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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历史上,不会留下名字的皇帝身边的女人[第14页]

作者:朝歌夜饮酒
首页 上一页[13] 本页[14] 下一页[15] 尾页[2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不过这文人之力虽然奇妙,对天子来说也不过是唾手可得,为何圣上会花这么大的力气搜捕诗社成员呢?真的只是为了获得玉牌和诗书吗?
    “看来,今日我还真是来对地方了。”翠袖盈盈一笑,虽然之前,她还为着没打一声招呼就将那些诗书运来这边,有些不好意思的。先如今见了这景象,居然觉得自己这鲁莽行为还真做对了。
    “翠袖,你可知,这文人之力除了对文人有益,还是否能用来做别的?”以前,赵令仪也是听说过一些有关文人之力的传说的,却并没有关于文学以外的用途介绍。
    “这个,我也不知道。”翠袖摇摇头,她专攻丹青,对这文人之力的了解还真的不深。况且文人之力的记载都是那么千篇一律的几句话,并没有深入的研究。
    赵令仪无奈的点点头,“那好吧。”
    说着,她又拿起了一块儿玉牌,上面雕刻着“雷霆”两个字。
    她像前两次一样,拿着玉牌,闭眼,静静感受着玉牌的力量。然而,这一次和前面两块玉牌拿着的感觉并不相同。
    就好像,这块儿玉牌,不是拿在她手上的,而是隔了个什么物件。反正,她的手心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那玉牌的温度。
    赵令仪不得不中断了融合,睁开眼睛,略带诧异的打量着手心里的玉牌。
    奇怪,这块玉牌跟前面两块相比,除了上面雕刻的诗号不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会没反应?
    赵令仪将玉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番,秀眉微蹙,始终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怎么了?”翠袖问道。刚才,她还以为赵令仪会将这块刻有“雷霆”二字的玉牌之内的文人之力也吸收掉呢,没想到她居然睁开了眼睛。
    “无事。”赵令仪平淡的答道。说完,她又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仿佛有一股什么力量,将她推开来了。
    赵令仪再次睁眼,细细观察着手中的玉牌。玉牌并没有什么变化。
    赵令仪深吸了口气,她还真就不信邪了。定下神来,赵令仪再次闭上眼睛,只觉得那股力量比之先前更加有力了。她试着释放出自己的文人之力,两股力量瞬间碰撞在一起,互相推着。
    猛地,赵令仪体内的那股文人之力猛的向后滑了些。赵令仪只觉得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心口一痛,她迅速睁眼,嘴角溢出一丝血来。
    “小姐你没事吧?”
    “你怎么样?”
    燕飞和翠袖异口同声,都紧张地瞪大了眼睛。
    赵令仪摇摇头,抹掉嘴角的血,“我没事。”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块玉牌居然能够阻隔她的文人之力,而且两股力量还不能融合。
    “想来,你刚才的情况就应当是反噬了。”翠袖突然想起了什么,望着那块玉牌,面上显露出忧心的神色来。
    赵令仪点点头,应当是如此了。若不是的话,她也真找不出来其他的理由了。她颓然地靠在椅背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抱歉,翠袖姐,让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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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什么傻话,你才不过秀才的级别,就能继承两块玉牌,已经很恐怖了,若是换做了别的秀才,恐怕连一块玉牌都继承不了。反正玉牌在你手里,来日方长。”翠袖看赵令仪有些失落,对着她安抚的笑了笑,打趣道,“你要真把这十六块玉牌一口气全继承了,不就成了圣人了?你看燕飞给你端的甜汤,汤碗一个比一个大,要是让你全部喝光,估计你今天就回不了书院了!”
    赵令仪不禁笑起来,燕飞也突然明白了什么,满脸通红,连连摆手道:“小姐我错了,你就当那碗是摆设,看看就好,不用真的喝光……”
    翠袖也被燕飞紧张的样子逗笑了,三人坐在一起,烛火摇曳,明明是个逃亡夜,却莫名有点温馨。
    赵令仪觉得顺其自然也好,把桌子上的所有玉牌收好,放在红木匣子里,等待着有朝一日可以继承剩下的玉牌。
    翠袖看着赵令仪将玉牌收好,关切的说道:“记得上次在白马诗社见到你时,你我交谈颇多,但一大半都是关于丹青的问题,貌似你对丹青很有兴趣,是否是想在丹青上有所发展呢?”
    翠袖面上浮现出期待的神色,但又不敢十分确定,只是默默地等待着赵令仪的回答。
    赵令仪微微一愣,面对着翠袖的询问有点尴尬,一向沉静的脸上也泛出些许薄晕。
    其实上次问翠袖那些丹青的问题,是因为她在万卷书山那里捡到了那副神秘的画卷,想要弄清楚那副画卷上的秘密,当时也不敢贸然把画卷给翠袖看,毕竟自己是出于别的目的而不单单是只对丹青有兴趣,现在想来,反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赵令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也没有什么隐瞒,对翠袖如实说道:“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副神秘画卷,虽然我很喜欢丹青,但又不懂其中奥妙,所以就想向你打听一二,但有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明说,说来真的是惭愧之至,你莫要见怪。”赵令仪把来龙去脉向翠袖诉说完,端端正正作了一揖,赔了不是。
    翠袖闻言笑了笑,表明她并不放在心上,不过随即好奇地挑了挑眉梢:“不知是什么神秘的画卷竟让你如此上心,能否拿过来让我看一看?”
    赵令仪想起自己把那副画卷恰好放在子虚阁的柜子里,就让燕飞去将那幅画取来给翠袖过目,让她看一看那幅画究竟有什么奥秘。
    燕飞听到赵令仪的吩咐点了点头,走出了大堂。不一会儿她走了回来,双手慎重地捧着一副画卷,在赵令仪点头示意后,慢慢的摊开在方桌上,将那一片秀丽图画呈现在翠袖面前。
    翠袖顿时眼前一亮,瞳孔中都有了神采,盯着面前的画卷,细细的研究了起来。
    只见画卷上是一片皑皑白雪,夹杂着细碎的冰晶,似乎能感受到凛冽的寒风。几簇红梅点缀在雪地中,花瓣星星点点,娇小可人。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少女屹立在梅花前,低头嗅着一枝红梅的清香,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明明是苍白肃杀的冬日,却让人感觉到一阵春风拂面的暖意,仿佛画上的少女随时都要走下来。

