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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历史上,不会留下名字的皇帝身边的女人[第7页]

作者:朝歌夜饮酒
首页 上一页[6] 本页[7] 下一页[8] 尾页[2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你说太子去了星空书苑?”
    天气晴朗,阳光落在茂密的树上,那光晕透过树枝的间隙落在人的脸上,打出一片阴影,将人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衬得越发深邃。
    那宛若黑夜一般的眸子当中充满了思索的考量,修长的身体整个倚在贵妃椅上,虽然是放松的姿态,但整个身体都绷紧,这已经是长时间形成的一种本能,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缓解。
    亲卫兵知道对方的这句问话并不是在问自己,只是单纯的重复一遍而已,所以并没有吱声。
    程伯庸也的确是在重复的过程当中,来思考这句话当中的深意,太子殿下无缘无故怎么会去星空书苑。世人皆知,这位殿下一直不喜欢读书,对于书院这种地方敬而远之,如今主动过去,让他不免多思,皱着眉头问了句:“太子为何要去?”
    这句话就是在询问了。作为一个合格的亲卫兵,要将主子会问的所有问题都提前预料的,他也的确听底下的人汇报了一些,老老实实的答:“好像是太子殿下去探望老师,故而在星空书苑暂时停留。”
    无论太子殿下的目的是不是老师,留在那个地方都是非常危险的一个件事情。程伯庸至今为止都难以忘记,不应该相遇的两个人在发生了碰撞以后,会有多么惨烈的后果。
    也许可能是私心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心中稍稍的内疚,他不希望赵令仪再和太子有任何的瓜葛,哪怕是相遇都极为的危险。

    更何况赵令仪这个女孩实在是太让人琢磨不透了,时而的冷清,时而的幼稚,时而又隐藏着杀意,让人不免多思多想,如果自己是重生的,那么她呢?
    重活一世,明显路线已经发生了偏离,而且轨道偏离得异常之多,这究竟是因为程伯庸的缘故,还是其他人呢?
    在这一点没有摸透之前,任何的小心翼翼都是应该的。
    他将自己手中握着的一卷书往桌面上一甩,直接就站了起来,大声道:“去给我备马,我要去星空书苑。”
    亲卫兵没有依言行事,反而露出了一脸很为难的表情,指了指旁边摆着的一张小方桌,上面罗列着无数的书籍:“可是……老爷说了,不读完这些书,不许出门。”
    说也奇怪,那位向来不过问世事的异姓王爷,突然间开始为难起了自己儿子,明知道程伯庸不喜欢读书,只对兵法一类的书籍感兴趣,硬是叫人搬来了一落书籍,多半都是道德经一类的东西,叫人读得清心寡欲。
    程伯庸是异姓王的独子,应该不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孤家寡人吧。
    他拧着眉头,看着这些书籍,只觉得厌烦到了极致,一个劲的嘟囔:“老爷子这是抽什么风?”
    天底下能说出这番话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位桀骜不驯的世子了。
    如果是未重生的程伯庸,就只是这般年岁,可能在说了这些话以后就不会多想,可他究竟是后来的兵马大元帅,成功的经历了诸多风波,思绪早就不比从前,在说完这些话以后,同样也陷入了沉思。

    重生这样的事情终究是太过于隐私,而且出于一些私心的缘故,并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哪怕是自己的父亲。
    可是家里的老爷子是了不得的存在,他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吗?
    这些念头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他心烦意乱,十分的不高兴,毕竟他不是一个喜欢动脑子的人,能用武力解决的事,何必去想呢?
    眼下却是没法动武力。
    亲卫兵见他久久不言语,以为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也松了口气:“星空书苑没有什么好去的……”
    “那你就别去了。”程伯庸拿起这些书往他怀里一塞,不咸不淡的说:“当时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你跟我都在场,谁知道他是让你将这些书都读完了,还是让我将这些书都读完了?”
    亲卫兵顿时目瞪口呆,这些还用说吗?
    而这没说清楚就是程伯庸逃离的一个理由,只要有了一个理由,万事都是顺理成章。
    自家父亲就是半圣,天底下最牛逼的男人,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这些耍无赖的举动能够瞒过自己的父亲。堂而皇之的就从府门正大光明的走了出去,从始至终都没人拦着,他就知道自己可以走。
    回身看了一眼府门牌匾,那烫金大字就挂在那,在朱红大门的映衬下,越发的熠熠生辉,照得人只有些眩晕。
    这是天底下最为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地方,却又是最容易进进出出的地方,只对程伯庸而言。

    府宅古朴大方,因为有圣人之力的加持,四季如春,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溪水灌溉了整个府邸,白玉石砌成的拱桥上面有一方亭子,亭内有一张方桌以及两个石凳,一个老人坐在那。
    虽说是老人,但是头发和胡子皆是漆黑,但是从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中,如此的祥和安宁,就看得出来这是岁月所沉淀下来的平淡。他晃着那玉瓷的茶杯,天然的蓝色矿石燃料沁染过后,宛若天空般的绚丽。茶水涌进去,叶子在水中漂浮,翠绿的美丽。
    异姓王也不喝茶,就只是在手中晃了晃,良久叹了一声:“孽缘。”
    也不知道这位半圣知道些什么,也不知道那双眼睛当中看见了什么,总而言之他黑色的头发以及胡须迅速变的斑白,仿佛从一个时空走向了另一个时空,身上还沾染了一片枯黄的叶子,可是放眼望去,整个府邸当中翠绿异常。
    这片枯黄的叶子本来就脆,仿佛受到了什么力的挤压,瞬间变成了粉末洒在了地上,风一吹,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又或者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他能有留下痕迹的地方。
    一片叶子消失了,也许是最寻常的一片叶子,可这世上再也没有跟它一模一样的叶子。
    和异姓王府邸内同样翠绿的,可能就是后山那片境地,整个书院都充满了书生的味道,欣欣向荣,那些古木参天受到了加持,生命力越发的顽强,用那翠绿的枝叶来表示出清新,让人心头更加的干净,也许这是对书生们的回馈,是一种谢礼。

