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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历史上,不会留下名字的皇帝身边的女人[第6页]

作者:朝歌夜饮酒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2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台下的学子皆被眼前之人的风姿震慑,屏住呼吸,专心致志的听这位西院士念着名次。
    楚月关的嗓音轻柔低沉,如玉石相击,极为动听,落在众人耳中都微微的痒,莫名使人静下心来。
    就在楚月关念到赵令仪名次的时候,穆青忽然在大厅广众之下,站起身来。
    “穆青同学,是有什么事吗?”
    被人突然打断,楚月关也并无半分气恼,放下手中的名册,语气平和的问道。
    “回院士。学生认为赵令仪的名次有待商榷。”
    穆青不卑不亢,眼底满是肯定。
    楚月关眼中掠过一丝诧异,虽然当场质疑名次是大不敬,但他并未阻止穆青,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学生认为,赵令仪虽名次不佳,但实则才学过人,如此名次,实在不能反应出她的真实水准。而且院士也应知晓刚刚测试之中发生的意外,学生大胆猜测,赵令仪就是破解机关救众人脱困之人。”
    穆青虽然口头上说是猜测,可是语气却是十足十的肯定。
    赵令仪被穆青这忽如其来的话语惊的一愣,看见穆青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央,面对着众人质疑的目光傲然挺胸,心头不禁涌上一阵暖意。
    而众位教 也是心神剧震。
    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了解破解阵法的难度。此时知晓解决意外的竟然是一名学子,不由得目瞪口呆。

    坐在台下的学子们也都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尤其是之前嘲笑赵令仪的那一伙人更是面红耳赤,因为他们也在受困人群中。
    原本还紧张万分的分班仪式骤然热闹起来,每个学子都唾沫横飞的说着自己的遭遇,更有从困境里逃生的人频频望向赵令仪,目光里充满了探究。
    一片喧闹中,只有坐在前排座次的商玉瓒神色淡然,看着众人激动的样子,微微勾起唇角。
    楚月关抬手让众学子安静下来,目光在赵令仪脸上一扫而过,却只是淡然的握着名册,并没有立即表态。
    穆青见楚月关不说话,却是先着急了,顾不上礼仪,急匆匆的说道:“楚院士可是不相信我的话?学生绝非信口胡说,一,赵令仪以童生榜首进入书院,说明她才华过人,这次测试怎么会一落千丈?二,遭遇困境之时,赵令仪并不在受困人群里,她理应安然无损,衣袖上却为何沾染有黄沙?三,试炼之地只考才学不考体力,赵令仪的手腕上却有淤青,这只能是关闭阵眼所致。还望院士明察。”
    穆青吐字清晰,将证据条条搬出,听得台下的学子也跟着附和。
    楚月关若有所思,看着坐在学子中央的赵令仪,少女垂着睫毛安安分分的坐着,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周围议论的焦点并不是她一样。
    “赵令仪。”
    楚月关轻声唤着,声音虽低,却恰到好处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若说刚刚人们的目光都是聚集在穆青身上的,那么这一刻,所有人皆是齐齐转头看着赵令仪。
    “刚刚穆青说的可是属实?”楚月关眉眼微抬,缓缓开口,那双如浩瀚星海的墨眸正淡淡地望着她。
    赵令仪应声起身,她看了穆青一眼,后者正对她笑着,唇齿一张一合的。赵令仪看的出来,穆青是在对自己说“加油”。
    赵令仪无奈地笑了笑。
    她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本不想在众人面前太过惹眼。但如今的情况却硬生生的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去选择救人,并不是所谓的善良。
    在深宫里摸爬滚打过那么多年,赵令仪并不觉得自己还有一副菩萨心肠。只不过是两世为人,太清楚面对死亡的绝望,才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群少年人被掩埋在黄沙里。
    赵令仪并不在乎他们是否感激。
    不过既然穆青为了自己站了出来,赵令仪便直视着楚月关的眼睛,坦然答道:“回院士,属实。”
    “那为什么你不主动告知师长?”楚月关仍然淡淡的看着她。
    “只因当时情况紧急,学生也是斗胆一试。才疏学浅不敢让师长笑话,更不敢邀功。”赵令仪平静的说着,躬身行了一礼表示羞愧。
    楚月关眼睛掠过下边的人群,众位学子皆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要知道,铺天盖地的黄沙于他们来说确实是有些可怕的。
    可是反观赵令仪,她神色从容,全然没有一丝死里逃生的模样。
    楚月关目光有些复杂,要知道,那个阵法本不在试炼范围之内,且无比复杂,就连书院的先生们也不一定能轻松的解出来。
    “你懂阵法?”楚月关看着赵令仪,唇边带了丝浅淡的笑意,不像是院士质问学生,反倒像朋友之间的寒暄。
    “略知一二。”赵令仪垂眸答道。
    “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楚月关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众人觉得有些难以揣测,皆是愣愣的看着他。
    却见得楚月关望着赵令仪,目光沉静,仿佛是赵令仪知道答案一般,于是众位学子又接连侧目。
    只见赵令仪不假思索的开口说道:“其形象天,为阵之主,为兵之先。”
    “四头八尾,触处为首。”
    “敌冲其中,两头皆救。”
    “……”
    两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往,与其说针锋相对,不如说是切磋较量。
    只是君子间的闲谈,连半点硝烟气息都无,只有高山流水的恬静。
    随着楚月关问题难度的加深,赵令仪回答的速度慢了下来,在心中感叹楚月关才学果然深不可测。
    而楚月关也是暗自心惊,这少女年纪虽小,见识阅历却极为丰富,远超于同龄人的楚盈思。
    而他妹妹楚盈思,之前也是楚家寄予厚望的文学天才。

    恐怕自己的妹妹是真的比不上这位少女了。
    心知自家妹妹多了位劲敌,楚月关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他最了解楚盈思骄傲自负的性子,不可能甘心屈居人下,恐怕会催生心魔,看来他有空得多陪妹妹谈谈。
    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变大,随着楚月关的停止问话,那些人仿佛一下子被解放了一般,皆是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坐在楚盈思旁边的那个女子一脸不屑的看着赵令仪,“切,哗众取宠而已。”
    说着,她又一脸诌媚的看着楚盈思,道,“我觉得,还是我们盈思最厉害。”
    楚盈思默然点了点头,她如何不知道身边的这个女子是故意讨好自己,可是看着整场的目光都聚集在赵令仪身上,她着实是有些愤恨,看着赵令仪的目光中便多了些阴翳。
    “你看赵令仪对阵法如此精通,那困住我们的大阵一定是她所破解的了。”一个身着青色罗裙的女子开口说到,面上带着些崇敬。
    “听说这个阵法可是很厉害呢,连院里的教书先生破解起来都很吃力,那赵令仪一定是耗费了许多的时间。”
    “是啊是啊,算起来,若她不管我们,约莫那第一就是她的了。”
    “唉,这样的人,不进天字班倒是可惜了。”绿衣女子叹了口气说道。
    有一个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此时正朝着赵令仪的方向看去,完全是看着偶像般的痴迷,“如果不是赵同学,我们可能就要都葬身在那里了。”

    “恩,赵同学肯为了我们将到手的第一舍弃,又能破解那复杂的阵法,于才于德,都应该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楚盈思坐在人群之中,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面色越发难看,如坐针毡。
    凭什么他们都只关注赵令仪?
    明明她才是第一名,现在万众瞩目的那个人应该是她楚盈思!
    坐在楚盈思身边的跟班,靠近她假惺惺的恭维着她,骂着赵令仪,都不能让楚盈思舒心。
    楚盈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只是看着赵令仪,后者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仿佛不为名利所动一般。
    楚盈思几乎要咬碎银牙。
    她费尽心思想得到的,赵令仪竟然不屑一顾!
    穆青看着场上的这般变化,也摸摸额头上的汗,笑了起来。
    “肃静。”
    一个冷清的声音响起,场上顿时安静下来,皆是齐齐的看着楚月关。
    “虽然赵令仪同学名次不佳,但面对困境时她能临危不惧,迎难而上,是为勇;面对阵法时冷静思考,巧妙破解,是为谋;中途折返,救助同窗,是为义。”
    楚月关在高台上淡然说着,宣布了最后的结果:
    “我们星空书院教授的是才学,培养的却是德行。像这样有勇有谋的义气之人,当为典范。故特此破例,将赵令仪同学列为天字班。”
    高台下的众学子一阵欢呼,眉飞色舞的分享着这份喜悦。坐在赵令仪附近的人更是纷纷恭喜着赵令仪。
    在一片欢呼中,一脸阴沉的公孙云旗显得格格不入。公孙云旗紧紧地攒着手指,骨节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勉强维持着端庄优雅的形象,可是嘴边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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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公孙云旗右侧的女子瞧见她的反应,也装作不满赵令仪的样子轻嗤一声:“说得倒是好听,不过是得不到第一名,用这种方式博人眼球罢了。”
    她面上虽是带着不屑,语气却是酸溜溜的,透露着深深的嫉妒,有种此地无银的感觉。
    毕竟第一名年年都有,全院典范这种殊荣却是可遇不可求的,能得到一向冷清的楚月关亲口称赞,这赵令仪还真是撞了大运。
    公孙云旗怎能不明白这点,闻言更是郁结于胸,面色阴沉。
    此后的名次便没什么变动,宣告了进入天字班的学生之后,楚月关便结束了仪式。
    等到众人相继离开之后,楚盈思来到正在收拾书册的哥哥身边,不满的皱着眉头。
    “哥,你为什么要让那赵令仪进天字班,明明她测试不合格。”
    楚月关见楚盈思过来,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略显无奈地看着楚盈思,语气中带着宠溺:“你也知道是事出有因,她的才学……并不逊色于你。”
    楚月关停顿了下,还是将嘴边的那句“远胜于你”换成了一种委婉的说辞,以免伤到自家妹妹的自尊心。
    听楚月关这般说着,楚盈思倏地将头转过去,气哼哼的样子,像是不愿意搭理他一般。
    楚月关说的她都懂,可是楚盈思就是受不了,有人在自己之上,那样让她感觉自己很失败。

    楚盈思知道木已成舟,楚月关也不会改变主意,只得愤愤地一跺脚,转身走了。只留下楚月关站在原地,任凭清风吹拂着高台上的书卷,眉目间有点怅然,正是胜过落梅拂雪的灼灼艳色。
    他并不想为难赵令仪,可是楚盈思现在摆明了要跟赵令仪过不去,恐怕以后会势同水火。
    楚月关朝着赵令仪先前离开的方向望去,乌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另一边,走在路上的赵令仪忽然间感觉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朝着身后望去。
    可是身后皆是三三两两的行人,皆是神色匆匆,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摇头笑了笑,只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
    回到学舍,一面给鸟儿喂着稻谷,赵令仪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也有些出神。
    事情并没有按照她预料的轨迹发展,突生了很多变故,不过现在这样也算因祸得福。
    “天字班。”赵令仪低声呢喃着,眸中多了些向往。
    天字班,据说那里的学生将会享受着整个书院最好的资源,还有成为院士关门弟子的机会。
    不过因破解阵法一事,会使得更多人注意到她,以后恐怕要更加谨慎才是。
    想到那个神秘莫测的西院士,赵令仪也略感头疼。
    今日的一问一答,自己是勉强过关了,可问题就出在这个过关上。
    当时楚月关问了一些关于阵法的事情,起初赵令仪以为对方在判断自己是否是破阵之人,便逐一回答了,后来渐渐察觉出不对,楚月关分明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牌,赵令仪才急忙用才学上的破绽蒙混过去。

