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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历史上,不会留下名字的皇帝身边的女人[第4页]

作者:朝歌夜饮酒
首页 上一页[3] 本页[4] 下一页[5] 尾页[2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还是本世子去看看吧,这四园内各有乾坤,本世子亲自去会会。”
    黑暗中的程忠抿唇,黑色的夜空遮住了他会意的一笑,想着多少世家女子魂牵梦绕的世子爷,如今却在紧张着一个小姑娘,是不是说明他已心有所属,可是作为属下不能妄揣主子的心意,只好闪身躲入了暗幕之中。
    一片柏林对于程伯庸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没有浪费几许时间几个闪身就已经悄悄的来到学院。
    眨眼间身形来到了廊桥下,看着七十二贤亭,稍微的观察一下目标的方向已明确,那就是春园的方向,曾根据穆青的话了解到她在此处遇到过这人,再有就是赵令仪的监考官,在入学前曾送赵令仪 。
    程伯庸毫无遗漏得到了这个消息,想着这学院的东院长杭秋苒于此人曾是好友,那不见了的人兴许就在这里。
    这就使程伯庸打定了主意,最先来到了春园外。
    此时的春园有着一种静逸之美,外面漆黑的夜幕下,这里有着星光点点,仿佛苍穹之上独辟蹊径,点亮这片柔和之地。让人置身于桃源之中,有着世外桃源的惬意,一缕清风夹杂着花香徐徐吹来,恍然间仿佛看到那个如霜赛雪的女子,站在粉嫩欲滴的桃树之下。
    程伯庸立刻正色,偷窥可不是一个君子所为。得来的消息可得知杭秋苒的女儿杭牧云居住在此,那身为女子的赵令仪想必就在那里,而面前灼灼其华的桃树下,曾有她驻立的身影。
    程伯庸想着,不由得有些踌躇不前,平时已经渐晚,这里又是女子的闺阁,这贸然前往多有唐突,毕竟自己不是登徒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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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果不前去看一看,自己的心是上不着天下不落地,悬着的滋味可不舒服,毕竟这个人的现在关乎着将来,他不能再看着事态有着行差踏错。
    就在程伯庸思虑之间,他感觉一股强有力的气息包围了自己,马上应对之时感到对方并没有袭击的恶意,就看一人已经立在了自己的身前,相貌儒雅五官端正,捋着额下的三寸美髯,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同时一个漂亮的响指,贯穿在春园内。
    他目光闪过程伯庸华丽的大氅,织锦缎的劲装,腰上一块温润的宝玉有着独有的光润,同时也说明了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在看着他亮烈的赤红靴子,那云腾纹图案走金丝缝银线在璀璨的星空下熠熠生辉。
    面色红润如陌上公子,一丝温润中透着刚毅。想想谁家能有此子,不用多想他已知道。
    程伯庸程王府一个世子,受到了太多人的关注。杭秋苒自然也认得他,从最初还以为来了一个登徒浪子,到眼前才认出是谁时,揖礼说道:“是程世子,老朽这方有礼了。”
    程伯庸在看到他发出的一个信号之后,并没有多加理会,现在也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他的身份足以承受这一礼,更相信对方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危害,发出的信号也许只是提醒她的女儿有人来了。
    “不知程世子,夜晚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杭秋苒的夜晚两字咬的特别的重,如果说言语中有着一丝敬意,不如说有着一丝提醒。

    程伯庸没有想到会遇上这人,只是想打探一下自己心中想要的消息,可是一一旦遇上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正好当面锣对面鼓问一下,毕竟夜探深闺传出去影响一定不好搞不好又闹出来什么流言蜚语。
    于是他抱拳说道:“前几日穆王爷来我府上,说了他的小女穆青在学院学习的情况,同时还提起了童生试的案首,为何没在学院学习,我父王疑惑让本世子来问问,可本世子有事耽搁到今天这个时间,冒昧前来还请杭院士多加见谅。”
    程伯庸没有直说这个消息是穆青传递给他的,毕竟男女之间还是授受不亲的,穆青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所以他委婉的说了一下。
    杭秋苒本以为这应该是纨绔子弟,追求的也是丽奢至荜的人物,但没想到有这沉稳冷静的一面。若不是深夜来此,他当夸一句文质彬彬了。虽然程伯庸话语中有拿着程王爷说事的一面,但态度显得还是诚恳,想着他追问的人就在自己的园内,他一时到有了一丝窃笑的心理。
    赵令仪自从入学来到他的园中已经有些时日,不见她家中的任何人来寻找,反而是程王府的世子来寻人,这让他不由得多想了一层。
    程伯庸看着对方误会,心下也没有做任何的解释。毕竟赵令仪已经长发梳妆,到了有结鸳鸯的年纪。若是这个时候给别人都是这个想法,是不是也阻止一些乱点鸳鸯谱的事儿,那么事态也就不会如前世一般的出现。

    杭秋苒见他不语,又有着和善的态度,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于是说道:“赵令仪以是我的门生,今晚她得了一首诗,独自在廊桥上高兴呢。”
    杭秋苒说着又微皱了一下眉头道:“不过眼下好像她又添了一丝苦恼……”
    程伯庸一听疑惑的看去。
    “她呀,愁着我这春园里没有船可坐呢。”
    说着话杭秋苒明亮的眸子看向了东北侧的方向,程伯庸意会,拱了拱手告辞走了。
    而这时杭牧云缓步走了进来,轻声问道:“父亲为何不请世子进屋一叙?”
    杭秋苒摇了摇头,“为谁而来,自然奔谁而去,话说得再清楚,见不到人也是枉然。”
    杭牧云一笑,道:“人人追捧的世子,不知令仪可是其中一个。”
    “不见得。”杭秋苒道:“令仪虽然年纪尚小,但依我看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必然不会轻易为情而动,现在正是学习的大好时光她会抓紧的,短短的几日已经将为父授予你的才华榨尽,看来接下来的时日,要为父亲自上阵了,不然得来的贤徒在被别人拆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父亲急着让程世子见了人,然后再放心的走去,免得祸起四园对吧。”
    杭秋苒捋着额下的美髯,笑着道:“为父不该么?等着明珠耀世之时,那璀璨的光芒足以撼动四园。”
    看着父亲开怀而去,杭牧云也低笑不语,她相信自己父亲的眼光,从几日的接触中便知道,赵令仪是个可塑之才。
    文学之上的进步,让她这个久熏于书香门第的女子也望尘莫及。
    天生的智慧加上后天的勤奋,让她在学海上轻驾就熟。
    此刻这个女子仰望着飘渺的虚空,看着繁星点点的夜晚,也不知在幻想着什么,秀色的面庞下的嘴角竟泛起了一丝痴笑。
    只是当局者不知,这恐怕是她有生以来笑的最真心的一次。
    旁边的案几之上,几行笔墨还有些湿润未干,看来是她刚刚所书写的。
    某人没有任何动作的坐在了岸几后的木凳上,然后拿起纸张看着。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看着这样的诗句,程伯庸终于知道她为何望着星空痴笑了,敢情是醉在了星河当中,以至于自己坐到了对面都没察觉。
    看着这难得的一面,他没有出面去打扰对方,看着对方神游天外的模样,他不由得扶了扶自己的面颊。
    那灿若桃李的笑容干净纯粹,仿佛别人看上一眼都能将心融化。
    程伯庸的眼神不由得闪过一丝光芒,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光。
    如此的魅力四射竟不是因为对方惊心动魄的美,毕竟这张面容他熟悉过。而此刻有些融化的心,完全因为对方那温暖甜馨的笑容。
    也就在程伯庸不自觉的散发魅力四射的时候,一双眼睛茫然的看了过来,甚至还有着一丝痴迷的说道:“这里竟然也有星星啊?”
    于是她昂头看着对方,对于她难得犯痴的一面,程伯庸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
    忍住笑意的他调侃的说道:“用不用我给你弄一舟小船,驾上小船,划过亮丽的银河,人在船里,梦在心头。”
    听着这颇有磁性的男音,沉静在幻境中的赵令仪是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在看清对面人是谁之前,她还是纤手掩面啊了一声。
    不知这声儿啊是被对方惊吓,还是懊恼对方惊了自己的好梦,但从那一脸的厌弃可以判断是后者,因为在自己支离破碎的那刻,世上的黑暗已经动摇不了她的心。
    程伯庸看着对方反应过来,顿时爽朗的笑起来。
    别说程伯庸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也许是有着年轻的面容,使得他的笑容格外的阳光率直。
    一时间赵令仪仿佛忽略了这人是谁。
    可就是电光火石的思绪中她马上确定,人还是那个人,纵失三魂七魄都不会忘记的人,相比于那爱过的人都要记忆深刻。
    听着对方那坦然的一笑,真不明白什么时候对方和自己这般的熟了,居然在打扰了自己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的羞愧,反而如此爽朗的笑了。
    但怎么听着这笑都有取笑自己的意思,于是她沉着脸说道:“程世子,这不是王府的后花园,你这么笑不怕有什么不妥么?”
    而潜在的话语便是别引来他人,影响了她的闺名。这样的话她没有直接说出口,因为本来也是一个借口罢了。
    赵令仪说完,就小心的收起自己刚写的诗句走人。毕竟这个时不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她并不是很喜欢。
    “想必燕飞这个人,赵小姐你可认得吧?她有话让我转告你。”程伯庸拔高声调的说道,“不过看着你这要急着走的样子,怕是没有时间听吧,那本世子刚好也有急事,本想路过告知你一声,可现在看来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说完作势也要走,只是那玉树临风的背影犹如云移一般越过了赵令仪。
    星光淡淡的洒落在他的背影之上,使得那地上的影子犹如撼天狮子下云端,凭空多了一丝凌云之志。
    自己不会看错了吧,怎会突生如此的想法,赵令仪心里琢磨了两句,可眼下更关心的是燕飞捎来的话,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一个丫鬟怎么会求动一个世子,这让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可看着对方似决绝而去的身影,在想想那个情同姐妹的燕飞,她真的好想知道对方现在的情形,在看着对方转过廊桥,若是再不出声就出了春园了,所以她言不由衷的说道:“世子还请留步。”
    对方就在这句话说出之时戛然止步,似乎吃定了对方会留自己。
    于是态度上也有着一丝强硬,淡然地回转过身,面目冷清,看上去漫不经心:“赵小姐,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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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令仪踌躇着,看着对方那神情她感觉自己像是上钩的鱼。
    可是既然叫住了对方也不能不说,于是摆出一副疏离的模样问道:“是小女子唐突了,错意了程世子本意,不知燕飞托程世子捎什么话?还请世子告知。”
    程伯庸看着对方那有些不情愿的模样,不知为何起了一丝戏虐之心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赵令仪心中无奈,口中又在悄悄的磨着牙,可身下的脚步,却一点点的往前移动。虽知程伯庸伸出手掌道:“赵小姐在那里说就好,免得本世子影响了你的清誉。”
    恰到好处的传递也被对方恰到好处的回击。
    真是一个记仇的男人,总是用自己的话回击自己,那是不是等自己一切掌握手中,也凌迟了这个人才好。
    赵令仪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凌厉,因为她真的被气到了。
    “小姐这气势莫不是想杀了我吧?”程伯庸一笑,星光之下镀上的一层银辉,话语虽冷听着却有着一丝柔和。
    赵令仪知道此刻不是惹恼这人的时候,所以似有着一丝怅然的说道:“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世子多虑了。”
    程伯庸不让赵令仪往前走,他自己反而走了过来,俯视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心说若你知道了前生,想杀了我也不委屈,但是既然有了今生,那他就不让那些血淋淋的一幕在重演。