    纵观这幅画卷,清新隽永,线条流畅,显示出作画人非凡的功底。虽然仅仅用了红,白,黑三种颜色,却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天啊,这难道是……?”正在仔细观看画卷的翠袖似乎发现了什么,蓦然睁大眼睛,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赵令仪略带惊诧的问道,翠袖的反应让她心中为之一震,也隐隐生出几分期待。于是她凑到翠袖身旁,以便能更清楚的观察到这个发现。
    翠袖久久才回过神来,双目中涌动着喜悦之色,激动的指着画中的少女对赵令仪说道:“你看这灵动的神态,栩栩如生!这幅画不简单,画卷之上竟然有画魂!”
    赵令仪听到画魂二字,纤细的柳眉微微蹙起,面上也露出一丝疑惑来,这画魂她可是闻所未闻。
    “……画魂?那是什么?”赵令仪循着翠袖的视线望去,有些不解的询问着。
    翠袖神情郑重,向赵令仪解释道:“所谓画魂,其实是一幅画的最高境界。画魂对于画家来说,相当于文人的文人之力,是在画上承载力量,赋予画鲜活的生命。因为画魂凝聚的要求极高,所以有“千人文一人画”之说。文圣已经极为罕见,画圣更是只存在于传说里。这幅画上能有画魂,说明作画人的水平已经相当于文人的翰林天赐。”
    翠袖对赵令仪解说着画魂的种种,并且越说越激动,最后满眼都是炽热憧憬的光芒。

    赵令仪听着翠袖的讲解,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幅画的主人竟然这么厉害。她刚捡到时只是觉得它笔法细腻,倒是只欣赏个皮毛了,而翠袖看得才是门道。
    “你说你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幅画,那你可认识作画之人?”翠袖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副画,怀着期待对赵令仪问道。
    赵令仪无奈的摇摇头,“我虽机缘巧合得到这幅画,但却并不认识作画之人。”
    翠袖有些失望,她心想能做出此等画作之人一定非同凡响,却连名字都不能得知,真是人生一大憾事,更别提与之结交了。
    丹青一道修行艰难,肯苦心钻研者少之又少,翠袖也甚少碰到能谈画的知己。
    虽然有些遗憾,但翠袖还是为赵令仪的机遇而感叹:“虽然未能结识高人,但这幅画是你的机缘,你要好好珍惜。”
    赵令仪顺从的点点头,她知道翠袖也是一番好意。
    翠袖此时皱了一下眉头,面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呼吸也沉重了些。但她竭力掩饰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而转头研究画卷的赵令仪也果真没有发觉。
    “你对丹青之法有所兴趣,如今又巧得藏有画魂的画卷,我今天就教你一些作画的技巧,这些技巧都是我亲身经验,希望你日后有一天能够参透凝聚画魂的方法。”
    翠袖深吸一口气,将面上的痛苦之色强压下去,努力露出一丝笑容。

