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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历史上,不会留下名字的皇帝身边的女人[第15页] |
作者:朝歌夜饮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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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令仪开口试着向楚月关问礼,“西院士在吗,贸然来访,还望见谅。” 赵令仪稍待了片刻,可是却没有人答复。不过赵令仪隐约听见了书卷翻阅的声音。 明明就在屏风后面,竟然还摆起谱不出来了。 赵令仪默默腹诽,她今天的心情就像那窗外的天气一般,阴沉忧郁。 可是她也不便轻举妄动,所以就只好老老实实在屏风外等候着。等了一会儿,翻阅书卷的声音停了。一袭青色的衣衫从屏风后显露出来。 楚月关虽是男儿,可容貌秀美又加之体弱多病,那姿色比之女子还要清秀绝伦。 他没有说话,慢慢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微微打量了一下衣衫上沾有雨珠的赵令仪。 楚月关默默从腰间取出一方纯白的丝绢手帕,递给赵令仪。 赵令仪微微一愣,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名沉默寡言的青年。 楚月关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给了赵令仪一个眼神,赵令仪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还沾有许多细蒙蒙的小水珠。 “谢谢西院士。”赵令仪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接下楚月关递过来的一方丝帕。 赵令仪接过丝帕,站在原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又草草擦了一下衣衫,就连忙把手帕叠好,双手捧在手里恭恭敬敬地还给楚月关。 “多谢西院士好意。”赵令仪十分恭敬地对着楚月关行了答谢礼。 |
自从楚盈思死后,这还是赵令仪时隔许久第一次见到楚月关。 虽然当初是楚盈思先对赵令仪下杀手,赵令仪只是自保,但楚盈思死了,还是让赵令仪在面对楚月关的时候有些心情复杂。 楚月关依旧笔直地站在赵令仪面前,面容温润如玉,神色无悲无喜,只是一直沉默着不曾开口。 赵令仪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只好率先说明来意:“叨扰院士了,我这次来是来给你送信的。”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了一封没有任何署名和标记的信封。 “前日里学院命人搜查信件时,北院士沈玉玉恰好负责我这栋学舍,而我与北院士算是相识,她便在我的房里多留了一会儿。” 见楚月关没有反应,赵令仪一气呵成的说下去:“正好那时候有人前来学舍收取书信,北院士走得也很匆忙,直到她离开学舍,我才发现这封掉落的书信。” “我原本还奇怪自己和同学舍的人的书信都已经交了上去,又怎么会凭空多出一封来,”赵令仪将事先想好的说辞娓娓道来,“想了想只能是北院士的,便带着这封书信前去冬园禀告,北院士告知我这封信是从您这里借来的,嘱托我将它带到夏园来还给西院士。” 赵令仪说完便把手中的信封递了上去。 原来她那日拉着程柔去市集,就是想暗中买个信封回来。 程柔在一家绸缎铺看衣裳的时候,她也祥装看中一件衣裳,借着换衣裳的借口偷偷去了隔壁的墨宝店,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信封。 在子虚阁时她已经把那书信的款式熟记于心,买个同款自然不在话下。 所幸翠袖选的也是最普通最大众的信封。 135 大家看的舒服麻烦给楼主点个赞,今天先更新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左心房爱情】继续阅读,回复90167,从“第136章 点破”开始阅读 |
楚月关接过赵令仪递上去的信封,淡淡的说道,“令仪,近日我从检查信件的人那里得知了一件趣事。” 赵令仪不禁额头冒出了一丝冷汗,难道楚月关已经知道自己那天的事。 “我听闻,那收信的人前些日去你的学舍里收取这无字书信,在收到你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两份信件,一封是你同学舍的同窗所说是你放在桌子上的,一封则是北院士沈玉玉所说你早已提前交给她的。” 楚月关语气不紧不慢,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微笑,“可我听那人说这是个误会,北院士沈玉玉所说的那封书信其实本来是她自己的,只是不巧掉在了你的学舍,你又恰好将它捡起来还给沈玉玉,而北院士却误以为那是你要上交的书信。” “而且那人还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把书信的数目清点了一番,确保无误之后才敢上交给书院。”楚月关显然早就知道的整个事情的经过,“没想到这个趣闻竟还有另外一个版本,那不知既然你昨日就已经将书信还给了北院士,那这封信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楚月关饶有兴致地将那个空白的书信拿在眼前细细打量一番。 赵令仪微微一怔,她没想到竟然会落得一副如此窘迫的场景,原本是已经想好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和无懈可击的说辞,没想到这楚月关如此神通广大,就连这种琐碎小事都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
楚月关看着微微失神的赵令仪,轻笑着对她说,“其实你今日前来,大可只说是为了沈玉玉还信便可,向你这番精打细算,说多了反而露出的破绽越多。” 赵令仪被楚月关点透信封的事,脊背一冷,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楚月关察觉到赵令仪的小动作,嘴角轻轻上扬,却再没有提信封的事。 他话锋一转竟提起了带赵令仪去过的无名亭。 楚月关将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定定的盯着赵令仪,轻飘飘的问道:“我上次带你去过的无名亭,上面有半面棋局,不知你可参破了没有。” 赵令仪面色微变,本就攥着衣袖的手攥的更紧。 她那日与楚月关去无名亭时,当时楚月关抱着楚盈思离开,她在亭子里停留了片刻,才无意中发现那石桌上的半面棋局。 她想不明白楚月关是怎么知道她发现棋局的。 赵令仪想问,可又不知该如何能问出口。 楚月关看到赵令仪这副看自己如蛇蝎一般的模样,不由得低头轻声笑了笑。 “以你的观察力发现那面棋局并不难,同样,我知道你发现了也并不难,对吗?” 楚月关这样轻描淡写的说辞让赵令仪略感不安,尤其是后面的反问,更让她觉得后背一阵寒意。 她以为这是一个秘密,却没想到早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楚月关越是这么平静的反应,这背后越不简单。 |
她越想越生怀疑,不自觉的已将右边的袖口揉皱了。 她甚至怀疑那日楚月关带她去无名亭是早有预谋,只怕那半面棋局也是引她落去圈套的诱饵。 不然怎么偏偏带她去,那半面棋局隐藏着那么深却偏偏被自己看到,还被他发现了。 赵令仪皱皱眉不说话,她自以为还算镇定,可她揉皱的袖口,紧咬的朱唇,以及戒备的神情无一不落入楚月关的眼中。 他忽然觉得有趣,这个狡黠如狐的女子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自己想害她何苦拐弯抹角,竟将怀疑放到自己这来了。 楚月关也不急着解释,赵令仪越是这样紧张,他越是要这样淡定自若。 楚月关站在屋中,一副云淡风轻的问赵令仪,“你说,蜘蛛要捕捉一只在网中的蝴蝶,是需要用巧妙的言辞蒙骗,还是需要用可口的食物引诱?” 楚月关问的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真真切切的落去了赵令仪的耳中。 赵令仪手心出了微微的细汗,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青年轻轻的说:“都不用。” 楚月关一眨不眨的盯着赵令仪,上前靠近了她两步,缓慢却坦然的说道:“这两者对于蜘蛛来说都不需要,因为猎物自始至终在它的网中,只需要走过去把猎物一口口吞吃入腹即可。” 面对楚月关一副认真的神情,赵令仪的心里微微一震,她明白了楚月关的意思。 |