    赵令仪在闲的时候,总是喜欢坐在树下看着一本书,她身上同样穿着翠绿色的衣裳,清新袭人,挽着简单的发髻,插上一根珠翠,这是除了儒生袍以外,她最喜欢的一身打扮。
    在领略了世间最复杂的种种事情以后,方才明白原来简单是一种福气,并且是世间最好的福气。
    一阵风轻轻的拂过,耳畔的碎发跟着飘摇,树枝发出刷刷的响声,清脆悦耳,叶子脱离了树枝,缓缓的落了下来,刚刚好就落在了发梢。
    这就像是天然的一种点缀,脉搏清晰,翠绿美丽。
    早就有人观望着这样的美丽,见此不由自主的上前,伸手将那片落叶拿起。那是十指修长,明显没受过任何劳累的手,像是一节节雕刻出来的美玉一般,拿着翠绿的叶子,搭配起来是如此的美丽,两方都在散发着光泽。
    这手指的主人更加好看的是玉骨,少年人还未长开的眼眉微微一挑,略带一些轻浮,过于精致的脸庞,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却也少了许多可以依托的踏实,叫人在看见这人的时候,就会觉得漂亮,却又不稳重。
    江绛心在那笑着,笑的跟朵花似的,阳光落在他的面容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辉,那笑容更加像是绽放在天空上的太阳:“赵案首,咱们这算不算是有缘,总能相见?”
    即便是两方说了,告辞,挥手告别,仍旧会在下一个转角处相遇,这是不期而遇,所有久别的人,迟早都会重逢。
    赵令仪缓缓的将自己的书合上,站起身来,欠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无论是多么浪漫的开场,也不过就是上辈子玩过的玩意,想让她的心有些什么起伏,未免艰难了些。
    如此的疏离客气,早就已经表明了态度,那么就是不愿意和你有任何的瓜葛。
    江绛心秀眉微微一蹙,转瞬开展,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如今的已经知道了眼前少女的不易近人,他倒是适应的很快。
    他手中把玩着那片叶子,嘴边含着笑容:“咱们两个也算得上是同窗,何必这么生疏呢?其实生疏点也没关系,熟熟就好了。我知道山下有一家不错的酒馆,咱们去祭祭五脏可好?书院哪儿都好,就是对吃饭上面不太上心,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没有更高的追求。”
    他在邀请着人,同时也忍不住抱怨着。
    赵令仪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玩儿的是什么把戏,但无论什么把戏,自己都不会奉陪,客客气气的说道:“我对吃食上面一向不上心,太子殿下要找饭桌上的知己,怕是找错人了。”
    “不会找错的,我知道我找的就是你。”他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了赵令仪的手晃来晃去,略带一点撒娇。
    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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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令仪整个都僵住了,手瞬间就开始发凉,甚至蔓延到了胳膊,当对方开始触碰自己的时候,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那个台上。
    自己被绑在十字架,刀子在一下一下玩自己的肉,眼前的人哭得那样伤心,却始终没有停下手,最终还将刀子插进了自己心窝里。
    真的已经不恨了,虽然心里不恨了,可是身体的本能似乎还在,在排斥着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不断的回忆起那些个疼痛。
    疼得人四肢发凉,手足无措,背后密密麻麻仿佛有无数只刀子在割肉。
    那种疼痛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到的,从胃里面甚至就开始往出反,特别的恶心,身体的本能仿佛要将一切都排斥出去。
    可是她站在那,灵魂仿佛出了窍,明明灵魂痛苦的在呐喊,可是和身体之间似乎有一道隔膜,无法体现在肢体上。
    “太子殿下!”
    这一声很生硬,甚至有些急促,并且是出自一个男人的口中,自然不会是赵令仪。
    然而这一声却是惊醒了两个在后山当中的男女,寻找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程伯庸大步走来,那脚下踩着的一双黑靴配着一身劲装,精瘦的身材看上去越发的强壮,长身玉立,面如刀削,深邃的眼眸宛若黑夜,目光停留在江绛心握着她的手上。
    她的身体和意识融合到了一起,身上直冒着虚汗,风一吹冰凉无比,但总算是活过来了。
    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点头示意:“世子。”
    方才所发生的内心纠葛种种,都随着程伯庸的到来,彻底的打破,她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保持到安全的距离。视线无意识的屏蔽仍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即便是再温柔的少年,终究会成长为一个满口尖牙只会伤害自己的男人。
    当然了,她也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无论眼下被人撞见,将会产生多大的误会,也没有向眼前人解释的必要,索性便什么都不提,风轻云淡,本就不是事儿。
    可程伯庸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昏君和妖妃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提防两个人遇到一起,可终究还是在这星空书苑里面相见。明明太子一直讨厌读书,却还是到了这个地方,难道真的是命运的趋势?前世纠缠着的两个人无法分开吗?
    怎么可能?
    他暗地里面磨牙,就算是两个人黏在一起,也要硬生生的掰开,哪怕是头破血流,也总比死了强。
    他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在两人身上划过,突然上前道:“请太子殿下恕罪,我找赵案首有急事儿,怕是耽搁不得,日后再向您赔罪。”说罢就去抓住了赵令仪的手,拉人就跑。
    她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一路小跑了出去,震惊都写在脸上,茫然的回头望去,江绛心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程世子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后山的小路还算是崎岖,落叶缤纷,地面上撒着错落的石子,还有一望无尽头的道路。
    令仪喘着粗气,强迫自己的身子停下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掰开了对方的手,摸着自己被攥的红彤彤的手腕,瞪着眼睛道:“无论你有什么急事,恐怕都不是叫人离开的道理,我并未想着与你一起走。”
    就这么被人强迫着拽走,起先是有些发懵,过后便是生气。
    程伯庸跑得有些急,可就连呼吸都没有急促起伏,扭头瞧了一眼落在原地的太子殿下,淡淡的说:“你要跟他在一起吗?”
    她想了想,当然不,即便是程伯庸不来找自己,自己也会想办法摆脱太子殿下的纠缠。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家伙怎么会一直纠缠着自己不放呢,难道说前世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是有原因呢?
    说不得真的就有一段孽缘。
    如今所需要的就是一把锋利的剪刀,把绑着的红线剪断,孽缘到此为止。
    “看吧,既然你也不想回去,那为什么不跟我走?”程伯庸理所应当的伸出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跟我走。”
    赵令仪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神经病吧。天下的路这么多,为什么非要选这两条路走呢?毫不犹豫的就转身离开,大步踏向前。
    程伯庸一见她走,立马就跟了上去,口中还说:“这也算是你跟我走了。”

    只要两人走在同一条路上,谁跟着谁都不重要,可总得找找面子吧,毕竟人家可是世子。
    人世间好像处处都能遇见神经病。
    后山的风又开始起了,风一吹落叶哪儿都是,江绛心就站在原地,仰望着天空,有几分惆怅的叹了口气。他伸手拿起赵令仪扔下的书,那上面还写着她的名字,忍不住伸手在名字上面抚摸,眼中透着深深的眷恋。
    有些人注定是一眼万年,只需一眼,就认定是一辈子。
    他干脆坐在了方才赵令仪所做过的地方,身子向后靠去,缓缓的闭上眼睛,原本少年活泼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疲倦。
    生而为人,总是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的睁开眼睛,望着树木的枝叶茂盛,根深蒂固,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眼中是深深的厌恶,又映衬出来了一道粉色的倩影。
    公孙云旗拖着妃色的长裙,头戴珠钗翡翠,此时已经不是上课的时候,故而换上了平常的女子服饰,女孩都爱美,脸上涂着铅粉,白皙的面容上面用笔勾勒出形状,眼眉更加的灵动,细腻当中透着温柔。
    她缓缓走来,能在后山这个僻静的地方遇见这么大的惊喜,她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本是听别人说后山隐约见到太子殿下的身影,没想到竟是真的。
    江绛心上下打量她一番,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笑着道:“我在书院刚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早就是怀春时候的少女,那颗七窍玲珑心当中总会仰慕着谁,她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走来,用最端庄的笑容说道:“臣女名唤公孙云旗,我的哥哥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差。”
    公孙家的公子,是有这人。江绛心这便明白熟悉从何而来,笑着点了点头,便也不说话,好奇心得到了满足,自然也就懒得再开口。
    公孙云旗却上是受到了鼓舞,忍不住凑上前来想说说话,然而在看见那书上的名字是,笑容戛然而止,那种凝固在脸上的微笑十分的有趣,仿佛就像是一个尖叫的鸭子被人捏住了脖子,勉强的露出个笑容:“这本书是我表妹的?太子殿下和赵令仪很熟悉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倒是想要熟悉。”
    她一瞬间心底涌出了无数的嫉妒,那黑水都快将她吞没,但她还是在那温柔的笑了笑:“太子殿下既然有此想法,应当早和我说说,我与表妹还是很好的。我表妹性情孤傲了一些,但熟悉了以后就很体贴,跟书院里的男同窗关系密切,可见熟悉之后就很开朗。”特意将男同窗三个字咬得很重。
    江绛心多看了她一眼,当然也就只有一眼,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可惜我与赵令仪也不算同窗。”
    “怎么会呢?”公孙云旗那么会算计的女孩,如何能错过这个机会,她伸出指尖,那指尖染着豆蔻十分的美丽,轻轻的在书面上划着:“既然同看了一本书,那就是同窗。”

    江绛心的脸上笑容有几分古怪,嘻嘻一笑,将书放在了怀中:“那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本书,争取早日成为真正的同窗。倘若对这书还不熟悉,那就好笑了。”
    因为书被快速的撤走,公孙云旗的手就在空中悬着,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讪讪的收回手来:“太子殿下说的是。”
    他开心得像是个孩子,笑的很灿烂,挥了挥手:“谢谢你告诉我的这些事儿,我就先走了。”说完,就站起身来,脚步轻快的离开,仿佛这个地方没有一点值得留念的东西。
    公孙云旗成了站在原地的那个人,四下无人,也无法阻止她的脸颊像火烧一般,那红彤彤的颜色犹如火焰,能够燃烧一切。
    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家小姐,明明是天之骄女,可是在赵令仪这屡屡受挫,样样不如,早就已经积压下了愤恨,如今可谓是雪上加霜。
    赵令仪前有程世子,后有太子殿下,她不服气。若论容貌,若论长相,自问不差,至于读书一类的事情,又不是赵令仪一人读书好。
    公孙云旗捏紧自己的袖口,忽然想起一个人,那就是楚盈思,这一位同样是天之骄女,而且身份不俗,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却被赵令仪踩在脚下,心中想必很不甘吧。
    她垂下眼帘,露出了阴冷的神色,就算是心有怨恨也别怪自己,谁叫赵令仪你得罪了太多人?
    枪打出头鸟,打的就是你这只样样比别人好的鸟,你凭什么比别人好?不过就是一个区区庶女而已。
    72
    风轻云淡,夜间的凉风习习吹在耳畔,耳畔的碎发随之飘摇,看上去很是美丽。
    再到没有课的时候,大多数女孩都喜欢脱下那与旁人并无不同的学院服装,换上自己漂亮的衣裳,那些清新飘逸的衣服能够凸显她们的长处,装点得越发美丽,这也是女子爱美之心的体现。
    可有一个人即便是在没有课程的时候,仍旧喜欢穿着那身略微显得有些古板的学院服饰,学院内招摇,看着那些肤浅的女子纷纷装点着自己的容貌,楚盈思是不屑一顾的。
    即便是有着傲人的容貌,但是学识才是最重要的,再美能敌得过自己哥哥吗?
    从这点就看得上来,对于那些容貌极为俊美,并以此吸引别人的女子,她非常的看不起,对于公孙云旗呢,就稍微有些复杂。
    公孙云旗在她这儿极为的好相处,两个人话也投机能说上几句,不过要真说多么深厚的感情还是没有,无非就是一个有意迎合,一个并不推辞,故而嘘寒问暖还是可以的。
    对于像公孙云旗这样的女子,容貌虽然端庄,但肚中没有什么学识,好在还是很肯努力上进,还经常请教自己问题,楚盈思也就算是交下了这半个朋友。
    之所以是说半个,是因为她没有将对方放在平等的位置,而是一种以俯视角度来看着对方的。
    对于楚盈思那种优越感,公孙云旗自然清楚,如果不是心里面有小算盘的话,早就跟对方撕破脸,饶是如此心中也非常的不舒服,只是表面上仍旧笑盈盈的,在看见人以后,缓缓的走了过去,声音温柔:“我方才看见喜鹊在枝头叫,便想着今天能遇见什么好事儿,原来是在这遇见你呢。”