    赵令仪听到翠袖的话微微一愣,然后欣然点头。她见识过翠袖作画,知道对方的画技高超非凡,如果能得到翠袖的指点,相当于自己又多了一门技艺,怎能让她不动心?
    “燕飞,快,准备好笔墨纸砚和颜料。”赵令仪将画卷收好,然后赶快对一旁的燕飞吩咐道,燕飞听后急忙前去准备。
    燕飞将笔墨纸砚和颜料准备完毕,赵令仪领着翠袖来到书桌旁,自己在桌前坐了下来,而翠袖则是站在她身后。
    翠袖开口道:“作画讲究画其形,赋其神,神之精华得其魂。画其形是最基础最重要的,正如万物都有根基,无根基则不立。若是作画连其形都无法画出,那此画注定是失败的作品。”
    话罢,翠袖俯下身子,提笔泼墨,一匹骏马在纸上跃然呈现,“赋其形,也仅仅是有马的形象,显得僵硬……”
    “其次是赋其神,只有赋予化作神气,它才会生动形象活灵活现,而这也是人大多数达到的境界。”
    翠袖说完,妙手在纸上又勾勒出一匹骏马,只是这匹马与之前的大为不同,此马生动活灵活现,看着似乎在无尽的草原上畅快的奔腾。
    赵令仪看得认真,暗暗佩服翠袖的技艺精湛。
    “至于神之精华得其魂则是赋予画作以生命,让它有了灵魂,正如画龙点睛赋予它生命,让它一飞冲天。”
    翠袖一字一句的讲解着,赵令仪仔仔细细地听着,把翠袖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世人绝大多数都止步于画其形,少部分人达到赋其神的高度,而得其魂的人那就是凤毛麟角来了。”翠袖苦笑着摇摇头道。
    就连她自己,也深感水平的不足。
    “不过你天赋极高,希望你谨记在心,日后多多练习,等我走后,白马诗社就交给你了。”翠袖耐心地嘱咐着,轻柔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涌入赵令仪的耳中。
    赵令仪按照翠袖传授的技巧在宣纸上描画着,起初有些生涩,到后来越来越得心应手,线条也渐渐流畅起来。
    此时翠袖的脸色更为难看,痛苦之色又加重了几分,但一直勉强维持着站姿,一面指点着赵令仪。
    等到赵令仪一幅画堪堪完成,翠袖如释重负,慢慢地对赵令仪说道:“事情已经解决,没什么其他是的话,那我就告辞了。”
    这时候,赵令仪抬起头发觉翠袖的唇色泛青,面色也颇为虚弱,虽然后者在极力的掩饰,但还是逃不过赵令仪的眼睛。
    赵令仪不禁脸色微变,神情凝重起来,就在翠袖转过身去,欲迈步离开之时,赵令仪一把握住翠袖的手,强行给她把脉,然后震惊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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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竟然中了剧毒?”赵令仪倒抽一口凉气,一向镇定的她此刻也有些激动,声音都发着颤。
    翠袖看到赵令仪的反应,明白她已经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再掩饰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于是只能苦笑着对赵令仪说了实话:“是慢性毒药。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而且我也不想牵连家人,这计划的最后一步,就是将我自己灭口。”
    “事情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你为什么一定要做的这么极端呢?”赵令仪没想到翠袖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挡在翠袖的身前,想要将她留下来诊治。
    “不是我极端,而是只有我死了,才不会牵连其他人,也可以保全诗社。”翠袖脸色平静,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着。
    “你到底服了什么毒,快告诉我,现在还来得及,我马上给你配制解药。”赵令仪冷静下来,飞快地说着。她近来跟着沈如意研究花草,也顺带学了些解毒的配方。那本图鉴上的资料很详细,要找到救翠袖的方法应该不难。
    “令仪姑娘,你先听我说完,”翠袖缓慢却坚定的挣脱了赵令仪的手,对着她微微一笑,眉眼间满是释然,“我服的这种毒药毒性缓慢,不会立即致命,足够我再多活三日了。这三日我会带着假的书籍和玉牌去拜访各地的文人,吸引朝廷的注意力,顺便让不轨之徒上钩,就算日后朝廷追查,也查不到你的头上。”

    翠袖微微笑着,眉眼弯成了月牙:“能够把诗社托付在你的手中,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赵令仪看着女子温柔的笑容,心中一片酸涩,她知道翠袖这样做是为了保全自己,也知道只有翠袖死去才能杜绝后患,但不知怎么,一双脚像是被牢牢钉在了地面,挪不开步子,仍然固执的挡在翠袖的身前。
    翠袖面上露出一丝黯然,目光投向了远方,神情恍惚的道:“诗社的其他人都被下令处斩了,我自己独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这一去,能让许多人免受牵连,但家中父母年事已高,我不能为侍奉在他们身边,实在是不孝,幸好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相信他会代我尽孝,好好侍奉双亲……”
    “好了,我该走了。”翠袖长长的舒了口气,对着赵令仪笑了笑,目光却是比来时亮了许多,决绝地向着门外的夜色走去。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时间却不多了,她必须要将最后一段路走完。
    赵令仪站在原地,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胸口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翠袖的态度太过坚决,所有劝阻的话都显得那样苍白,根本动摇不了她的决心。
    赵令仪只能静静地看着翠袖离去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有一瞬间赵令仪很想叫住翠袖,哪怕是叫她喝一杯热茶再走也是好的,可是赵令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她发现,连这个茶壶里的茶叶都是翠袖带来的,她又怎么开口叫翠袖留下呢?
    天地之大,是真的没有东西能留住这个女子了。
    赵令仪注视着那身绿衣在风中翩然远去,回想起两人初见,一幕幕熟悉之景涌上心头:金陵的天光总是清淡如水,她在窗边执笔作画,长长衣袖被风吹得扬起来,那衣袖仿佛是画上的杨柳,翠绿盈人,翠袖纷飞。
    绿兮衣兮,杨柳依依。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仿佛是压抑的情绪爆发了一般,赵令仪猛的回转过身,快步走到方才作画的梨花木桌前,抽出一张新的白纸。
    将一个紫檀木镇尺压在宣纸上后,赵令仪利落地抽出毛笔,如行云流水般作起画来。
    那墨汁仿佛也感知到了她宣泄般的情绪,在纸上蜿蜒着晕染开来,汇集成一道萧瑟的背影。
    赵令仪执笔勾画,如疾风暴雨,又快又急,寥寥几笔就画出人影上方的夜空和冷月。
    那袭黛青色的衣袂如烟如雾,在赵令仪的笔下浮现出来,踏着凄清的月色,最后融入到茫茫的夜色中。
    赵令仪一眨不眨的描画着,没有片刻停顿,直到最后一抹飞扬的青丝落下,笔尖上的墨汁也恰好用完,她才依依不舍的停下了笔。
    呈现在赵令仪眼前的是一副月夜离人图,宣纸上空出了大量的留白,只用水墨点缀了疏星,朗月,和一道缥缈不可及的背影,再无其他装饰。