两人对垒,楚月关是强者,而她是弱者,正如蜘蛛与蝶,蜘蛛想吃蝶,本就不许大费周章。 同样,如果楚月关真的想害她的话,以他的能力,根本用不着这么迂回的手段,也无需如此的浪费时间。 赵令仪有些无言以对,再看楚月关一副不恼不怒的样子,更是心生愧疚。 她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从未如此丢人,可若不搭话,更显尴尬,只好将自己发现棋局的事全盘拖出。 “我确实回去研究了那面棋局,也算有了些眉目,这是到如今也还没有将关键的地方参破。” 那日回去后,赵令仪抱着参破棋局的信念,翻遍了棋谱,也没能复原这面棋局。 这棋局是个残局,赵令仪一直想着可能是要将它复原,可翻遍了书,也没能找到复原这棋局的样本。最后还是去找了东院士杭秋苒帮忙,可惜棋局虽然复原了,意义却参不破。 之前赵令仪冥思苦想,可终究没有进展,后来又有了信封的事,就又没来的及去研究棋局的事儿。 谁曾想,今天来送信封,不仅被人家暗暗奚落了一番,还将这棋局的事给提了出来。 赵令仪如今既愧疚又有些懊恼,她垂着眸子,端坐在木凳上,幸好楚月关再没有问,也没有咄咄逼人。 他正站在窗台旁,一面替上面的花浇着水,一面用手拂去那叶子上的泥土。 |
楚月关的屋子里种了许多花草,有繁茂的,也有稀疏的。他都养着,也不丢弃,也不偏爱。 赵令仪见楚月关望着外面的树林出神,也循着方向侧头望去,想看看那树林里有什么稀罕物。 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没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正当赵令仪想着要不要告辞离开的时候,楚月关悠悠的开口了。 “看见那片树林了吗?我年幼时住的宅子的后面也有一片树林。” 楚月关好像陷入了儿时的回忆,自顾自的说着,“我年幼时是个路痴,几十米的路自己都走不回来。若是遇到了绿林山水,那更是迷的蒙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 楚月关缓缓的说着,嘴角露出了恬淡的微笑。他回忆起儿时的事,似乎还是有一点幸福的。 “我虽是个路痴,却极喜欢到处乱跑,父母总不叫我出去的,自己却喜欢偷偷的溜出去。” 赵令仪哑然失笑,心想,这是在牢笼里关久了,憋出来的。 楚月关没有理会赵令仪的小动作,他低垂了眼,像陷入了沉思,接着道:“那时,我住的宅子的后面就有一片树林,我贪恋那里的清幽雅静,进去时却总要迷路。” 他勾勾嘴角,好像想到了儿时的可爱之处。 “有一次我晚上睡不着,起身去树林里散步,那片树林长却不大,我一抬头就能看见夜空。” |
“我原本是想看一看弯弯的月亮的,却望见了星空璀璨,满天耀眼的星星,排列的整整齐齐。” 楚月关放下了浇花的水壶,他转过身望着赵令仪慢慢的道:“那时我便突发奇想,天上繁星数不胜数,却为何能一一分辨出方位而不混乱?” “我便想着仿照着天上星宿的标记法,每隔一段路便挑个特征明显的树做标记。” 楚月关紧接着说,“我一路走,一路做标记,等足够远了,就往回走,最后成功竟按照来时的路线顺利返回了。” 楚月关讲完了故事,停顿了半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对赵令仪道:“有时候要传达一个信息,一个点就够了。” 说完,楚月关静静的注视着赵令仪,微微勾起唇角。 在楚月关讲故事的间隙,同时赵令仪也心思电转。 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忽然明白了,楚月关这是借自己儿时的故事提点自己。 楚月关并不是闲得无聊跟她聊童年往事,而是在跟她点破那半面棋局的奥秘! 她之前一味专注破解那奇怪的半面棋局,想着复原,想着破解,原来这本来就是一种误导。 楚月关淡淡道,“你明白了?” 赵令仪点点头,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竟然就这么破了。 这设置棋局的人就是想利用人对棋局先入为主的想法,将棋局设置成一个残缺的半面。 这样看到棋局的人自然而然把心思都放到了棋局上,一心只想着如何复原。 所有人都以为复原了才能参破,而却忘了棋局本身的意义。 棋局是一个整体,棋子又何尝不是一个整体? 棋局的复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棋子的排列走向。那本来就不是半面的,而是完整的啊!。 136 |
这棋局也根本不是什么难破的残局,而是按照星宿标记法标注的一条线路图。 赵令仪默默想了想棋子的排列和走向,果然如此。 赵令仪之前翻阅了许多古书,都没能将这半面棋局复原,那段时间她把所以功夫都用在了这半面棋局上。 她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满心眼里都是这半面棋局,最后弄得面容憔悴,烦乱的很。 她一直想,只要复原了棋局,那么自然就能参破。 可在东院士杭秋苒那里看到了复原的棋局后,她更加茫然了,细细看去,只觉得那棋局十分怪异。 赵令仪也曾问过杭秋苒,这是什么棋局,可有什么说道。 可杭秋苒只是笑笑,摇头不语,最后被追问的急了,也只是和她说,“我只能帮你到这,剩下的机缘,要靠你自己悟!” 赵令仪就这么一头雾水的回去,又这么一头雾水的过了这些日子。 却不想,今天到这夏园来,竟被楚月关讲了一个故事给领悟参破了。 雨不知不觉停了。 赵令仪思索着棋局,不知不觉踱步出了屋子,来到了园内。 细细想来,那棋局是故意在筛选真正的有缘人。 如果被表面的线索误导,去想着怎么把那半面棋局还原,就走入了一个误区。 赵令仪得了启发,觉得脑子里一片空明,她不自觉的在园子折断了一根树枝。 |
她就这么蹲在树下,画起了记忆里的半面棋局,又画了一遍复原后的。 最后满意的点点头,更加确定了这是路线图的想法。她站起身,用脚踢了踢土,将画出的棋局掩盖住了。 赵令仪直起身,手扶住树干,拿手捶捶因蹲的太久而犯酸的腿,猛的一抬头,就看见楚月关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赵令仪一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在人家的地上又写又画的,还折断了人家的树枝。 刚想着,不然就厚着脸皮告辞离去吧,就听见楚月关招呼她说,“树上常有小虫,你离了那过来坐吧!” 这声音听上去不刚不柔,不大不小,刚好轻轻的传入赵令仪的耳中。 她向楚月关方向看了看,只见他正坐在圆桌旁的石凳上慢悠悠的沏着茶。 赵令仪闻声也走过去坐在石凳上,一时觉得尴尬,只好呆呆的夸了句,好茶。 楚月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即使给赵令仪讲了幼年的故事,也是这般面无表情。 赵令仪自然知道他本就是这么清淡的人,但是两对无言,未免脸上觉得讪讪的。 楚月关沏好茶也递给了赵令仪一杯。 赵令仪接过面前的茶送到嘴边,心里却还在想着棋局的秘密。 她感到心中咚咚狂跳,虽然已经做出了证实,可是还是为这个秘密而震惊不已。 她握紧茶杯,抬头看着楚月关,这真是一个有些七窍玲珑心的人,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将困扰自己许久的难题点破了。 |
他的举动一直让人摸不到头脑,与人不冷不热,行事也是古怪异常。 赵令仪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提醒自己。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是有血仇的。 赵令仪细细的打量着楚月关,对面的人也只是淡淡的喝茶,不看她,也不介意她的打量。 两个月不见,楚月关似乎又清减了一些,他本就生得一副病弱之身,如今更是显得衣袍宽大,几乎要乘风而去了。 他青色的衣袖上绣着暗纹,初看只觉一片素净,待得窗外的浮光掠影打在上面时,才窥见凹凸不平的锦绣纹路。 赵令仪在心里暗笑,还真是一如他这个人,初见时皎皎如月,实则暗藏波澜。 就着这衣袖,赵令仪看见了楚月关的手,这只手生的极美,修长纤细,指甲修的很是干净圆润。 只是可能因为本体血气不足的原因,这只手有些惨白,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看的很清楚,透明一般。 他的脸色略微有些憔悴,也不知道是因为楚盈思的死,还是因为最近忙于教务的缘故。 想起楚盈思的死,赵令仪再看看楚月关,只觉得世事弄人。 赵令仪之前是见过楚月关对楚盈思的宠爱的,那是要月亮绝不会去摘星星的宠溺。 本来以为楚月关会因着此事对自己心怀怨恨,然而对方闭口不提这件事,让赵令仪又生出了一丝愧疚。 |