    两人是在学院书堂旁的拐角长廊边遇见的,但也不是什么巧合,只是公孙云旗清楚对方喜欢读书,即便是下了课也未必会离开。
    楚盈思身上有一种自带的孤傲之情,那纤长的脖颈像是天鹅一般,有着美好的弧度,下颚微微一抬,嘴边也不带笑:“就你会说好听的话,哄人开心。”看看,这不也给了面子嘛。
    顺竿往上爬,是公孙云旗最擅长的上,立刻就脸上挂笑的靠近人,手顺势就挽住了楚盈思的手臂,亲密的说:“我可不是谁都哄的,有些人我也看不上了。”
    有些人就延伸出来了一个话题,能够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刚刚好楚盈思跟公孙云旗也没什么话说,顺势也就问了下去:“谁叫你那样搭半眼都看不上?”
    她抽出秀帕,在嘴边掩了掩,故作神秘的微笑,声音当中带着淡淡的嘲讽:“能有谁,还不是咱们那个博学多才的赵案首。”
    楚盈思的脸瞬间一沉,密密麻麻布满了乌云,随时都会有雷霆之怒沉下。都说文人相轻,美人何尝不是如此,这两人又是美人,又是文人,对到一起自然是两两相厌。
    她真的很讨厌赵令仪,长得美也就罢了,偏偏还博学多才,没有一样让人能够嘲讽的,像这种完美无缺的人设最叫人讨厌。因为没办法去用那高高在上的高傲,眼神透着贬低的看别人,这让她没法彰显自己的能力。

    “这人怎么了?”
    公孙云旗一见鱼儿上钩,绣帕掩着的嘴角笑意越发浓厚,但还是用不咸不淡的口吻说:“我闲来无事,去后山闲逛,想要寻个僻静的地方待一待,结果你猜我瞧见了什么?赵令仪在那勾搭着太子殿下。用的是欲迎还拒的手段,人是走了,却将书留下,给太子殿下一个念想。”
    楚盈思眉头一皱,也不去辩驳,话中是真是伪,先不屑的说:“明明是读书人,却做那些小家子气的事情,果然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其实是小门小户,还是个庶出呢,娘胎里面自带的累赘。”公孙云旗撇了撇嘴,从不错过任何一个能够贬低赵令仪的机会,嘴角就能泄露出对人的不满。还在那不动声色的说:“可偏偏太子殿下吃了这一套,在那里心心念念的,说赵令仪是星空书苑学识最高明的学生,不仅仅是人长得美丽,还饱读诗书气自华。夸的那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高明?”楚盈思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总觉得很有意思,冷冷一笑,就差看不起这三个字纹在脸上了。
    公孙云旗还在那里添油加火,大有不将势头燃烧殆尽不罢休的架势:“其实赵令仪哪有那般厉害,不过就是占了个头而已,多少人伤仲永呢。这人也就是得意一时,想要趁着自己春风得意的时候找个最好的结果,大肆宣传自己:她才是星空书院最高明的学生。
    可是我是她表姐,相处的时间比这些人都长,自然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无非就是自己把自己包装出来的而已。”
    “像你这样眼睛明亮的人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都会被蒙蔽。”楚盈思明显就不高兴了,沉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
    “谁说不是呢?一群人听了这样的话也都纷纷的赞扬,还喜欢踩一个捧一个……”在说完这话之后,她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中微微有些惊恐,好像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楚盈思平日里少跟同学接触,毕竟性格孤傲了一些,自然也就不清楚什么流言蜚语,见对方这般瞒着自己,心中疑惑大起,立刻就说道:“你说什么踩一个捧一个?捧的是赵令仪,那踩的是谁?”
    公孙云旗连忙挥了挥手,神色有点不大好看,还这么说:“也没什么好说的,若是被旁人听去了,还要说我在背后嚼人舌根子,这么大的罪名我可不敢背上。”
    越是摆出这样的架势,就越引人好奇,楚盈思皱紧眉头,耷拢着脸说道:“咱们两个这样的关系有事你还要瞒着我吗?你不跟我说,其他人难道就不会跟我说吗?”
    公孙云旗听了脸上惴惴不安了一会儿,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袖口,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良久之后才道:“要是我跟你说了,你不许与旁人说是我说的,若是传出去,我名声也不好。”

    这副样子装的倒是不错,好像极为爱惜自己名誉,不在背后嚼人舌根子样子,可实际上这话也没少说。
    楚盈思想要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自然是满口答应的保证。
    “也都是那些人都是俗,大家都好,就一起好呗,偏偏就觉得只有一个是最好的,其他都要差上一些,能够放在那里作为比较的,无非就是赵令仪,你,还有商玉瓒,商玉瓒自幼有神童之名,这都是深入人心的别人家的孩子,大家下意识的就不会贬低她……”公孙云旗故意不说贬低了谁,就只是先说不会贬低谁,至于剩下的那个人,不用说也明白。
    楚盈思听了果然愤怒,冷笑一声:“这群人来到书院当中并不好好学习,反而是在那里嚼舌根,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难怪一直都那样愚蠢。”
    公孙云旗假惺惺的安慰:“你也别生气,要怪就怪赵令仪太能迷惑人心了,就连太子殿下也都相信了她是学生中的第一人,那般痴迷。”
    楚盈思越听越不是滋味儿,过往种种的一切浮上心头,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心都要炸了。她拧着眉头想了好半天,可心绪还是沉不下去,索性一甩袖子,大步就往前走:“我倒不在乎别人口中的话,那些流言蜚语之类的,但总不能让这宵小之辈借着春风得意之时,去欺骗其他人。学生当中的第一人,谁给她的脸面,让她这样说的?”
    大概就是录用时那些黑纸白字写出来的吧,只可惜此刻谁都想不到,或者说不愿意想。
    公孙云旗装模作样的叫了两句,人自然没有回头,她这心里面可谓是乐开了花,眼神极为的阴狠,嘴边泛起笑容,那心中的爽快直通云霄,神清气爽。
    人的嫉妒心也许是世间最可怕的毒药,那漆黑的毒药一点一点吞噬着人的心灵,以及理智,在情绪的作用之下,变得愚蠢不堪。
    之所以会用愚蠢二字来形容,那就是想用计谋去报复对方,首先就落了下风,想要报复对方的人首先就是弱势的一方。
    在角落里面来彰显自己的强大,就是此时公孙云旗所要做的事情,她终究没有愚蠢到丧失全部的理智,去直接找赵令仪的麻烦,而是选择了借刀杀人。
    在她看来这叫做驱狼吞虎,因为本身也不喜欢这个叫做楚盈思的女孩,在她的眼中,任何比自己更加漂亮和有才华的女子都处处深藏污点,这样想会好受许多。
    让两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拼尽全身的力气,却发生无数的争执,躲在幕后的人暗自冷笑,岂不是最美?
    西院士楚月关的妹妹,有才有貌的赵令仪,这两人即便是再优秀,还不是被自己玩弄。
    73
    楚盈思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相反,她是一个读书,很多心高气傲的女孩,这就容不得有人在她之上耀武扬威,虽然赵令仪没做什么,但是存在就已经足够耀眼,那就让人的眼睛不舒服。
    也甭管有没有真的相信公孙云旗的这番话,总而言之,心中的不舒服是调动了出来,那心中所翻涌的嫉妒心让她没办法平复自我,这对于读书修行上面是大忌。
    她觉得不应该这个样子,需要尽快改变,为了能够将自己心中的石头搬下去,索性就找到了那块石头。
    “赵令仪。”
    喜欢读书的人多半都流连于图书多的地方,书院有个二层小楼,里面密密麻麻摆放许多的书籍,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没有的。
    赵令仪平日里就喜欢在这里读书,随便拿一本书都能消磨半天的时光,不过因为平日里在这里的人很多,她又是比较喜欢寂静的人,所以也会选择去后山。
    之前被太子程伯庸打扰,叫她对于后山那个地方暂时有一种避而远之的态度,所以选择在图书馆里读书。
    可没想到即便是躲到了这个地方,也没有得到什么安宁,终究还是被人找上门来,而且对方看这样子来势汹汹,光用眼睛去判断,就判断的出来,那有些刻薄的脸上明显是充满了怒气。
    赵令仪将自己的书合上,放到了书架里,静静的看着缓缓靠近自己的楚盈思。