    等到分班仪式结束,赵令仪才发觉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比起蛮横刁难的楚盈思,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楚月关才是更可怕的,有朝一日若是自己跟楚盈思起了冲突,她背后的楚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现在的自己,对于高高在上的楚家来说,就像蜉蝣憾树那般可笑。
    还是……太弱了。
    赵令仪猛然攥紧手指,用划破掌心的痛楚来让自己更加清醒。
    今日这短暂的风光并不能代表什么,想要踏上更高的位置,就不能被一点点成绩冲昏头脑。
    赌局不进行到最后,谁能断定自己一定就是赢家呢。
    万千心绪堆在心头,赵令仪一时也有些心潮起伏。放平身子靠在蚕丝软枕上,窗外飘来草木的清香,赵令仪难得有这片刻的宁静,渐渐地有了困意,便索性睡去了。
    吃完了一颗稻谷正咂咂嘴意犹未尽的鸟儿,正等着赵令仪喂下一颗,谁知道等了半天也没下文。
    偏头一看赵令仪竟然睡着了,恼羞成怒的甩甩脑袋,把头往翅膀下一缩,也躲进吊兰下睡觉去了。
    赵令仪再醒来时已是傍晚,同舍的学子轻轻拍着她,邀她一同去食堂。
    赵令仪想了想,委婉的拒绝了那个女子。
    自己这次能够分配到天字班,怎么着也有穆青她们的功劳,自己还没当面道一声谢。
    这般想着,赵令仪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礼貌地跟那个唤醒她的舍友告别,朝着穆青的那栋学舍走去。

    彼时穆青正在逗弄一只小乌龟,商玉瓒坐在床边无奈地看着她。
    这是下午时穆青在学院的小湖旁边发现的,捉到后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的一路捧回来,恰好碰到了商玉瓒,便兴致勃勃的拉她来看。
    “你们都在呢。”赵令仪开口道。
    闻言,二人皆是齐齐的朝着赵令仪看去,商玉瓒点头示意,穆青则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朝着赵令仪摆摆手道,“你快来。”
    见穆青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赵令仪不禁微微一笑,“什么事让我们的穆大小姐那么高兴?”
    她走近了才发现,两人中间正放着一个小盆子,盆子里有着一只墨绿色的小乌龟,正沿着壁沿攀爬着,没几步就又掉了下来,呆头呆脑的样子特别可爱,让人忍俊不禁。
    赵令仪看到后也微微一愣,略带讶异的开口:“穆青你这是……”
    穆青嘻嘻一笑,冲赵令仪神神秘秘的竖起手指:“嘘,我捉的玄武神兽,怎么样,霸气吧?”
    “……”
    赵令仪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头打量了一圈那只憨态可掬的小乌龟,实在找不到任何一点与霸气挂钩的地方。
    穆青打趣着道:“你那里不是有一只鸟嘛,干脆叫朱雀好了,正好配我这玄武,天上飞的,地上游的,这下都齐活了。”
    赵令仪啼笑皆非,摇摇头道:“取什么名字倒由着你,不过学院是明文禁止养宠物的,要是被先生发现,你这玄武恐怕就要成‘乌龟’了。
    乌龟,勿归,不许回来。”
    穆青吐吐舌头,笑嘻嘻的道:“你那朱雀不是安安稳稳的在学舍里待着嘛。”
    赵令仪敲了敲穆青的脑袋,调侃道:“你还不知道它有多懒啊,成天躲在花盆底下睡大觉,我回去它都不一定出来,你这玄武看着就活蹦乱跳的,难不成让它在屋子里憋着?”
    “你说得也对。”穆青依依不舍的盯着在盆里转悠的小龟,嘴上嘟囔着,“不过走一步算一步嘛,要是被先生发现,我就说是不小心爬进来的。”
    “你啊你。”赵令仪说着,看了穆青一眼,便去挑逗那小乌龟去了。那小乌龟圆滚滚的一团,竟然还没有赵令仪的手掌大,走起路来煞是可爱。
    穆青耸耸肩,一脸无奈的看了商玉瓒一眼,又继续低下头来。一时间,这只乌龟成了三人的焦点。
    它抬起脑袋东张西望了一会,仿佛有些受宠若惊一般,竟慢吞吞的停下来,缩着脖子一动也不动。
    三人逗弄了一会儿,便将乌龟移开,围坐在一起。
    赵令仪忽然向商玉瓒看去,乌黑的瞳孔清凌凌的,仿佛有什么事要说。
    商玉瓒被赵令仪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都快怀疑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了,微微一笑:“可是有什么话要对玉瓒说?”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赵令仪直视着商玉瓒的眼睛,极为郑重的拱手一揖,一字一顿的道。
    她穿着一件桑叶绿的坎肩,抬手的时候兜帽上的垂带飘落下来,清浅的黛绿覆在手背,衬得双手皎白如玉。
    赵令仪的眉眼因太过明艳而透着邪气,平日里总会有些锋芒逼人的错觉,而此刻拱手垂眸的她,与以前的任何一面都不同,卸下了一贯的防备,眉目温软,把真心袒露人前。
    商玉瓒当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一向冷清,不会因为外界的人或事波动情绪,听到赵令仪的这声道谢却莫名有些触动,也是微微一怔。
    自小便是神童的她擅于揣摩人心,冷眼看待他人的喜怒,却不曾想原来被别人真心以待的感觉那么好。
    商玉瓒压抑下起伏的心绪,对赵令仪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今天的事情你应该谢穆青才对,是她为你出头的。”
    赵令仪淡淡的看了穆青一眼,轻声笑了,道,“穆青我还是知道的,她会为我出头不假,可是她的性子我清楚,她不会组织出那样无懈可击的言论,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提点。反观穆青身边的人,也只有你了。”
    闻言,穆青倒是先笑了,打趣着说道,“你看,令仪连我肚子里有多少墨水都看清了。”
    商玉瓒哑然,赵令仪嗔怪的看了穆青一眼,眉眼间却尽是笑意。
    三人都齐齐的笑了,轻快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引得盆里的小乌龟也探出头来看,茫然地看了一圈,又迷迷糊糊的缩回壳里。
    62
    “为了感谢两位佳人的相助,我决定邀你们冬日一游。”
    赵令仪看看穆青,又看看商玉瓒,突然击掌一笑,提议道。
    一提起出去玩,穆青眼睛便晶亮晶亮的,立刻跳起来,一脸期待的望着赵令仪:“好啊,去哪儿玩。”
    赵令仪迟疑了一瞬,说实话,她也没想到确切的地点,原本就是想先问问穆商二人的喜好,毕竟三人相处的时日也不多。
    她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商玉瓒,商玉瓒透过窗子看着外边,此时天已经快黑了,可是朝着远处眺望,月色如银如水,将青山碧水笼罩其中,朦胧清雅,美不胜收。于是灵机一动,道,“不如我们去游湖赏月?”
    “好啊好啊。”穆青拍掌应着,然后看着赵令仪,面上满是问询。
    赵令仪望了一眼窗外,也觉得触目青翠,心旷神怡,便欣然点头,应了声“好”。
    三人结伴而行,一路有说有笑,却不料遇见个熟人。
    正是白日不欢而散的公孙云旗,也不知是为何,她孤身一人,神色匆忙,那几个跟班都不在她身边。
    公孙云旗瞧见赵令仪一行人,远远地便想躲开。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躲开便说明了自己怕着赵令仪,于是便装作无事人一般,不动声色的走近。
    “咦,你们瞧,这不是我们公孙小姐么,怎么今天没有把那群尾巴带出来?莫不是走得太急,把尾巴给弄丢了?”
    穆青不客气地嘲笑着,她一向心直口快,最见不得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公孙云旗的那些手段她看不惯很久了。

    “我只是不想与她们同行罢了。”公孙正旗停下脚步,看着穆青,一脸高傲的看着她,开口道。
    看了公孙正旗这个模样穆青只觉得好笑,想要揭穿她真面目的想法越发的浓烈了。
    这个公孙云旗,时时刻刻戴着面具做人,就不会累的么?
    穆青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的被赵令仪拉住衣袖,只见后者朝着她摇了摇头,穆青看了公孙正旗一眼,便不再理她。朝着商玉瓒道,“我们走。”
    赵令仪心知穆青的倔脾气,也有些无可奈何。不过公孙云旗这个人她也不想理会,便顺着穆青的意思了。
    穆青拉着赵令仪就走开了,步子迈的极快,仿佛在躲避什么毒虫蛇蝎一般。
    公孙正旗看着赵令仪离开的背影,眸子低低的,满是嫉妒之色,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直到她看不见几人,她这才折身离开。
    许是因为这试炼刚过,星空书院的学生都出来放松,那湖上满是舟船,湖面上传来着欢声笑语,经久不散。
    今夜的月色很美,月光洒在湖面上,映着莹莹水波,仿佛是金子一般在闪着耀目的光。商玉瓒站在甲板上面,抬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云彩的形状隐隐的从黑幕中透露出来。
    “日暮掩遮彩云归,荫树缭乱晴月回。”商玉瓒轻吟出声,穆青听了不由得鼓起掌来,“好诗好诗。”

    商玉瓒勾起唇角,摇摇头表示承让,伸手将被风吹起的头发撩至耳后,扭头看着赵令仪。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听赵令仪吟诗,只是后者并没有察觉到,只是怔怔的看着远方出神。
    只因赵令仪回想起自己上一世时,与江绎心泛舟同游,那时的月亮也是如今日一般。
    只可惜最后,月圆无穷时,破镜却难圆。
    轻笑一声,面上带着些自嘲,赵令仪折了身回去,坐在画廊之中,面前摆着一壶小酒,船尾处一个手执琵琶的女子在轻声弹唱着什么,正是曲艺班的学子来此练习。
    赵令仪倒了酒,自饮自酌。
    书院不让学生饮酒,然而食堂后面就是酿酒的空地,摆放着大坛的美酒。说是供教 享用,实际上学生去取个一两坛也是家常便饭了。只要别喝醉了闹事,书院也是遵循学生的自由的。
    穆青挽着商玉瓒入了画廊,笑盈盈的凑上来:“一个人吃酒多没意思。”
    赵令仪朝着穆青轻轻笑了笑,道,“这不等着你们呢。”
    她为穆青与商玉瓒斟了酒放在二人面前,轻声道,“请。”
    “既然如此,玉瓒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她拿起酒杯,朝着二人的方向敬了一番,小口啜了一下。
    “说起喝酒,我倒是想起来一个笑话。”
    “哦,说来听听。”穆青挑挑眉,看着商玉瓒说道。