    画面虽简单,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氛渗透在其中,让人动容。
    赵令仪痴痴的注视着那副画,良久才回过神来,略一沉吟,提笔在画的一角郑重的写下“绿衣”二字。
    燕飞在一旁看着赵令仪作画,此刻也红了眼眶,那画上的悲伤几乎要溢出来,连燕飞这种不懂丹青的人也能感受得到。
    “后会无期,翠袖。”赵令仪轻叹着,深深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画,然后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
    她知道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翠袖的这些做法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她不能让翠袖的努力付诸东流。
    赵令仪招呼一旁的燕飞过来,她冷静的指挥着燕飞给自己搭把手,两人分工合作,迅速把一个个装着茶叶的箱子打开,然后匆匆一起把夹层里的书籍取出来,再把茶叶放回去,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茶叶箱夹层中的书籍都已经取出,赵令仪跪坐在那些书籍中间,随手拿起一本飞快地翻阅着,一目十行的将那些书飞快地扫完。
    虽然看的极快,但赵令仪不同于一般人,她那过目不忘的本领在这里有了很好的用处,将书籍中的内容全部都记在了脑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令仪却未曾有一刻的松懈,看完一本接着一本,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书本。
    等到最后一本书看完,赵令仪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燕飞说道:“把这些书都拿去烧掉。”

    燕飞闻言即刻着手去办,很快这些书籍就在灶台里烧成了一堆灰烬。
    尽管翠袖行事谨慎,但仍然不排除有一天会查到这里来的可能,只有彻底销毁所有书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即使朝廷怀疑她,没有物证,也拿她没办法。
    毁书这个法子,恐怕翠袖并没有想到,或许想到了也做不到,她怎么会忍心让白马诗社的书籍葬送在火海中,但赵令仪想的很通透,比起书籍,文化的传承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那蕴含着文人之力的十六块玉牌,赵令仪必须小心处置,这些可都是成员的象征,万不可有什么差池。
    “燕飞,你快去找些米浆过来,要浓一点的!”赵令仪思索了一番,然后对燕飞开口说道。
    燕飞匆忙出门去打了些米浆,赵令仪将玉牌一块一块摆在桌子上放好,万事俱备,只等燕飞将米浆拿过来。
    不一会儿燕飞端着一壶米浆走进来,“燕飞,将这些玉牌都厚厚的镀上一层米浆。”赵令仪看到燕飞进来,细细的嘱咐道。
    二人将每一块玉牌都镀了一层米浆做防护,然后将玉牌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放哪里好呢?”赵令仪心中又有了疑问,她必须找一个既隐秘又安全的所在,既不能轻易让人发现,又不惹人注意的所在。
    于是赵令仪在屋内走了一圈,前前后后都看了看,最终在子虚阁门口的牌匾下停了下来,微微点头,“就是这儿了。”

    “燕飞,过来帮我一下。”赵令仪拉着燕飞去书社内寻了一把梯子,然后二人合力将梯子搬到书社门口。
    赵令仪小心翼翼的踩着梯子爬了上去,把用米浆包裹的玉牌放在子虚阁的牌匾后,做完一切后将牌匾归位,不曾留下一点痕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来搜查,恐怕也想象不到有人会把宝物光明正大的放在最显眼的牌匾下。
    常言道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赵令仪也该回星空学院了,天快亮之前正是天色最黑的时候,赵令仪便打算趁着天黑返回星空书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赵令仪走到门外,却见燕飞牵了一匹马过来,不禁又惊又喜。
    “燕飞,你这里怎么会有马?”赵令仪摸了摸马儿的头,看着那雪白的毛发分外喜欢。
    “燕飞愚钝,怕帮不上小姐的忙,所以平时想起什么就多准备一些。”燕飞笑嘻嘻的道。
    原来燕飞心细,很早就准备了一匹马养在书社附近,以备赵令仪不时之需。
    赵令仪看着燕飞的笑脸心中一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从随身的香囊中拿出些碎银子来,递给燕飞:“你一个人在书社,千万别亏待自己。”
    燕飞摇摇头,将赵令仪的手推回去,正色道:“我成天待在书社里,哪用得着什么花销,再说了,管理书社还有余钱呢。小姐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要在书院吃好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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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令仪知道燕飞的性子,有些无奈的刮刮她的鼻梁,不再多说什么,骑上马背对燕飞告了别,就朝着书院的方向奔去。
    到了书院,赵令仪悄悄地下马,又从围墙上翻了回去。
    回到学舍的时候,程柔还在熟睡,赵令仪细心的将靴子上的泥土擦去,才跟着睡下。
    直到在晨光中醒来的时候,赵令仪还是隐隐有点不踏实。
    虽说她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抹去了所有的线索。不过,朝廷那边查得那般严,免不了会有些差错的。
    “诶?令仪,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程柔下学后会到学舍,刚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见赵令仪坐在那儿发呆。
    这场景,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从她们一起住,直到现在,赵令仪一直都勤勤恳恳的,凡事都亲力亲为。特别是对于学习,不论是什么方面的,她总是最认真也是最刻苦的一个。所以,有时赵令仪都不会在学舍待太久。
    今日,还是第一次,赵令仪在学舍没出去呢。
    “啊?”赵令仪被她一问,回过神来,愣了一小会儿才笑着答到,“无事,我就是在想,还有没有什么事未做。”
    每日都会想这个,不过一般都是每日事毕之后才会想。程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随后才点头,“那我不打搅你了。”
    随后,不知道嘟嘟囔囔说了什么,离开了。