    对方在叫了一声名字以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但那双眼神很阴沉,看上去就像是在捕猎的老鹰,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原来是楚同窗。”赵令仪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虽然对方来者不善,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用客气的语调说了话,毕竟对方有个好哥哥在那摆着,平白无故不想惹来什么麻烦。
    “你我虽是同窗,但对于彼此并不了解,为了加深你我之间的了解比试一下可好?”楚盈思根本就不愿意说那些虚于委蛇的话,只想尽快的和对方做出来一个了断,将自己心头的这块石头尽快的搬下去。修行路上,任何人都不能成为自己的障碍,赵令仪还不配,绝不可让此女成为自己的心魔。
    解决办法去非常的简单那就是证明这个人不配成为自己的障碍,彻彻底底的打败她。
    赵令仪眉头微微一皱,对于这种邀约并不感兴趣,微笑而疏离的摇头:“你我日后还要做很长时间的同窗,没有必要着急这一朝一夕的了解,还是算了吧。”
    两个人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陌生,绝对不是什么同路人,相反,赵令仪视对方为麻烦,完全不想招惹的麻烦,别说是比试,说话都觉得烦。
    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说的是风轻云淡,根本就没把事情放在心上,这反而让楚盈思心中的不满越发增加,难道想要打败对方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对方没把自己当成是对手吗?她挑衅似得抬起下颚:“这场比试,谁若是输了谁就离开书院,所以你和我之间恐怕做不了多久同窗。”

    赵令仪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来者不善,甚至连谁输了就离开书院,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下的赌注也太重了。她没有害怕,也不觉得自己会输,只是觉得没有丝毫的意义,平静的说:“你离不离开书院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的价值,那么我和你比试,即便是赢了又有何用?”
    “你就那么有自信,你会赢吗?我倒是觉得你会输。”楚盈思握紧了自己袖子下面的拳头,咯吱咯吱响。
    赵令仪微微一笑:“倘若我会输的话,那我就更加不会跟你比试了。无论输赢都没好处的事儿,我向来是不喜欢做的。”
    “你这胆小鬼的样子可不像是被别人推崇的赵案首。”
    “那你就当我不是吧。”
    一个强大的人在面对挑衅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十分清楚自己的强大,真正面对挑衅会急得跳脚的人,心中是非常软弱的。
    赵令仪对于自己很有信心,所以无论对方怎么说,她都无所谓,更加的不会放在心上,那种淡漠的样子和急得跳脚的楚盈思成为了鲜明的对比。
    楚盈思真的没想到她居然会拒绝,并且拒绝得那样风轻云淡,一时之间愣在原地,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不敢置信的质问:“你不想赢过我吗?”
    “当你想要赢过我的时候,就把我摆在了对手的位置,而我并没有把你当成对手,你觉得咱们两个谁赢了?”赵令仪淡淡的说了一句,从书架里面又抽出了一本书,自顾自的瞧着。

    楚盈思并不吃这一套,凉凉一笑:“至少我不会单凭几句话当中分出胜负。”
    赵令仪将话都说到这份上,对方还不离开,索性也不愿你也再这么拖延下去,完全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摸着手中的书本,淡淡的抛出去了一个问题:“你觉得尊王抑霸还是王霸并用?”
    这个问题必然的涉及到了一个国家未来的发展以及目标,儒家法家等等都有不同的说法。
    本朝独尊儒术,但是近些年来百家争鸣,渐渐兴起,譬如赵令仪就是道学,且喜欢道家,只是在贵族当中并非主流而已。
    王道主要是指通过实行仁政,以德治为主要手段,达到“王天下”;而霸道主要是指通过强制手段,武力征服,达到“霸天下”。
    像这种有关于国家治理方面的知识,都是冷门的知识,但是楚盈思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看了眼赵令仪手中拿着的书:“《管子》提出王、霸乃国家治理的战略目标。王道是以德行仁者,而霸道则是以力假仁者。在我看来,王道才是长久之道,霸道富国强兵、称霸天下,短时间内对增强国家经济、军事实力有利,可终究只是画了一张皮。王道以精神为力量,培养塑造出大量贤人乃至圣人,为实现天下为公、各尽所能的大同,才是真正的骨血。”
    赵令仪手中拿的正是这本书,所以才会提出这个问题,见对方回答得如此标准,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书。

    楚盈思骄傲的说:“我博览全书,即便是朝政上的书也未曾耽搁。”
    那意思就是这些书全都牢记于心,即便是赵令仪出了冷门题材,也照样能够回答上。
    “那么是重农抑商还是农商并重?是维护现状还是改革变法?”她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楚盈思眉头一皱,总觉得对方在耍自己,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气的一跺脚,直接反问:“那你说,以德治国还是以法治国?”
    “自周公提出敬德保民的治国之道,历代传下来便形成了重德治教化。孔圣人提出了一个伦理与政治相结合的治世方略,认为从长远来看道德比行政和法律的手段更为有效。孟子进一步提出仁政思想。荀子吸收了法家思想,既隆礼又重法,认为治之经,礼与刑,但还是以礼为重。半圣董仲舒提出德主刑辅的主张。”赵令仪侃侃而谈,神色淡然,说到最后话锋一转:“历史上研究这些的,无非都是围着这些人提出来的理念在打转,万变不离其宗。圣人所说的话,书中所有的记载都是好东西,能够叫人看了长见识长知识,但要是一成不变的重复书中人说的话,你说的话怎么能被记在书中?”
    楚盈思的确是读了很多的书,只可惜却是死读书,把书当圣贤,然而圣贤本身未必是圣贤。
    每个人都会提出自己的理念,只有真正的成长,为了站在众人之上的人,他才会被人景仰,说出来的话才会被人信服。
    太过于紧要一个人,首先就会被束缚,把自己置身于一个仰望者的身份当中,那么永远没办法成为那个被仰望的人。
    这两人都是同年级里面的风云人物,自然引了许多人来观望,图书馆内静悄悄的,哪怕赵令仪说话的声音很小,也都可以清晰的被别人听见,大家听着这番话,都是各地精英,自然会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相比起楚盈思的死记硬背书,赵令仪的观点明显更上一层楼。
    她站在原地身子僵硬,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心里面都有这个念头。有这么多人围观,换句话说,即便是没有,也不是那种耍赖的人:“我会离开书院。”
    当这句话被坚定的说出来以后,周边顿时一片哗然,不敢置信,也想看着这样的局面该如何收场。
    “胡闹。”就在这时一声响起,只见西院士楚月关缓缓站了出来,训斥道:“把书苑当成了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学业岂是儿戏?”
    楚盈思一见自家哥哥更加的无地自容,低着脑袋脸通红,有个地缝恨不得钻进去,那一刻懂了什么叫做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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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月关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在赵令仪的身上略作停顿,又不动声色的挪开。
    刚训斥完自家妹妹,他的面容上也不见丝毫怒意,只是眉目愈发冷,仿若堆积着万年不融的霜雪。他今日换下了那身儒袍,取代的是一袭素白长衫,袖口的暗纹恰好是一枚青竹,一直蔓延到他的腕间。
    他整个人也便像是一枚青竹,冷冷清清的伫立在那里。
    围观的学子见他出面,顿时鸦雀无声,自动往两边分开,留出一条道来。他们想看热闹,但也畏惧于楚月关的严厉,只能老老实实地闭嘴,用目光眼巴巴的盯着三人。
    赵令仪安安静静的坐着,神色沉静,甚至连手里的书都未放下。
    楚盈思则是羞愤交加,不敢看楚月关,面上红红白白,已经转换了好几种颜色。她攥紧手指,那刺绣精致的衣裙几乎要被她的指甲划破,扭曲的拧成一团。
    感受到四周的目光皆凝聚在他身上,楚月关略带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淡然开口:“赵令仪,楚盈思二人跟我来,其余人回原位读书,不得喧哗。”
    眼瞧着没有热闹看,众人都大失所望,不情不愿地各自回到座位上。离得近些的学子虽然手里将书本捧了起来,眼珠子却牢牢地黏在他们三人身上,竟半天忘了翻动书页;远在后面的那些学子则要吃亏一些,有的竖起耳朵探听着这边的动静,有的频频往地上掉个东西,捡起来的时候顺带回首看一眼。

    楚月关见此情景,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往图书馆外面走去。
    赵令仪面色平静,起身将书本放好,跟着楚月关到了门外,楚盈思也埋着脑袋跟了上来。
    楚月关走得又快又急,除了偶尔咳嗽一声,便是一片难言的沉默。他的宽袍大袖被风吹起来,像一树娉娉婷婷的白梨花,灼灼的落入赵令仪的眼中。
    到了湖面的一处亭台,楚月关终于停了下来。他负手而立,俊秀苍白的面容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威严,眉头轻蹙,看也不看二人,淡淡道:“你们知道我带你们来的地方叫什么吗?”
    楚盈思抬头望了一眼,咬着嘴唇,面上有些茫然。她在星空书院待了数月有余,竟不知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之前跟楚月关闲谈,也从未听他提起过。
    赵令仪也往四周打量了一圈,这座亭台极为偏僻,隐藏在一片葱茏的树木之中,只露出一角飞檐。飞檐形如新月,浅浅的挂在头顶,颇有些新奇的意趣。与之前见过的亭台不同,这座亭台出奇的朴素,既无牌匾也无装饰,连书院里建筑标志性的雕花也没有,空荡荡的伫立在树木间。别的亭台都是云纹石,红漆柱,这里看来看去都只有木头,实在有些寒碜。
    不过虽然简陋,赵令仪却感受到了一种古朴大气的气质,人站在亭内,就如踏入了一方与世隔绝的小天地。