    只见商玉瓒意味深长的看了穆青一眼,道,“说来你也应该记得。”
    她这样说着,穆青一脸茫然的看着商玉瓒,不知她为何会这般说。
    “我还记得那时候,大约是和穆青认识不久吧……”
    “哎呀玉瓒,你怎么没事提起这个来了,喝酒喝酒。”穆青听商玉瓒这般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忙打断她的话,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递到商玉瓒面前。
    见穆青这般动作,赵令仪便知道,怕又是什么穆青办的糗事。
    商玉瓒接过穆青手中的酒杯,小啜一口,看着赵令仪继续说道,“那时候穆青喝了很多的酒,一个人在外边走着,被我给碰到了,我原想叫住她,结果……”
    “结果怎么了?”赵令仪一脸好奇的问道。
    “穆青她……”商玉瓒正说着,忽然被穆青捂住了嘴。
    “还说么?”穆青说着,带着些威胁的意味,只见商玉瓒一脸淡定的看着穆青,却是摇摇头表示不说了。
    见商玉瓒服软,穆青这才松开了手,一脸得意的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坐着。
    “那些陈年旧事的,就不提了,哈哈!”穆青说着,就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商玉瓒仿佛玩够了,也不再打趣穆青,垂着睫毛安静的坐着。
    只见穆青盘腿坐着,扭头看着外边,忽的想起了什么似得,对着二人开口道,“我跟你们说,我小时候同父亲游过一次湖,此后便再也没去过。”

    “为什么?”商玉瓒被勾起了一丝好奇,疑惑的看着穆青。
    按理说,穆将军很是喜欢他这个女儿,怎么会不陪她出来玩呢。
    “这个,想起来我就想笑,哈哈哈。”穆青说着,忽然就开口笑了,捧腹的模样让另外二人侧目,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穆青止住了笑,然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看了二人一眼,道,“那时候我还小,远远地见着湖下的鱼便想要,于是朝父亲撒娇。那个时候父亲极宠我的,于是便说要为我捉鱼。他把我交给贴身的侍卫照看着,自己爬下去,眼睛直勾勾的朝着湖面上看去。”穆青边说着边比划着,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我还记得当时父亲把袖子撸起老高老高。”穆青说着,便用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比划起来。
    “他就趴在那里,准备摸鱼,眼看一条鱼游过来,他探身出去,一伸手,鱼没了。”
    二人似乎能看到当时穆将军摸鱼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还不是最有趣的,最有趣的是,父亲一连好几次没摸到鱼,眼见着又一条跑过来,他一鼓作气,连忙探身一抓,没曾想……哈哈哈哈。”正说着,穆青又捧腹笑了起来。
    二人心急,想知道结果,便开口催了起来,“没曾想什么?”
    “哈哈哈,没曾想,父亲扑通一声,掉进水里了,哈哈哈。”

    穆青说罢,赵令仪二人也笑了,她们仿佛能看到穆大将军伟岸的身子载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来。
    穆青笑止住了,便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此后父亲便不再招我去游湖了。”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三人笑累了,便歇会儿,吃点儿小菜喝几口小酒。
    赵令仪看着穆青,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调侃道:“我还是想知道某人喝醉酒怎么了。”
    “哎,你……”穆青忽的涨红了脸,仿佛那是极为羞愧的事情。她为自己斟满了酒,一饮而尽,仿佛是壮了胆一般,开口说道。
    “哎呀不就是我喝醉了酒调戏了你么,怎么就记那么久呢。”
    闻言,正在喝酒的商玉瓒不由得轻咳出声,脸因被呛到而涨红,“穆大小姐说得倒轻巧,若不是当时我身边带着护卫,恐怕就要被你掳了去,陪你去骑劳什子野马!”
    这般说着,商玉瓒一脸无奈的看着穆青,赵令仪也跟着笑出声。
    “哎呀,哪有那么严重。”
    “怎么没有?”
    “我二人都是女子,我又能与你做些什么事?”
    “那时你喝醉了,好说歹说都要人陪你骑马,现今想想我还是害怕的,以后可不敢自己一个人没事瞎溜达了。”商玉瓒说着,还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轻咳一声。
    看着商玉瓒与穆青斗嘴,赵令仪微微一笑,月色如水,给眼前的一切都镀上一层银辉,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闭上眼睛,欢笑声近在咫尺,手轻轻一伸,就能触到满船清梦,枕着碧月星河。
    赵令仪突然觉得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里格外的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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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看的舒服麻烦给楼主点个赞,今天先更新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左心房爱情】继续阅读,回复90167,从“第64章 校庆”开始阅读
    三人一直玩到很晚才回去,彼时已是皆有些醉了,互相搀扶着,口中却还在争论着今日到底是谁喝得多,谁喝的少。
    次日,天朗气清。
    赵令仪对于书院校庆一事也早有耳闻,早早就起了床,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了就往集合的殿前去。
    前脚刚踏出房门就见一抹熟悉的倩影自转角掠过。心下一动,脚下的步子也匆忙了起来连忙喊了一声商玉瓒的名字。商玉瓒停下步子,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昨夜游湖之后两人亲近了不少,但在外人面前,商玉瓒仍然会保持着距离。
    赵令仪跑了几步有些喘,缓了一会儿两人才慢慢往前走去。
    商玉瓒今日穿的是一身白色的常服,干净利落,原本就清冷的表情在这一身白衣的映衬下更为疏离却无端生出一股英气来。赵令仪早就习惯了她这幅模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说起来要是哪天商玉瓒能穿着一身大红大紫在她跟前出现她才会觉得奇怪。
    一路上两人都是沉默不语,好在集合的地方隔得也不远,不一会儿就看见不远处被树木遮挡住一角的前殿。两人到达的时候殿前方已经有三五成群的学生等着了,脸上的表情也都纷纷表现出了对于这次校庆活动的期待。
    其中为首的就有楚盈思一行人,赵令仪跟楚盈思虽然暗自较劲,但是倒也没到那种见面就得打一架的地步。
    楚盈思虽然性格恶劣,但是她那个院士哥哥,楚月关倒是个君子。
    只是这楚盈思能在书院里这么作威作福,只怕就是仗着楚月关的宠溺。
    赵令仪也不想跟楚盈思有什么交及。
    楚盈思自然也是看见了赵令仪两人,视线先是落在面无表情的商玉瓒身上,然后极其轻蔑地瞥了一眼赵令仪,就转过头去跟她的同伴说话了。
    赵令仪乐得清静,索性跟商玉瓒两人站在原地等教 过来。
    余光却又撇见一个娉婷的身姿正往这边来,赵令仪掀起眼皮一瞧,正是公孙云旗。
    虽说公孙云旗在外面一向装得端庄温婉,见了赵令仪也是一副和善的笑容,但赵令仪就是懒得与她做戏。
    正想着要不要避开,就看见此番前去金陵带领他们天字班的宋远先生赶到了殿前。
    他把要让大家注意的事项重复了一遍,准备妥当,这才启程去了金陵。
    京都与金陵隔得不算太远,只是他们此行主要的目的还是去瞻仰位于金陵的“万卷书山”。
    早前听说过那里山势颇为险峻,因此有一些怕吃苦头的早早就放弃此次出行。
    所以对于公孙云旗这次前往赵令仪还是觉得颇为意外的。
    中午时分,浩浩荡荡一行人这才到了那“万卷书山”的脚下。赵令仪扶着一边的石壁歇脚,仰头往上看去只见山石巍峨直插云霄,长长的石阶盘旋而上,再往上已经看不见石阶的踪迹。

    众人歇息了一阵才被宋远带领着继续上行,整顿歇息之后众人也算是恢复了一些精气神。
    赵令仪和商玉瓒走在队伍的前面,隐约还可以听见从后面传来的一些学生切磋诗词和笑谈的声音。而商玉瓒原本身体就孱弱,稍稍活动了一番,面上就已经是煞白了。
    赵令仪心里一惊,赶忙放慢了脚下的步子,走到商玉瓒的身边搀扶住她。
    两人侧身到一边让后边的学生先行通过。宋远也注意到了突然停下的两人,朝着她们看了几眼才从队伍前面朝着她们的方向走去。
    “这是怎么了?”
    赵令仪看着正站在面前的宋远正想答话就被刚缓过神来的商玉瓒给制止住了,她拍了拍赵令仪的手示意她放心,“先生,我没事,休息了一会儿好多了。您先走,我们在后面很快就跟上来。”
    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宋远见商玉瓒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多言,嘱咐了赵令仪好生照顾一下便就回到了队伍的前端。
    山势越发陡峭,之前还能隐约听见的谈笑声这会儿也全然消失,只剩下山间的风声还有众人喘息的声音。不多时,众人抵达了半山腰上。走在前面的几个学生率先发现了山腰上的一排排列有序的山洞。
    到底这里还是天字班的学生,一众人要么学术造诣颇高要么就对这些文学艺术十分有兴趣。之前还一副因为爬山累得要死要活的样子,一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三三两两进了山洞里面要去欣赏一番。

    山洞粗看之间倒也不觉有什么稀奇,直至众人走近,才看清楚山洞之内皆是当年先贤在此聚会之后留下的题诗,而每首诗的字体也是风格各异,有肆意洒脱的草书,也有端正凛然的楷书。
    赵令仪远远站在被一众人墙堵住的墙外面,扶着商玉瓒找了块干净一些的地方坐了下去。
    “你怎么不去瞧瞧?此番前来这怕是能收获不少东西。”商玉瓒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向并排坐在自己身边的赵令仪轻声说道。
    赵令仪倒是不甚在意的拍了拍自己沾了尘土的衣角,“急什么啊?那些东西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倒是你,身体不好还硬撑着过来,莫非是嫌命太长了?”
    赵令仪难得开玩笑,尤其是在自己开玩笑的对象还是表情一直冷冰冰的商玉瓒的时候。果不其然商玉瓒啥反应也没有只是抿着唇往边上挪了几分。
    等到一众学生把山洞里面的东西研究得差不多的时候,早前因为那些而被短暂忘记的疲乏也慢慢涌了上来。而地平线上,金色的太阳正在往下沉落,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早就做好了要在山上过夜的准备,见天色也暗了下来,宋远也不再耽搁立即吩咐下去让大家就地安营扎寨。这金陵山上虽然人迹不少,但是到了夜间野兽出没这谁也说不准,尽早扎营生火夜里才能安心休息。
    等赵令仪从山洞里出来就看见大家伙已经开始为晚上的休息做准备了,而此时即将入夜山间已经开始起风,商玉瓒索性就留在了山洞里面琢磨那些题诗。