她看着楚月关细细品茶的模样,这般淡漠,孤寂。不由得心生怜悯,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楚月关此时正望着别处,小口小口的泯着茶,他一直是如此,也并未注意到赵令仪的这些心思。 赵令仪盈盈起身,对楚月关深深的施了一礼,低着头,说了声,“抱歉。” 也不知道她是为刚才的小人之心,还是为对方对楚盈思一事的谅解。 总之这一礼,赵令仪很是认真,她紧闭朱唇,目不旁视,低声敛气,做的极其庄重。 楚月关看着赵令仪,因这一句抱歉,他的心用力的牵扯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原本伸入袖口攥着信封的手又紧了些,他的右臂有些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有些泛白。 这信封原本打算还给赵令仪的,可听了这声抱歉后,他还是放了手。 心里暗暗叹气,他闭上眼,显得有点挣扎,低声道。 “观棋不语真君子,我如今擅自妄言,已是破了君子之道。今后赵令仪选择黑棋或是白棋,却不是他能干涉的了。” 赵令仪本想向前说点什么的,可紧接着就被楚月关挡了回去。 “你来这呆了许久,也该回去了,你放心,我只当你没来过。” 楚月关做出了请的手势,那青色的衣袖被风吹起来,像一簇小小的云浪。 赵令仪知道,楚月关这是向她保证,不会将信封和棋局的事告诉他人,更不会私自插手。 |
能如此了解人心意为人解忧的,也就不过如此了吧,赵令仪心里想着,又向楚月关深深施礼。 “告辞。”她垂着眼眸,转身离开了。 走到夏园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又回望了一眼,不过半天,没有变的园子,却似乎变了景象。 只见风吹草木沙沙作响,惊起了满园的鸟儿,一时之间,竟有作鸟兽散的样子。 再见楚月关,他喝着茶,望着远方,这一杯茶,只怕泯也该泯完了,但没有续杯,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望着什么。 他青色的衣袍随风起舞,衣带也随风飘荡,一头青丝早已吹乱了,可你看见他坐在那,还是端正的样子。 赵令仪手摸着夏园的门,一步跨在门里,一步跨在门外,门里门外竟然两个世界似的。 她看着这园内,满目的青翠飘飘摇摇,竟有种孤寂萧瑟之感。 赵令仪摇摇头,一路快步如飞,她迫不及待要回到自己的学舍,只想着能回到寝室,收拾一下现在的心情。 回到寝室后,叫了两声程柔,也没有人答应。 程柔竟也不在,赵令仪皱眉低语,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尽管她今天并没有遇到什么坏事。 可每每想到夏园,心里就有点抑郁。拿起了两本书,却也读不下去,只是傻傻的望着出神。 赵令仪放下书,一个人坐在床头,她突然觉得有些孤单,望向窗外,外面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
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凄凉,她托着腮,静静的想,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正当赵令仪想的入神,窗边传开了细微的声响。 “谁?出来!”赵令仪先是吓了一跳,后又壮着胆子怒喝。 “叽叽叽……” 听着声音有点熟悉,赵令仪往前挪了几步,定睛一看,原来她养的鸟儿朱雀竟然回来了。 这促狭鬼最爱捉弄人,如今连自己都捉弄起来了。 赵令仪一边笑骂,一边让朱雀从窗口钻了进来。 朱雀好久没见主人,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趴在赵令仪的手背上亲昵的蹭着。 赵令仪用手推着它的小脑袋继续数落着,“你这小鬼,还知道回来啊,不是在外面都要疯了嘛?” “叽叽叽!”小朱雀并不理会,还是蹭着赵令仪,撒着娇。 赵令仪看着它真是又好笑又好气,最后只好戳戳它的小脑袋,柔声道。 “还知道回来看我,算你有良心,就原谅你吧!” 小朱雀满意似的点点头,飞了半天显然它也累了,这一次它没有叽叽喳喳,而是安安静静的窝在主人身边。 赵令仪看见窝在自己怀里的朱雀,没有防备,也没有不安,一副满足的样子,好像很幸福。 它睡得很沉,一会又不自觉的向赵令仪身边蹭了蹭,一副撒娇的模样。 赵令仪看着它,不由得幸福的笑了,“你个小机灵鬼!” 赵令仪给朱雀拉好了被角,轻轻的盖在它身上,用手摸了摸它尖尖的小嘴。 喃喃道,“还有你,真好!” 窗外的雨还在下,听着淅淅沥沥一直没有停的意思,看着样子是要下一整夜了。 可是明天也总会晴的,赵令仪心里想着,望向窗外,外面的雨竟也似乎有了暖意。 137 |
一阵马鸣之声自书院的大门传来,似乎是有人来访,而且来得很急。 守门的童子接过了几个碎银,笑得合不拢嘴,冲来人点点头,脚底下像抹了油,一溜烟往书院里面跑去。 很快,一个人跟着守门童子来到了书院门口,正是一脸疑惑的穆青。她定睛一看,一匹高头大马前面,站了一个眼熟的家伙,心道:这不是我府里的侍卫吗?他怎么来了? 那侍卫见了小主人,立马恭敬地低头抱拳道:“属下参见穆小姐!” “是我爹派你来的吗?”穆青往他身后看了看,只有一匹孤零零的马,再无其他人。 “小姐聪慧,一眼洞破!”侍卫义正言辞的拍着马屁。 穆青白了他一眼说:“别拍马屁了,赶紧说吧,我爹让你来找我什么事?” 侍卫抬起头,讨好地笑了笑,说了句稍等后,就从马背上抬下一个大麻袋,之后又把大麻袋放在穆青面前,说:“这是穆将军命属下带来的,说一定要亲手送到小姐您手中。” 穆青觉得古怪,平时爹爹命人送东西过来,都是包装得精致好看,这回却让人带了一个麻袋过来,是什么意思?出于好奇,她上前抓住麻袋一角,掂了掂分量。这东西倒是不重。 然后又打开了绳结,竟有一阵清香的甜味扑面而来。 定睛一看,麻袋里装的,居然是满满的金丝蜜枣?! 穆青当场一脸的黑线,怎也没想到,爹爹居然让人送蜜枣过来,他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思啊? “我问你,这东西真是我爹让你送来的?” 侍卫忙答:“回小姐,这确实是穆将军的意思。” |
“呵,你如此一说,倒让我不懂他的意思了。”穆青无奈摇头,心说,这一麻袋的金丝蜜枣,是打算让我吃到过年吗? 而且爹爹难道忘了,自己并不爱吃枣子啊。 对此,侍卫就解释,穆将军的意思是,想借穆青之手,将这份厚礼送到赵令仪的手中。 穆青一听,反而更加疑惑,忍不住说:“你老实告与我,我爹爹是否脑子生病了?” 侍卫被她的话逗笑,随后自知失态,连忙收回笑容,咳嗽了几声掩饰道:“非也非也,穆将军这是深谋远虑啊。” 经再三问道,穆青才大悟过来。 原来,穆武将军先前派人去打探过,得知那赵府每个月都会采购一批上好的蜜枣。如此一来,穆武就灵光一闪,认定赵令仪也肯定喜欢吃蜜枣,于是乎,连忙命人四处去找最好的糕点师父,又让那糕点师连日制作好一袋金丝蜜枣。 最后,这袋蜜枣就送到书院来了。 穆青确没想到爹爹还会有这样的心思,此时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忙说:“我爹怎么会想到去打探赵府的?” “哦,”侍卫憋着笑,“穆将军说,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就派人去赵府探了探,又说投其所好行事必顺,哈哈,就想出了送蜜枣这么个法子来了。穆将军真是英明啊!” “英明个屁!他是闲着没事做吧?”穆青没好气了,瞄了瞄那袋蜜枣,忽而又觉得十分尴尬,到底是拿回去好,抑或推掉算了? 侍卫见她脸色有变,又想起了一事,说道:“小姐,属下还有一事相告。” |