    看着星光下那夺人心魄的眸光,他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决不能让她与太子在相逢。
    于是他说道:“赵令仪,你的丫鬟捎信,本世子可是来了,难道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就这样拒我于千里,不是说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么?”
    星空之下,赵令仪鬓边的金饰划过一丝光彩,那是急速低头发出的一丝光芒,看来世上就没有白捡的事情,这传个话就要一壶酒,若是帮了一个大忙,还指不定要什么呢?
    可是问题是这里是春园,除了平日喝的花茶她怎么知道酒在哪了,或者说知道有,毕竟看到杭秋苒喝过,可怎么好意思去找她讨上一壶呢?根本没法子解释这酒是谁喝呢?
    赵令仪再度看去,眼神里多了一丝幽怨。
    程伯庸就眼神眨眨的看着她,仿佛没有酒入口,他就不会说上只言片语,一张薄薄的嘴片还不时的抿着。一时之间两人对望的只有眼神,也用眼神彼此的说着话语。
    就在这寂静的时刻,突然有人说道:“接着令仪。”于是一个酒坛就飘移过来。
    “杭院士也过来坐坐吧。”
    看着赵令仪一张粉脸还没有喝酒就成了酡红,一张半羞半怒的脸杏眼圆睁的看着他,于是他非常得意的说着。
    “不必了,程世子。”杭秋苒的话自远处传来,道,“爱徒记着明日为师授课,不可贪杯啊。”

    红着脸的赵令仪,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口齿不清过。呐呐的应了一声,就十分不爽的看向了程伯庸。
    “现在酒也有了,程世子有话快说吧,明日我有课呢。”
    赵令仪简直就是下了逐客令。
    说着把酒坛递给程伯庸,就希望他豪迈的接过酒坛,然后一饮而尽。
    可是对方并没有结过他的酒坛,可是走到了刚才的岸几之后,在木凳上坐了下来。
    想得到燕飞的消息,赵令仪只有乖乖的过去。只是深夜人静,酒坛放在木桌上的声音有些大。
    程伯庸似乎也不在意,飘了她一眼之后,撕掉了酒坛上的牛皮纸,然后很是悠闲的喝了一口。
    这一口下肚忽然意识到杭秋苒给的是花酒,居然是桃花酿。清香中带着一丝甜味儿。
    “这不是女孩喝的酒吗?”
    程伯庸突然感觉自己被耍了一下,于是把酒推到赵令仪的面前道:“这酒还是你喝吧。”
    “春园就这酒,院士常喝。”
    一看自己推脱也没有其他酒可换,程伯庸十分无奈的又抽了回来。
    没办法,王府里的酒可口的很,真没想到春园就这酒,应景么?无奈程伯庸只好喝这个。
    看着程伯庸一脸不爽的样,赵令仪居然莫名其妙的觉得心情好,然后就坐在对面,看着对方一脸无奈的样子。
    在对方喝下两口酒后她问道:“世子,现在肯说了吗?”
    程伯庸到也不耍无奈,放下了手里的酒坛说道:“燕飞让我告诉你,大夫人可能对你不利,不过你放心只是一些流言蜚语,我已经让人制止了。”

    说到这他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补充着说道:“你知道的本世子还未成婚,此刻外边流言四起,对本世子的形象有影响,所以为了我自己我也要阻止,你可别误会什么?”
    解释得这般清楚了,他才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睥睨着看赵令仪。
    赵令仪无视于他,心中关心的只有燕飞,于是道:“你在哪里遇到燕飞的。”
    “你家。”程伯庸毫不隐瞒的说道。
    一听这话赵令仪眉头紧皱着,不知燕飞为何回了赵府,为何不在书社,这让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由得想见燕飞问个清楚,可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道:“为何?”
    赵令仪的语气已经有了一丝冷意,这样的冷意说明了她很介意程伯庸夜探闺房。
    程伯庸自然看得真切,有些不悦的道:“本世子去,只是想确认一下谁在散布谣言,再者看看,本世子送你的礼物是否在府上?是否如他人所说被嫌弃了。”
    后边的话程伯庸说的很是虚空,毕竟东西他看到了就在赵府,看来别人的话并不是无中生有,只是借着鸡蛋有了缝隙下了蛆而已,还好自己是个心智成熟的人并不会被别人驾驭,可即便如此心中也并不舒服,所以说完了这句话,他狠狠的喝了一大口酒。
    可无论程伯庸是怎个态度,赵令仪她并不关心,此刻只想让人快些走。
    因为她心中现在念着的都是燕飞为何回了赵府,趁着夜色她想回府看看燕飞。
    于是说道:“谢谢程世子给我带来这个消息,令仪还有事,就此告辞。”
    如此的下了逐客令,程伯庸自然不好在呆着,只是察觉她眉宇间有着一丝着急之色,然后想了想说道:“这本世子进来的时候没有喝酒,头脑清醒的很,这会儿出去怕是有些迷茫,不知赵小姐可否送我出柏林。”
    赵令仪本想要推脱的,但想想自己也要出去,路过相送一下也没什么,所以她也没有推搪,只是前面引着路往春园外走去。
    赵令仪抿唇不语走在月光下,她那倾国倾城的面容并不因为冷淡而少了动容,本就是一笔难以勾勒的美人图,不管以怎样的心情呈现,都是精美绝伦的一面。
    程伯庸依旧喝着手里的桃花酿,似乎有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突然他幽幽的说道:“道院迎仙客,书堂隐相儒。也许你的将来就如同启蒙先生所说,毕竟学院这地也是庭栽西凤竹,池养化龙鱼。”
    赵令仪闻言一笑,只是挂在嘴边的笑只是微微的一翘,看着有丝丝的冷意,对方为何跟她说到启蒙两个字?还不是有着试探的语气,自己如今的才华可以说是一跃而起,使得这人的心中还是有着某种试探,有意无意总是流露一二。
    于是赵令仪边走边说道:“承蒙程世子高看,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
    如今我赵家就剩下我一个女子,怎忍心看着老父独自撑起家门,所以只是尽一些子女该有的义务,至于将来能否有所成就,令仪自己不好独断。”
    此时两人来到了学院门口,看着典雅高贵的学院大门,此时已经紧闭落锁。
    程伯庸看着不由的回望着赵令仪,放下手里已经喝空了的酒坛道:“我是翻墙进来的,要不我带你出去?”
    毫不避讳自己做了一回墙上君子,难道就为了给自己送一个信儿吗?赵令仪的心中有数。
    “不用。”赵令仪直接回绝了他,然后走到大锁下边只是轻轻的一拽,门锁应声而开。
    “这锁是假的呀?”
    程伯庸显然觉得有些大跌眼睛。
    “防君子,不挡小人。”
    也不知赵令仪话里几个意思?说完这句话便率先走了出去,看着程伯庸随后上来便将门虚掩上了,毕竟一会儿她还要回来的。
    “本世子为你捎个信儿,怎么就成了小人了,看来真是得不偿失,好人难做呀。”
    入了柏林赵令仪身姿巧妙的走过,对于后边传来的抱怨声,好笑不笑得道:“世子可是我朝未来的大英雄,小女子怎敢说世子爷呢。”
    闻听此言程伯庸灵光一闪的道:“你知道我未来是个英雄?”
    前面行走的赵令仪轻咬着朱唇,若不是想着日后的国家仰仗着此人,此刻她真想将这人丢入柏林中,如他所说迷失了方向才好呢,借机杀了他是不是能解心头之恨?
    这样的一股恨意让她的呼吸有着抽噎,在夜里听着格外的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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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程伯庸沉下声音,略带别扭的表达着关怀。
    只是琥珀色的眸子有了凝滞,隐隐约约的他能感觉到前面的似乎有着杀机。
    赵令仪深深的长呼了一口气,“春园里温暖如春,可是外边冷的很,我冷得有些难受而已。”
    赵令仪说完紧咬着一口银牙,娇小的身躯倔强的往前走着,可前面却突然被程伯庸拦住,就见他脱下了自己华丽的大氅,然后不由分说披在了赵令仪的身上,顺手系上道:“看来是本世子考虑欠周全。”
    “不用了。”赵令仪那柔荑一般的素手就想解下披风,这大氅是程伯庸一直穿戴在身上,有着他温暖的气息同样也有着他身上的味道,那是男子特有的气息再加上外来的熏香,虽然披在身上很温暖可是她不想与虎谋皮,毕竟危险曾经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你爽快的送本世子出来,不就是想着回赵府吗?这一路之上冷的很,若是你不想被冻着就乖乖的披着。”
    心思一下被对方点破了,赵令仪只好白了对方一眼,可在看到对方黑白分明的眸子投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不争气的换上了一张笑脸。
    毕竟入了星空学院,是不可以随意出去的,尤其是现在的自己入了东院士的门下,若是被好事之徒看见了,难免不会成为打击的把柄。想着自己几日没出来外边已经捕风捉影,所以眼下的这个人她不能去得罪。

    赵令仪的这一笑看在了程伯庸的眼中,说不出怎么都觉着挂着一丝狡诈,不过回头想想也好她多个心眼总比少个心眼强。
    果然赵令仪说道:“世子,你也知道我挂念燕飞,要不回去看看,给她一个稳妥我心里不踏实,所以这件事情世子不要跟任何人讲起好不好,毕竟我受了杭院士的滴水之恩,你说我还没报恩呢,便给他惹来麻烦是不是不好,所以还请世子守口如瓶。”
    程伯庸只是点了点头,至于这答不答应他可没说,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深沉,也许就是这样的沉默让人安稳了些。
    外边的风猎猎作响,随着风的吹过带着马打响鼻的声音,原来程伯庸的马十分的认主子,在看到了主子时主动的打着招呼。
    看着膘肥体壮的青色骏马,赵令仪还是系开了大氅,递过去道:“谢谢世子,这道路不同令仪就此别过。”
    说着话就要徒步而行。
    “不用送么?”
    “不用了。”
    倔强的身躯在微风中显得那样的飘渺,掉下了简单的话语独自前行,犹如顽强的小草即使在寒风中依然在石缝中生存,只为等待春的到来。
    暗处的程忠随着手指的驱动,默默的走了出来,然后将手里的缰绳递了过去。
    他一点都没有会意错程伯庸的举止,而对方也十分满意。手里牵着马迎着人而去。