    见二人不答话,楚月关面上也没有太大的波动,他望着湖面,淡然说道:“曾经有个赌徒,想要洗心革面,来到星空书院求学。书院里的先生都不相信他,他苦苦哀求,在书院里最偏远的角落住了下来。他每天刻苦读书,风雨不改,你们猜,后面如何了?”
    楚月关突然抛出这个问题,赵令仪有些哑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图,一时沉默着站在原地。
    楚盈思此时渐渐平复了脸色,见赵令仪没说话,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好胜的性格驱使她抬起头来,抢在赵令仪前面开口道:“自然是取得了一番作为,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悔不当初。西院士是想以此告诫我们,只有取得成绩,才能让那些质疑的声音消失,对么?”
    楚盈思说完,眸色晦暗。
    赵令仪看着楚月关,她直觉这个故事没有那么简单。
    楚月关淡淡一笑,伸手将一片飘落的叶子握在掌心,缓缓道:“你错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位赌徒不过是坚持了十五天,就抵抗不了赌瘾的折磨,偷偷溜出书院,去赌钱去了。”
    这个故事的结尾让楚盈思大为意外,瞪大眼睛,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刚刚她的一番理论顿时显得滑稽可笑,有点驴唇不对马嘴的尴尬。
    赵令仪则是若有所思的站在亭子里,目光深沉。
    她的反应自然是落在楚月关的眼中,楚月关正要说什么,却听见赵令仪蓦然开口:“西院士,这不是结局,对不对?”
    楚月关微微一怔,咳嗽了一声,才点点头:“是的。”

    他的眉眼在横斜的枝叶下被蒙上了一层阴翳,苍白中带着阴郁,就像锈迹斑斑的铜器。听到赵令仪有此一问,楚月关面上露出复杂的神色,继续道:“那个赌徒赌完钱后极度懊悔,再次来到星空书院。这次他没有去祈求任何人的信任,只是回到原来的地方,默默搭建了一个小亭子。他输光了所有的钱,便只用林子里的木头,和采集来的茅草,从此春夏秋冬,都在小亭子里度过。”
    楚盈思眸中掠过一丝不甘,忍不住开口道:“这与我之前说的有何区别?还不一样是励志成才的剧情么?”
    楚月关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止住了楚盈思的抢白,冷然道:“然而我要说的是,在搭建完亭子以后,赌徒并没有痛改前非,还是去赌钱了。”
    楚盈思猛然抬起头来,伶牙俐齿如她,竟一时也找不出话反驳了。连着被自家哥哥否定两次,心高气傲的她恼恨到了极点,却又无理可辨,只能破罐子破摔的冷哼道:“那这样一个定力不足的人的故事有何意义?”
    “接下来就是我要讲的意义。”楚月关别过脸不再看她,转身眺望着远方,眉目在清寒的天光下融融如玉,“赌徒赌完钱后又回到书院,他发现自己总是重蹈覆辙,便狠下心来,将一手搭建的亭台全部毁掉,给自己定下规定——以后每专心读一天书,便给重修的亭台添一块木头。
    而若是去赌一次钱……”
    楚月关顿了顿,才道:“赌一次钱,就把正在修建的亭台全部推倒。”
    楚盈思和赵令仪都没有说话,等着楚月关的下文。
    楚月关抬眸望了一眼天际:“就这样,亭台修了一遍又一遍,那个赌徒去赌钱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很久以后,一座完整的亭台终于被修建出来。这个迷途知返的赌徒,就叫岑孟。”
    岑孟?
    赵令仪大吃一惊,沉浸在震撼之中。这不是前朝那个最有名的大学士吗!之前教 还提过他弃商从文,从目不识丁到满腹经纶,乃是一个大器晚成的奇才。除了楚月关这种年少成名的传奇,岑孟也算是另外一种传奇了。
    没想到传说里这样风光锦绣的人物,居然是这个故事里屡败屡战的赌徒?
    楚盈思显然也听说过岑孟的大名,一时也难以接受,目光复杂的看着亭台,良久不语。
    楚月关回过身来看着二人,微微叹了口气,鸦羽似的长睫覆盖住眸里的情绪,道:“后来星空书院为了纪念他,将他留下的那座亭台加以修缮,才有了你们现在见到的这个无名亭。”
    赵令仪抬眼望向亭台,陈旧的圆柱经过岁月而变得斑驳,有的地方生出了微小的裂纹,不知道是哪只鸟儿在此停歇,将种子沾染到缝隙里,那裂纹中便冒出一点点绿,一如在这严寒中破冰而出的春色。

    她恍惚看到了岑孟一砖一瓦搭建亭台的身影,枯燥的重复着,看似止步不前,实则在朝着一个方向不断前进。
    赵令仪闭上眼睛,细细的感受到一股玄妙之气在亭台内运转。静下心来跟随着那股气的节奏,顿时心境通明,杂念全部消除了。即使不用眼去看,也能感应到亭台外的树叶,露珠。
    眼前的亭台虽然只有一座,实际上蕴藏着无数座亭台的风骨,和直冲霄汉的气运。赵令仪想,这一定是岑孟遗留下的。
    这一面赵令仪感应着亭台,另一面楚月关垂眸看着楚盈思,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盈思,接下来的这番话,是用兄长的身份说的。我告诉你这个无名亭的故事,是为了让你明白,不要让心魔成为你求学道路上的阻碍。岑孟嗜赌如命,曾为了戒赌断掉自己一根手指,尚能将赌放下,你如今不过是小小的妄念,就要负气退学,可对得起自己的雄心壮志吗?”
    楚盈思眼眶微红,犹带怨气的望了赵令仪一眼,咬牙道:“我退学并非是轻视学业,而是……而是为了维护楚家的声誉!是赵令仪逼人太甚,故意用激将法,我以后还有何面目在书院立足?”
    说到情绪激动处,楚盈思猛然提高声音,红着眼睛,原本秀美的面容满是戾气。
    楚月关微微皱眉,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试着让她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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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月关的手指很凉,宛如陈年的玉,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楚盈思在他的引导下慢慢闭上眼睛,镇定下来。眉间萦绕的黑气逐渐散去,变成了疲倦,身子一软,再也没有了支撑,就要滑落在地。
    楚月关及时地扶住她,将昏睡的楚盈思靠在亭台的长椅上,让她歇息一会儿。
    楚月关跟着在楚盈思身旁坐了下来,水墨画清俊的眉眼间有浅淡的忧愁。少女那双充满怨气的眼瞳浮现在眼前,就像冬日的阴霾挥之不去。他脊背微微发凉,隐隐约约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个预感早在分班那日就埋在他的心里,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
    那就是楚盈思可能已经生出了心魔。
    佛教有六根清净之说,戒嗔戒妄;道教也讲究淬炼心境,清心寡欲。无论修行的是什么,始终绕不过修心二字。
    文人进阶也正是如此,一个人能走得多远,除了他本身的才华以外,还跟心性是否坚定有关。若是心性不足,很有可能会止步不前。
    楚盈思太过在意赵令仪,让这份嫉妒肆意生长,压过了她本身的理智。
    一味执着于输赢得失,已经抽不出心思放在学业上,楚盈思恐怕自己也没察觉到。
    楚月关扫了一眼昏睡的妹妹,心里不禁有些沉重。曾经的楚盈思虽然性情高傲,但也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如今变得如此偏激,连他都有点束手无策。