“快说吧。”穆青摇头叹气。 “不久前,穆将军已经向异姓王提亲了,将军让我转告你,只要小姐你考上了举人,就能与程世子成亲呐!” 侍卫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犹犹豫豫的道:“穆将军好像是说,那是一场什么赌局来着……” 听了前半句,穆青不禁又羞又恼,作为女方,爹爹居然主动上门提亲了,这不怕让人笑话吗? 当她听了后面半句,又发觉事有蹊跷,就问:“程王爷怎么会拿他儿子的终身大事做赌?!爹爹又为何让我拿这些蜜枣去贿赂赵令仪?!” 发现侍卫面露难色,她登时柳眉一竖,吓唬那个侍卫:“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别打算回去!” 侍卫哪会不知穆青的脾气,生怕把这位姑奶奶惹恼了,只好缩着脖子说:“那个……王爷是先相中了赵令仪,但穆将军不愿抱憾而归,所以就与异姓王作赌,让小姐你与赵姑娘公平竞争,以学识论高下,谁赢了谁就是异姓王的儿媳妇。” 听完这番话,穆青就恼不起来了,却也平静不下,咬着贝齿,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程王爷中意的人,的确有点失落。而王爷中意的人又是赵令仪,让她苦涩之余,又生出几分自惭形愧。 而最让她难受的是,向来不求他人的爹爹,却为了她的亲事费尽心思,居然破了例,将老脸搁在一边,又与异姓王说好话,又与赵令仪送蜜枣…… 穆青百感交集,不自觉红了眼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挥挥手道:“你且回去吧,与我爹爹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属下遵命。” 待卫策马扬尘而去,还留在原地的穆青,无语地看着那一大袋的枣子,一时啼笑皆非。最后一咬牙,就抬起那个厚重的大麻袋回去了。 书院学舍里,穆青看着麻袋扶额摇头,心说:爹爹为何会认为,赵令仪会为了一袋金丝蜜枣而放弃程伯庸呢?唉,爹爹一生戎马,此时怎么这样糊涂…… 无奈之中,她再一次打开袋子,取了一个蜜枣放到嘴里,嚼了一阵,果然与别不同,绝对是出自大师之手,甘甜芬芳,连不爱吃枣子的穆青都被惊艳到。之后,她忍不住又吃了几个,居然还吃不腻。 穆青正吃得起劲,突然一个声音轻笑着道:“我当怎么寻不见你,原来在这偷偷吃独食?” 穆青吓了一跳,手中的一颗蜜枣几乎脱手,慌张的抬起头,两个腮帮子犹自微微鼓着,配上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简直像只偷食的小松鼠了。 赵令仪觉得她这副模样实在可爱,噗嗤一笑,看见好友的脸涨得通红,赶紧上前帮穆青倒了杯茶,还替她顺顺背:“慢点吃,又不跟你抢。” “……令仪,你怎么来了?” 穆青咳嗽了几声,接过茶杯润了润喉,脸色慢慢恢复过来。她跟赵令仪打了声招呼,看看手中的蜜枣却是有点心虚,不敢抬头。 穆青在心里望天流泪,仰天长叹—— 爹爹你怎么会想到拿一袋枣子贿赂令仪呢? 蜜枣再好吃,还能顶的上程伯庸那个大活人? 爹爹,这就是你熟读兵书然后送一麻袋蜜枣的理由? “嗯?穆青,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呀,怎么了,不舒服吗?” 赵令仪问过话,目光在那个庞大的麻袋上一扫而过,这回,她倒是看清楚了,果然是金丝蜜枣。 |
她心里有些奇怪,穆青不是不爱吃枣子的吗,怎么一口气买了这么多? “我……”穆青还是没想好如何说出那事,就想先把人留下来,“令仪,这茶挺好喝的,你,你也来点儿?” “好。”赵令仪看出穆青神色忸怩,肯定是有心事,便也不推辞,顺着穆青的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边赵令仪悠哉悠哉地品着茶,那边穆青面红耳赤,坐立不安,眼瞅着赵令仪那杯茶都快喝完了,终于把心一横,一咬牙道:“令仪,其实这袋枣子是你的。” “我的?”赵令仪微微一愣,循着目光往那个麻袋上扫了一眼,那红艳艳的果实倒是颇为诱人,只是她如何也不明白那枣子怎么就打上了她的标签,有些哑然失笑:“我怎么没瞧见那上面写了我的名儿?” 穆青怕赵令仪误以为自己在开玩笑,连忙摆出认真的神色,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我说的是真的,这是我老爹特意托我转交给你的。” 赵令仪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眉宇间露出几分疑惑:“无缘无故的,穆将军干嘛突然给我送袋蜜枣来?” 她一面说,一面瞥了一眼那个麻袋的分量,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穆青看着赵令仪,她恰好坐在窗棂边,素色的衣衫被阳光映照着,显出流光溢彩的暗纹。鸦羽般的青丝上未着珠翠,仅插了一柄流云纹的木簪,细碎的额发垂下来,露出一双水雾盈盈的眼眸。此刻这双眼睛正含着笑意注视着自己,微卷的长睫被阳光染成淡淡的金色,衬得皮肤更加洁白如玉。 穆青不自觉有些看呆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一直都知道赵令仪长得美,但是不知道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会觉得说谎是那么难的一件事。 “其实我……”穆青紧张的看着赵令仪,支支吾吾的道:“我爹的意思是,想用这袋枣子,与你换一个人。” “……”赵令仪怔了一下,观察到穆青的眼神有些闪躲,心下隐隐有了几分预感,面容沉静的道:“到底是什么人值得穆将军这么费心思?”。 138 |
“是……程伯庸。” 穆青说出了这个名字后,就别过了脸,不敢去看赵令仪的眼睛。 赵令仪当即就明白过来了,但没有太过惊讶,反而相当的镇定,淡淡地移开目光,道:“原来是这样。” 穆青怔了怔,只觉摸不透赵令仪的心思,对方这么平静,倒衬得她遮遮掩掩的不够坦荡了,索性问得更直白一些:“令仪,所以,这袋金丝蜜枣和程伯庸,你到底选哪个?” “嗯?这个问题还用问吗?”赵令仪似笑非笑地看了穆青一眼,也跟着拿起一颗蜜枣,在掌心轻轻一抛:“当然是选这袋蜜枣了。” 拿一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跟她交换,她有什么可犹豫的? 穆青睁大眼睛看着她,感觉舌头都打了结,说不出话来。她当然不觉得赵令仪一定就苦恋程伯庸了,但是没想到那家伙在赵令仪的心里连一袋大红枣都比不过,这就有点尴尬了。 难道老爹真的料事如神,看出赵令仪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吃货? 怎么可能? 不不,令仪一定是随口胡说的,说不定是在故意逗我开心呢。 穆青连忙甩甩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勉强镇定下来,正色道:“令仪,我是认真问你的,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也是在很认真的回答你啊。”赵令仪咬了一口手里的蜜枣,月牙般的秀眉弯了弯,露出戏谑的笑意:“穆大小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问题一个连着一个的。 |
我答完了还不信,莫不是觉得这袋枣子给我亏了吧?” 拜托,这哪里是枣子的事啊,一麻袋不够,送你两麻袋也行啊! 穆青把满满的吐槽憋在肚子里,手指捏紧了衣角,调整了一下呼吸,艰难的开口:“我爹的意思是,让你在举人考试的时候……输给我。” 她贝齿咬在唇上,印出一道浅浅的红痕,显然十分羞于启齿。 穆青一眨不眨的望着赵令仪,看见对方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映出自己的倒影,渺小到有些可悲。 她也是个骄傲的人,虽然对程伯庸有爱慕之情,但始终遵守着朋友的底线,不对他做出暧昧的举动。 此时她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去寻求一个答案,却说不清在乎的到底是赵令仪,还是程伯庸了。 “让我考试输给你?”赵令仪看着穆青,微微皱眉。这下她倒有点不明白了,一会是拿枣子换程伯庸,一会是让她输掉考试,看来穆将军要交给她的任务不轻松啊。 都说到这份上了,穆青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狠下心缓缓的说道:“程王爷与我爹打赌,若是我在举人考试中赢过你,我就有资格……做他家的儿媳妇。” 赵令仪闻言,一颗枣子差点呛在喉咙里。敢情穆将军是一面与异姓王打赌,一面拿蜜枣来贿赂自己。 赵令仪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别人收到的贿赂好歹也是金银财宝,车马豪宅什么的,怎么一到她这里,就只有一麻袋大红枣? 难道是她长得比较憨厚朴实? 亦或是穆将军也觉得程伯庸那家伙就值一麻袋红枣,不能再多了? 赵令仪邪恶的想,如果是后者,她勉强赞同吧。 |