    远远望过去,山峰之间已经被缭绕的云雾逐渐遮挡,依稀还有霞光映照在上面。只是他们现在还在半山腰上面,还不是最好的观景的位置。赵令仪思忖了片刻这才走向正在一边小憩的宋远。
    宋远正靠着一边的石壁闭目养神,听见又脚步声靠近这才睁开眼睛来,眉宇间还有显而易见的疲倦。见来人是赵令仪,他直起身子,抬手挡在嘴边轻咳了几句,“商玉瓒怎么样了?这会儿感觉可好些了?”
    “先生,她此时已经好多了,正在山洞那处休息呢!学生现在过来是想跟先生征得个同意,学生见这山间奇色想着若是居高临下观之,兴许是别有一番美景。眼下这太阳还未落山,学生想着继续往上攀爬说不准还能意外收获些什么。”
    宋远还没说话,站在一边的楚盈思却是嗤笑了一声,“还收获呢?到时候别把小命丢了你就谢天谢地吧!”
    楚盈思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显然也是宋远想说的,一个姑娘家这个时候孤身一人继续往山上去,怕是实在危险,即使他对于赵令仪此人的能力也略有所闻,也不好轻易答应下来。
    看出来宋远脸上的为难之意,赵令仪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学生知道先生是担心学生的安危,不过学生自小学习过一些防身之术保护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离这太阳下山一还有一段时间,学生一定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先生您看怎么样?”
    见赵令仪如此坚持又给自己保证了天黑之前回来,宋远也实在没了拒绝的理由。再三让她小心又取了一支匕首让她带着防身这才算让赵令仪继续往上攀爬。
    同商玉瓒告别之后赵令仪才继续往上去,一路上的坡度渐缓比起刚上山那段明显要好攀爬得多了,越往上山间的气温越低。赵令仪之前走得匆忙出了一身的汗这时候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这才想着停下休息一会儿。
    她这时候已经快接近山顶部分,放眼望去也比之前的风景更为开阔了。
    赵令仪看着这山间景色却难免有些感慨,她之前活的那一世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认真真去看过这些美景,皇宫里整日的勾心斗角让她无暇再去顾及那些美景,整日唯一想的不过是如何笼络住那个贵为九五之尊的男人的心。
    总想着,只要把那个男人牢牢攥在自己的手里那么自己想要的一切便都有了。却忘了在很早之前她就听过这么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即使曾经再受宠爱,男人爱的也不过就是那副好看的皮囊,等到以后人老珠黄他便能毫不留情地将人一脚踢开。只不过她被踢开的日子委实是早了一些,这下场也委实是惨了一些,凌迟处死,她如今都还能想起那时候那种钻心蚀骨的疼。
    她再也不想再受第二回了。
    64
    等到赵令仪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才发觉天色比之前又已经暗了许多,她此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还是尽早赶回去,免得让宋先生担心。转身正往回走去,之前还平静的天空此刻却乍起惊雷。雨点也很快随着雷声一起落了下来,下得又大又急。
    赵令仪的一身衣裳也很快被雨水打湿,准备原路返回的计划也只能作罢,好在换了个方向的赵令仪却意外地发现了一间茅草屋,想着兴许是在山间狩猎的猎户,赵令仪紧了紧袖子里的匕首这才站在门前。
    显然茅草屋的屋檐没办法挡住越下越大的雨,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也难受地不行,赵令仪见屋里面迟迟没有传来动静这才咬咬牙壮着胆子推开了茅草屋的门。
    屋中应该是许久都没有住人,门一推开赵令仪就被铺天盖地落下来的灰尘落了满头满脸。
    随着大雨的降落,云层也变得厚重起来,天色也比之前预计的暗地更加早,赵令仪从自己怀里找出被打湿了一些的火折子,好半天才算了让屋子里面看起来亮堂一些。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几个木头柜子一张床一张桌子,一边的角落里面还有一堆干燥的木柴。
    虽然已经积了很多灰但是眼下也只有这里能够容她暂时避雨了,毕竟她好不容易重新活了一辈子,还没有那么想不开自己要给自己找不痛快。现在外头大雨还没有停下,而且山间落石什么的太过危险,她还是在这里好好待到雨停吧。

    把屋子大概收拾出一块干净一些的地方,又把一边的木柴挪过来生上火之后赵令仪才算消停了一些。要是换做以往,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种山里头估计她都能吓个半死,只是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才明白过来,最可怕的从来不是这些。
    最可怕的那些你永远也无法窥探到的人心。
    之前放的木头这时候也已经燃烧地差不多了,赵令仪从身边捡了块木头添了进去,霎时间就有火星窜了起来,赵令仪躲避不及衣角还是被火星给烫了几个小洞,赵令仪倒是不甚在意探身望向门外观察雨势,虽说比之前小了好多但是依旧不适合这会儿出去。
    爬山上来的时候花了不少体力,这么折腾一番赵令仪也有些乏了,身上的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身上寒意去了大半,便索性坐了下来一手放在膝盖上撑着下巴闭目养神。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面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而另一边宋远见这大雨迟迟没有停下,心里也不免又几分着急。跟几个边上的学生商量着想要上山去寻人。
    一边的楚盈思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冷不丁插进一句话来,“这外面大风大雨的,你们这么多个人出去就为了找她一个人,到时候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情谁能担起这个责任来?再说了她说不定现在在哪避雨呢,哪用你们在这里瞎操心。”
    楚盈思平日里由着她哥哥那层关系一向都是这个脾气,众人虽说对她也没什么好感,但是细想之下她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正犹豫之间却见一向不喜欢说话的商玉瓒远远走过来。

    “楚盈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等雨停了再做打算吧,以我对赵令仪的了解她定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先生无须太过担心。”说罢便意味深长地看了楚盈思一眼转而走到了一边坐下。她说了这番话其实心里也没有底,虽然知道赵令仪这人不简单,但是毕竟是个姑娘家而天色也已经渐渐暗了一个人在这山中难免会害怕。
    偏偏楚盈思还在一边添乱,知道赵令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着了楚盈思的道儿的,她这才上前说了那些话。而现如今也只能祈求这雨能够快些停了。
    但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公孙云旗,赵令仪的表姐,明明两人的关系应该更为亲近的,但是在楚盈思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的神情却一点儿也没有为赵令仪担心的模样。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面格外的清晰,赵令仪原本已经快要合眼睡着了,奈何一直有些细微的动静响起来她这才恼了。一下站起身来循着声音的源头慢慢走过去。
    随着赵令仪脚步的慢慢靠近,之前的声响却在这时候一下消失。而角落里面只有一大堆的干草垛,虽然心里面有些发憷但是想到雨停之前自己还是要待在这里赵令仪也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没事的。
    你是谁?赵令仪啊,这都活第二回了还能怕这些什么东西啊?
    一边念叨着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把那个草垛一下掀了起来,原本躲在里面的一个黑影因为赵令仪的这一动作一下受了惊吓逃窜地飞快,还发出“吱吱”的叫声。
    赵令仪手里还捏着几根干草,看着一下溜得没影了的老鼠,一下有点想笑。她居然被这么一个小老鼠给吓着了,好在这里就她一个人,不然还不是脸都给丢没了。
    眼见着老鼠窜出了门外,赵令仪这才丢了手里的干草回过头来,却看见之前草垛的位置下面一个木箱子正安安静静地待着。从外表来看箱子已经有些年岁了,不大的木箱子上面的花纹却是相当用心雕刻上去的,一龙一凤各占据了箱子的一半,栩栩如生。
    但是因为箱子的年月是在太久,放置的地方又太过潮湿,箱子的几个角都已经开始腐朽,还有几边也满是被老鼠啃咬过的痕迹。
    赵令仪站在原地盯了好一会儿才弯腰下去把箱子拿了起来,虽然箱子上面已经有几个穿了的洞但是里面具体是些什么东西却还是看不清楚。赵令仪两手拿着箱子用力晃了晃却也没听见有什么声音。
    这荒郊野外的难不成是哪个途经此处的行人不小心留在这里的?琢磨了半晌赵令仪还是决定把箱子打开,原本想着再怎么样说不定是个什么稀世珍宝,再不济是本武功秘籍什么的,却没曾想箱子一打开除了一张白纸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赵令仪还想着难不成是箱子还有什么机关暗格什么的,又拿着箱子琢磨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最后也只能作罢,转而看向被自己放在另一边的白纸自言自语道:“这大费周章地就要放张白纸,现在的人都这么无聊了吗?”赵令仪把卷起的白纸摊开之后展在自己的面前,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却依旧还是一无所获,这张纸跟她平时所用的宣纸除了白一点之外就没有什么差别了,但是她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赵令仪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一边装宣纸的木箱,一时间却是灵光乍现!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这箱子在这里放了这么多年了,连木头做的东西都已经这般模样了,但是这张宣纸却还是像刚做出来一样崭新,那一定就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只是那人一定是把什么东西或者是信息藏在了那张白纸上,虽然说以前她也有听过有的特殊的药水能够让字在纸上变得无色,然后用特定的方法才能重新显现出来。只是这下到了自己的手里却没有那个敢随随便便就把这东西往水里浸又往火里烤的魄力了。
    正苦恼着怎么处理这张纸的时候,原本就有些漏雨的屋顶好巧不巧滴落了一滴水在上面。原本空白一片的画纸这时候却突然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赵令仪依稀可以看见一幅画的轮廓正在渐渐清晰,她屏住呼吸看着纸上的线条逐渐蔓延然后变成了一副完整的画。
    画中是一幅与此时时节截然相反的踏雪寻梅图,画中一大片的梅花在大雪之中盛放,鲜艳而又夺目几乎占据了整幅画作。而画中梅林的边缘,一个戴着大红色斗篷的姑娘正站在一棵梅树旁边低头浅笑嗅着梅香,笑意盈盈简直让人觉得隔着画作都能闻到那阵阵梅香。画的一侧则是一首诗,用的是肆意洒脱的行草,随性却不随便,让人一眼就被吸引住。
    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香。
    落款则是:赠有缘人
    赵令仪自从踏入星空书院以来也见过不少名人名家的画作,却从未见过像这幅画作的主人一般洒脱随性之人。从这落笔便可以看出这绝非一般人的手笔,只是不知道这幅画作为何会出现在此时这个破旧的茅屋之中。
    想必这画作主人定是也曾在这里短暂逗留过,然后才留下了这幅画作以供后人瞻仰,若是有可能她倒真想与此人结交畅谈一番,只是她再怎么愚钝也知道留下这画作的人再怎么如今也不大可能还在人世了。
    唏嘘感叹了一番,赵令仪才把画卷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颇为慎重地伏在地上拜了三拜聊表谢意。
    门外的雨声小了,等到赵令仪起身走到屋外的时候,之前的滂沱大雨这时候已经变成了细密的雨丝,之前的浓雾也消散了许多。想着先生一行人等这时候怕是已经等得着急了,赵令仪也不敢再多做停留,转身进了屋子把之前燃起的火堆给熄灭了这才启程原路返回。
    65
    下山时已经轻松许多,但碍于还下着小雨,山路湿滑,赵令仪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离开那茅草屋的时候,在墙边发现一把油纸伞,虽有些破旧,但尚可避雨。赵令仪便留了些碎银,默念着道了声谢,将那伞取下来。
    伞骨小巧,仅堪堪一握。赵令仪将伞撑开,意外地发现那伞面下竟绘有一朵白浪红蕊牡丹。花瓣栩栩如生,灼灼盛开在青色的伞骨上,如女子黛眉上的花钿,透着销魂蚀骨的媚意。每一道勾画的线条都是灿灿的金色,再以绵密的针脚收尾,末端留下弯弯的一个浅勾,如蝎子的毒针。
    赵令仪只觉得呼吸一窒,眉心隐隐跳动,几乎要抓不稳伞柄。这牡丹的绣法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当年皇室专供的样式,是尚衣局一位苏绣娘的独门刺绣。
    这白浪红蕊牡丹织锦贵在稀有,就算身为贵妃的她也只得过一匹,绝不可能流传到宫外。为何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金陵?
    用这么昂贵的织锦做一把伞,还不以为意的扔在墙边,足以说明这茅屋主人的身份不简单了。
    既然非富即贵,却甘心隐居在这偏僻山林中,还住在简陋的茅屋里,赵令仪想,恐怕扑朔迷离的,远远不止是那幅画卷。
    行至山腰,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开,天色也变得明朗了许多。赵令仪将伞收起,加快了脚步向山下走去。清风贴面拂过,有几缕灌进单衣,带来一阵侵入骨髓的寒意。
    赵令仪紧了紧衣襟,摸着藏在袖口的画卷,才稍稍安心。
    又走了几步,看到那排熟悉的山洞,和一片影影绰绰的人影。三三两两的学子聚成一团,并肩坐在篝火旁,有交头接耳闲谈的,也有眯着眼睛打盹的,只有教 宋远站在山路的分叉口,不时向上张望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赵令仪快步走下石阶,自然也看见了宋远,向他招了招手。
    宋远见了赵令仪立刻舒展开眉头,迎着赵令仪走过来。看见后者安然无恙,只是微微打湿了头发这才放下心来,舒了口气道:“没遇到危险吧?”
    赵令仪略带歉意的向他点头,微微一笑:“一切安好,学生莽撞,让先生担忧了。”
    宋远领着她走到篝火旁,又吩咐其他学子拿来随行带的绢帕给她。大家发现赵令仪回来了,也纷纷询问着她的状况。赵令仪跟他们算不上熟络,乍然收到这份陌生的关切,感觉倒也不坏。
    楚盈思冷眼看着众人围着赵令仪,固执的坐在原地不动。楚盈思身旁的女子也只好尴尬的站在那里,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公孙云旗则与她不同,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也站在人群里表示着关切,笑意却不及眼底。她做惯了端庄温婉的姿态,还真学不了楚盈思的嚣张跋扈,只有攥紧的手指隐隐的表露出厌恶。
    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着赵令仪,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都有,赵令仪也都逐一回答了。