    赵令仪也没再继续发呆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她此刻想得再多也都没什么用了,就算有露出破绽,此时再想,也不能挽回什么。
    赵令仪索性不想了。
    赵令仪去了玖岁的院子。
    朱雀还在他那儿,就算玖岁不欢迎她,反正还有个朱雀做借口呢。
    “你这丫头,你怎么又来了?”赵令仪刚踏进秋园,玖岁就故意逗她,装作吹胡子瞪眼的样子。
    赵令仪嘴角一抽,“我过来找我家朱雀呀。”
    还有,她都好久没见貔貅了,最近想的紧。
    “你家朱雀成天带着我的貔貅出去鬼混,我还没说你的呢,你居然就送上门来了。”玖岁捋着胡须,高昂着脑袋。
    赵令仪早就熟悉他这模样了,吐了吐舌,就跑了进去。
    貔貅和朱雀的所在。玖岁虽然还是那般嘴上不饶人,但是对朱雀,他还是挺好的。
    对于朱雀能吃的,不能吃的,玖岁都一一告诉她了。此刻看见朱雀,赵令仪只想别开脸,默默表示她不认识这只又肥又笨的傻鸟。
    貔貅见赵令仪,滋溜一下就攀上了她,然后顺着她的衣服爬上了她的身子,缠在她脖子上,还蹭了蹭。
    貔貅是条小蛇,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赵令仪和貔貅玩的不亦乐乎。朱雀见了也眼红,扑扇着翅膀就飞到了赵令仪的肩膀上,雄赳赳气昂昂的站立着,还时不时的扇动一下翅膀。

    朱雀虽然胖了不少,但是重量赵令仪还是可以承受的,也就任由它去了。
    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之时,赵令仪才依依不舍的带着朱雀和玖岁道别。
    玖岁嘴一撇,“哟,丫头,你这是打算玩够了我的貔貅就走啊。”
    说着,又把双臂环在胸前,以表示此刻他对赵令仪的不满。
    赵令仪沉默了一下,“君子不夺人所爱,只过过眼瘾都不行?”
    难道还要她把貔貅带回学舍不成?
    这个,赵令仪倒是没什么意见,反而乐于如此。不过,学舍也不是她一个人在住,她如今是和貔貅玩得好,不怕貔貅了,可这并不代表别人就不怕它了呀。
    咚的一声,赵令仪就挨了玖岁一个爆栗。
    赵令仪莫名看着玖岁,一向沉静淡然的面容也有了一丝松动。
    这莫名其妙的打她干嘛?她又没犯什么事儿,这不是天降横祸吗。
    “哟,赵丫头,最近还有脾气了哟?”
    玖岁瞪眼,对于赵令仪的反应,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这样,才像他认识的那个赵丫头嘛。那这个唯唯诺诺的行为,还是留给别人去做吧。
    “我可不敢。”赵令仪这纯粹是气话。
    她可不就生气了嘛,无缘无故的,就这样打她。虽然也不疼,可是打人不打脑袋,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行了行了,你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可用的菜,做些出来。”

    玖岁摆摆手,招呼着赵令仪。他可是听说了,这赵令仪的厨艺可不一般呀。他和赵令仪认识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尝过呢。
    赵令仪嘴一抽,她就知道,玖岁叫住她铁定没什么好事儿。果然,这还是为了吃的。还说什么,不能玩够了貔貅就走呢。借口,全都是借口。
    此时,赵令仪完全忘记了昨日的事。脑子里想的全是该给玖岁做些什么吃的。不过,到了厨房,赵令仪就才发现,这玖岁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说,他跟沈如意还是挺相配的。
    玖岁的厨房各种工具都很齐全,不过看的出来,有些东西都没怎么用过。赵令仪想了一番,决定用那些很少用的。
    一来,可以看出玖岁是不怎么喜欢这些东西的,这二来嘛,玖岁这一次尝到了她做的东西,知晓了她的厨艺,想来下次也不会再让她做了。
    光是想想,赵令仪就有点小兴奋。毕竟她虽会厨,不过却不怎么喜欢。洗手作羹汤,也要和自己爱的人一起,才有趣味。
    这也不是说她不喜玖岁,而是因为厨房那种地方,杂乱不堪。她上一世就不怎么喜欢,所以这一世也不怎么想进去。
    程伯庸那是例外。
    赵令仪做饭速度很快。米饭玖岁早就蒸好了,所有的菜也都事先洗好了。不过玖岁不知道赵令仪会做些什么,也就只洗了放着,没切。