    嘀嗒的马蹄声自后边过来,赵令仪很有礼貌的闪躲到一旁,很希望马匹快马加鞭的过去,然而马匹就驻足在自己的面前停下了。
    “赵小姐可会骑马,这样你回去能更快些。”
    程伯庸一脸认真的说道。
    心中有着事情结不开,赵令仪自然想早些见到燕飞,看着送到面前的脚程,又看了看马上玉树临风的程伯庸,她还是利落的上了马。
    实际行动告诉了程伯庸,她的骑马技术十分的娴熟。这有了马匹自然要赶时间,所以风驰电掣的就跑了出去。
    程伯庸后边喊了一声驾,踏着纷飞的雪沫也跑了过去。
    深夜的路上没有人来人往,所以任由马匹欢快的跑着,只是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啸而过在耳边是猎猎作响,吹的赵令仪有些睁不开眼睛,而娇嫩的脸被风吹的也有些生疼,于是她用一只握着缰绳,另一只手遮挡额头,以此来取下暖,可是这般做了手也是冻得生疼。
    几日没有来到外边的世界,温度已经急骤下降,尤其是在夜晚。
    就在赵令仪懊悔没有多穿一件衣服的时候,感觉身后有人骑到了自己的马上,下意识的便用胳膊去制肘对方。
    “别动。”说话的人自然是程伯庸,一只温暖的手接过了缰绳,然后将宽阔的大氅往前边拉了拉,在保持好一定距离的情况下,也顾及到了赵令仪的温暖。

    对方是不是正人君子,这个时候赵令仪不想去考量,因为现在的她的确冷得很,索性又往前扯了扯大氅,将自己整个人侧过身子埋在了里边,这么做也是害怕入了城被人看到,毕竟孤男寡女的惹人非议。
    然后狠了狠心闭上了眼睛,不去想这一刻合不合规矩。这个时候赵令仪可以听到里边跳动的心跳,虽然坐下两人保持着距离,但随着马的奔跑,赵令仪的头还会时不时的靠上对方的胸膛,于是她用手遮着自己的颜面,不让脸靠在那有力的胸膛之上。
    看着躲在大氅之下的女子,犹如鹌鹑一般,程伯庸淡笑着,突然间脑中有着一种想法,那就是保护着一个人自己也挺幸福。
    最起码比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子凌迟处死,要舒服的多。
    思虑至此的程伯庸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可是大氅之下的女子却不是这个想法。
    她柔若无骨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下一下向上蠕动着,因为头上别着锋利的金簪,只要拔下来插上那跳动的地方,就能解了自己一时之恨。
    可是当手蠕动到发簪的时候,程伯庸居然笑了一下道:“你别动,痒得很。”
    原来那手指的蠕动正贴着他的胸膛往上去,吓得赵令仪不敢在动,也怕对方误会了她是在挑逗对方,所以摸着金簪的手暂时的放在了头上。
    “我有点冷,所以搓搓脸。”

    赵令仪有着一丝尴尬的解释道。
    “知道你冷,不然我也不会过来,恐你闺名有碍,在里边老实点别出来要入城了。”
    寒风中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使得赵令仪的目光有些凝滞,她不可置信的眨着长长的睫毛。心中不由得想起一句话,那就是“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
    都说有德性的人一定能说出有道理的话,但能说出有道理的话的人不一定有德行,此时这做派究竟是哪种?
    本不想过多探讨他人格的人,此刻也扪心自问着。
    “你还冷么?”
    外边的人驾马前行,还要牵着一匹空马,时不时的引来别人的注目,
    赵令仪投过一角向外望着。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所以里边的赵令仪并不十分引人注意,之所以引来这么多的目光,看的都是马上英俊的少年郎,躲在大氅之下的人将这一切看得清楚,因为没有目光瞄向她或者说根本没察觉她的存在。
    这人长得高大,有的时候果然有好处。
    城里的夜晚交于城外就热闹多了,灯火通明的酒楼,临街列于道路两旁,可是程伯庸却不往这里边走,而是策马走向道路幽暗的地方。
    只是在拐过去的时候,还是路过了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就见那楼上五彩灯笼高悬,照得楼上的女子个个妖娆。
    “公子,深夜骑马策奔有何乐趣?到我们这里来坐坐吧。”

    一个放浪的声音自一个女子的嘴中喊出,然后便丢下一个绢帕不偏不倚迎向了程伯庸。
    程伯庸两手牵着缰绳,对于突如其来的帕子很是厌恶的看着,勒住了缰绳想躲过去,可是一个素白的小手接住了帕子。
    “哎哟哟,敢情公子这还有第三只手啊。”上边放浪的女子媚笑着道:“都说金屋藏娇,今日奴家可是长见识了,原来英雄大氅也可以这么用啊。”
    程伯庸很是厌弃的望上看了看,毕竟一路过来没人发现,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被人发现了。
    楼上的姑娘自然十分欣喜程伯庸的玉树临风,看着他勒住了马的缰绳,顿时欢快的向她挥舞着。
    “俏哥哥上楼坐坐吧。”一副酥得入骨的声音和那一副心急的模样仿佛要吃了程伯庸。
    程伯庸来回的呼吸着,显然是动气对方管他叫俏哥哥,很是不屑的瞪了对方一眼。
    “你也别气了,她们靠的就是嘴皮子吃饭,若是没有个巧舌如簧的嘴,怎么在男人堆里混呢,快走吧。”
    被赵令仪这么一催促,程伯庸才提着缰绳又往前去。
    “俏哥哥,别走啊,奴家心悦你呢!”
    赵令仪显能感觉到,程伯庸在那里压抑着怒气。
    “不至于吧,人家就是叫叫你,何必这么小气呢?”
    骑在马上的程伯庸一听,面色有了一丝难看道:“我好歹也是威风凛凛的世子爷,怎么到了她的嘴里成了俏哥哥,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回头本世子就让人拆了她这怡红院,让她们见人就喊。”
    赵令仪忍不住扶额。
    “你是威风凛凛的世子爷,可是她们有眼不识金镶玉,你又何必动气呢,都说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何必和一些风尘女子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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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伯庸拉了一下缰绳,似乎被赵令仪这句话呛住了。
    细碎的飞雪飘落下来,映在他褐色的眼眸里一片晶莹,剔透的没有杂质。那样温柔的瞳色让他说出来的话都软了几分:“不是与她们计较,是闻到那股脂粉味就腻得慌,也不爱听用钱买来的动听话。”
    赵令仪笑了下,迎面吹来的冷风吹得她头脑清醒了些,她从那宽大的大氅下探出头来,几缕碎发垂落在耳侧,露出一张明艳如玉的面容。宛如新月的眉尖微微上挑,漆黑的瞳仁迎着灯笼上流转的艳光,直直地望着程伯庸:“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世子爷生来高高在上,自然是不懂得卑贱的滋味。卑贱的人,连喜怒哀乐都是别人可以用钱买得到的。”
    程伯庸心头一颤,抓着缰绳的手猛然收紧。女子躲在大氅之下,被夜风吹乱的青丝有几缕拂过他的脸颊,微微的痒。靠在胸前的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一只用尾巴蜷起来的狸猫,分明是一个极度防备的姿势。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仿佛胸口被冻住的那个地方融化了一角,有鲜活的种子在生根发芽。女子舒展开的眉眼跟记忆里那张染血的面容重叠在一起,竟如一把锋利的刀在心头反复研磨,带着酸涩的痛楚。
    前世那个祸国妖妃被绑在旗杆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明艳的脸上却不见泪痕,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挑起的眉梢竟是带着一抹嘲讽。

    她看着薄情的帝王仰天大笑,那张一贯吐露奉承话语的艳丽红唇勾起苍白的弧度,字字诛心:“君王城外焦炭土,妾在深宫那得知。百万将士齐解甲,竟无一个是男儿。”
    那时候的他,看着女子盈满水雾却不肯落泪的眼睛,就像被一记闷锤击中了,行刑的话竟在喉咙里哽住了,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程伯庸自认光明磊落,也曾经将诛妖妃、护君王的口号喊得义正辞严,但面对着那样一双眼睛,斩落过无数敌首的将领也有些动摇了。
    后来他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个软弱的傀儡皇帝踉跄着扑上去抱住她,惨笑着将刀插进女子的心窝,明黄的龙袍上溅满了鲜血,滴落在旗台上。
    支离破碎的血肉映着寒光,触目惊心。
    “我心悦你。”
    皇帝颤抖着松开手,面色苍白的退开去,程伯庸便越过皇帝的背影看见女子含笑的嘴角,和缓缓阖上的眼睛。
    程伯庸一向看不起以色侍人的女子,更看不起在后宫里尔虞我诈的后妃,当计算着把这个迷惑君王的妖妃处死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迟疑。
    尽管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个女子只是个靶子。
    替君王遮掩昏庸的一个靶子。
    处死她,皇帝就成了一个暂时被蒙蔽地迷途知返的好皇帝,他程伯庸也成了一个忠心耿耿,冒死进谏的好将军。

    可不知为什么,看到女子的尸首倒在地上,本该冷眼旁观的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解开披风,俯下身将披风盖在女子鲜血淋漓的躯体上。
    等到那道雷劈下来的时候,程伯庸下意识地想,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却没想到,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地狱,而是熟悉的床帘,上面晃动的香囊正是他日后在沙场杀敌时遗失的那一只。
    他坐起身将那只香囊捏在手里,就像在捏着一个砰砰跳动的心脏。
    前世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停留在那双含泪的眼睛上。
    重生并没有程伯庸想象的那么轻松,反而是隔着一层迷雾,将他本以为的真相遮盖的更加扑朔迷离。
    他一步步接近她,本是想提醒着她不要误入歧途,可是却渐渐偏离了自己设定的轨道。
    就如今天,他明明可以不插手女子的府中事务,却还是忍不住骑马带她来此。
    当听到女子那句薄凉的话,回想起前世被绑在旗杆上姿态决绝的妖妃,那种莫名的钝痛让程伯庸心生颤栗。
    甚至有一瞬间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想要扶住女子羸弱的肩,却在即将触碰到的前一刻触电般的收了回来。
    最后程伯庸能做的,只能是不露痕迹的将大氅紧了紧,让怀里的狸猫暖和一点。
    既然赵令仪开口说情了,程伯庸也不愿再为难那些风尘女子,一夹马肚,长鞭轻扬,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转过街尾,将那群女子的娇笑声和脂粉香抛得远远的,只剩下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

    一路无话,空气有些沉闷,赵令仪安分的缩在大氅下面,只露出半张脸,睫毛微微垂着,沾染了一点点零星的雪花,衬得肤色越发的白腻,像一个静默的陶瓷娃娃。
    远远地望见赵府的牌匾,朱红色的大门肃穆的闭着,灯笼里的光被风吹的影影绰绰。
    已近深夜,守卫的家丁都已经歇下了,剩下的人都在宅子里值夜,因而门外空荡荡的。
    程伯庸在台阶外停下了马,却并未动身,只是朝赵令仪一扬下巴,示意她地方到了。
    程伯庸的马是他从小调教出来的战马,长得膘肥体壮,连毛发都要比平常的马柔顺许多。在夹杂着雪絮的寒风中奔波了一路也未见疲倦,此刻乍然停下来,不满的打着响鼻,在程伯庸的缰绳下不安分的蹦跶着蹄子。
    这匹马蹦哒的欢快,却苦了赵令仪。
    女孩子本就骨架小,这具身体因为年岁还小尚未发育,直接从马上跳下来有点吃力。更别说这匹马现在晃来晃去蹦跶得欢实,马鞍踩上去都打滑,让赵令仪更是暗暗叫苦。
    可是程伯庸在马上纹丝不动,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无动于衷地挑着眉毛,摆明了是想刁难她。赵令仪暗自咬牙,这人真是个斯文败类。
    她铁了心不去求他,眼睛一闭脸上摆出豪气冲天的神色来,抓着搭在马背上的皮革就要纵身跳下,落地的一瞬间却感觉整个身子一轻,被人一把捞了起来,就像在捞一条漏网的鱼。