看着穆青满怀期待的眼神,赵令仪微微叹了口气。 穆将军这做法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她也是能理解的,为人父母为子女考虑再正常不过,这种被人呵护的滋味对赵令仪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一时间她竟然有点羡慕穆青。 所以她也并没有怎么生气,无所谓的笑了笑,对穆青懒洋洋的道:“先不说考试的事。就说这枣子和程伯庸,我并没有骗你,我真的选蜜枣。” “……为什么?” 穆青一脸茫然,她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赵令仪选错了,抛开爱不爱这种哲学问题,堂堂一个风华正茂的世子爷,怎么会比不过大红枣? 别说一麻袋了,给穆青十个麻袋她也不换啊。 赵令仪看着穆青呆呆的样子,觉得她甚是可爱,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梁,轻笑着说道:“小傻瓜,你可知道蜜枣的好处?” “……” 穆青神色茫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并非不知道蜜枣的好处,只是现在没有心思去回答这个问题。 “别看它普普通通,其实不止是点心这么简单。”赵令仪摊开掌心,一颗嫣红的蜜枣卧在上面,圆滚滚的分外精致,穆青跟赵令仪挨得很近,甚至还能闻到那颗蜜枣上散发出来的甜香。 看见穆青不自觉盯着蜜枣瞧,还咽了一下口水,赵令仪忍俊不禁,接着道:“医经有云,这金丝蜜枣既可美容养颜,又可凝神助眠,还能泡在沸水中作茶,可谓是益处良多。 |
而程伯庸——” 她饱含深意的顿了顿,才一本正经地补充:“世子爷高傲自大,又老奸巨猾,满身的缺点让说书先生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横看竖看,都是这枣子比较可爱啊。” “这……” 穆青皱眉,直觉赵令仪的说法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而且仔细一想,莫名还有几分道理。 “你看,”赵令仪咬了一口蜜枣,笑盈盈的对穆青道:“我咬这枣子一口,它不会还手吧?可若是有人咬了程世子一口,他绝对要那人十倍偿还。说来说去,都是枣子更有人情味。” 这下穆青也无力反驳了,只能望着赵令仪大眼瞪小眼,要说的话统统卡了壳,一脸挫败。 赵令仪轻笑了一声,摆了摆手道:“总而言之,这袋枣子我就拖走了,那家伙还是留给你吧。”穆青满脸通红,急急忙忙的去捂她的嘴,羞道:“令仪你可别胡说,若是让人听见了,我和他连朋友都没的做了。” “他又没有顺风耳,怎么,我们女孩子说些悄悄话都要管?”赵令仪满不在乎的喝了一口茶,继续往嘴里塞着枣子,还有闲心点评了一番这枣子与自家府里的区别。 却不知道,某人在远处的程王府中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穆青扑哧笑了一声:“令仪,我真猜不透你的心思,难道你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家伙吗?” “就算是这蜜枣,也不可能人人都喜欢吧?”赵令仪挑了挑眉,勾起唇角,“也就穆大小姐你把他当成香饽饽。” |
穆青一时语塞,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赵令仪不再纠结程伯庸的事情,另起了话头:“对了,那个举人考试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穆青摇了摇头道:“老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算你肯输给我,我也不一定能考上举人。” 穆青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老爹真是高估她了。尽管进入星空书院以来,她的水平比以前长进了不少,但一看到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还是会犯困。 她真是宁愿在院子里扎五个时辰的马步,也不愿意与那书山共处一个时辰。 赵令仪将穆青垂头丧气的模样看在眼中,眉眼一弯,道:“放心吧,我可以帮你补习,而且我一直觉得,你的资质不差,只是起步比别人晚了一些。我相信,你还是有机会考上举人的。” “令仪就会说好听的哄我。”穆青苦笑道:“我自己的斤两我是知道的,上次的秀才考试,我连报考都不敢,这回直接去考举人,希望只会更加渺茫。”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赵令仪把玩着茶盏,纤长白皙的手指跟那杯上的青花瓷纹映衬在一起,有一股说不出的风雅。她微微挑着眉毛,眼角微弯,目光转向穆青,带着春睡海棠般的慵懒:“既然穆将军跟程王爷打了赌,那我也大着胆子跟一个赌,我打赌我的穆大小姐一定能高中。” “令仪……”穆青神色黯然,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变得高兴,反而有些沉默的看着窗外,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目光,深深地看了好友一眼:“好吧,我承认,我刚刚只是想看看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其实,我自始至终没想过要去参加举人考试。” “为什么?”赵令仪有些诧异,她感觉到穆青握住了自己的手,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正如手的主人起伏不平的心绪。 穆青闭了闭眼睛,终于说出心底的话:“爹爹是疼我的,但他没有想过,用赌约换来的感情,终究是一场交易。程大哥他是一个人,不是一锭金银,也不是一张契约,他想娶谁是他的自由。” 说着,穆青又打起精神来,对着赵令仪笑了笑:“这袋枣子你可得分我一些,不许吃独食,就当是给我们两个人的贿赂,行不行?” “枣子可以分给你,但这举人考试你还是得去。”赵令仪慢悠悠的说道,就像在讨论天气一样,满脸平静。 “为什么?”这次轮到穆青吃惊了。 “因为这次举人考试我会弃考,但也不想闲着,正好帮你补习了。”赵令仪轻描淡写的道。 139 大家看的舒服麻烦给楼主点个赞,今天先更新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左心房爱情】继续阅读,回复90167,从“第140章 补习”开始阅读 |
“啊?你不必为了我……”穆青慌了神,急得满脸通红,鼻尖上都冒出了汗珠,瞪圆了眼睛,“都怪我,跟你扯劳什子赌约,我真是糊涂了!” “我弃考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选择。”赵令仪笑着摇摇头,抬手拈起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物件,对着穆青微微晃了晃:“还记得这个么?” 穆青不禁一怔,定睛细看,发现那东西再熟悉不过,顿时有些震动,鼻子微微发酸,带着颤音道:“记得。” 穆青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自己是昏了头么,居然还想着试探自己在令仪心里的重要性? “这是当初你送给我的护身符。”赵令仪笑了笑,眉宇映着窗外的阳光,分外明媚。 “所以,这次就让我做你的护身符。” 穆青有些动容,她眨眨眼睛,鼓起勇气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真的不想去履行那个赌约……” “傻瓜,我让你考试,不是为了程伯庸,而是为了你自己。”赵令仪打断了穆青的话,正色道:“你来星空书院求学,一定也有自己的傲气,我相信你可以通过这场考试证明自己。至于赌约,你不嫁那个家伙也不敢强娶啊。” “令仪……谢谢你。”穆青被逗笑了,眼中满是感激,她没想到赵令仪会替自己考虑这么多。 她端起桌上的茶,豪气万千地抬手一举,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令仪,吐吐舌头:“令仪,我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那我就以茶代酒,提前预祝你获得好成绩了。” |
赵令仪也跟着举起茶杯,冲穆青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穆青傻乎乎的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原以为这件事就尘埃落定了,谁知道赵令仪又提出了一个鬼主意。 “对了,穆大小姐,你爹爹送来的金丝蜜枣这么好吃,你能不能书信一封,让他再送一袋过来?” “啊?”穆青已经被她弄糊涂了,说来说去,怎么赵令仪最关心的还是那袋蜜枣啊。她呆呆地点点头:“行,我等会就书信一封,让人送到府里去。” 赵令仪慢条斯理的补充道:“嗯,随便告诉他,我不会参加举人考试了。” 穆青一愣,瞪圆了眼睛,道:“为什么要这样写?” “你是他女儿你还不清楚吗?”赵令仪打了个哈欠,眉眼间带着些许倦意:“让穆将军知道我弃考了,他才不会隔三差五派人去打探我的底细,背后老有人盯着,怪不自在的。” 穆青听了恍然大悟,面上顿时泛起了红晕,有些不好意思,他爹的性子的确能干出那种事。 她很快就手书了 ,打算等会交给书院的童子。赵令仪正好也要回自己的学舍,她便跟她一同出了门。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赵令仪针对穆青的弱项,采取了一些列魔鬼战术。 穆青没有想到,赵令仪还真的挺了解自己的。 她提出的补习方案恰到好处,不但概括了以往举人考试的出题范围,还针对自己的致命弱点做了补救,由浅入深循序渐进,不会让穆青觉得吃力。 |