    楚盈思这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必须得磨一磨了,不然早晚会惹出事端。
    楚月关在那面沉思,赵令仪则不急不躁的等候在一旁,将心思放在对亭台的研究上。
    每个文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气运,积累的学识越多,迈入的阶层越高,气运也有所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是,气运是环绕于身,依附而生的。人本身才是气运的根源,离开了人,气运就如无根之花,难以生存。
    有没有能分割气运的人?
    有,那就是当今的天子,也只有天子。天子通过朱砂判笔为文人加封文位,钦点功名,便将大量气运加持到文人身上,使得他们求学更加顺利。
    所以这座无名亭里的现象,就十分罕见了。纵使岑孟文采过人,按照理论来说,也不可能做到将自身气运留下一部分在亭子里。
    赵令仪思索着,另一头楚月关回身看见她等在亭子外面,安安静静的,心里便有些复杂。
    对于这个自家妹妹的劲敌,他却生不出半分讨厌。
    拢了拢衣袖,楚月关走出亭子,沉默了一会,对赵令仪说道:“今日之事是盈思莽撞了,我这个做兄长的,代她向你表示歉意。”
    楚月关垂着眸子,右手手心向下,左手覆于右手上,十指交叠。头微微下倾,以额轻触手背,竟是向赵令仪行了一个落梅礼。
    赵令仪有些微怔,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落梅礼规制严格,乃是文人间的大礼,仅次于三跪九叩,是平辈之间最大的礼节。楚月关向她行这个礼,已经是把赵令仪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
    赵令仪心绪难平,正要躬身回礼,却被楚月关轻轻抬手,止住了,青年看着她,眼睛里盛满柔和的笑意:“不必。”
    赵令仪只能老老实实地垂眸站着,等待对方的下文。
    楚月关收回手,声音波澜不惊的落下来:“你可看出这座亭台有什么特殊之处?”
    赵令仪也不隐瞒,坦坦荡荡的回答:“学生在这里感受到一些气运。”
    楚月关赞赏的点头,对她微微一笑:“不错,看来你的确天资过人。”
    赵令仪咬了咬牙,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抛出:“学生不才,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还请院士解惑。”
    “咳,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楚月关眼中含着笑意,凝视着赵令仪,“一直以来大家都默认只有天子才能分割气运,可是在岑孟离开后,本该空无一物的亭子却留下了生生不息的气运,实在匪夷所思。我当年来到这里也是好奇不已,当时少年心性,竟待在这里研究了一天一夜。”
    赵令仪有些诧异,想不到楚月关也有年轻气盛的一面。
    楚月关顿了顿,眸色深沉:“说来惭愧,我当时也未参透答案,便去查阅岑孟的资料,机缘巧合竟然真找到岑孟的一本手札,记载着亭子里的一些日常生活,奇怪的是并没提到过气运一事。”

    赵令仪微微皱眉,这件事还真是透着古怪。
    “不过也并非全无头绪,”楚月关垂着眼睫,将手背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你看这亭子的形状。”
    赵令仪细细的打量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
    “是了,这个亭子并不像书院的其他亭台那样有棱有角,而是一个纯正的圆。”楚月关淡淡说道:“圆无起始,亦无终点,或者说,起点即是终点。岑孟在这里无数次修建亭台,每次修到一半就抽去旧的骨架,换做新的。等到新的变成旧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
    赵令仪顿时明了,但楚月关的说法太过玄妙,倒有点像参禅悟道,忍不住笑着道:“院士的意思是,就因为岑孟重复了很多遍,所以有了变化?”
    楚月关听出赵令仪的质疑,苍白的脸上透出一抹红晕,略显无奈的摇摇头:“木材是死的,木材组成的亭台自然也是死物。而如今这座无名亭是活的,只能是因为外力的干涉。岑孟在此搭建亭台时,多添一块木头便是一点心境的进步,这座亭台便成为了他的执念。”
    赵令仪认真的思索着楚月关的话,觉得他的推测听来荒谬,却有几分道理。
    楚月关抬眸望向远处的山林,缓缓说道:“这座亭子本身的方位就在群山环抱之中,又被周遭树木覆盖,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这座亭台的出现,其实也在重重的圆环中又扣了一环。
    岑孟与亭台产生共鸣,才出现了这种异变。所以——”
    楚月关注视着赵令仪,眸子里清光涌动,满含深意,“若亭台换作人本身,又当如何?”
    赵令仪微微一震,已经听出对方的指引,楚月关隐藏的深意实在太过重大,让她呼吸一窒,头脑霎时一热,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若是用亭台比喻人,也就是说只要不断循环自己的气运,就可以生生不息!以后不再依赖功名加身,自己便可以成为气运的源泉!
    只是这气运看不见摸不着,该如何循环?
    赵令仪抬眼,想从楚月关的眼中看出答案,后者却微微一笑,不再开口了。
    看来他只是点到即止,让赵令仪自己领悟循环的办法。
    饶是如此,楚月关今日的提点也可谓振聋发聩。从前教 老是嘱咐学子读书不能读死书,天人合一,用心感悟才是最重要的,学子们总以为这是大道理,听过就忘。如今在楚月关的解读下,竟浮现出来一个修炼气运的功法。
    赵令仪有些动容,心中极为感激,深深一拜:“谢先生提点。”
    楚月关微微一愣,对方没用院士的称呼而用了先生,表达的正是感谢指教。他便也不推辞,受了这一拜,微笑着点点头:“时辰不早了,我带盈思先回夏园,你若是想多待一会,也无妨。”
    楚月关将仍在昏迷的楚盈思从亭子里抱了出来,对赵令仪略一颔首,便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赵令仪目送着他远去,瞥见楚盈思双眼紧闭,唇色乌青,竟像是大病了一场,隐隐生出几分疑虑。
    但楚盈思也不是她能去管的,便暂时不去担心,走向亭子里的桌凳。刚才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她还要好好消化一番。
    赵令仪拿出手帕将石桌石凳都细细擦了一遍,坐了下来,目光扫过身前的石桌,却突然顿住。
    因人迹罕至,石桌上原本积了一层灰,这下赵令仪将灰尘擦干净,下面斑驳的线条便露了出来。说是线条,因为看上去并不像汉字,除了能看出是一个九宫格的结构,其他的都不知所云。
    赵令仪盯着线条看了半天,等到眼睛都发酸了,也没看出线条的含义,她正想放弃,却突然灵光一闪。
    将这些线条连在一起看,倒有几分像棋盘。
    赵令仪一颗心怦怦直跳,目光在那些线条上转了一圈,越发肯定。之前在春园接受魔鬼特训的那段时间,由于杭秋苒疯狂的迷恋棋谱,拉着赵令仪研究了好多棋局。虽然弄得赵令仪苦不堪言,却也被迫认识了很多棋局的画法。
    白马诗社的绿衣女子曾说过,画是在表达一些想藏起来的东西。
    赵令仪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的研究石桌上的九宫格。原来每个格子里都隐藏着一个棋子的位置,可惜因为年代久远,只有一半的格子能看清楚,其余的线条都模糊了。
    赵令仪飞快的将桌上的线条记下来,她知道,她该去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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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情也许可以落下帷幕,但有些事情就是心头的一根刺,即便是暂时的压制住了,那根刺还始终在那里,迟早都会爆发出来。
    空气中透着一些凉意,早晨的一场雨淅淅沥沥灌溉了整片土地,草木更加的旺盛,也让地面一片湿润,空气中夹杂着凉。
    正是早晨最凉的时候,大家纷纷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入教室,一条小路上面有许多人,大家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女孩子之间咱说说话。
    一说:“你们听说了没有?楚盈思和赵令仪比试,结果还是赵令仪赢了。”
    另一说:“这是肯定的,毕竟人家是赵案首,得到这个结果我一点都不意外。”
    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也不大,只是非常的不强,楚盈思就在两人的身后默默的走着,听闻这样的对话忍不住攥紧袖下的拳头,但还是在勉强维持着自己的风度。
    不可否认的确是输了,但不会因为自己只输了一次,就认为自己永远都会输给赵令仪。
    “你们两个女生在那说什么呢?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人,可是不如别人的。”突如其来的尖锐声音响起,只见公孙云旗缓缓走了,怒目相视,显得极为不高兴。
    那两个女生微微心虚,再加上因为这一句话回过头去,正好看见了楚盈思,立即就不知该说什么好,手忙脚乱了半天,也只得手牵着手快点离开。

    公孙云旗走到楚盈思的身边,假惺惺的安慰着:“我都听说了这些事情,不过真的就不是什么大事,每个人都有长处,都有短处,我听说赵令仪过目不忘,与她比背书,那肯定是她赢。”
    楚盈思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因为只有自己最清楚,那根本就不是比试背书,而是比试才学。所以说对方过目不忘的技能根本就没用上,自己就是真的输了而已。她抬了抬下颚,仍旧是一副孤傲的样子:“是输是赢无所谓,哥哥说的对,我不应该和她比,我应该和我自己比一比。赢过我自己,她又是谁?”
    公孙云旗心中冷冷一笑,目光不经意的瞥过对方的手指,只见对方拳头紧握,倘若心中真的不在意的话,又怎么会面上这么说,暗地里却不甘心呢?
    “你能这样想是好的,可惜世间都是俗人,不懂这番道理,就比如说刚才那两个人在那里议论纷纷,口口声声你不如她,殊不知一项胜了,不代表样样都能胜,只是赵令仪运气好而已。”
    她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挑起楚盈思的不甘心,毕竟倘若大家都消停天下去,那么何处游戏可以看?
    楚盈思是因为哥哥的缘故,暂时的隐忍下来,可有人不想消停,那么就会闹来闹去,也就注定没办法消停下来。她本来就心高气傲,再加上公孙云旗的屡次挑拨,一颗心可谓是火烧火燎,但是想着自家哥哥的话,又只得按耐着:“路还长着呢,大家走着瞧,迟早都会见真章。
    眼下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好好读书,为接下来的考试做准备。”
    公孙云旗心中有些失望,没想到都这样挑拨的对方还是压下火气,倒是有些低估了这位楚盈思。却也并不气馁,微微一笑不再说话,眼珠子却是滴溜转了起来,开始想着主意。
    书院里面总有种种事情,私底下有一些同窗喜欢举办一些热闹的聚会,这种场面自然少不了比拼。
    学院倒是并不禁止,因为这里所有的学生都很自持身份,即便是比试也都是一些文人之间的较量,比如说吟诗作对,举办赏字帖的活动。
    一般来说都是一些在人群当中长袖善舞,善于交际的人来促成这样的事儿,刚刚好公孙云旗就非常擅长。
    她喜欢在暗地里看着两人斗来斗去,甚至不惜举办起比试,让这两人出尽风头。所以这一次虽然是她提议并且拿出银两作为经费举办的,却没有将自己显露出来,反而是隐藏在其他人的身后。
    她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也喜欢做一个旁观者。
    “盈思,你是书院里书法最优美的,这一次你非要参加不可。”
    “是呀是呀,你那一手好字深得你哥哥真传,可要给我们瞧一瞧。”
    几个少女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纷纷夸耀着楚盈思,这些人说的道理都是实话,因为楚盈思的字迹都是模仿她哥哥的,长此以往在其中得到了一些真传,一个人写出来的字倘若是有灵气的话,都能摄人心魂。