    悬空了几秒,赵令仪也呆愣了几秒,接着稳稳地落到了实处。
    程伯庸将人放下了,看着少女罕见的惊慌表情,莫名有些恶趣味的满足,凑近了她挑眉一笑:“腿短就不要逞强了。”
    赵令仪咬着牙道了声谢,脸上现出微红的薄晕来,只是不是害羞,而是气的。
    把程伯庸独自丢在街道上,赵令仪不去看那人的表情,绕过府门口的石狮子,直奔着后门而去。谁知道这人牵着马,厚颜无耻的也跟了过来,赵令仪顿了顿脚步,这人也跟着停了停,赵令仪走得快些,这人和这人的马也哒哒的动起来,听着那马呼哧呼哧欢快的打着响鼻,赵令仪只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觉得月黑风高真是个杀人分尸的好天气。
    到了后门,果然有家丁守着。赵令仪并不急着过去,而是先站在那一片树叶的阴影中,耐心的观察着。
    所幸身后的人还不算太笨,默默地牵了马来,靴子踩在雪地上,避开零碎的树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所幸这人的马也不笨,不敢再打响鼻了,踏着小碎步任由主人用缰绳牵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赵令仪,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如果不是刚刚见识过它的热情,赵令仪差点就要信了。
    于是两人一马静悄悄的在一片漆黑的阴影里僵持着。
    后门外的小家丁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有点阴森森的。
    他往左右张望了一下,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偶尔有一两个行人,也是神色匆匆,萎靡不振的模样。
    小家丁打了个哈欠,虽然觉得不远处那棵大树下有三团不明阴影很奇怪的样子,但是一阵困意袭来也顾不上什么了,将手缩进衣袖里,一边呵气一边靠在门边,眯着眼睛打盹。
    虽然正值冬日,而且赵府也不算是苛待家仆的人家,但是下人被分发到的仍然不过是一层薄薄的夹袄,里面的棉絮有风就可以透过来。所以守夜的人都有一个铜盆,里面装着几块火炭。
    赵令仪看着家丁专心致志的拨弄着铜盆里的炭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轻声唤了一声:“阿福。”
    小家丁阿福抬起头,见是赵令仪,连忙要跪下请安。
    赵令仪抬手止住了对方的动作,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多礼,接着低声道:“我是来看燕飞的。”
    阿福听到后微微一愣,看着自家小姐风尘仆仆的样子,眼眶便有些热,他是刚来的新人,老家丁告老还乡后便接替位置来了府中,还不满半年,对赵令仪并不是很熟悉,但是接触过几次燕飞,对燕飞嘴里平易近人的小姐一直半信半疑。
    前几日燕飞被打,他也有所耳闻,但碍于男女有别也不敢去看一眼,今天突然见到赵令仪出现,还从对方口中听到燕飞的名字,顿时为自己以前有过的偏见而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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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福连忙从怀里掏出钥匙,将门锁打开,一面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响声,一面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他们都歇下了,小姐你快进去吧。这个时辰刚刚轮值换班,你挨着走廊往里走不会有人发现的。”
    赵令仪道了声谢,轻手轻脚的跨过门槛。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看见一人一马老老实实的呆在大树下,寒风中岿然不动的黑影竟然看起来有点委屈。
    嗯,这一定是错觉。
    赵令仪刻意忽略掉心头那点零星的愧疚,往走廊一路走过去,专挑背灯的暗处走,竟然没碰到什么人。这个时辰只有宅子里的下人还守着夜,房间也都一片漆黑。
    赵令仪的脚步放得很轻,穿过一个庭院,见到有烛光亮着,红柃木窗花格子看起来分外眼熟,窗口有个朦胧的剪影,看起来像是燕飞的轮廓,便上前敲了敲窗,压低了声音唤道:“燕飞?”
    里面有人发出模糊的应答声,紧接着凳子被踢倒,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不对劲。
    赵令仪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院子里就灯火通明,一群家丁鬼魅般的出现,将赵令仪拦了下来。
    “贼你们不抓,去抓你们小姐干什么,闹出来动静吵得全府不安宁,你们就满意了?”公孙夫人缓缓的走出来,发髻上工整的插着首饰,随着步履微微晃动,眉梢有淡淡的描红,根本不像是刚刚睡下的样子。

    为首的家丁点头称是,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冲公孙夫人认错,魁梧的身形却一动不动,恰好挡住了赵令仪的退路。
    赵令仪被围在中间,倒是也不急着走了,冷眼瞧着眼前的人,不怒反笑:“许久未见到母亲,实在想念的紧,想着回家来瞧一眼,未曾想,母亲的风采依旧,府里的下人倒是长进了,弄出个这么别具心裁的欢迎仪式。”
    周围的家丁被赵令仪的气势所吓住,都不敢再逼得太紧,有胆小的甚至咽了咽口水,偷偷的往后退了一步。
    为首的家丁叫周彪,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是公孙夫人招进来的,平时也最听公孙夫人的话。他一直不把赵令仪这个庶出的小姐放在眼里,加上平日里老听着府里的丫鬟嚼舌根,说公孙夫人一直把赵令仪当作眼中钉,就更想找个机会讨好公孙夫人了。
    这个表忠心的机会终于被他找到了。
    其实早在燕飞被打的那天晚上,公孙夫人就找到了他。
    那个养尊处优的妇人坐在红木楠椅上,把玩着手上的玉镯,鲜红的蔻丹像染了血一般,衬着削瘦的指骨,有种歇斯底里的阴郁。她年轻时也算是个美人,肤色白皙,浓眉丽目,只是随着面容的暴戾而失了颜色。靠着昂贵的脂粉去掩盖眼角的细纹,反而使整张面孔像戏台上的假面,细微的面部表情都透着怪异。
    周彪诚惶诚恐的跪着,听见公孙夫人似笑非笑的道:“我这府里有下人手脚不干净,本想着略施薄惩,打发出府也就罢了。
    谁曾想这奴婢有一个厉害的主子,两人是串通好的,这厢主子护短不让出府,那厢奴婢偷偷拿了珠宝孝敬主子。只可惜我为了保全赵府的脸面,实在不愿张扬,倒让那两人逍遥快活了。”
    周彪观察着公孙夫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的开口:“夫人仁善,不愿与小人计较,不过我一介莽夫也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再大的家业也抵不住家贼的挥霍。夫人给那白眼狼喂饱了,指不定日后恩将仇报,还要反咬夫人一口呢。”
    公孙夫人扫了他一眼,眸子里露出满意的神色,也并未急着应允,而是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碗,吹开茶水上面的浮沫,抿了一口方才幽幽地道:“你有这个忠心是好的。只是老爷公务缠身,奔波操劳,我实在不愿拿后宅的事去烦他的心。况且出了家贼,也是我督管不力,因为我的过失而要老爷费心,实在惭愧。”
    周彪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以前当土匪时见过的弯弯绕绕可不少,为争地盘也没少琢磨手段。他顿时明白了公孙夫人的意思,立刻挺直脊背,装作一副沉痛的表情,向椅子上的妇人连连磕头:“夫人待我不薄,我愿意替夫人分忧。周彪擅作主张捉了家贼,便自行向老爷请罪。”
    公孙夫人将茶碗重重地放下,挑起眉梢,眸子里透出一抹阴鸷:“好。你能为赵府考虑这么多,想必老爷知道了肯定很欣慰。
    到时候我会做主给你一些赏赐,若是以后你在赵府呆的不习惯,还有盘缠可以一展抱负。”
    “夫人大恩大德,周彪一定记在心里。”周彪听得不是滋味,嘴上对公孙夫人千恩万谢,假笑的脸有点绷不住了,心里生出憋闷来。
    他原以为只要巴结公孙夫人,就能在赵府待下去,多捞点油水。谁料到这女人疑心这么重,摆明了事成之后要赶他走,不让他给她留下麻烦。
    还没过河就要拆桥了。
    周彪在心里暗骂了几句,不过他也清楚,他这一趟浑水肯定会得罪那个奴婢的主子,恐怕以后在赵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还不如拿些金银早早离府才是实在。
    这样想着,尽管对面前这个颐指气使的女人心生不满,也只能强行压在心里,面上装出恭敬的神色:“那何时去抓那家贼比较好?”
    公孙夫人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眉眼中闪动着幽暗的光,嘴角的笑意晦暗不明。
    她拿起手边的金丝绣帕细细的擦拭了手指,打量着那色泽艳丽的蔻丹,微微眯起眼睛:“我身边的丫鬟跟我禀报,无意中听见那手脚不干净的奴婢给她主子通风报信,说是明日又要拿些珠宝交付与她,你们只管等到晚上躲在暗处,先不要出声,等到有动静再把贼人团团围住,可别打草惊蛇了。”
    周彪点了点头:“那抓到家贼后又该怎么处置?”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