而且讲到一些比较难的课题时,用穆青比较擅长的兵法做比喻,这样穆青听起来也不会觉得太枯燥。 当然穆青觉得不枯燥,还有一方面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穆青性子活泼,书院里的大部分教书先生讲课都太死板,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而赵令仪擅长从穆青的兴趣入手,用最简洁的方式层层讲解,帮助了穆青集中精神,自然事半功倍。平时在课堂上,穆青有什么不懂的也羞于提问,而面对赵令仪的时候可以全然放松,自然没有了这些顾虑。 所以不过短短两个星期,穆青就在赵令仪的教导下进步神速。 “不错。”赵令仪翻阅着穆青这段时间的笔记,发现对方的进步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不禁点点头,表示肯定。 “那是当然,名师出高徒嘛。”穆青笑嘻嘻的回答。 “都是你自己的功劳。”赵令仪笑了笑,对穆青道:“成事虽在天,谋事却在人,凡事都要拼一拼才不会有遗憾。” “对了,那个赌约已经作废了,你不要当真啊。”穆青支支吾吾地道,自从上次的蜜枣事件后,她每当看到赵令仪,都会有点小尴尬,觉得老爹那个赌约实在是太荒谬了,要是被程伯庸知道,她以后都无颜面对他了。 “我明白的。”赵令仪没想到穆青还记挂着这件事,有些无奈,她才不会提到这件事呢,毕竟让程伯庸知道,他还赶不上一袋红枣,指不定会怎么恼羞成怒呢。 |
其实那天穆青提到的那个问题,赵令仪也愣了一下,一袋蜜枣怎么能跟一个人相比呢,但渐渐冷静下来以后,赵令仪突然觉得有点讽刺。 因为她发现,她能选择的,还真的只能是那袋蜜枣。 前者,她能轻轻松松的攥到手里,而那个人,却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横在他们两个中间的,不仅仅是错综复杂的势力,更是鲜血淋漓的回忆。 她曾被那个人亲手推入地狱,他亲口宣判了她的死刑,然而命运兜兜转转,让她又与这个刽子手相遇。 经历了楚盈思事件后,她没有资格再去憎恨那个人,但是要说彻底放下过往,去把一颗真心交到那个人的手里,赵令仪是不敢的。 她不敢再去冒任何风险,她宁愿当一只没心没肺的刺猬,也不愿意当一只摊开软肋的蚌壳。 刺伤别人总比丢盔弃甲好一点。 与其去奢想一个不可能的人,还不如抱走这袋蜜枣来得实在。 “好啦,还有时间想东想西的,看来是给你布置的练习题给少了!”赵令仪挑了挑眉,用毛笔亲昵地敲了敲穆青的脑袋,阻止她继续胡思乱想。 “不说就不说嘛,干嘛这么严肃。”穆青做了个鬼脸,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然后一头扎进书海里,与那些可恶的习题作斗争。 虽然她这次进步很快,但毕竟根基不牢,要想通过考试,还是要花很大的功夫。 |
她不愿赵令仪的辛苦付之东流,也不愿爹爹对自己失望。 …… 举人考试的准备活动如火如荼的进展着。 星空书院的学子们都很重视这件事情,以至于往常平静如水的书院这几天都热闹起来。 当朝有严格的文位制度,是以考试也是层层递进,难度逐步上升,如果前一等级考不上的,后一级就更不可能考的上。 所以没考过秀才的穆青直接报考举人,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同班的学子听说这件事,都暗地里嘲笑穆青。 其实,越级考试在大雍朝倒也算不上稀罕事。前朝有位姓朱的老秀才,因为不会经论,年年都难倒在举人考试的这项考核上,考了二十八年都未高中,含恨而终。 后来当地官员查阅其考卷,发现那秀才其他方面的答题十分优秀,甚至不输进士之才,皆摇头叹息,联名上报朝廷,恳请圣上决断。 先帝翻阅试卷后也怜其坎坷境遇,朱笔一挥,特地将科举制度额外加上一条,如学子情况特殊,可越级考试。 这条补充的制度得到了广大学子的支持,有不少偏才怪才得到施展抱负的机会,因而在当朝也得以延续下去。 但为了限制所有人都无条件的越级,对等级进阶制度造成破坏,上面也相应的出台了一条政策,参加越级考试的人若失败,则三年不得报考科举,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慢慢地升阶最为稳妥。 学院里现在每个人口中谈论的都是这次的举人考试,然而学院的学舍里却是静静悄悄的,仿佛是为了屏蔽外界的喧扰。 穆青懒洋洋的蜷缩在竹榻上,因为明天就是举人考试了,所以赵令仪放了穆青一天的假,让她好好休整,然后才有精力去应对这次的考试。 穆青自然是喜不胜收,虽然学习没有太累,但是她已经埋头在那堆习题里很久了,要换做是之前,穆青早就想尽各种能够逃脱的办法了。 但是穆青怎么都没想到,她自己居然会睡不着,很早的就醒过来然后跑到赵令仪的学舍,可能是因为一段时间的习惯,所以突然闲下来了还让穆青适应不过来,好在赵令仪的学舍还有一处可以休息的竹榻,所以穆青自然而然的就躺在那里休息然后等赵令仪。 时间过得太快,这一早穆青还是同以往一般去找赵令仪,两人身着学院的统一制服便一起前往考场。 举人考试如期进行,众多人都围在报名处查看着自己的考场,赵令仪也身在其中,不过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她是来撤销报名的。早在她知道那个赌约的时候,就已经做下决定了。 她没有兴趣做别人的棋子,而且也是真心想帮助穆青打开心结。 赵令仪在名册上划去自己的名字后,在登记人员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转身离开。 140 |
“天,我没看错吧,赵令仪竟然弃考了?” “没错,刚刚她把自己的名字划掉了!” 排在赵令仪身后的学子们惊呼不已,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张望着,却见少女一袭素衣飘然而过,目不斜视,步履从容,没有在他们面前有半刻停留。被这种强大的气场所震撼,学子们面面相觑,连议论声都不自觉的压低了些。 也不能怪他们如此惊讶。 自赵令仪进入星空书院以来,就以一匹黑马的姿态强势闯入众人视野,童生双甲,秀才榜首,更在白马诗社中对辩三人,获得圣上御赐诗号,风头无两。 最让星空书院的学子们咋舌的是,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赵令仪竟然先后结识了四位院士,在春夏秋冬四园中畅通无阻,简直比那些关门大弟子还要风光。 之前星空书院中的那些风云人物,西院士的妹妹楚盈思,京都第一才女商玉瓒,八面玲珑的公孙云旗,哪一个不比赵令仪背景强悍,没想到却通通输给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赵令仪。 对于赵令仪,有嫉妒的人酸溜溜地拿她的长相当把柄,说生了一副狐媚子模样,说不定是勾搭了哪个权贵,让人暗地里捧着她。 这种说法当然遭到了赵令仪仰慕者的强烈反对。 在他们看来,赵令仪生了一副艳丽明媚的容貌,却不以华服珠翠妆点自己,只一心埋在枯燥乏味的学业上,更加说明她对文学的真挚。 |
两班人吵吵嚷嚷,谁也不服谁,每次赵令仪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顿时炸开了锅。 这次举人考试赵令仪突然弃考,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一时间围观者七嘴八舌,唾沫横飞,好像每个人都是赵令仪肚子里的小虫,知道这位沉默寡言的榜首在想些什么。 不过议论归议论,大多数人的心里还是窃喜的,少了一个人就少了一份竞争,虽然赵令仪只占一个名额,可那群考子总有一种少个赵令仪就少了千军万马一样的错觉,仿佛没有了赵令仪,那举人的榜单上就能空出一大片空白似的。当下考子们赶紧整理了一下物品,焦急的往队伍前面挤着,希望早一点进入考场。 而此时身为焦点的赵令仪,却在队伍的末尾有条不紊的帮穆青检查着物品,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好啦,让我进去吧,你这一脸紧张的样子,好像要送我上阵打仗似的。”穆青冲赵令仪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回学舍吃枣子去,等吃到两百颗的时候,估计我就回来了。” 赵令仪满脸无奈:“还两百颗呢,真吃完我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吃枣子撑死的人了。” “红枣身下死,做鬼也风流。”穆青吐吐舌头,冲赵令仪笑嘻嘻地扬了扬眉毛,一溜烟地跑远了,在上台阶前不忘挥了挥手:“给我留几颗啊!” 三场考试下来,穆青都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