    对于这种热闹闹,众人捧着的事儿,楚盈思是不会拒绝的,更何况之前被赵令仪打压一番,她得证明自己是很强的那一方,所以更加就不会拒绝,但嘴上还要矜持:“我自己的字也就一般般,你们莫要说得太离谱。”
    公孙云旗笑着说道:“倘若你的是一般般,我们的就是狗爬了。”
    众人听闻尽数嘻嘻一笑,将楚盈思捧的高高的。
    捧杀捧杀,就在于此,也许其他的女孩并没有这个心思,但是公孙云旗有,也就怂恿着大家一起来,那些女孩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出来的是什么样的事儿。
    且不说那些,总而言之,楚盈思心里非常的舒服,即便是输了那一场的比试,大家还是更信服她,这让她的心得到了一种满足,当仁不让的承诺下了这场比赛。
    自贴这种东西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写出来的,要有个合适的契机,还要有灵感,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可缺。
    在很久以前,楚盈思心绪平静的时候,也同样极为的骄傲,也是这股骄傲的劲儿促发了她写出来的一张目前为止,能达到最好的水平。
    颜真卿的《多宝塔》是中年所作,为此生最高水平,多数人伸手去仿,却仿不出其中的意境。楚盈思也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才将这其中的一点意境临摹下来。
    当将这份字帖拿出来的时候,大家纷纷惊叹不已,口口声声皆是称赞,仿佛还没有比试,就已经知道最后会获得胜利的人是谁。

    这一份字帖也的确算是他们这种水平当中最好的样子,可是却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赵令仪。
    本来这样的比赛只是同学之间发起的,赵令仪并不感兴趣,听到别人议论,也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而已。
    但也不知怎么这穆青跑过来跟她讲,这一次是有胜利果实的,据说什么酒楼的代金券两张,可以随便吃的那种。
    待下课以后,穆青便缠上了她,在后山那个僻静的地方里面不断嚷嚷,好生清静的地方瞬间变成了莺歌呆的地儿。
    明明之前穆青还是一个有些果断骄傲的大小姐,如今却是越来越向一个吃货靠拢,这样赵令仪很无奈,可是对于好朋友提出来的要求,也拒绝不得:“我真是输给你了,你好歹也是武穆的女儿。”
    穆青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要是我爹知道你苛待她女儿,铁定会用铁拳头招呼你。”
    “不用拿你爹来吓唬我,我认怂还不成吗?你我就够怕的了。”赵令仪虽然是这样说,但仔细想想自己手上好像并无能够参赛的字贴,两人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当中。
    清雅的地方最能让人静心,她亲自研墨,动作缓慢,意图从这方面来找到一点灵感,让自己凝神静气。
    旁边的笔架子倒立着无数支毛笔,她拿出自己最趁手的一支,沾了沾笔墨,凡书写,皆以腕为主,辅之以指,臂为腕架。
    那墨汁在宣纸上缓缓流淌,所书写的字迹浑厚有力,很快一字便已成型,这一字占据了整张宣纸。
    “永?”待对方一笔落下,穆青忍不住出声,略带一丝疑惑。
    “永字九法,古人敍之良多,世传所述,或真书,或伪托,淋淋总总,维蔚大观。”赵令仪将毛笔放下,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手,淡定的说:“这世上所有的字,都是以永字为底,这一字便是核心,所以一字足矣。”
    穆青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良久忍不住感叹:“你与旁人就是不同,不仅要更加的聪慧,看东西的角度也格外的特别,估计任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拿着一张永字去参赛。出人意表,与他人不同,首先这里便胜了一局。”
    赵令仪淡笑不语,心中对于这一字是很自信,却谦虚的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已经尽我全力写出这一张参赛的字,至于能否成功,还得看是否合了评选人员的口味。”
    穆青越是端详着字,便越是觉得写出来的字有味道,那是将自己身上的才气伫进去以后,所让字呈现出来一种美妙,那笔锋之间的顺畅流动,非有几十年的功底不可有。赵令仪年纪轻轻却有如此造诣,实属世间难得,即便是像她这样不懂字的人,也必须说一句好:“我虽不爱读书,但家中有古迹,以古比今,甚好。”。
    77
    所有参赛的人都将自己的作品交了上去,大家在庭院里面开始逐个赏析,因为同窗几乎都到达,最后也是由大家来投出公认的谁较好。
    一张张字画拿上去,却没有能够惊云眼球的东西,直到楚盈思的字拿给大家看,这才引起一片感叹。
    “不愧是西院士的妹妹。”
    “这般造诣,就是在给我两三年的时间都未必能用。”
    大家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毕竟这副字迹的确是能够打动人心。
    赵令仪上下仔细看了一番,便也只是淡笑不语,的确是好,但是……
    “这是谁的字?一个永字,但好像有了全部。”
    底下忽然有人惊叹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正中央,站在正中央,逐个将每个人的字拿出来赏析的公孙云旗毫不意外,即便是用偏见的目光去打量,这永字写得也忒好。
    虽然不大甘心让赵令仪出了这样大一个风头,但她还是觉得,肯定有人比自己更加的不爽,那就是楚盈思。
    明明之前还在有人不断的称赞着楚盈思,可是当赵令仪出现以后,犹如太阳一般吸取了月亮所有的光辉,赵令仪站在那散发着光,绚丽夺目,让任何人都没办法挪开眼睛。
    任何人站在赵令仪身边,都会被夺走光芒,既生瑜,何生亮,这句话用在此时也许恰到好处。
    赵令仪就站在那身着一身学生服饰,脸上没有施任何的粉黛,接着说最简单的发髻,整个人清丽的像是梅间的雪,艳丽中透着冷清。