    公孙夫人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将案台上的插花抽出一枝,突然毫无预兆的收紧手指,一点点将花瓣揉碎,猩红的花汁溅在蔻丹上,一片鲜艳的红,妖异而凌厉。
    女人愤恨的面容掩藏不住的狠辣,周彪打了个冷颤,慌慌张张的退下了。
    周彪等了一整天,等到夜色渐深,府里的家丁都快睡着的时候,他正打算放弃的时候,赵令仪出现了。
    屋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飘起来,借着隐藏身形的好位置,加上模糊的月光,他一眼就看出那个神色匆匆的身影正是赵府的庶出小姐赵令仪。
    这一看清,周彪心里的忐忑顿时消去了大半。
    他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主子,原来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落到他手里,还不是插翅难飞?
    虽然他的心里也有点嘀咕,因为看赵令仪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是公孙夫人嘴里说的,拿着珠宝四处挥霍。衣服料子挺素净的,头上也没插什么珠翠,一脸凝重的表情更不像是马上拿了珠宝去逍遥快活的样子,这真的是那个所谓的家贼吗?
    不过这跟他周彪并没什么关系。拿钱办事,管它真的假的呢。
    眼看着赵令仪走到燕飞的房门前,敲了下窗户,周彪屏住呼吸,等着赵令仪走进去以后人赃并获,叫她难以狡辩。
    蓄势待发之际,赵令仪却突然就走,不带一点迟疑,让守株待兔的周彪傻了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人都走了这还怎么继续?
    眼看着赵令仪步履轻快,就要往长廊上行去,周彪咬了咬牙,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硬着头皮指挥着家丁冲赵令仪围了过去,将人堵在中间。
    只是捉贼拿赃,这赵令仪手头上没有东西,让周彪准备好的质问顿时卡在了喉咙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公孙夫人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早就守在隔壁的屋子里听着动静,等到看着窗外亮起烛光,估摸着周彪将赵令仪逮住了,才施施然走出房间,打算欣赏这一出好戏。
    谁知道等她走出来一看,赵令仪素面朝天的站在人群中间,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端的是坦然自若,甚至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让她心头窝火不已。
    她耐着性子压下怒意,冷冷的扫了周彪一眼,只看得后者冷汗直流,方才对着家丁们指桑骂槐了几句,全是说给赵令仪听的:“还不快给小姐认错?看你们这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知道的是我赵府的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进贼了呢!”
    “夫人明鉴啊,还请莫怪兄弟们。”周彪很快反应过来,顺势接过话头,往里面扑通一跪,装作苦苦求饶的样子,唉声叹气的道:“我们都是照常巡逻,看看有没有贼人闯入,突然见着一个黑影,就赶紧追了上去,实在不知道是小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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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公孙夫人挑起眉梢,似笑非笑的瞥了赵令仪一眼,在丫鬟们搬来的梨花木织锦雕花椅上坐了下来,赵嬷嬷在她身边,替她披上一件藏青色的羽缎斗篷。
    赵令仪看出那料子上的梅花纹正是生母萧姨娘生前最擅长绣的样式,想起萧姨娘捧着绣好的梅花锦缎给父亲做了个暖炉套子,却被赵志隼嫌恶推开的样子,再一对比公孙氏身上做工精致的斗篷,不由得心中隐隐作痛。
    公孙氏固然不算赢家,但萧姨娘更是输得彻底。
    看着赵令仪的脸色阴晴不定,在烛光耀耀的灯笼下异常苍白,公孙夫人以为少女是在害怕,心头涌上一阵快意。她捧着赵嬷嬷送上来的汤婆子,满意的看着赵令仪单薄的身影立在雪地里,唇边浮起虚假的笑意:“再有缘由也不能冲撞小姐,在府里行走可不能没有规矩,长长记性也好,周彪你说是吗?”
    周彪搞不懂公孙夫人卖的什么药,不敢反驳,也不想受罚,只得支吾着点头。
    公孙夫人笑了笑,将目光移回到赵令仪身上,语气罕见地柔和,只听得赵令仪一阵不舒服:“大姑娘回家是件好事,奴才们做错事我也帮你罚了,大姑娘就消消气吧。”
    赵令仪直视她的眼睛,面容冷淡,眉目间掩藏不住的倦意,根本没心思跟她打太极:“母亲做主就好。想来他们也是护主心切,只想着讨主子欢心,失了分寸。”

    这句话说得云里雾里,周围人也听得稀里糊涂,只有公孙氏眉心一跳,目光陡然变冷,指甲扣在汤婆子的镂空花纹上,微微紧了一下。她听出赵令仪意有所指,拐着弯说这些家丁的行动是受人指使,心里实在是又惊又怒。
    不过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妮子能翻出什么大浪?
    公孙夫人强忍着爆发的怒意,面上阴云密布,使得她原本精致描画的妆容有些扭曲,嘴角的笑意也越发阴冷:“大姑娘肯来回家看看自然是好,只不过为何不提前通知府里,让春杏她们去迎接你?”
    赵令仪不咸不淡地搓着手腕,嘴上应答着:“父亲母亲事务繁忙,令仪思家心切,怕叨扰你们,还请母亲莫怪。”
    “大姑娘有心了。”公孙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赵令仪,眉梢的描红随着笑容高高挑起,鲜艳的如同毒蛇的红信,声音也不知不觉带上了威压:“那又为何不走府上的正门,而从这后门进来?”
    这话问得好。
    问得诛心!
    谁家小姐回自己的府里是不走正门而偷偷摸摸的溜进后门的,而且还是大半夜,一旦说出去教人听见,说没有做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别人都不会相信。
    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公孙夫人提起这个,可不是在为赵令仪着想。
    她一面是想营造自己疼爱庶女的假象,一面是故意提醒着在场的下人,可以乱嚼嚼舌根,最好添油加醋,说得越夸张越好。

    赵令仪几乎要为这女人精彩的演技拍手称快,公孙氏知道燕飞是她最亲近的人,如果燕飞有事赵令仪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如果光明正大的回到府中这女人一定会找借口不让见。
    所以赵令仪一定会挑在半夜,走赵府后门。
    赵令仪看着公孙夫人阴沉的脸色眯起眼睛,想着这女人日日守株待兔,等着她出现的样子,还真觉得有些可笑。她心里惦记着燕飞,不愿与公孙夫人过多周旋,也失了耐性,语气变得锋利起来:“母亲关心女儿,女儿自然也应该关心母亲。之前女儿吩咐了燕飞替我看望母亲一趟,谁知道这一去就杳无音信,女儿便回来看看。”
    公孙夫人抬起手摸着自己腕上的玉镯,慢悠悠的开口:“一个小丫鬟也值得大姑娘这么费心?星空书院的教习可是懈怠了学生的课业?”
    言下之意是赵令仪可真是闲。
    赵令仪面色不改的打断她,眸子里带着一抹嘲讽:“母亲不必担忧,女儿的课业每天都交由先生检查,不敢懈怠。至于燕飞,女儿托付她看望母亲,她没有回信,女儿担心母亲,实在是牵肠挂肚,想不任性都困难了。”
    公孙夫人转了转手镯,唇边勾起一丝诡秘的笑容:“大姑娘的孝顺是没话说的。如今已经见到了,大姑娘应该放心了罢。那燕飞笨手笨脚,晚膳时分打碎了厅堂里一个牡丹青釉瓷瓶,我训了她几句,她便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了。
    正巧大姑娘回来找她,我便陪你一块去看看她。”
    赵令仪却轻轻巧巧躬身行了个礼,淡淡的道:“不了,母亲说的是,不过是一个小丫鬟而已,如今见着母亲安好,女儿心里的大石便放下了。至于燕飞,打碎了瓷瓶理应受罚,哪有需要母亲看望她的道理。母亲快去歇下吧,女儿也该回学院了。”
    见赵令仪真的要走,公孙夫人的眼皮跳了跳,笑容也有些僵硬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赵令仪临到门口却打起了退堂鼓,这妮子一反常态的顺从让她也有些捉摸不透,简直又气又急,咬着牙勉强笑道:“燕飞那个小丫头从小服侍你,脾气比其他丫头大一些也正常,谁让她跟了一个好主子呢。我想着你们情谊深厚,说说话总是好的。我叫赵嬷嬷准备些甜汤,让大姑娘暖暖身子再回学院吧。”
    公孙夫人说着,唤了两声赵嬷嬷,只可惜半天不见人影,当即脸上有些挂不住,恨恨地一挥袖,吩咐旁边的丫鬟去准备,眉目间难掩恼怒。
    赵令仪看着对方的表情,知道公孙夫人又在鼓捣什么新招,不动声色的道:“从府里到城外的书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坐马车也要一个多时辰。女儿这次回来的匆忙,还未向学院里的先生请假,若是回去的迟了,误了早课,先生怪罪下来,女儿的声誉事小,赵府的颜面事大。”
    说到这里,赵令仪不出意料的看到公孙夫人的脸色变了变,便不慌不忙的拂去了斗篷上的落雪,理了理衣襟,粲然一笑:“母亲的甜汤,女儿还是留到下次再来享用吧。”

    公孙夫人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恰好这时赵嬷嬷慌慌张张的赶过来,手里端着甜汤,公孙夫人总算找到了话头,眉梢一挑,语气冷厉的对赵嬷嬷训斥道:“还不快把甜汤端进屋子里,叫你半天都不见人影,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赵嬷嬷,耽误了小姐回书院,到时候是想让我罚你吗?”
    赵嬷嬷连声认错,一味低着头唯唯诺诺,端着甜汤的手有些抖,也不敢去擦额头上的汗,只能听从公孙夫人的吩咐,步履僵硬的推开燕飞房间的门。
    屋子里只亮着一盏灯,光线有些昏暗,但足够看清房间里的摆设。公孙夫人抢先一步走了进去,面色便顿时一变,过了一会,才有些不甘的吐了口气。
    她的表情变化没逃过赵令仪的眼睛,虽然赵令仪不知道公孙氏在打什么算盘,但是对方咄咄逼人的姿态突然泄气了,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公孙氏的安排出了意外。
    赵令仪跟随着走进去,谁知道并没有什么惊世憾俗的场面,反而意外的,很平常。
    燕飞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双目微合,胸膛缓慢的起伏,看上去在熟睡。床边有桌椅,上面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个水壶,整洁的有些单调。靠床铺的一面有个窗户,正扣着一个碧绿的纱窗,微微掩着,穿进来一阵微风,偶尔还夹杂着一片素白的落雪。
    公孙夫人站在房门前,面色不虞,目光直勾勾的,似乎要将那桌椅盯出洞来,然而最终只能收回目光,闭了闭眼睛道:“看来这燕飞也没把大姑娘的嘱托放在心里,竟然贪睡忘了回信了。”
    赵令仪看到燕飞的手指紧握在掌心,躺在床上的姿势也有点别扭,记得这丫头睡觉轻,便明白她是在假寐。公孙夫人在旁边,就算燕飞醒着她们也不方便说话,赵令仪心里通透,只微微一笑,顺着公孙夫人道:“母亲说的是,这丫头仗着我宠她,竟把规矩给忘了。”
    她往四周扫了扫,便从案台上取出一把团扇来,对着燕飞的额头轻拍了几下,笑骂道:“还不快起来,难道让自家小姐唤你起床不成?”
    燕飞这才睁开眼睛,看见床边的赵令仪,眼圈便有些红了,咬了咬嘴唇,哽咽道:“燕飞不懂事,竟让小姐来……”
    她支起身子想下床行礼,无奈刚一动身便牵动了伤口,啊的叫了一声,牙关紧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严寒冬日的,她面上竟渗出薄薄一层冷汗,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赵令仪看得心中一痛,握住燕飞肩膀的手一紧,却压下了怒气,强颜欢笑的继续骂道:“还知道我是你小姐,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说了看过母亲以后就回来的,怎么拖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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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
    燕飞咬着牙握住赵令仪的手,被汗打湿的碎发垂落在耳边,显得面容更加苍白。
    赵令仪安抚的拍拍燕飞的肩膀,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披在燕飞的身上,又替她扣好衣襟,把放在床榻边的一双棉鞋放在她的脚边,嘴上却不留情的数落着:“你现在说情也晚了,还不快随我走,把书社的事情办好,就算你将功补过。”
    公孙夫人以为赵令仪看到燕飞的伤会发难,谁知道对方却提也不提,倒让她找的借口都落了空,在旁边看着她们主仆情深,不屑的嗤笑了一下。
    听得赵令仪要带燕飞走,微微皱眉,却换了一副慈善的口吻,叹着气道:“大姑娘这是要把燕飞带走?因着那个瓷瓶的事我罚了她几下,谁知道这丫头的身子比小姐还娇贵,竟然一口气躺到现在。要不然大姑娘还是让她好生歇息吧,等休息好了我再派车夫把人给你送过去。”
    赵令仪冷着脸,连推脱都懒得装,只抬一抬眼皮,看也不看公孙夫人:“母亲考虑的自然周全,只是我身边习惯了有人伺候了,若是把燕飞留在府里,回头父亲问起了,怕是以为女儿跟府里不亲近了,显得生分了。”
    公孙夫人猛地攒紧了手中的蔻丹,钩子一样的目光刺向赵令仪。
    这一番客套话绵里藏针,竟然是把赵志隼搬出来压她,教一贯心高气傲的公孙氏像是被打了一记闷锤,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分外不快,脸上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庶女的眼界果然就是窄,竟然还看不出这府里当家做主的人是谁,以为她怕了赵志隼?真是笑话!就算她把这丫鬟扣下了,那个男人还敢为了个丫鬟跟她撕破脸不成?
    公孙夫人这么想着,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就想要吩咐赵嬷嬷将人扣下。目光移到自己身上的斗篷,微微吐了口气,面色有些复杂,到底还是闭了闭眼睛,压下了怒意。
    这羽缎是赵志隼从苏州给她带回来的,因着花样别致,用料特殊,库存量本就十分稀少,再加上织造这羽缎的老匠人已经去世了,故而有价无市,被苏州城里的小姐夫人都快抢疯了,以穿上这羽缎为荣。
    赵志隼也是费了好些功夫才得到这羽缎,带回来的途中又遇到大雨,火急火燎的把羽缎先小心护着,不让它淋湿,自己却淋了个透。
    前几日王尚书的夫人过来做客,看到公孙夫人身上的斗篷,两眼放光的羡艳了许久,滔滔不绝的讲这缎子有多么难找,临走前还恋恋不舍的多看几眼,称赞公孙夫人的福气。
    公孙夫人被夸的飘飘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这件斗篷也就越发顺眼。想起赵志隼淋雨将羽缎带回府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屑一顾,觉得这男人太过无用,只会拿这些小手段讨好她,听了王尚书夫人的话再回想起来,不知怎么的,心底有些软了几分。
    她从小被众星拱月的捧着,珠宝翡翠都看腻了,还不至于收了一匹小小的羽缎就心生感动,何况她清楚地知道赵志隼是个功利到极点的男人,事事都要计算利弊,没有甜头的事是不愿意做的。

