职,并夺其爵位,徒往广西安置,并令杨文接任其职。 吴高虽不是什么名将,但其人心思缜密,行事谨慎,辽东军在其手下虽无大作为,但也军心不散,战力不减,始终对北平保持威胁。而杨文却不同。此人有勇无谋,又粗鲁贪杯,待属下甚苛,他甫一接任,便把个山海关搞的是鸡飞狗跳。将士们怀念吴高,对杨文老大不满,军心顿也就涣散下来。由此,本就不算强的辽东军也实力大降,对燕藩的威胁大大降低。 “今辽东亦暂时无忧,朝廷之四面合围,仅只剩南面一路,王爷先前设下的那步棋,是不是也该动了?”得知吴高已被撤,金忠马上进府。在向朱棣贺喜的同时,他也出言提醒。 朱棣笑容一窒。半晌,他方露出一丝为难之色,犹豫道:“世忠,本王思来想去,总觉心中不安,要不还是另寻他法吧……” “王爷!”金忠叹了口气道:“臣亦知此计有伤天和,但要破九江,这无疑是最有效之法。若是失败,我燕藩亦不损什么,但若功成,则乾坤一举易势。王爷当以靖难大业为重,切不可因小不忍而乱大谋啊!” 朱棣沉默不语,从其神情中可见其内心十分纠结。 金忠一阵默然,再道:“且京城那边为此事已运筹许久,如今应也已到发动之时,王爷若再不布置接应,到时候事情一败,祸患反而更甚啊!” “然此计太过玄奇,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朱棣仍在犹豫,但语气已软化许多。 “以眼下形势看,若夫人不赔,兵必折无疑;但若赔了夫人,这兵多半还是不会折的!”金忠坚定答道。想了一想,他又略为焦急的道:“当断不断,乃兵家大忌,王爷当知!” “尔去安排吧!”终于,朱棣艰难的做出了决定。他挥了挥手,随即人有气无力的倒在王座上。 “王爷……”见朱棣如此,金忠上前一步,欲劝慰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愣了半晌,他也只得暗叹口气,告退而去。 第二日清早,几个客商打扮的男子驾着马车驶出文明门,向德州方向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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