    闲聊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渐渐散去。
    赵令仪略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回转过身,才发现坐在一旁的商玉瓒。商玉瓒察觉到赵令仪在看她,冲着她微微一笑。
    赵令仪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便听见商玉瓒轻声问道:“山上的风景如何?”
    赵令仪听出对方清冷的声音带着关切,心头一暖,轻笑着回答:“风景再美,也敌不过那晚一起游湖的月色。”
    商玉瓒闻言,唇边也勾起了清浅的弧度。她平日里很少笑,这一笑却是点点冰寒在眉间化开,异常的鲜活明亮:“我竟不知一向惜字如金的赵榜首这么会哄人了。”
    赵令仪顺着她的话调侃道:“不敢,也就你和穆青肯让我哄哄了。”
    商玉瓒默契的颔首:“英雄所见略同,也就你和穆青敢哄我了。”
    柴火噼啪作响,摇曳的火舌投出暖黄的光晕,照在赵令仪和商玉瓒的身上,一片静谧的温柔。
    两人相视一笑,连冷风吹在身上都不觉得那么难熬了。
    因着天色已晚,又有着山洞这个避风挡雨的绝佳场所,宋远便安排着学子们就此歇下。
    不少学子都是第一次在野外露营,格外激动,一脸兴奋的跑来跑去,挑选着栖息地。由于山洞数量繁多,倒也不存在什么争执,一人选一个都绰绰有余。
    楚盈思早就挑了一个宽敞的山洞躺下了,那里最干燥暖和,偏偏她还抱了一大堆柴火进去。
    其他学子对她的恶霸行径习惯了,也不敢质疑,只不过看着地上零碎的柴火,总归是有点怨气的。
    公孙云旗听见了旁人对楚盈思的议论,却无动于衷,也并不帮着说话。她微微笑着,用携带的火折子帮一些没火的学子们生火,得来连声的感谢和夸赞。她一面谦虚的推辞着夸奖,一面暗自观察着赵令仪,见赵商二人只是闭着眼睛养神,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不由得冷冷的一笑。
    赵令仪你等着吧,迟早你会被我踩在脚底的。
    公孙云旗咬着嘴唇,瞳孔幽深,映着升腾的篝火,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另一边赵令仪靠着石壁,回想着那把伞上灼灼盛放的牡丹,也实在有些头疼。前世的画面像一团乱麻缠在脑子里,与今日的画面交叠,一时分不清头尾。
    不过想了片刻赵令仪便释然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自己两袖清风一无所有,又有什么怕失去的。
    心里的石头一放下,困意便涌了上来,赵令仪便侧过身子,老老实实的枕着石壁睡去了。
    一夜无梦,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晨曦。
    山洞外已经有学子起身,谈论着接下来的行程,面上都带了一丝向往,目光灼灼。
    他们今日的任务是去参观白马诗社,那是金陵很著名的一处,是很多求学的人心中都所向往的圣地。
    白马诗社是民间创办的一个组织,由来许久。
    它集结的都是一些爱好诗词的文人雅士,这些人,皆是文采出众。现朝廷中很多的官员都是从白马诗社中出来的,可见它的地位之高。
    商玉瓒也醒了,听见外面的谈话声,也被勾起了些兴趣,对着赵令仪轻声道:“你可知道白马诗社?”
    赵令仪摇摇头,坦然答道:“今日才听说。听名字倒是个诗情画意的地方。”
    这倒是大实话。前世她虽然贵为妃嫔,却久居深宫,就像一只待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并不知晓外面的世界。这个诗社的名字十分陌生,赵令仪也不清楚是她孤陋寡闻,还是前世根本没有这个存在。
    商玉瓒倒欣赏赵令仪的坦诚,柔和的看着她,温声道:“我以前曾听家父提起,那并不是一个风花雪月之地,反而要处处小心。”
    处处小心?赵令仪疑惑的抬眸,直视着商玉瓒,等着她的下文。她不怀疑商玉瓒所言,只是有些讶异。
    “嗯。是的。”商玉瓒笑了笑,眉目间却带着淡淡的哀愁,顿了顿,才继续说完。
    “本朝自开朝以来一直推崇言论自由,然皇家颜面岂是可随意抛弃的?白马诗社表面上畅谈文学,实际上是先皇排除异己的一道屏障——先吸引大批学子慕名前去,然后再暗中安插耳目,若是哪位学子对圣上不满,或有什么冲突的政见,便将那人计入名册,日后不管功名如何,都不得重用。”

    赵令仪沉默了,她没有想到,一个本是随心畅谈的诗社都设置了这么厚重的枷锁。
    或许有些东西就是在藐视公平的,譬如皇权。
    赵令仪抬眸望向商玉瓒,嘴角弯了弯,轻声道:“谢谢。”
    商玉瓒肯把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她,的确是真心将她当做朋友的。其实赵令仪一直明白,不管商玉瓒跟她如何亲近,始终跟穆青的那种轻松不同,只因商玉瓒的背后是庞大的家族势力,注定两人是竞争的对手。
    然而阴差阳错,让本该是对手的两个人成了朋友,命运也真是可笑。
    商玉瓒对赵令仪摇摇头,淡淡一笑:“我只是不想你栽在这些机关算计上。”
    她一面说着,一面往山洞外走去,留下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赵令仪。正巧宋远喊着学子们集合,收拾完东西就要赶往白马诗社。
    赵令仪不愿凑热闹,便远远的走在后边,前面是以楚盈思为首的一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谈论着昨日的所见。楚盈思带着敷衍的笑容与身旁的人交谈着,头时不时的朝着四周望去,眼角的余光看向赵令仪,见她孤身一人,脸上的笑意更甚。
    赵令仪倒也不在乎,一个人静静的在后边走着。前边有一个长相乖巧的小姑娘慢慢的落了下来,最后索性站在那里同赵令仪打招呼。
    她一副怯怯的模样,声音压得低低的,但是脸上的善意是无法掩盖的,小声道:“赵榜首,昨日就你一人爬上了山顶,真的太厉害了。”。
    66
    赵令仪微微一笑,对着小姑娘温声道:“没有那么难的,说不定下次你也可以。”
    听了赵令仪的鼓励,小姑娘两眼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的盯着赵令仪,连连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完小姑娘似乎是害羞一般,满脸通红的跑走了。
    赵令仪不禁哑然失笑,却听见从后面追上来的商玉瓒忍着笑意道:“看来赵榜首快成少女杀手了。”
    赵令仪强忍住给好友一个白眼的冲动,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赶路了。
    下了山路,房屋渐渐多了起来,便来到繁华的城镇上。
    两旁的街道宽阔明亮,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摊位。小贩卖力地吆喝着,糕点铺子的香气直钻入鼻腔,勾的人蠢蠢欲动。
    堆着车子卖糖人的,眨眼间用蘸满糖汁的铁勺画了一条龙;娇滴滴的卖花姑娘踏过青石板,篮子里是含苞欲放的梅花骨朵。酒铺的老板收着客人放在桌上的铜板,文质彬彬的书生在与买家商讨着字画的价钱。乞丐摇着酒葫芦和破碗,偶尔懒洋洋的往这群面孔稚嫩的学子们瞧上一眼。
    跟山林里一成不变的青翠比起来,眼前的镇子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更加的有血有肉。
    学子们叽叽喳喳,簇拥着往街道走,都是一脸兴奋之色,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四周。
    赵令仪在队伍最后,静静地跟着他们走,在转过一个拐角时,突然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赵令仪?”
    那声音温和敦厚,落在耳朵里分外舒坦,只是夹杂了些不确定,听上去有点小心翼翼。