    这个男人讨她欢心,只是为了更好的榨干她的价值。
    可是,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饶是心机深沉如公孙氏,到底还是对枕边人寄托着一些平常女子的期冀。
    公孙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赵令仪把燕飞扶起来,是打定主意要把人带走,少女平静的面色也表明了她的有恃无恐,突然有些懒得再打发她们了。略带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公孙夫人挥了挥手,嗓子有些哑:“大姑娘既然执意带走她,那便带走吧。”
    燕飞微微一愣,不明白公孙夫人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面上显出犹豫的神色,一双脚悬在床边,并不敢妄动。相比之下赵令仪则要镇定许多,一双墨瞳平静无波,对着公孙夫人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就把燕飞扶着站起来。
    赵嬷嬷赶紧上前帮忙,搀住燕飞的另一边胳膊,跟赵令仪配合着将燕飞扶到房门前。
    三人缓步下了台阶,往后门走着。
    赵嬷嬷回头见公孙夫人的背影定定地立在那个屋子里,隔着一段距离应该注意不到她,便吩咐人找了府里的车夫,把燕飞和赵令仪送上了马车,用衣袖擦拭着里面的坐垫,满脸堆笑的讨好着:“小姐你们回家一趟不容易,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老奴给你们带上?”
    赵令仪还未开口,倒是燕飞先说话了,对着赵嬷嬷一行礼,感激的道:“今日多谢嬷嬷了。”

    赵嬷嬷假意推辞着,眼睛却往赵令仪那里看去:“嗨,这有什么可谢的,都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她摆着手,却迟迟没下马车,焦虑的候在一旁,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赵令仪微微一笑,冲赵嬷嬷点了点头:“嬷嬷的回护之情,令仪记下了。”
    看着赵嬷嬷一脸紧张的神情,赵令仪顿了顿,补上一句:“嬷嬷想要的,定然也能心想事成。”
    赵嬷嬷这才舒了一口气,如获大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点头如捣蒜,嘴里不住地道着谢:“多谢小姐,多谢。”
    她下了马车,跟车夫耳语了几句,貌似是什么叮嘱的话,然后对着赵令仪行了一个礼,便转身走了。
    马车启动,蹄声哒哒的离开了赵府。赵令仪扶着燕飞的肩膀坐在马车内,看着对方虚弱的脸色微微皱眉,凝重的开口:“燕飞,你受苦了。是我没有护好你。”
    燕飞摇摇头,对赵令仪的关心很是感动,连忙安抚道:“小姐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有句话是不入虎穴,焉得斧子,我在府里折腾了一道,以后肯定会更加强壮,做小姐的斧子,不让那些坏人欺负小姐!”
    赵令仪听着这话不对劲,扑哧一声笑出来,刮了刮燕飞的鼻梁:“小傻瓜,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什么斧子啊,你家小姐也不劈柴,你可别把自己的脑袋削尖了。”

    燕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气氛倒是轻松了很多。
    马车往前行了几步,赵令仪突然想起了什么,掀开车帘往外一看,饶是镇定如她,也吃了一惊。
    站在那树下一动不动的除了程伯庸和他的马,还有谁?
    赵令仪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颅,抓着织锦帘拢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眼眶有些热,但又不明白这股心绪从何而来,只觉得胸口仿佛有细小的蚂蚁在咬,一点点痛和一点点痒。
    树叶婆娑,月色皎洁,一直连绵不断的雪絮不知何时停了,只徒留满地如霜如月的白。车轮碾过的时候,发出沙沙的轻响,像磨碎了糖罐里的水晶糖,脆生生的,又带着细密的柔软。一人一马站在那棵树下,安安静静的,像是两座静止不动的雕塑,跟雪地融合起来竟有种意外的和谐。
    如果忽略那马冻得瑟瑟发抖的马蹄的话。
    赵令仪看着那马一副想打喷嚏却不敢打的模样,莫名有点想笑,但又觉得笑出来不厚道,只能咳嗽一声,掩盖了上挑的嘴角。她低声吩咐外面的车夫:“赵叔,把马车往那棵大树下停一停吧,我好像遇着一个旧友。”
    车夫连声答应着,甩开鞭子,驾着马车直奔大树下而去。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那一人一马看见驶过来的马车,不约而同的抬眼望着。
    赵令仪掀开车帘,恰好能看见程伯庸亮晶晶的眼睛,不说话的时候,很像是大型的犬类动物,让人看了就心软。月色洒在这个人的脸上,流畅的线条异常精美,深邃的五官如墨笔勾勒,恰好出于少年和青年的分界线,虽然不如前世那个俊美勇猛的将军锋芒毕露,却更加凸显出眉眼的俊逸。
    正是翩翩少年郎的年纪,雪夜马中行,满楼红袖招,却扬起马鞭将那片红粉香云抛之脑后,只独自站在树下,和一匹冻得瑟瑟发抖的马相依为伴,等着一人归。
    赵令仪想要开口说话,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时宜,她的巧合如簧,在此刻通通哑了火。
    最后只能拿一双眼睛看着程伯庸,心里明白自己直勾勾的目光很失礼,也很傻气,但是那雪地里的人,仿佛有一种叫人移不开目光的力量。
    程伯庸看着赵令仪掀开车帘,就木呆呆的看着他,也不说话,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原本是打算把人送到府里就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少女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片黑暗渐渐吞没了她,莫名觉得胸口一紧。
    他抑制住了自己跟上去的冲动,拍拍自己摇头晃脑的马,打定主意在树下等赵令仪。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他看着雪絮飘落在赵府的屋檐上,又融化在灯笼的光里,朦朦胧胧的一片,像是打碎的月色流淌下来。
    觉得这比沙场的厮杀还漫长。
    49
    第050隐秘
    所幸,最后他等到了她。
    程伯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隔着朦朦胧胧的月色,唯恐这一袭粉衣随着雪一样融化了。
    坐在马车内的少女,面色依旧是羸弱的白,欺霜赛雪,显得眉目有点薄凉。乌黑的睫毛半垂着,似乎是不敢看他一般,在眼睑处投下一痕淡淡的阴翳,像濡湿的鸦羽。
    程伯庸收回目光,胸腔里莫名有一团血肉在灼灼的烧着。
    抚了抚自家骏马的头顶,一跃而上,跨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赵令仪。
    虽然这个女子牙尖嘴利,浑身都带着刺,然而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也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就如程伯庸以前见过的一种蚌壳,表面上尖锐的沙石,是为了掩盖内里柔软的珍珠。
    身边的马蹭了蹭他的手,也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赵令仪,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程伯庸想着人不能比马怂,装着淡定的样子清一清喉咙,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见到燕飞了么?他们没刁难你们吧?”
    赵令仪轻轻一点头,乌黑的眼瞳瞧着他,像是才看清他似的:“谢世子爷关心,我们没事。”
    她瞟了一眼那马红红的鼻子,有点不忍地移开目光。
    其实她想说,被冻在雪地里的这两只更像是有事的样子。
    “那就好。”程伯庸眉眼弯弯,笑得露出大白牙。

    他生的俊美,舒展开眉眼的时候就更添几分明媚风流。那双白云缎底火焰纹的长靴就踩在雪地上,垂坠下来的披风勾勒出匀称精瘦的腰身,映衬着银光耀耀的雪地犹如一株玉树芝兰。
    赵令仪等了一会,对方却没了下文,平日里唇枪舌战的两个人一旦安静下来,气氛便变得有点微妙。几个客套的字眼在喉咙里翻滚了半天,到底是咽了下去,赵令仪只对着程伯庸唯一颔首,不咸不淡地嘱咐道:“晚上寒气重,世子爷还是早些回府吧。”
    程伯庸嘴角微翘,笑意盈盈的应了:“谢赵榜首关心,不胜荣幸。”
    他把缰绳攒在手里打了个结,微微一拉,那匹困得打盹的马晃了晃脑袋,立刻精神起来,抖落了身上的雪,就要撒丫子往前跑,结果刚要跑就被缰绳勒住,顿时委屈的泪眼汪汪。
    赵令仪看得扑哧一笑。
    程伯庸对她洒脱的招了招手,转身扬起马鞭,就要踏雪离开,却突然被赵令仪叫住了。
    “别回头,我就是随口一问。”
    少女的声音轻柔飘渺,明明离的很近,却像是隔了很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幽微的风声,隐隐带了几分迟疑,“程世子……不,程伯庸,你为什么要来?”
    程伯庸微微一怔,对方把他的名字叫得太过咬牙切齿,像是审判什么囚犯一样,跟这样暧昧缱绻的月色一点都不配,让他暗自嘀咕这女人果然不解风情。