    赵令仪一个人在厨房,没过一会儿,就端出来三菜一汤。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辣椒放的有些多。
    菜一上来,玖岁就忍不住流口水了。光闻着香,就让他食欲大涨。赵令仪刚把菜放好,玖岁就夹了一筷子。
    吃进嘴里,果然没让他失望。这厨艺,堪比宫廷御厨。
    “嗯,不错不错。”玖岁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菜油而不腻,外皮酥脆可口,内里香软柔滑,很是不错。”夸赞了几句,他指着对面的碗筷,“你也坐下吃些吧。”
    赵令仪原本并没有打算留下来,不过玖岁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什么可推辞的,就坐下来和玖岁一同进餐了。
    赵令仪回学舍之时,程柔也刚好回。
    程柔倒是热情,一见赵令仪就扑了过去。
    “令仪你回来了。”
    她一个人待了一整天,都快无聊死了。
    “你刚出去了?”赵令仪问道,“今天可有发生什么事吗?”她在秋园待了一天,还不知道学院有没有发生什么呢。
    虽说她在秋园玩的开心,可是一出来,这些烦心事还是忍不住都窜了出来。
    “没有。”程柔斜倚在床边,打了个哈欠。就是因为这一整天都没什么事发生,她才无聊啊。
    赵令仪拍了拍她,很多时候,她都挺羡慕程柔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必担心。不像她,为了活下去,每天都得过得提心吊胆。