走出考场的时候,她如释重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手中的墨宝勾起嘴角。 不管成绩如何,她总算没有当一个逃兵。 穆青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便来到赵令仪的学舍找她。 刚走到门口便见赵令仪躺在竹榻上晒太阳,一边翻阅着书册,一边悠哉悠哉的吃蜜枣,而鸟儿朱雀待在她的身边,直勾勾的盯着蜜枣,却吃不上一口,一脸委屈。 看到这样的场景,穆青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也不舍得给它点!你看它那可怜样。”穆青哭笑不得,走上前去摸了摸朱雀的头。 见穆青到来,赵令仪跟她打了一个招呼,眉眼弯弯:“穆将军送来的贿赂果然香甜可口。” “你就别打趣了。”穆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都是自己爹爹干出来的好事。 “这的确是我的福气啊,穆将军送的东西可是寻常人买不到的。”赵令仪抬眸,见穆青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便知道她已经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心中也跟着一松。 “要是你喜欢,我叫爹爹再送来一袋便是。”穆青笑了笑,她知道赵令仪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便也语气轻松地开了个玩笑。 “别,无功不受禄,等下一次用到我的时候再送吧。”赵令仪唇角微弯,放下自己的书册,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穆青坐下。 穆青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见那只鸟儿还在时不时的转过头看向蜜枣,乌黑的眼珠水汪汪的,仿佛是谁欺负了它一般,忍不住顺了顺它的羽毛。 |
“诺,给你,看你一副小馋猫的样子。”穆青心中一软,伸手拿了一颗蜜枣喂给朱雀。 朱雀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蜜枣,欢欢喜喜的叼着飞出了窗外。 赵令仪看着朱雀叼着蜜枣飞出窗外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肯定是拿枣子去给貔貅去了。 “都说女大不中留,我这是鸟儿大了也不中留啊!”赵令仪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略带惆怅的感慨道。 “噗,咳咳……”穆青刚给自己倒茶送进嘴里,可是显然没有想到赵令仪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忍不住将茶水喷了出来。 “哈哈哈。”穆青将茶杯放下,憋得脸都红了。毕竟她从没见过赵令仪这么沧桑的感慨人生。 赵令仪拍了拍穆青的背,无奈地摇了摇头。 穆青终于止住了笑意,摆出正经的神色来,怎么说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她不能做一个损友。 “考得怎么样?”赵令仪合上了手中的书册,冲穆青微微一笑。 “一般般。听天由命吧。”穆青耸了耸肩,被赵令仪手上的书吸引了注意,那封面上画着一些花草图案,红红绿绿的,看上去眼花缭乱,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我怎么不记得有类似的课本。” “不过是些闲书罢了。我从书库里淘来的。”赵令仪低头看了一眼,轻描淡写的带过话题,她并不介意让穆青知道这是花草图鉴,只是这书是沈如意的私人手札,还是不要太过张扬为好。 |
穆青心直口快,性子又单纯,难保会被人套话,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好事。 “我真不懂这些书本有什么好看的,”穆青也就对上面的图案有些兴趣,本来还抱着希望以为这是什么有趣的画册,一听到赵令仪说这是书库里淘来的书,顿时兴致缺缺,努了努嘴,“这段时间我看的书都快堆成山了,现在考试也考完了,总算解脱了,我起码得一个星期不想碰这玩意儿了。” 穆青长吁短叹的发完牢骚,又拿起了一颗枣子,张嘴咬了一口,还没有咽下去,就被赵令仪的一句话吓得差点呛到了。 “那咱们今日就不看书,去外面放松一下,穆大小姐觉得如何?”赵令仪笑意盈盈的说着,阳光打在竹榻上,映出一片明明暗暗的花纹,那是窗外树叶的倒影。她闲闲地靠在榻上,面容皎白如玉,睫毛微垂着,眉眼是月牙的弧度。 “令仪,你刚刚说什么?我……我没听错吧?”穆青有些不可置信,眼睛瞪得圆圆的,呆呆的望着一脸淡定的好友。 她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从书院偷跑这种事情怎么会从赵令仪的嘴里冒出来呢,平常自己嚷嚷着要偷跑出去玩,令仪还劝自己呢。 赵令仪好笑的点点头,表示穆青她没有听错,从竹榻上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穆青这才敢相信,她口中的蜜枣还没有嚼完,就鼓着腮帮子连忙含糊不清的应道:“好啊好啊,我都好久没有出去逛逛了,都快闷死了。” 看着穆青兴冲冲的样子,赵令仪舒展开眉眼,也决定放松下心情,暂时把那些笼罩的阴云抛开。 两人出了学舍,径自往西面的围墙走去,那里离得不远,走一走也就到了。 一路上穆青翻来覆去地列举着各种小吃点心,说得两眼冒光,只恨不能插上翅膀立马飞到围墙外面,听得赵令仪是满脸无奈。 等到了那个熟悉的围墙前,穆青看了看左右无人,便摩拳擦掌,一口气攀上顶端,迫不及待的朝赵令仪伸出手:“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赵令仪微微一怔,笑着握住了她的手,跟着顺利的翻出了围墙。 落在地面上,穆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略微诧异的看了一眼赵令仪,眼睛睁得大大的,忍不住问道:“咦?我怎么感觉你动作比我还熟练?” “名师出高徒嘛,翻墙这事也是一样。”赵令仪勾起嘴角,脸不红心不跳的把锅甩给了穆青。 穆青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便不再问下去了,毕竟以前是她带赵令仪翻墙的。此时莫名有种带坏好学生的心虚,穆青假装看看四处的风景,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令仪,我记得东市新开了一家庆云楼,那里的粉蒸栗子糕特别好吃,不如咱们去尝尝?” 赵令仪含笑点头,虽然看出好友是在掩饰尴尬,倒也没有戳破。 141 |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走到了东市。 穆青一边走着,一边大口的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就像在品尝着什么美味一样。 “你这是?”赵令仪侧头一看,就注意到穆青的动作,有些迷惑不解。 ?“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刚逃出牢笼一样,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穆青眯着眼睛,张开自己的手臂,仿佛这样,自己就能够变成一只鸟儿,飞起来一样。 赵令仪不禁莞尔,她正想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喊,那声音有些耳熟,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令仪两人都疑惑的回过头,果然看见一个少年从不远处跑来,还伴随着一张明晃晃的笑脸。 赵令仪眉心一跳,感觉头顶的天空都黯淡了几分,一片愁云惨雾。 怎么在哪儿都能遇到这个小阎王? 穆青也是一脸黑线,但碍于对方尊贵的身份,还是不情不愿的随了个礼。 江绎心却似乎没察觉到对方的坏心情,眉开眼笑地跟两人打着招呼。虽说问候里带上了穆青,眼睛却一直盯着赵令仪,使得一旁的穆青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少年今日没有穿那件一贯的明黄色锦袍,而是换了一身素白衫子,外罩一层淡绿色的纱衣,领口与袖口皆绣有兰草的纹路,再饰以云浪起伏的滚边,如堆雪砌玉,看上去颇为风雅。他眉眼生的俊秀,乌黑的瞳孔犹如漂亮的猫眼石,带着一点点狡黠的光彩,此时站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中间,更添几分浑然天成的贵气。 |