    轻咳一声缓解了莫名的紧张,程伯庸眉梢一挑,半开玩笑半是正经的道:“程某今日出门前看了黄历,说宜出游,逢故友,便出来转转了。这一出门还遇上这么好的雪,这么圆的月亮,当然是赚到了。还要多亏着赵榜首这个贵人。”
    他的话一字一顿的落在赵令仪的耳朵里,每个字都像在揭露一个谜底,可是合在一起,又分明是一个谜。
    赵令仪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心想这个人真是糟糕透了,回答问题老是拐弯抹角,不肯说到节骨眼上。可是看着对方乖乖目视前方的背影,又感觉火气泄了大半,发不出来。
    终究只是摇摇头,无奈地跟他道别:“世子爷折煞我了,无论以后想看雪还是想看月亮,只要你吱一声,排队的人能从东市排到西市,何必借着我的由头。今日就此别过,世子爷的恩情小女定不敢忘。”
    程伯庸听出了话里的疏离,面色一僵,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嘴角自以为很潇洒的笑容也要挂不住了。
    这女人怎么油盐不进呢,到底是谁比较危险啊,她一个蛇蝎美人居然把他当作蛇蝎避开了。
    苍天啊,还有比这更冤的事情吗?!
    未来的镇国大将军程伯庸表示很委屈。
    不过委屈归委屈,男人的风度还是不能丢的,他只能咬着牙,保持着自己云淡风轻的背影,摸摸马头,把赵令仪的建议当作耳边风,漫不经心的道:“嗯,后会有期。”

    他一扬马鞭,回头对赵令仪一勾唇角,身影与马车交错而过,墨蓝色的袍角淡入夜色里,很快消失在街头。
    赵令仪这才将车帘放下,马车又开始缓缓向前行驶。燕飞看出自家小姐心神不宁,显然是有心事,但又不敢直接问,只能用手握住赵令仪的手,向她传递过去一些微薄的温度。
    赵令仪回头对燕飞笑了笑,她神色自若,语气也是淡淡的,问的问题却是凝重的:“燕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那边的人为难你了么?”
    燕飞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想强颜欢笑终究是摆不出笑脸,紧紧把衣角攥在手心里,来回搅动着,狠了狠心,咬牙道:“是燕飞蠢笨拖累了小姐,小姐托人带回府里的东西燕飞一直好生保管着,可不知怎么的,春杏给夫人禀告说,我偷拿了云旗小姐的东西。我自然不认,可是小姐的东西却让他们抢了去。好在最后又夺了回来,不然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小姐……”
    赵令仪对燕飞摇摇头,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你并没有拖累我。还有,今日母亲可是在你那里安排了什么东西?”
    燕飞连忙点点头,神情中带着几分后怕,瞪大眼睛道:“小姐回来之前夫人曾派人给我端了一碗甜汤,那丫鬟还非要盯着我喝下去,我只能硬着头皮喝。喝完就觉得犯困,那丫鬟也劝着我睡。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后来脑子一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了就听见外面有吵闹声,还灯火通明的,接着听见夫人让赵嬷嬷来推门,我摸不准夫人卖什么药,就赶紧躺下装睡了。再后来,就看见小姐了。”
    赵令仪细细的听完燕飞的话,秀眉微蹙,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缓缓开口:“那你当时醒来可发现房间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燕飞微微一愣,被问住了,眼中透出茫然的神色来,一面回想一面道:“回小姐,并没有,桌子椅子都没变,也好好的在原来的位置,房间里的东西既没有多也没有少,我……”
    燕飞突然哑口,有些窘迫的看了赵令仪一眼,停顿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的补充道:“连我身上的衣服都规规矩矩的,明显没有人搜过我的身,就是莫名其妙让我睡了一觉而已,所以我也搞不懂夫人今天是玩的什么把戏。”
    赵令仪轻吐了一口气,那股压在心头的疑虑并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沉重了,回忆起公孙氏唇边那阴冷的笑容,赵令仪几乎可以断定那女人一定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才会急切的催促自己去看燕飞。
    燕飞也被公孙氏利用了。
    身边最亲近的人被人拿来对付自己,这滋味并不好受。
    去星空书院求学,本来也有避着公孙氏的意思,赵令仪知道这女人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料到对方动手这么急,自己刚进书院不久就找个由头来发难,这还真是完全不把自己的功名之身放在眼里。

    或者说,正是对自己的功名有所忌惮,害怕以后更拿捏不了她赵令仪,所以才一刻都不愿多等。
    看来以后的路也同样不轻松。
    她要努力站到更高的位置才是。若是再松懈一点,怕是会被公孙氏迫不及待的踩在脚底。
    还有一个最深的疑问是,公孙氏进房间时神色变幻,而且也的确是虚惊一场,这背后又藏着什么隐秘?
    赵令仪将心里的那根弦绷的更紧了些,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对着燕飞微微一笑,将她身上披着的斗篷系紧,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想不通就不想了,人回来就好。放心吧,你家小姐有分寸的。”
    燕飞低下头,有些愧疚的吸了吸鼻子:“是我没帮上小姐的忙。”
    赵令仪刮刮她的鼻梁,轻笑出声,无奈的道:“你若是真的想帮我,就赶快把身体养好,别让我天天看你哭鼻子就行。”
    燕飞连忙用手擦了擦脸,对着赵令仪连声应道:“小姐放心,燕飞听你的话。”
    赵令仪含笑点点头,又掀开车帘去看窗外的雪,凛冽的空气像鲜活的藤蔓一样挤进肺里,将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
    马车先在城外的书社停了下来。
    赵令仪下车将燕飞安置下来,帮她涂了药,又细细的嘱咐了燕飞一些琐事,看见对方一脸认真地连连点头,甚至要拿毛笔记录下来,赵令仪也有点啼笑皆非。
    这一路折腾回来,也费了不少时间,尽管燕飞眼巴巴的瞅着自家小姐,也有点舍不得,但嘴上还是乖乖跟赵令仪道别了。
    50
    马车到达星空书院的时候,正值拂晓。雪初停,道旁的冰凌还未消融,零星的点缀在枝叶间,像黛绿窗纱上的流萤,风一吹,簇簇枝叶微微浮动,那点点珍珠白便若隐若现,扑朔迷离。
    正是红炉醅绿蚁的好天气。
    只可惜不是月色满芳庭的夜晚,也没有醉卧石凳的闲人,有的只是一个埋头赶路不解风情的赵令仪。
    这个时间正是星空书院学子们早读的时间。
    赵令仪从马车上下来,隔着松柏林能听见疏疏朗朗的读书声,气势倒是挺足,只是不那么整齐,偶尔还有一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让赵令仪疑心里面是不是有几个充数的南郭先生。
    赵令仪迎着寒风加快了脚步,远远地看见门口的书童,迟到似乎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公孙先生的脸色。她脚步顿了顿,突然一拐,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短短几秒的时间,赵令仪已经一脸淡定的做下了决定。
    她将长裙简单的挽了一下,小心的避开了正门的书童,此时天色还不算特别明朗,远处的山也是影影绰绰的一团,再加上有松柏林的遮挡,蒙混过关应该没问题。
    是的,她打算翻、围、墙。
    她记得书院围墙的西面有一个缺口,便快步向那里走去。
    围墙的西面离得并不远,赵令仪很快就到了,看了看上面的缺口,她心下一松,那里正好够一人攀爬,周围残留着一些脚印,看样子有贪玩的学子偷跑出去过。

    赵令仪目测了一下能够到的距离,脚踩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尝试着往上爬。
    没想到脚下的石头有些松动,稍微一用力就开始摇晃,一时赵令仪也有点进退两难。
    围墙上光秃秃的也没什么着力点,赵令仪往身边看了看,左手边有一根藤蔓,试着用手拽了拽,发现根基还算牢固,便干脆将藤蔓卷起来打了一个结,套在手腕上。
    做完这些,也算是对自己的安全有了个保险,借着藤蔓的力量,艰难的往上爬,倒像是在不断生长的小草一般坚韧。
    总算是坐到墙头,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是有了汗珠,深深的松了口气,正准备下去,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大叫一声:“赵令仪!”
    她一个哆嗦险些掉下去,定睛一瞧,竟然是穆青在那里挥手,这人灵巧的跟猴子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上来,手扶着墙面,脚下用力一蹬,一下子就坐到了墙头上。
    都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瞧瞧人家那副灵巧的样子,赵令仪不禁唾弃起了自己弱鸡的身体,然后冲着人笑了笑:“不想在此处遇见了穆青姐姐,当真是有缘分。”
    “逃课的人都是兄弟,咱们一起。”穆青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伸手就拉着人身子往下一栽,穆青翻个身,平稳的落在地上,顺手一抬,拽着赵令仪在原地打转卸力。
    赵令仪穿着一件长裙,那裙子波浪边转起来犹如花朵盛开,长发也随之飘摇,纤细的身姿,靓丽的脸蛋,舞蹈般的美丽。

    她自个是美了,人却也呆住了,毕竟自己好不容易爬上墙头,如今居然被拽!了!下!来!
    穆青还犹自不觉自己做坏了事儿,兴致勃勃的说:“真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好学生居然也会有逃课的时候,果然,每个好学生心里都住着一个学渣,需要释放出来。来来来,我带你出去玩,这山脚下我很熟悉的。”
    赵令仪又能说什么?只能干笑两声,想要委婉的表达出自己并非是要逃课,反而是想要进去读书。
    只可惜穆青是个急性子,自己认定了什么的就是什么,也不会给人说话的机会,何况眼下犹如逃出牢笼的鸟儿,正向往着自由自在的蓝天,自然是想也不想的就捏着赵令仪的手往外跑。
    “等等等等……”赵令仪上气不接下气,偏偏这一句话就是说不完,只得按耐下来。
    一条小路枝叶茂密,柏树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不断的打在人的脸上,因为跑得有些急,阳光忽暗忽明。
    在越过这条小路以后,爬过阶梯,就已经来到山脚下。
    这小镇子当中有普通的百姓,也有和书院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总而言之,只出了一副热闹祥和的场景,毕竟没有人敢在书院脚下放肆。
    街市上四通八达,有无数的小贩在叫卖着东西,也并非是缺那几个钱,只是闲着没事儿干,总要热闹热闹。