    “你刚出去了?”赵令仪见她鞋底沾了些土,问道。
    “是呀,出去吃了个饭。”也就只有吃饭她才会出去了,其他时候,她都不怎么想出。
    知道今天并没发生什么大事,赵令仪总算放下心来了。没发生什么事儿就好。
    晚上,赵令仪刚睡着,就被程柔给摇醒了。
    赵令仪迷迷瞪瞪的揉揉眼,“怎么了?”大半夜的,她才睡着呢。
    “学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朝廷要把那封空白书信给收上去。”至于理由,程柔不清楚。来的人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她一句都没有听懂。不过,这关键的她还是给抓住了。
    赵令仪的心咯噔一下,跌入了谷底。
    当时为了以防万一,那封信早在子虚阁就被她给烧掉了。此时朝廷那边突然要收去,想必也是探到了些风声了。
    “程柔,学院那边可有说,为什么朝廷那边要收回那封信吗?”赵令仪掀开被子,故作镇定的问道,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此时的担忧。
    “好像是说什么,朝廷那边发现,那封信好像有什么毒还是什么的,对我学院的人不利。”程柔皱眉,那个过来传消息的人,似乎是这样子说的。
    “哦对了,好像是说,有人被我们学院赶了出去,所以对我们学院怀恨在心,为了报复我们学院,就给每个学子寄出了一封有毒的空白书信。”程柔突然想起来,说道。
    赵令仪的心瞬间就跌倒了谷底。原本她还心怀侥幸的,可是此刻听了程柔的话,她的希望瞬间就破灭了。
    这很明显,只是一个借口。
    “我们先把那封信找出来吧。”程柔拍了怕胸口,惊得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那张白纸居然有毒。她之前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来着,没想到这比恶作剧还严重许多。
    126
    赵令仪心头一沉,沉默不语。
    此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的信已经没有了,而且此次朝廷那边收得也很谨慎,从每个宿舍一封一封的收,一对一的盘查的,想蒙混过去都不行。
    赵令仪的大脑不停的转动,想找出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每每想出一个来,就又被她否决了。越是想,她的脑袋就越是空白。不行,这些都不行。
    程柔找出了书信,见赵令仪还坐在床上,连信都没找出来,不禁有些担心。
    “令仪你怎么了?你的信呢?”程柔眨眨眼,有些不解。好在她们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前面还有不少学舍,也够的他们收一阵时间了。
    这可是很重要的事,学院那边已经说了,收回信,一来是为了保证学子的安全,二来则是因为学院有那个人的同伙。若不然的话,那人也不可能会每个人都送上一封去的。
    “我的信找不到了,刚才到处都找了都没找到。”赵令仪皱眉说道。找不到是最好的理由。若是说烧了,那么她的嫌疑就更大了。
    “那怎么办?要不你再找找?”程柔也不禁担心起来,有些紧张。此时若是丢了信,可是会被当做同伙的!
    “没用的柔儿,我都已经找过了。”反正,此时此刻,信她是找不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学院那边,会如何处理这件事。还有朝廷的人,他们又究竟查出了些什么,才会如此大动干戈?
    “那个……令仪……”程柔小跑到赵令仪身旁,拉了拉她的衣袖,有些小心翼翼,“你的信……会不会是被朱雀……给叼走了呀?”程柔问道。
    只有这个才是最好的解释了。
    赵令仪的信,她是看到过的,所以此时此刻她什么都没有怀疑。更何况,看到信时,赵令仪那种反应,完全不像是那个人的同伙嘛。
    可是,就她一个人相信又怎样?其他人又不会信。毕竟,所有人的信都在,只有赵令仪一个人拿不出。若是真有同伙的话,那说出去,也只可能是赵令仪了。
    赵令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有反驳程柔的说法,“或许呢。”
    她只能在心里对朱雀小小的说一声对不起了。毕竟,谁让它平日里那么喜欢乱刁东西呢。
    此时,巡查的人已经到倒数第三间房了。赵令仪听见了响动,心里一阵乱跳。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了。此时此刻,就算再乱也无济于事了。
    银铃声叮当作响,回荡在走廊上,一个瓷娃娃般的俏丽女童走了过来。
    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学舍,乌黑的眼瞳里满是好奇的光。
    正是沈玉玉。
    今日学院传出要审查空白书信的事儿,她来了兴趣,便把这事儿揽了过来。
    空白书信,她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不过,有毒?这个她可没有看出来,不过也没多想。
    学院为了隐瞒一些事儿,说的小谎,也无伤大雅。毕竟,不是什么伤害别人的事儿。
    沈玉玉瞥了一眼署名牌上的名字,不禁又惊又喜。“你们先在这儿查着,我去前面看看。”
    她对身后那些人说道。
    “是。”齐齐整整的回答之后,沈玉玉便蹦蹦跳跳的跑到最后一间房间去了。
    房间门并没有关,里面还点着蜡烛,灯光有些昏暗,不过她还是看见了想见的人。
    “令仪。”看见赵令仪,沈玉玉就一下子跑了过去,窜到了她的床上。
    “玉玉,你怎么来了?”赵令仪也有些惊讶。这都这也晚了,没想到沈玉玉居然会在这儿。
    “我听说了那空白书信的事儿,便自告奋勇的来了。”沈玉玉拍了拍胸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程柔站在一旁皱了皱眉。这小孩儿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她也没听令仪提起过呀。
    “诶?令仪,你的信呢?”沈玉玉一低头,就发现了赵令仪手上并没有那封信,不禁有些疑惑。
    没等赵令仪开口,在一旁的程柔倒是先憋不住了,贝齿在嫣红的唇上咬出一个月牙儿,焦急的踱着步子,一面探头张望着检查的进度,一面跟沈玉玉急急的说道:“北院士你不知道,令仪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她收到的那封信竟然被朱雀给叼走了!”
    沈玉玉也被程柔的话弄得呆住了,直直地盯着窗外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什么?被朱雀叼走了?”
    “是啊,本来就只是封没有内容的信嘛,被叼走了就叼走了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学院里竟然会要特地把那些信都收上去。”
    程柔拧着眉毛望向沈玉玉担忧地说道,“学院里为什么要把这些信都收上去呢,这一会儿令仪可就不好交代了呀。”
    “我也不是很清楚学院为什么突然要把这些信收上去,不过这些凭空出现的空白信件确实是有些蹊跷,学院里可能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吧,所以要把信件收上去统一调查一下。”沈玉玉骨碌着眼珠子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令仪的信真的被朱雀鸟给叼走了?我怎么觉得这事好滑稽啊。”
    程柔转头看向赵令仪,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沈玉玉也满眼疑虑地望着她。
    赵令仪看着二人齐齐望过来的眼神,也有点头疼。
    程柔跟她一个学舍,虽然性子有些娇纵,对着寒门子弟也自持身份不愿来往,但跟赵令仪逐渐了解之后,却也是真心待她。
    沈玉玉更不必说,从一开始的出题刁难,到后来的坦诚心扉,赵令仪也明白这个小姑娘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投之以桃,她必还之以李。
    这两个人赵令仪都是相信的。
    可是白马诗社一事迷雾重重,有几方势力在拉扯,翠袖寄出的这些信就是漩涡的中心,知道的越多,就离风暴越近,并不是一件可以拿来分享的好事。
    连赵令仪都在如履薄冰,走得步步惊心,又怎么能牵连无辜的人。
    于是赵令仪只好顺水推舟,装作一副倒霉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程柔也顺着赵令仪的眼神看向沈玉玉,摆出一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沈玉玉有点发愣,信被朱雀鸟叼走了倒也不是匪夷所思,就只是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星空书院这么多年来最大的趣闻,不不不,是唯一的趣闻。”沈玉玉竟扑哧一声笑出来,前仰后合地开赵令仪的玩笑。
    虽然她也很担心赵令仪的安危,但是一想到朱雀那个贪吃的性子,说不定是把那封信当成什么好吃的了,沈玉玉一想到朱雀甩着脑袋吃那张纸嚼吧嚼吧吞下肚里的情景,就有点想笑。
    可是赵令仪哪有功夫跟沈玉玉开玩笑啊,检查的人已经越来越近了,很快就会查到这个寝室,尽管赵令仪心思电转,却也做不到凭空捏 出来。
    万一交不出那封信,势必会引起上面的注意,尽管白马诗社的那些书籍已毁,没有任何证据指明跟赵令仪有关,但只要是一点点的怀疑,也足够上面的人针对自己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目前还没有狂妄到要触怒圣上的资本。
    赵令仪无奈地附和着沈玉玉苦笑了两声,“那这可如何是好啊。”
    程柔也很是为赵令仪担心,她望向沈玉玉,希望北院士能帮赵令仪解决目前的难题。
    “哎哎哎,怎么都看我啊,又不是我把信弄丢的。”
    沈玉玉眨巴着大眼睛,小孩子心思一上来就收不住了,“不过,我倒还真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赵令仪眸子一亮,目不转睛的看着沈玉玉,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语气,仿佛很轻松的样子。
    沈玉玉眨巴着乌黑的眼珠,露齿一笑,神色中带着一丝俏皮:“很简单啊,那只雀鸟不是通人性的吗,你在窗户边叫叫它的名字,也许它能把信送回来呢。”
    赵令仪闻言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沈玉玉还不依不饶地开她的玩笑。赵令仪别开目光,看着那扇半掩的红木窗户,幽幽地叹了口气。
    “哎呀北院士,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跟令仪开玩笑啊,你看令仪都急成什么样子了。”程柔站出来为赵令仪打抱不平,“姑且不说我们不知道朱雀鸟是不是把那封书信随口丢在了哪个荒郊野岭,就算是它把那封信叠好了收起来了,我们也不知道朱雀鸟现在是又飞去哪里了,这还怎么让它赶紧把信送回来呀。”
    沈玉玉看着赵令仪和程柔都是一副满面愁容的样子,本来是想逗逗她们的,可没想到似乎她们两个人现在连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时,赵令仪的学舍外面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你们怎么还关着门呢,赶紧把前几日你们收到的那封空白的书信拿出来,学院里要检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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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冰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副很是急促的样子。
    这下子屋里的赵令仪和程柔甚至是沈玉玉都有点着急了,没想到已经收到了这里。
    “里面人呢,快开门!”门外收信的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又重重地扣了两下门。
    赵令仪额头上冒出了几丝细汗,如玉雕琢的面庞上也透出一抹薄红来。
    毕竟眼下就要绷不住了,可躲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啊。程柔皱着眉头望向了院士沈玉玉,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去开门吧。”沈玉玉无奈地低声说道。
    程柔也知道躲在屋里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早晚还是要面对的。于是她就只好硬着头皮去给收信的人开门。
    吱嘎一声,程柔打开了学舍的门,摆出一个相当勉强的笑容,“不好意思啊.......”
    检查的人神色匆匆,见她们开门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冷冷的往屋内瞅了一眼,看见沈玉玉也在场,面上有些讶异,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略微尴尬的施了一礼:“北院士。”
    沈玉玉也向他回了个礼,没有多说什么,显然这两个人并不是多么熟络。
    收信的人咳嗽了一声,便将目光转向赵令仪二人,程序化的催促着她们上交信件。
    后面一人拿着竹筐,伸出手去不耐烦地说,“把信给我吧。”
    “啊,信?”程柔紧张地有些举止不自然了,“哦,我放在床边上了,我这就去给你拿。”