    赵令仪回头,便见到一个身着墨蓝色官服的身影。男子长身玉立,修身的官袍穿在身上格外妥帖,散发出遗世超然的气质。一段时日不见,男子却仿佛没有变化,依旧眉目俊朗,笑容纯粹。
    赵令仪脸上的诧异转变成释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了句,“好巧啊。”
    她站在原地不动,待到那男子走到自己身边,才朝着那男子微微一揖,躬身道:“见过侍郎大人。”
    王尧止住了赵令仪的礼节,朝着赵令仪上下打量着,脸上的惊奇越发的浓厚。许久不见,赵令仪身上的变化越发的大了,她此刻虽是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身上却不自觉的散发出一种气势,一种连她自己或许都没察觉到的气势。
    “怎么,许久不见,你倒还跟我生分了?”王尧轻笑着,看着赵令仪打趣道。
    “先生看着,礼数还是要的。”赵令仪难得的跟对方开了句玩笑,半是认真地朝着王尧偏了偏头,示意着前面还有学子和教 。
    “果然是独行侠,风采不减。”王尧这才注意到赵令仪是落单的,看到大部队离她而去,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跑上几步就追到了。”赵令仪眨眨眼睛,做出要一鼓作气的架势。
    “你这是?”王尧看着赵令仪前行的方向,分明和自己的是一样的,不由得发出疑惑。
    “去白马诗社。”赵令仪乖乖回答。

    听得赵令仪的回答,王尧不由得挑眉,“你去哪里做什么?”
    “书院组织安排我们去瞻仰人文古迹,今日要去的便是那赫赫有名的白马诗社。”赵令仪偏过头去看了王尧一眼,回答说。
    王尧点点头,一副恍然的样子,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你可是星空书院天字班的学生?”
    赵令仪轻笑,“正是如此。”
    王尧不由得拍了拍赵令仪的肩膀,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慨叹一声。眼前的这个女子,成长的速度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王尧不禁莞尔。问过赵令仪在书院的生活,也同赵令仪讲了自己近来的事情。在赵令仪不在的时日里,枯燥的官场便是王尧的日常,虽然无趣,但也因祸得福,提升了一些实权,开始替着圣上做事。
    赵令仪听着王尧唠唠叨叨,不禁有些恍惚,仿佛眼前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吏部侍郎,自己也还未踏入书院。
    王尧察觉到赵令仪的走神,不禁伸出手在赵令仪面前挥了挥,一脸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赵令仪抬头看着王尧,摇头轻笑着,“没事。”
    王尧看得出赵令仪心事重重,可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好过问,只得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伸手指着前方,道:“前面就是白马诗社了。”
    此时,星空书院天字班的那些学生正在门口站着,瞻仰着那块匾额,时不时的发出几声议论。

    赵令仪快步赶去,王尧跟在后面,也来到诗社门口。
    看着赵令仪姗姗来迟,楚盈思立刻阴阳怪气的道:“有些人不要仗着自己有点才学就狂妄自大了,叫大家都等你来,得是多大的脸面呢!要我说……”
    “抱歉,我走得慢了。”赵令仪不卑不亢的开口,将楚盈思后面半截话都堵回喉咙里,弄得她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简直像开了染坊。
    一旁的公孙云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将目光投向赵令仪身边的王尧,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不动声色的离赵令仪远了些。
    “咳咳。”一旁的宋远轻咳几声,朝着众人说道,“既然人齐了我们就进去吧。”
    他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着赵令仪,见她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才松了口气。
    楚盈思悻悻地瞪了赵令仪一眼,她一向骄纵惯了,却极为好面子,当即冷哼一声,退回到人群里。
    赵令仪并不搭理楚盈思,只一门心思的打量着眼前的诗社,偶尔跟王尧说两句话。
    其他学子也注意到了王尧,都紧张兮兮的盯着他,只因对方的官服太过严肃。宋远也对着王尧躬身行礼,客气地问道:“大人也是去往书社?”
    王尧礼貌地点点头:“去处理一下公务,正好替你们引荐。”
    虽然王尧对赵令仪没有官架子,但对着外人,便自然而然的释放了官员的威严。

    宋远招呼着学子跟王尧道了谢,一行人跨过朱红色的大门,行过月廊,来到那风雅之地。
    映入眼帘的是红木窗扉,雪白纱幔。推开的门窗上皆刻有雕花,繁复精细,鲜妍动人。四扇巨大的屏风一字排开,分别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将大堂内的光景半遮半掩,加上紫金香炉里升起的袅袅烟雾,纱幔随风飘扬,宛如仙境一般。
    彼时三三两两的人正聚集在一起,有的点评诗作,有的点评画作。忽听闻外面这阵凌乱的脚步声,皆是齐齐扭了头。见是年轻面孔的学生,面上便露出欣然的笑意。
    其中一人放下手中的物件,朝着宋远打了个招呼,“宋兄,别来无恙啊。”
    “赵兄,别来无恙。”宋远亦是以相同的礼数回应着。
    被叫做赵兄的人叫做赵彦,字之文,是白马诗社很重要的一个人物,诗词造诣颇深。
    “今日带着我天字班的学生们到这里来,还望赵兄多指点指点。”宋远说着,面上是礼貌性的微笑,从善如流的说着客套话。
    这样的宋远让赵令仪有些陌生。
    “哈哈哈。”赵之文大笑着,道了声,“好。”
    他停住笑,看着宋远,一脸的严肃,“你知道,在下只在诗词上有些研究,如此一来,便考考你那些学生的诗词吧。”
    “好。”宋远说着,扭头看着后边的一行人,道,“你们今日好好的答题,出彩者有奖励。”

    这群学子们看着那些诗社里的文人雅士们,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
    楚盈思暗暗看了赵令仪一眼,脸上的好胜之色昭然若揭。她高傲的扬起下巴,目光扫过四周的文人雅士,暗暗发誓绝不会再让赵令仪抢了自己的风头。
    此时赵令仪却神采奕奕的盯着前方,对那些丹青颇有兴致。对于赵令仪来说,奖励并没那么重要,能够来到这个地方,见识了他们的风采,这便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另一边赵之文迈开步子缓缓地走着,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他沉吟片刻,突然仰头望向远处,高吟出声:“咏春却道春将去。”
    一群学生皆是皱眉思索着,时而有几人小声的交谈着。忽而见楚盈思迈开步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朝着赵之文欠了欠身子,道,“叹秋却言秋未至。”
    说罢,楚盈思看着赵之文,脸上隐隐露出些许紧张,还带着些期待。
    四周的同学听了楚盈思的对子,皆是暗自思索着,细细的斟酌着用词。她的句子虽工整,却不知哪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些学生们说不明白哪里不对,自己也做不出比楚盈思更好的诗来,于是便奉承着夸奖楚盈思。
    楚盈思得意洋洋,正等着赵之文的评价,便听到门口处有人鼓掌,紧接着便是一个温和稳重的男声。“句子很工整,只是缺了些意趣。”
    这鼓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尧。
    只见这王尧缓步走来,他面上虽是带着笑,可楚盈思却觉得这笑容是如此的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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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赵之文被人抢先说了话,也不急,反而是点点头,一副赞同的样子,这让楚盈思心里越发的生气。
    可是生气虽是生气,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唯诺的开头,道,“敢问大人何为意趣?”
    那王尧直直的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他忽而开口,叫的还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令仪,你来对一个。”
    赵令仪本准备静静地看戏,这矛头却忽然朝着自己指过来,她抬头看着始作俑者,只见后者耸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赵令仪一脸无奈的看着王尧,“那学生便献丑了。”说着,她抬头看了赵之文一眼,佯装思索的模样,将脑海中自然涌上的诗句脱口念出,“思君却言君不知。”
    这话一出,便是一片寂静,那些人都陷入了思索,细细的品味着赵令仪所对。
    王尧在白马诗社的地位并不低,所以能被他看上眼的人,定是有着一定的出彩之处的。于是许多人便对赵令仪上了些心思。
    赵之文是第一个说出好的人,也是第一个鼓掌的人。
    “看来今天这奖赏就是这位赵学子的了。”赵之文看出赵令仪早已想好诗对,只是隐忍不答,不禁感叹其才思敏捷。
    “慢着,我这还有一对。”赵之文身后的布衣居士站了出来,捋着胡须,笑吟吟的看着赵令仪:“女娃,你可愿意一试?”
    赵令仪微微颔首,带着三分谦逊,一分自傲:“请先生赐教。”

    布衣居士走到赵令仪面前,开口道:“良辰美景,都道纸上虚言。”
    众人听闻这道题目,皆是一脸茫然,面面相觑。
    布衣居士满意的看着学子们的反应,刚要转身,却听见赵令仪清冷的声音在大堂里响起:“灯火阑珊,皆言天涯之别。”
    布衣居士猛然一震,定睛看了赵令仪片刻,击掌大笑:“好句好句!赵兄啊,这女娃娃我算是服了!”
    “钱老头儿你服了可不算,还没问过我呢。”一个妩媚动听的女声响起,却是源自大堂一角。
    赵令仪循声望去,原来是那位在一旁描绘丹青的绿衣女子,之前一直安静的作着画,故而没有注意到她。绿衣女子施施然放下画笔,撩了撩耳畔的发丝,冲赵令仪狡黠的一眨眼,道:“西南西北西江月。”
    此题一出,原本叽叽喳喳的学子们都变做哑巴了。连楚盈思都皱着眉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这道题竟然比刚才那道还难!
    “什么奇怪的诗句啊……”有学子嘟囔着,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着这道刁钻的题目。
    楚盈思听完题也面色纠结,但转眼望见站在大堂中央的赵令仪,立刻有些幸灾乐祸。她连忙咳嗽几声,掩饰着自己眼角的笑意,但嘴角却控制不住的上扬。她倒要看看,赵令仪怎么当众出丑!
    绿衣女子看着赵令仪,眼睛里盈满笑意,状似无意的打着圆场:“唉,其实做对了两道题已经不错了,年轻人嘛,还是要戒骄戒躁的好……”
    她虽然没有恶意,但也在彰显着身为诗社成员的优越感。
    这些稚嫩的学子们,的确没有资本让她放在眼里。
    学子们听到她的调侃,都面色赤红,却又都说不出话来反驳,只能眼巴巴地瞅着赵令仪。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赵令仪不慌不忙的开口:“仙居仙台仙客来。”
    绿衣女子面色一僵,睁大了眼睛望着赵令仪,惊异之情展露无遗。她倒不是个刁蛮性子,听完赵令仪的答案立刻道:“你这小姑娘真是厉害,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绿衣女子将一块碧绿色的玉牌取下来,缓缓走到赵令仪身前,看着她认真地道:“你今日通过了我们三个人的考验,按照规矩,我们要把白马诗社的专属雅号赐予你。”
    赵令仪看向王尧,后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赵令仪便朝着绿衣女子作了一揖,郑重的接过,看见那碧色玉牌上刻着“射月”二字,意气风发,浑然大气。
    气冲斗牛,射月摘星么?赵令仪将那玉牌握在手里,一阵冰凉顺着指尖传来,微微有些失神。
    “这可是圣上御赐的玉牌,值好多钱呢。”王尧绕过来在赵令仪身边小声说着,语气里透着促狭。
    赵令仪有些哭笑不得,却仍是将玉牌小心的收起来,藏在袖子里。
    之后学子们被允许自由活动,赵令仪细细研究了挂在墙角的丹青,从绿衣女子那里受益良多。
    走出白马诗社的时候,赵令仪晃了晃袖子,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不禁自嘲,再装点东西进去可就成九袋长老了。