    她已经知道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自己胜出,所以再看下去也并不关切,面对来来往往恭贺自己,称赞自己的同窗,也只是报以和善的微笑,然后便离开了。
    穆青高高兴兴的去要这次胜利的彩头,等着拿到东西,一回头发现赵令仪不见了,还有些纳闷,这人去哪儿了?
    她其实踏上弯弯的白石桥,这也是书院内著名的一个景致,斜倚在桥上,看着碧波千顷,一望而无际,池中的荷花都已经谢了,一年夏季已经过去,秋季已经来临。
    即便是获得了胜利,这心中有未曾有很多喜悦,只有一种寡淡的感觉,也许是重新活过,心智早已经不是十三四岁的少女,也很难再有什么可以让她心情激动振奋。
    这种堪称是索然无味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发空,无论是脑海还是心理,没有波澜。
    一阵脚步声传来,沉思当中的人回过神。
    只见楚盈思正缓缓走来,也同样是一身学士服,打扮的很素净,但那双眼睛却不是以往的漆黑,反而是泛着一些红。
    有人说,一旦人急到了极致,眼睛就会泛红,是嫉妒在作祟。
    可是像他们这些文人也同样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读书人眼睛泛红的话,是一个大忌。
    赵令仪眉头紧锁,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道:“楚盈思,你冷静一点。”
    楚盈思根本就冷静不下来,因为有哥哥玉珠在前,所有人都对她加以期望,而她本身就是非常争气的人,一直顺风顺水的走过。
    就像那笔直笔直的翠竹,如今却生生的折弯了腰。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笑:“我找了你很久,就是因为此刻的不冷静,你说让我冷静下来,咱们还怎么说说话,见见面?”说罢,便缓缓的往上走。
    赵令仪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此刻倒真有些怕了她,不是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危险,而是楚盈思现在很危险。
    但凡读书人都知道,眼中泛红是大忌,只因这是入魔的一个征兆。读书的才气是天下的浩然正气,有正就有邪,有些读书人在屡次科考不成,受到打击,也会剑走偏锋,也就是这入魔。
    一旦入魔,那就会和浩然正气产生截然相反的力量,如果浩然正气是阳,那么入魔就是阴。
    入魔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此生此世,再也没有。
    “楚盈思,你想一想你哥哥。”赵令仪眉头紧锁,皱成了一个川字,看着眼前的人只能用其哥哥来唤醒她的神智。
    到底是活了这么久,对于那些小女儿之间的争斗,根本不放在心上,同时也觉得楚盈思如果因为这么点小事就选择入魔,那么心智也太不坚定。
    更重要的是不值得。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握紧的拳头忍不住松开,想到自己的哥哥,就连那眼中泛起的红都减弱了不少。可是看着眼前的赵令仪,那心中的愤恨又完全放不下,那种纠结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仿佛一面是火,一面是冰,两边在不断的撕扯着自己。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哪边的情绪战胜了谁,她的嘴角泛开笑意,然后走到栏杆边,身子直接往下一仰,只听扑通一声,湖泊被溅起了水花。
    这人根本就不会游泳,跳入水中,在不断的挣扎,脸上也闪烁着痛苦的神情,拼命的往上游然后大叫着救命。
    赵令仪眉心直跳,到底是在深宫里待过的,如何不明白对方这样的举动所代表的目的,想也不想直接跟着一起跳下去。
    不过与楚盈思不一样的是,她会游泳,这是因为在十二岁那年和兄长一起跌入水中,此后留下了心理阴影,拼命也要学会。
    她伸手去拉楚盈思往岸边游,在这人看来,为了一点小事的胜利与否,就拿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这实在是太愚蠢了。对方可以犯蠢,她却不能见死不救,否则对自己的一颗文人善心作为污点,实在是不值得。
    她想救人,她想杀人。
    楚盈思死死的抓住赵令仪的手臂不叫她游起来,那眼中闪烁着红光,入魔的标志大显,此时此刻就有同归于尽的打算。
    像是她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要淬炼自己强大的心,倘若心不坚定,在不断向上游的过程当中,定然会为外物所左右,从而蒙蔽了自己的心。
    也就是说阅读书,所经历的考验就会越多,倘若过不去,那么地狱就在向你挥手。
    楚盈思今日的举动,一方面是因为她嫉妒心强,好胜心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是读书人的缘故。

    赵令仪能够明白,但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厌恶,甚至那一刻就想干脆不要救这个人了,可是自己的手怎么都挣脱不出来。
    她勉强让自己浮在水面,身边有个累赘,不断的把自己拽入地狱当中,这种僵持明显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心中微微后悔,见死不救也比如今强。
    就在两方僵持,并且有些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只听外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喊:“落水了,那两人落水了,快下水营救。”
    这边又是一阵嘈杂。来来往往的人,以及无数落水的人,他们都拼命的想要来救人,这期间眼前如走马灯一般,因为落水的时间较长,赵令仪甚至眼前都有些不清晰。
    湿漉漉的被拽上了岸,嘴里面吐出两口水,赵令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己怕是与水相克。
    旁边的楚盈思也没好到哪儿去,头发散落,像个落汤鸡一般,她不断哽咽出声,再看见自己的哥哥西院士楚月关时,哭得更加厉害,手指着赵令仪:“哥哥,是她推我下水的。”
    楚月关微微一怔,并不相信:“你怕是落水糊涂了,赵令仪和你一起落入水中。”
    楚盈思见兄长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心中怒气更盛,哭的声音越发的大:“赵令仪有一个嫡出的兄长,也是跟她一起落入水中的,可是兄长死了,她却活了下来。”
    赵令仪微微垂下眼帘,即便是楚盈思见自己不顺眼,可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应该不会打听自己的家事,有关于兄长的事儿……
    “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儿,可那不是一个意外吗?”公孙云旗怯怯的声音响起。
    “兄长,您听到了吗?就是她!”楚盈思用满是怨怼的眼神盯着,却没有发现她的兄长一直在看着她。
    赵令仪就知道这番话是谁告诉,她扬起笑脸:“此番你我二人都落入水中,皆无人证,你说是我推你下水,我却并不承认,你凭什么给我定罪?我敢以我文人的路途为证,倘若是我将你推下水中,此后我江郎才尽。你是否敢发下毒誓?”
    文人的誓言轻易不敢发下,因为一旦立了誓言就会成为心底的一个结,倘若没有做的,以后路途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楚盈思当然不敢,皱着眉头道:“你除了会赌咒发愿还会做什么?”
    可这避而不答,首先就已经落入下风。
    赵令仪轻轻一下,将自己耳边的碎发别入耳后,浑身湿漉漉的有些发凉,直接看向楚月关:“不知院士要如何?”
    “禁足书库当中,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出门,你可有意见?”他淡淡的说。
    赵令仪当然没有意见,书库可是书院里所有书籍聚集的地方,这是惩罚,还是奖赏?
    把两人隔离开,正好还她一个清净。
    78
    书库是星空书院藏书的地方,也是天下奇书的聚集地。
    无数列的高大书架皆是用上好的红楠木铸成,再镀上赤红的金粉,暗藏着厚重的奢华。等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斑驳的树影投在书架上,那星星点点的金粉就像流萤一般,闪烁在树影的枝娅间,盈盈跳动,别有一番情趣。
    这就是书院八大奇景之一,“白日流萤戏林间”的由来。
    书库其实颇为宽敞,只因一排排书架占据其中,从头到尾,一眼望不到尽头。
    无数的书籍囤积在此处,不单单是那些能帮人踏入大道的书籍,还兼有一些小道之书。
    赵令仪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暗自咋舌,只惊叹星空书院的藏书是如此之厚,人走在里面,就如穿行在一座座书山之中,让人流连忘返。
    在书库关禁闭的这些日子,赵令仪除了温习课业准备考试以外,同样也翻了许许多多的书来看。看多了大道之书未免头痛,偶然翻到《广笑府》,见上面写着这样一个故事。
    一人性极鄙啬,道遇溪水新涨,吝出渡钱,乃拼命涉水。至中流,水急冲倒,漂流半里许。其子在岸旁觅舟救之。舟子索钱,一钱方往。子只出五分,断价良久不定,其父垂死之际,回头顾其子大呼曰:“我儿我儿,五分便救,一钱莫救!”
    人吝啬到如此,让她不禁莞尔一笑,也惊叹写笑话的人是有多么样的天赋,才能写出这样有趣的故事。

    “你这丫头,叫了你好几声都没人应答,原来是躲在此处翻书,那些书都是大道之术,儒家盛典,你见它怎么笑得出来?”一个老年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深深的不悦,末了,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赵令仪闻言将书放回架子上,回头一看,果然是书库的看守者,陆老头。
    陆老头不知其名,不知其岁,也不知他在这书库守了多久。只不过他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又常常自称老陆,大家便习惯叫他陆老头了。
    陆老头长相凶横,脾气又古怪,最爱泡一壶凉茶躺在藤椅上打盹,若是这时候去找他,总要吹胡子瞪眼睛的训来人一顿。故赵令仪来了后,那些运送书册的人也松了口气。
    赵令仪将面前的书整理了一下,才从扶梯上下来。
    其实这些整理书籍的活都是这个陆老头的,只是他不做,赵令仪闲来无事,也就动了手,这样还能找到一些古籍翻阅,也是一件颇为不错的事儿。
    她客客气气的问:“为何不能笑?”
    陆老头还拄着一个拐杖,用拐杖重重地敲击地面来表示自己的不高兴:“上士闻道,勤而行之。”
    意思是说:有悟性的人听说“道”后深信不已,而且没有一点疑惑,它就是这么回事,并且勤勤恳恳、坚持不懈的去习练它、运用它。
    后面还有两句,中士闻道,若存若忘。
    悟性不高的人听说“道”则有时将它放在心上,有时却忘得无影无踪。并且相信它和怀疑他的存在各占一半,也就是半信半疑。既不全信又有些信,既不否定又心怀一定的疑问。
    “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赵令仪爽快的接了下去,的确,完全没有悟性的人,一听说“道”就大笑不止,认为荒诞不稽。之所以大笑,表现出鄙视、讥笑的语态,持完全否定的态度。
    对方是在为自己方才的发笑表现出不高兴。
    她摇晃了一下自己手中的书,《广笑府》既然是广笑,不笑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陆老头眯着眼睛瞧了瞧,转身就走,边走边感叹:“现在的孩子,没有一心向道,反而看这些稀里糊涂的东西,书库不是给你们这么糟蹋的。”
    赵令仪心平气和的说:“这书竟然存在在书库当中,那么收拢书库的人就觉得这书有存在的价值,何况人有贵贱,书无贵贱。”
    陆老头听闻此言,停下脚步,回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倒是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了。不过却也没说什么,仍旧是继续走,回到自己的摇椅上。
    赵令仪没多想,将书放了回去,跟着走到摇椅边问:“陆老头,你方才叫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这回陆老头才正视她,仔细端详了半天,“小姑娘,你这面相整得不好,薄凉气足,但是胜在内在修养好,反而多了一股冷傲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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