显然江绎心也自我感觉良好,笑嘻嘻地摇着手中的扇子,用自以为风流倜傥的语气说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是啊,无缘对面手难牵嘛!”穆青学着江绎心的语气,拖长了声音说道。 江绎心唇边的笑容一僵,白皙的面容涨得通红,顿时语塞,摇着扇子的手都抖了一下。他偷偷瞄了一眼赵令仪,在她淡粉色的裙摆上停留了片刻,不死心的道:“红花还要绿叶配,看来今天我这身衣裳就是为了等候赵榜首的,这还不叫缘分吗?” 赵令仪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反应,一旁的穆青倒是鸡婆疙瘩都出来了,幽幽地说着风凉话:“我说太子今天怎么穿着跟个大葱似的,原来是来着饭馆前当活招牌来了。” 江绎心默默地看了一眼身后,原来他正站在庆云楼的招牌面前,把招牌整个都挡住了,饭店的店小二正用一种幽怨的眼光看着他。 江绎心顿时有些脸红,眼巴巴的看着赵令仪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好像说什么都挽救不了他的形象了。 “走吧,令仪,我们去吃栗子糕去。”穆青并不想搭理太子,挽着赵令仪的手就往庆云楼走,留下太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江绎心见赵令仪二人进了楼,也厚着脸皮跟了过去,在一旁被无视了很久的随从们对视一眼,也尾随其后。 穆青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她知道赵令仪喜欢安静,所以离人群远一点。 |
赵令仪坐下来,饶有兴致的扫了一圈四周,不得不说,这次穆青挑的地方不错。这座楼的构造很别致,每个桌子之间都用了一扇屏风隔开,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这样可以尽量避免打扰。屏风按顺序描着二十四个节气,每个桌子就对应着相应的编号。赵令仪她们坐的这座正是“寒露”。 桌子是上好的黄梨木,用料十分讲究,用手摸上去分外细腻,上面的木纹深浅不一,被窗外的阳光照着,犹如一幅轻描淡写的山水图。 桌上摆着一套青花瓷茶具,穆青第一眼就被这些茶具吸引了,立马就拿起一个在手中把玩,爱不释手:“天,令仪你看,这可是白玉瓷,是民间最珍贵的瓷器之一了,没想到这庆云楼这么大手笔。” 赵令仪也跟着瞧了瞧,茶具果然十分精致,上面的青花图案也栩栩如生。 两人在这边研究的不亦乐乎,隔着两个桌子的江绎心就不乐意了,他脸皮还没有厚到去赵令仪那桌坐下,只能远远的支起耳朵想听她们在说什么,不过让她失望的是没有一个字和他有关。 他握紧了手中的折扇,有些沉不住气了,而临近的一桌人又实在吵闹,正在七嘴八舌的划着拳,震得他耳朵都疼了。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朝两位随从招了招手,小声嘀咕了几句。 两位随从听了吩咐,立马会意,朝江绎心点点头,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
穆青正百无聊赖的等着栗子糕,却感觉周围变得安静了许多,不禁奇怪的张望了一下,原本喧闹的庆云楼,似乎一下子空了,穆青挑着眉毛对赵令仪道:“奇怪了,怎么人都不见了?” 赵令仪也注意到了这点,眸中掠过一丝疑虑,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望向窗外。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客人走出庆云楼,面色都有些悻悻然。 赵令仪刚想说些什么,这时送菜的人上来,将手中的菜盘毕恭毕敬的放在木桌上。 穆青看到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因为那并不是栗子糕,而是一盘色泽晶莹的水晶虾仁。 这道菜肴十分精美,雪白的虾仁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中央的珍珠,四周点缀着翠绿的葱花,腾腾的热气散发出诱人的清香,引得人食指大动。更令人称绝的是那菜盘正好是一个扇形蚌壳的形状,将虾仁烘托在其中,与珍珠交相辉映,更显得美不胜收。 穆青看得都有点呆了,然而她却没有被美食轻易俘虏,短暂的失神后立刻反应过来:“你们是不是送错了,我们没点这道菜啊。” 送菜的小二却含笑不语,并没有承认送错菜,而是尽职尽责地候在一旁,手法细致的为两人布筷。 赵令仪眸色一深,似乎想到了什么,往江绎心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惜只看见空荡荡的座位,并没有看见那人。 |
穆青还在茫然间,却又有人端上新的菜来到这边,侍女小心翼翼的托举着,显然比上一道菜还要名贵。与上一个菜盘凛然大气的规格不同,这次的菜盘小巧玲珑,正好托在青衣侍女的掌心里。只见那纤纤玉指簇拥着一朵傲然怒放的白牡丹,微卷的花瓣层层叠叠,将盘中的菜肴半遮半掩。 侍女将瓷盘放在桌上,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步履优雅的退了下去。 穆青定睛一看,那白牡丹花盘中,袅袅雾气下浮现的正是两只蝴蝶的图案。“蝴蝶”浸泡在乳白色的汤汁中,用丝丝缕缕的银线勾勒而成,在透窗照进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再仔细一看,穆青才恍然大悟,那柔软细腻的丝线其实是燕窝! 店小二看着穆青惊讶的神色颇为自得,在一旁笑眯眯的解说道:“两位姑娘,这可是我们庆云楼的招牌菜,称作银丝燕窝,美容养颜,你们吃了这个呀,保准年轻十岁!” “你这小二,嘴倒是甜,可惜脑子木了点,这套话拿去哄那些太太夫人们倒还好,到我们这儿可说不过去了,”穆青看了看赵令仪,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憋着笑意道:“真要年轻个十岁,我们可不敢吃了!” 那小二脸皮登时红了,尴尬的愣在原地,他只晓得那些女顾客们最爱听甜言蜜语,却不知道这位少女的头脑转的这么快。他眼珠一转,赶紧想出一番说辞来救场,满脸堆笑道:“是小人嘴笨,姑娘莫怪,两位姑娘的气质清高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银丝燕窝是从千万个燕窝中精挑细选,每个都只取最精华的部分,可谓是万里挑一,这样的菜品才能配得上两位姑娘享用。” 穆青听得满脸无语,觉得店小二这马屁实在是太过生硬,还不如不拍。她往赵令仪那边望了一眼,接受到对方同样无奈的目光。 店小二浑然不觉,正在那里得意洋洋,陶醉于自己的好口才,却听一直安静坐着的粉衣少女悠然开口,声音如玉石相击,清冷动听,与她艳丽的容貌颇为不符:“味入金齑美,巢营玉垒虚。这燕窝的确是珍品,然而美食不分贵贱,食客亦是如此。大家都是来吃饭填饱肚子,不管是萝卜青菜,还是龙虾鱼翅,最后都是要吃进肚子里。比起有多名贵,我想大家更关心的是好不好吃。何况,就算是燕窝,也有诗云,古来皇帝享,今日属平民。没有什么美食是普通人不能吃的。” 店小二虽然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并不懂什么诗词,但是赵令仪话里的意思他却是听懂了,只呆呆的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跟开了个染坊似的。他垂着头,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手指攒紧搭在肩头的汗巾,心中暗暗叫苦,这两个丫头看着稚气未脱,怎么嘴皮子一个赛一个厉害。 他今日算是老马失蹄了,唉!。 1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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