    “恭喜你。”一个清冷的声音掠过耳畔,赵令仪微微一愣,就看见商玉瓒站在身后,直直地盯着自己,乌黑的瞳仁宛如幽深的古井。
    赵令仪恍然想起,刚才对诗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看见商玉瓒出现,仿佛是抹去了一切存在感,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逃避或者谦让并不是商玉瓒的作风,她应该光明正大的较量才是啊。
    “你刚才为什么……”赵令仪说到一半便沉默了下来,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她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只是顾念着那晚的月色,和山洞里的真诚告诫。
    “刚刚只是有点困了。”商玉瓒像是猜出了赵令仪在想什么,唇角微勾,睫羽垂下来正好覆盖住流转的眼波,懒懒道:“结果醒来一看,诗社活动都结束了。”
    “……”
    赵令仪第一次面对商玉瓒有无语凝噎的感觉,她实在无法将打瞌睡和商玉瓒联系在一起。
    “赵令仪。”商玉瓒突然叫了她的名字,赵令仪不自觉屏住呼吸,却听见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以后有机会的——我不一定会输。”
    赵令仪微微一震,商玉瓒悠然转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清风拂来,她素白的身影渐渐远去,融入青石板桥上,融入黛青色的枝叶间,一点点看不见了。
    赵令仪便也拢紧了身上的斗篷,向着集合的大部队走去。

    ……
    辗转了两日,学子们终于从金陵回到了京都。
    到达书院门口,大家几乎是雀跃着冲进去,连教 宋远的呼唤都抛在了脑后。
    云山雾罩,清晨总会有雾气将山中装点的犹如仙界,在那云雾缭绕当中阶梯拾级而上,星空书院的顽石就伫立在那,烫金夹杂红字,隐隐闪着流光,美丽而贵气。
    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
    赵令仪停步门口,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儿,这才踏入。
    每一次路过门口的时候都会注目凝望,确认自己真的已经和原来脱离轨道,眼下是崭新的未来。
    在山中的建筑物依次排列开来,渐次比邻,古朴当中透着大方,书卷气味极为的浓厚,书院未曾上课,大家都四散错落,玩玩闹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尽数穿着儒生袍,手中握着书卷,似乎不会因为玩乐而将书扔下片刻。
    书院内极为的大,赵令仪也想要回到后院儿的小树林中休息,就要路过桥梁,踏入廊桥拐弯处,只听外边一阵嘈杂,远远看见一群人围成一团,指指点点,不知道在干什么。
    “书院重地,你怎么在这胡闹呢?”
    “光着脚丫成何体统?!”
    她本不是爱看热闹的人,只是扫了一眼,正准备离开,可就是因为这一眼,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阳光真的很充足浓郁,洒下来四处都充满了金光,翠绿色的叶子生长到了极致,犹如无数把小扇子一般错落有致的在枝叶上招摇,浓密的树伞往日里也是大家乘阴凉的好去处,只是今日这伞上还多了个人。
    勉强能够看清楚,那是一个杏色衣衫的少年光脚踩在高高的树枝上,走的摇摇晃晃,让树下的人看得是心惊胆战,他自己似乎还没察觉,低着脑袋嚷嚷道:“书院是个崇高的地方,可平日里你们还拉屎撒尿呢,可是对书院的不尊重!既然你们拉屎撒尿都不是,那么我光个脚丫上树又怎么碍着你们了?猴子也不也在树上爬吗?你们去它讲道理呀。”
    之所以能说清楚是个少年,是因为腰肢极为的纤细,白白嫩嫩的脚丫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后脚跟处还有个心形胎记,几乎叫人看了一眼,就挪不开。
    围观人群当中,有一人说道:“猴子是畜生,讲不了道理,但你不是。”
    “是与不是重要吗?你当我是畜生我也不在乎。”少年说起话来有几分胡搅蛮缠,张嘴说话的时候露着牙齿,有两颗小虎牙,看上去还挺锋利的。
    这种不讲道理的说法,叫其他人不由得一噎,闭上了嘴巴,很显然是不屑于和这么糙的人说话。
    少年自己倒不在乎,摇晃着脑袋,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儿。
    只教下面的人看着他在树上颤颤巍巍,东摇西晃,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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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的时候有两个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瞧这打扮该是武者,一瞧见在树上的人,顿时大惊失色。
    两个护卫愁眉苦脸,一个劲儿的喊着:“少爷有什么事让我们两个来,皮糙肉厚的摔着也不怕,您不行呀。”
    那少年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随口说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快就跟了上来,跟牛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很明显这两个护卫之前已经被甩掉了,如今匆匆忙忙的找到小主子还要被嫌弃,想必心里很苦,哀求道:“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我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要是少爷挨了骂,我们更加难过。”
    “他不会知道的。”少年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里透着坏:“他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只会把你们怎么样,所以你们最好祈祷,他不知道。”
    护卫被这明显是威胁的话说的有些害怕,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劝,只得做出保护的姿势在树下,省着人突然掉下来,再摔伤了。
    没有人在打扰少年忙碌,他就专心致志起来。踮起脚,伸手不断的勾着东西,过了一会停了下来,轻轻地捧起一个东西,再轻手轻脚的下来。
    那身手倒是颇为利索,灵巧的像是个小猴子般。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也就落下帷幕,谁知忽然听见那蔚蓝的天空处传来一声鸣叫,竟然一只全身花白的鸟儿从天而降,俯冲向他,狠狠地啄了一下他的额头。

    “哎呦。”少年捂着额头,连连退后了两步,能看见那指间露出来的地方已经发红,白白嫩嫩的皮肤经不起任何的伤害。
    “放肆!”两个随从上来驱赶鸟儿,口中还在不断的呵斥。
    说来也挺有意思的,明明是个人却去呵斥畜生,好像畜生听得懂似的。赵令仪冷冷一笑,忍不住走上前去,躲在围观人群的后面,透过那拥挤的人群,看见那杏黄色的身影。
    少年摆摆手表示作罢,苦笑说:“我好像长了恶人脸,不招鸟喜欢,兴许啄一啄能顺眼些。”
    “您就别闹了。”护卫万分无奈,却也停下了驱赶鸟儿的手。
    那只鸟儿虎视眈眈的跟在他后面,也不害怕任何人,总而言之你不赶我,我就不罢休。
    赵令仪看看那只鸟儿,又看了看少年,那少年生在帝王家,本是黄金骨,却偏偏生了副过度柔美的皮相,纵使眼前的人眉眼稚嫩,却与她心中绝情的那张脸渐渐重叠。
    正是太子江绎心。
    她嘴角泛起一抹笑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荒唐。
    ……
    他这个人最喜欢在御花园的锦鲤池垂钓,身上穿着龙袍,脸上却透着漫不经心,也不去理那些政务,就只是身子一歪,斜倚在草地上,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凝视着碧波湖面,仔细观察着是否有鱼儿咬钩。偶尔还会回过头来,懒懒散散,声音带着慵懒:令仪,我口渴。

    她便会将旁边准备好的水果拿起,拨开葡萄的皮儿,递到他嘴里。
    他匆匆吃了一口,又急急的将鱼儿拉上来,这鱼儿都是用来观赏的,极为的漂亮,巴掌那么大,尾巴像是天空夜班的蔚蓝,散发着亮晶晶的样子。鱼儿摇晃着漂亮的尾巴,水珠甩得哪里都是,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回头叫御膳房给你炖鱼汤喝。
    赵令仪温温柔柔的笑了笑:陛下亲手钓的鱼儿,定要好吃上十倍。
    江绛心往她腿上一趴,伸手却弹了弹她裙摆上沾的灰尘,心里高兴,嘴上却在别扭:你就喜欢哄我开心。
    ……
    他身着龙袍,却再也没有身为皇帝的尊贵,就只是像个囚徒一样,衣衫发皱,脸色苍白都是惊恐之色,指尖在颤抖,手中区紧紧握着那把刀子,眼中全是哀求:令仪,别恨我。
    她被绑在十字架上,面前是千军万马,唯一能保护她的男人正拿着刀,对着她。
    他扭开头不忍直视,手却是推着刀子往前狠狠的刺了下去,那一块肉剜下来鲜血四溅,血液就像是拥抱一般温暖,女子凄厉的叫声就在耳畔,他就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不停的重复:我也不想,可是我别无选择。
    赵令仪一身中衣,已经被鲜血浸湿,露出白骨,血衣如此灿烂,声音沙哑不堪,呢喃着:妾在深宫哪得知?
    江绛心再也受不了亲手杀死爱人的折磨,猛的用尖锐的刀尖戳向她的心口,不停的往下冲,哭得声嘶力竭:你死吧——
    ……
    她死了。

    回忆戛然而止。
    阳光照得人有些眩晕,他一身杏黄色的长衫,还是那少年,高高兴兴的从衣襟里面拿出个圆溜溜的蛋,自个还在阳光下面仔细的瞧着。
    围观的人一看他从衣襟里拿出这个,不约而同有些鄙夷,文人重礼节重德行,这少年来星空书院这种求学的的地方掏鸟蛋来了,成何体统?
    有些人甚至觉得刚才的观望是在浪费时间,转身就离开。
    这些人当中自然也有赵令仪,她不愿见到这个故人,曾经给予自己多少温暖,后来就有多冰冷,推下去的蜜糖,变成一把一把的刀子,搅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作痛。真没想到,到如今还记得他的左脚后脚跟有个心形胎记。
    无论过去是爱也好,现在是恨也罢,经历过的种种始终会存在脑海当中,永远都不会消失,更何况是抹去。
    就像是这手上受过的伤,永远会留下丑陋的痕迹,用再多的脂粉作为遮挡,自己心知肚明,这就是存在的。
    其实之前嫡母的逼迫之下,曾想过像前世那样结识太子,靠着他的欣赏逃脱那个压抑的家。但那天在街上并没有遇到太子,而是遇见了程伯庸,也许这就是天意。
    人不能认命,但要信命,她不愿重蹈覆辙,与太子有牵扯。
    耳畔在嗡嗡作响,眼前有些眩晕,也许这就是身体在警铃大作,提醒着尽快离开。