    穆青手里是不差钱儿的,扔了两个铜板过去,买下两个糖人,她和赵令仪一人一个。
    还真就别说!赵令仪虽然活了两辈子,但是吃过糖人儿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舔一舔那浓郁的麦芽香气在嘴中泛开,此时此刻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咱们去哪玩?”哦,倒也说得上来这一句。
    穆青也没什么目的地,只是想逃出那个压抑的书院而已,左右张望着,随口说道:“自然是哪里热闹去哪里。”
    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走在街路上,倒也惹眼,毕竟生得漂亮,又在那里说着话,旁人听见了难免搭一句嘴:“要说哪里热闹,怕是如今山脚下的两大食肆。这两家同时要换名字,还要比着来,据说谁能给取个让人满意的名字,店老板就会赠上无数的佳肴美味,不少人都去试过了,只可惜不成功。”
    “还有这样的事儿,那不如你去给他取个名字吧,反正你随口取,他们也肯定想要。”穆青理所当然的说着,这些话也的确是应当的,毕竟赵令仪如今也算是名声大振,在星空书苑里面也是叫得上名字的一号人物,大家都说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有这么个人给取个名字,那谁不受着?
    倒是那路人听他们这样说,扑哧一笑:“小姑娘倒是大口气。”
    穆青哼笑一声,指了指身边的人:“你知道什么?这可是赵令仪,听说过吧。”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就是因为突然冒出来这一号人物,多少人都在打听着,而且因为事情很传奇,书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变成了个故事说呢。
    路人面露惊异:“案首?”
    赵令仪有些不大好意思,羞涩一笑,摆了摆手:“侥幸而已,侥幸而已。”说罢就拉着穆青赶紧跑,走到一边去也见四下无人,才无奈的说:“咱们两个是逃课跑出来的,低调一点,省着惹了麻烦,毕竟找我麻烦的人还不在少数。”
    “你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天塌下来我给你撑着。”穆青一副很仗义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胸口,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胸可真小。”
    赵令仪脸色顿时一红,扭身就往出走,这人说起话来可真是豪迈,有时候叫自己都难以招架。但是她相信自己的胸以后会变大,毕竟是前世宠妃,身材必须有料。
    这段山脚下也不算太熟悉,也不知去哪,索性就在一棵大杨树下坐了下来,因为数目很大的缘故,底下叫人摆上了桌椅板凳用来乘凉的东西,去那闲坐也是好的。
    穆青也跟了上来,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咱们两个总不好,就在这呆着吧,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赵令仪狡黠一笑:“咱们在这呆着,待会儿自然会有人找咱们。”在心里面琢磨着,名号都已经报出去了,怕是也会传开了,所以接下来一定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穆青挑了挑眉,倒也没多想,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索性就悠哉一会儿,等着人来。
    虽然阳光还是很热的,但是有树伞作为遮挡,整个人置身于阴影下面,觉得舒适,这树木还很漂亮,粗枝斜倚,隐隐约约透过树枝叶能看见光晕流转,好不美丽。
    就这样静静的欣赏着美景,约莫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瞧见有人张望着走过来,欲言又止,但还是拱了拱手:“敢问两位之中可有一位是,赵案首?”
    赵令仪和穆青目光相错,就像是在说,我没说错吧。
    嗯,你说的真对。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儿吗?”她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只见眼前的人穿着并不富贵,是粗衣麻布很是结实那种,该是个跑腿儿的。
    “您可听说过东家食肆,我是那的店小二,我们家老板听说赵案首大驾光临,想请您过去吃点东西。”小二哥一脸讨好的样子,笑起来却并不油腻,反而很是真诚。
    赵令怡歪着头笑了笑,这止住了穆青要答应的举动,摇头道:“那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如今还不饿,也不爱动弹,倒是多谢老板美意了,劳烦你帮我回绝。”
    小二哥如今出来是领了死命令的,不能将人带回去,有些着急,又说道:“这饭菜都已经备下了,全都是美味,倘若说错过的话,未免可惜了。”
    赵令仪笑笑,还要继续拒绝,刚要说话,就瞧见身后又有人来,顿时笑的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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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看的舒服麻烦给楼主点个赞,今天先更新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左心房爱情】继续阅读,回复90167,从“第052章 逢春”开始阅读
    这回来的人身着锦衣华服,就是肚子有些大,看得出是个享福的。
    “赵案首?”那人满脸堆笑,笑呵呵道:“在下是西家食肆的老板,特意想请您过去吃点东西。”
    这有时候会不会做人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赵令仪也不是为了抬高自己身份或者是怎么样,只是要看看谁更有诚意一些。
    一个是小二哥过来请人,一个是店老板亲自过来,那么要答应谁就很明显了。
    “原来是老板呀,没想到竟然让您亲自过来了,真是不好意思。”也甭管赵令仪有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总而言之,谦虚两句还是要有的,毕竟得给人家面子不是。
    那老板一听这话,只觉得倍儿有面子,笑得更加的开怀,伸手作请:“哪里哪里能请到您,才是我的荣幸。”
    赵令仪抬步就走,穆青跟在旁边,扫了那小二哥一眼,见那小二哥手足无措,只能叹息摇了摇头,便没再当回事儿。
    人总是更喜欢和更尊敬自己的人打交道,难道不是吗?
    这西家食肆的老板很会做人,一路上都在介绍着自己店内的美食之类的,并且隐晦的提及要换了一个店名,只是如今还没想好。
    “这好端端的为什么换起了店名,而且这西家食肆,和东家食肆怎么是交相呼应的?”穆青向来好奇心很重,忍不住便问了一句。
    店老板忍不住叹了口气,那胖嘟嘟的脸皱在了一起,越发的像了个包子:“也不怕两位笑话,我与东家食肆的店老板其实是亲兄弟,我叫木,他叫金,我们两个从小就酷爱美食儿,长大了就决定开个饭馆,但是我喜欢甜食,他喜欢辣的,所以开不到一起去,就分别开了个店在两边,倒也亲近。
    可是随着饭馆儿越来越大,整个镇上就只有我们两家饭馆,越发的攀比竞争,以至于我们兄弟的关系也恶化,原本约定好的饭馆名字,哥哥他竟也要改了,我一赌气干脆也改。”
    原来是兄弟赌气。
    赵令仪若有所思起来,看得出来,兄弟二人脾气秉性各有不同,怕是那位哥哥要更加的骄傲一些,心高气傲的人不好对付。
    一行人说着话的功夫便也抵达了西家食肆,远远就闻到一股饭香味儿,走近一瞧,店内的装潢布置也很温馨体贴,坐下舒适。
    老板成了小二哥,亲自招呼着人,看上去极为的热络,也不说是不是发自内心,但就是这样的态度让人舒服。看得出来老板情商极高,将两人领到单间里面,饭菜都上来以后,自己非常干脆的就退下,留给两人单独说话的机会。
    只瞧着人家这般照顾,又上菜饭,又体贴关门,任谁心里不是暖暖的?
    穆青只在那里感叹:“既然他哥哥一赌气要把名字改了,想必说他这里面的生意更加的好,只瞧着这人的做派,生意好不起来,那才有鬼呢。”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所做的事儿都是有目的的,就比如说这顿饭,咱们吃了,回头也要帮人家取名字题字。”只瞧着这满桌子的饕餮盛宴,赵令仪这名字取的也是心甘情愿,两人也不多说什么,开始拿起筷子品尝起来。

    不过就是两个人吃饭,却是准备了足足十二道菜,那凤凰展翅云飞的菜样做得栩栩如生,叫人都不忍心去动筷子夹起。
    香味儿在鼻尖四溢,味道可以说是极品,甜丝丝的香气在舌尖蔓延开来,味道好吃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虽说我父亲是个大将军,府邸也养了许多的厨子,但我就是觉得在家里面吃饭没有在外边香,没有那种感觉。”
    穆青的这种感叹,赵令仪也深有体会,前世是在宫里面一直住下的,吃的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可是越是这种尊贵地方的厨子,做起菜来就好像被固化了一样,哪怕是吃个茄子都要用小鸡来炖一炖,少了很多饭菜原本的味道。
    而民间小吃都不一样了,可以说是各有特色,完全没有固定,一样东西能翻新出来好几种感觉,不必要去追求刻意的华贵,反而胜过一切。
    赵令仪调笑道:“既然我们穆青大小姐这么喜欢,那不如由你来给人家取个名字。”
    “我?”穆青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露出惊讶又诡异的表情,天底下谁不知道武穆的女儿就是个棒槌,就算是请遍了天下所有的名师,仍旧是一窍不通,字倒是认识,可是给排列组合一下,就是不解其意。
    给店家取名字不是一件小事儿,像他们读书人都有口吐金莲一说,正是因为腹中有书气自华的缘故,像那种文墨不通的人,取出来的名字必然是黯然无光的,没有任何的运气加身,名字毫无意义可言。

    “好歹我也吃了人家一顿饭,哪里还忍心去坑害人家?”
    赵令仪忍不住咯咯笑了,也是被她给逗笑了,单手支着下巴,自个儿在那想:“你随口说一说也成,我也参谋参谋,毕竟三个臭皮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我对于取名也是一窍不通的。”
    穆青挠了挠头,也是仔细的想了想:“那店老板说他叫做木,木……”这木了半天也没想起木什么,脑海当中一片空白,一个典故都没有,在那里急了半天,脱口而出:“原壤登木。”
    赵令仪正在那里喝着鸳鸯花露,听闻此言险些没吐出来,却也呛到了,咳嗽了半天,“那老板怕是要打死我们。”
    原壤登木,《礼记·檀弓》注:“棺材也。”
    穆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我憋了半天也就想起来这个,索性你就不要再问我了。”
    “不过你用老板的名字,取店名字倒也不错,这倒是提醒我了。”赵令仪脑子转了转,顿时眼睛一亮,笑着说:“枯木逢春客满盈来,这个怎么样?是个‘木字招牌’。
    穆青想了想,一拍手:“是个好名字,正好也合了他这个地方,因为时候不对,所以这个地方虽然菜饭好吃,但人数不是很多。索性就祝他枯木逢春。”
    两人这般一商议,都觉得颇为不错,正好也吃完饭了,便一起携手下了二楼,去跟老板说明。

    这老板一听说取了这个名字,在嘴里面念叨着,越听越满意,脸上堆笑:“真是劳烦两位了,这么好的名字,想必费了很大的精力,以后二位若是想吃东西,尽管来到此处,我是万万不会收钱的。”
    赵令仪心里感叹,读书人就是好,取个名字,吃那么多的东西都不用花钱。
    穆青在那笑了笑,从自己怀中拿出一袋碎银子,扔到了桌子上:“老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父亲若是知道我在外面吃白食不付账的话,必然是要打断我的腿的。”
    “可是若我收了你们的这些钱,那才是羞煞我也,两位若是想给钱的话,不如我收你们一文钱,两位给了,我心也到了。”店老板深深的拱手鞠躬,诚意十分的明显,倒让两人不好说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着店老板的说法做了事儿,只说了以后会常来。
    她们二人身份都不一般,可以说是很高的那种,倘若常来此处的话,对于店老板来说也是个护身符,也是有好处的。
    这边吃饱喝足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店外有人高声喊道:“李木子,你给我出来,半路截胡是怎么回事儿?欺负我家小二哥小是不是?”
    店老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顿时露出苦笑的表情:“这是我哥哥来了。”
    只瞧见外边,走进来一个身着粗衣麻布的壮汉,两人长相倒是堪称是一模一样,只是这一位哥哥穿的要更简朴一些,而且看上去有些凶:“从小到大你就跟我争,跟我抢,我想找人取个名字,你也要抢一抢吗?”
    穆青就看不惯这种欺负人的,顿时眉头一挑:“腿长在我们自己身上,愿意跟谁走就跟谁走,是你说了算的吗?”
    赵令仪偷偷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别人的家务事,她们两个还是不要说什么的好。
    这位哥哥注意到了两人,态度倒是缓和了下来,心平气和的说:“我只是想请两位吃点饭而已,我那的菜饭肯定是要比我弟弟这里强的,就是没有他这装点的这么奢华而已,吃饭难道不是去饭好吃的地方吃吗?”
    赵令仪微微一笑:“这我倒不大清楚了,我也很少在外边吃东西。”
    “那你去我那吃点怎么样,哪怕你如今已经吃饱了肚子,闻到我那饭菜的香,也准会想再吃点儿的。”李金子对于自己的饭菜厨艺还是非常有自信的,还是骄傲的推崇着自己的东西。
    穆青不相信,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倘若我们去了以后吃不下东西,你可是要自己打脸的。”
    李木子苦笑:“我哥哥性子急,两位别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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