    “哎,赵令仪——”
    江绛心一眼中发现了她,匆忙就撵了上来,也没穿鞋子,光着脚就跑。匆匆忙忙撵了上来,还喘着粗气,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眼睛放着亮光:“赵案首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与你说呢,你要替我主持公道。”
    他笑得灿烂,和过去记忆中没有区别,仍旧美丽。
    人和人之间好像有一种宿命的联系,明明已经刻意的避开,可仍旧会在某个地方相遇,尽管两人见面不相识。
    准确来说应该是单方面的不认识,赵令仪实在是太熟悉眼前这个男人了,虽然眼下还是少年,但是少年所有的时光,都是她陪着一起长大的。那目光所达到的每一寸,都隐藏着眷恋,那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身体不受控制的不由自主。
    可是这样的不由自主是让人讨厌的,面对他的突然靠近有些不自在,她想要尽快离开,但又怕自己因为厌恶而露出什么马脚,成为别人眼中的奇怪之处。不得已只得按耐着,面上心平气和,寻常的拱了拱手:“这位兄台说笑了。”
    这是重生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根本就不认识彼此,就只盼着以后都不认识,既然都曾让彼此那般痛苦,那么何必再相遇?
    面对这样的疏离,江绛心随手将耳畔的碎发别在耳后,脸上的笑容并未减少:“赵案首客气了,我叫做绛心,因为尚未弱冠,故而还没有字,你要不嫌弃就这么叫吧。”

    其他的人眼见这一幕,有些看不下去,嚷嚷道:“你是谁家的公子,在书院里面放肆,还在赵案首面前胡闹,衣冠不整,好意思在那套近乎?”
    江绛心眼皮都不抬,不咸不淡的说:“又没跟你套近乎,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就是这副不搭理人又偏偏对着你的样子,才叫人来气呢,这副样子实在是过于熟悉,少年的美好展现在这个年纪,几乎是赵令仪全部的记忆。
    然而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太子和臣女,而是如今太子殿下都客气相对的赵案首。
    赵令仪有些恍惚,但还能维持住自己的神态,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微笑,淡淡的说:“这位兄台还是先穿好鞋子吧,地面毕竟有些凉,在下就先不奉陪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江绛心一见人要走,一把就掐住了她的手腕,像在拼命抓着一条滑不溜秋的鱼,有些着急的说:“你得帮帮我,你瞧瞧那只鸟还在那虎视眈眈的瞧着我呢。”
    天空中的确盘旋着一只花白的鸟,在那里停留不肯离去,穿梭在云海当中,明显就是还惦记着什么。
    可是这一切和赵令仪有什么关系。有些无奈的甩了甩自己的手,她低声说道:“我以为鸟儿也无亲戚,说了她也不听,我如何给你做主?”
    “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他开始耍无赖,笑嘻嘻的盯着人瞧,也不松开手,那双桃花眼含着秋水,脉脉动人心魄。杏黄的衣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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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令仪实在挣脱不了,眼帘微微一垂。
    昔日和江绛心走到一起,也是她有心去迎合,可是如今自己摆出了这副不愿意搭理的态度,为何他还是不走?
    这心中微微起了犹疑,自己是重生的,那他呢?
    她心中单是这么一想,瞬间寒毛竖起,背后发凉,越发的小心谨慎,不动声色的问:“万事都有源头,是你先去人家的鸟窝拿鸟蛋的吧。”
    “万事都有源头,我拿的可不是鸟蛋。”江绛心学着她的口吻说了一句,伸出了自己的手。
    今日本是来探望太子太傅的,因闲来无事就来书院里逛逛,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沾染一下书卷气,看看能不能喜欢读书一些。
    他才走了两步就嫌累,在树下乘凉,见一个石头圆润可爱,便把它雕刻成一枚栩栩如生的蛋,想送给自己的老师。
    费尽千辛万苦总算雕得栩栩如生,谁知就闭眼小憩了一会,醒来一看蛋不见了。
    他还琢磨自己是不是在梦中雕的,以至于没有实物。
    只得又雕了一个,结果自然是不用说,睡了一觉又不见了。
    这第三次人可算是学聪明了,也想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江绎心雕完装睡,终于发现是一只鸟把“蛋”叼到树上的鸟窝了。
    哎呦,太子殿下很委屈,就算你是鸟也不能抢我的蛋啊。
    一来自己的作品不能白费,二来担心石头放在窝里会把鸟窝压碎,有着这两个原因,太子决定上树掏“蛋”。

    他把“蛋”放在手里,给赵令仪看,果然是一块石头,只是雕刻的太逼真,才叫鸟儿误会。他皱了皱鼻子,仰天指着鸟:“你连你孩子都分辨不清楚,真是只笨鸟。”
    那鸟儿似乎意识到了对方是在说自己,鸣叫了好几声,声音特别大,就好像是在愤怒。
    眼见着一人一鸟居然吵起架来,赵令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忍不住用指尖揉了揉眉心,心想能跟鸟儿吵架,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太子殿下做得出来。
    可问题是她自己也不是精通鸟语,即便是有误会也没办法在中间讲解清楚,摸着石头想了半天,试探性的伸出手去道:“你过来瞧瞧我手中这块石头,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也完全没有温度。”
    那鸟儿居然真的飞过来,落在了她的手上,用脑袋却贴了贴石块,围着仔仔细细的瞧了半天,仰天叫了两声,这翅膀一张也就飞走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别说是其他人看着惊讶,就连赵令仪自己都懵逼,本是想要借着这样的动作告诉太子殿下,她也没什么办法。可没想到鸟儿居然如此通情达理,最主要的是听懂了她的话。
    她摸着下巴,暗自感叹,难道是由于自己养了“朱雀”的缘故,所有鸟都对她亲近了不少。
    想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也别管这些,反正江绛心能够成功摆脱鸟儿还是很高兴的,拿回那块石头在手里摸来摸去,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活脱脱像是个小孩子。

    他是挺懦弱的,性格就不太好,有时候还爱发脾气,准确来说是对亲近的人发脾气,不熟悉的人很软弱。
    其实少年时候的太子生了一副骄傲的性情,可是随着逐渐长大,受人控制,就渐渐的变得懦弱胆小。
    她晃了晃自己胳膊:“现在能松开我的手了吗?”
    江绛心那块石头放到了她手里,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既然这个忙是你帮我解决的,那这我就送你了。能得到我亲手雕刻石头相送的,可没几人,你要珍惜。”
    赵令仪看着这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恍惚的想起了过去,前世的江绎心曾有个绰号,“顽石太子。”
    太子殿下从小诗词一塌糊涂,只爱雕石头玩。宫人嘲笑他就是个蠢笨不堪的顽石,他自己却乐呵,以为别人是夸他为璞玉。
    他不爱读书,因此受到了不少的训斥,以及他人的嘲笑,所以又养出了一副附庸风雅的臭毛病,赵令仪索性投其所好,饱读诗书,可是那时读书只是在讨好别人。
    而且讨好的还是一个不能自主的人。
    赵令仪反手就扔回了他的手里,冷淡的推辞:“像这种小玩意,我一直都不大喜欢,再加上又是兄台精心雕刻出来的东西,应该送给一个能够欣赏并且珍惜的人,绝非是我。”
    “我觉得你会很喜欢的。”江绛心皱了皱眉头。
    的确是喜欢过,但也仅仅是喜欢过而已,那个时候太子殿下给自己什么?她不都喜欢吗?
    只可惜那是过去式,种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怎么能拿过去自己的喜好,来衡量现在呢?
    “我向来只爱读诗书,除了诗书以外什么都不喜欢。”
    赵令仪那张素净的脸倒是可信程度极高,身上穿着一身儒生袍,脸蛋儿素面朝天,也许是过惯了以色侍他人的生活,如今索性连脂粉都免了。
    她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丽,腹有诗书气自华,连之前作为宠妃的那点儿妖艳之气都尽数被洗滴,就只是像一株莲花般绽放着。
    读书人与不读书的人有很大的区别,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这身上的气质,那清丽的感觉如同翠竹,当气质压过脸蛋儿的时候,只能用非同凡响这四个字来形容。
    江绛心一时之间哑然,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女子,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不单单是这张脸,这气质也叫他极为的心动,眼前这个女子仿佛就是为了让他心动而生的。
    他诚恳的说:“虽然你不喜欢,但我真的想送给你。”
    赵令仪仍旧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听着这句话还想嗤笑一声,果然是太子殿下,如此的任性,总觉得自己给的东西别人就要感激涕零的收着。
    她仍旧选择了拒绝:“如果给予别人的东西不是别人喜欢的,那么就不是礼物,而是累赘,而我这个人生性洒脱,最讨厌的就是累赘。这东西是你的一番心意,自然应该给合适的人,并非是我。”
    赵令仪客客气气的一揖,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连头也没有回,径直往廊桥上走远了。
    只剩下江绎心站在原地,拿着那块还残留着体温的石头,望着她的背影发愣。

    ……
    赵令仪一路往西,下了九曲桥,来到天子班所在的大亭台。天气尚冷,书院为了给学子们御寒,在亭台四周垂了一重素白纱幔,作挡风之用。清风拂过,轻纱飘摇,湖光山色隐在帘幕后,淡如水墨。
    人在亭中坐,倒真有几分飘飘欲仙之感。
    赵令仪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拿出今日要讲的课本预习。亭台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这也难怪,刚刚结束了校庆活动,大家的身体还都疲乏得很,自然是不愿意来上课了。
    然而对赵令仪来说,这具身体的时间都是借来的,一分一毫都不舍得浪费。
    过了一会人渐渐地多了,四周便有了喧闹的声音,赵令仪只埋头看书,倒也不将这些影响放在心上。
    等到全班学生都陆续到齐,教 罗元道才姗姗来迟。
    今日教授的是策论,罗元道抽查了几名学子的诵读情况,眉头便渐渐地皱了起来。
    他利剑一样的目光巡视一周,见还有人捧着课本昏昏欲睡,面上便有些沉了下来,将手里的书本啪的一声摔在讲台上,一拍桌子,厉声道:“我说你们……”
    在这暴风雨快要来临的前夕,一个声音轻飘飘的插了进来——
    “罗老头,你这么凶,真教我不习惯。”
    赵令仪闻声抬头,瞳孔蓦然睁大。
    雪白的纱幔被风吹开,露出亭台外笑意盈盈的少年。
    他唇红齿白,皮肤娇嫩,勾起的眼角不笑时也带着一点点弧度,让人如沐春风。少年悠哉悠哉的走到罗元道身边,一袭杏黄衣衫带着天然的贵气,教人不敢直视。
    罗元道看见来人,手中的戒尺啪的一声掉在讲台上,脱口惊呼:“……您?”
    他哆嗦着嘴唇,想要上前去迎,慌乱之中又把身前的木凳踢到了,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班上的学子没见过罗元道这副模样,当即觉得新鲜有趣,一个个都拿课本挡住脸憋着笑。
    少年看到罗元道的仓皇样子,眼中也盛满了笑意:“罗老头你慢些,这凳子可是榆木脑袋,若是磕着碰着,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出气。”
    罗元道尴尬的把凳子扶好,朝着少年深深一揖:“不知您亲自来访,罗某惭愧。”
    少年笑眯眯的受了这一拜,抬手让他起身,露出雪白的小虎牙:“不怪你,我就是来看看。”
    “你们继续。”
    少年懒洋洋地挥手,在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看向亭台里的人。
    众人议论纷纷,公孙云旗更是目光灼灼,但碍于罗元道在,还是按捺住性子听课。
    赵令仪心神不定的翻着书本,等到一堂课上完,才发现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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