    然后程柔转身就快步走过去从她的枕头边上拿起了一封没有任何署名的信封。程柔满是担忧地偷偷看了赵令仪一眼,见对方对她微微一笑,眼神里带着安抚,心里更不是滋味。
    程柔暗暗咬了一下嘴唇,小声嘟囔了一句,“令仪啊这下你可又欠我一罐梅子了!”
    然后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担心着赵令仪而紧张还是自己走路不小心。程柔竟然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直接就一个趔趄向前摔了过去。那收信的人此时就站在程柔面前几尺的地方,正好被程柔连带着摔在地上。那收信人身边一筐的书信也跟着散落地七零八散。
    那检查的人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本来就不耐烦的他此时大为恼怒。可当他看到摔倒在地的程柔被吓得面色惨白,甚至身体都微微颤抖的样子,实在是没办法发起火来。
    程柔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赶忙给那被自己撞倒的收信人道歉,“对不起啊,我不小心......”
    “算了算了。”那收信的人见程柔一脸楚楚可怜的表情,只好无奈地说,“赶紧帮我把信收拾起来,学院里还等着要呢。”
    “好好好。”程柔赶紧答应着,麻利地把散落一地的书信一封封地捡起来收好放到竹筐里。
    然后收信的中年男子便很是不满地对赵令仪说,“还发呆作什么,赶紧把信给我吧,整个书院里就差你了。”

    赵令仪轻舒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面庞上因为紧张而升起的红晕也渐渐消退下去。她目光冷冽的扫过那个竹筐,又回到收信人的脸上。
    赵令仪正要开口,可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忽然两个声音在此时同时响起。
    “赵令仪的信在这里放着呢。”
    “赵令仪的信已经交给我了。”
    说前一句话的人是程柔,她指着学舍里的一张桌子,上面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一个信封。一脸镇定的样子。
    原来这是程柔的一个计策。她见赵令仪自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于是急中生智,在给自己取信的时候想出了这个计策。程柔是故意踩到自己的裙摆装出一个不小心摔倒的模样,为的就是能顺带把装着书信的竹筐弄倒。
    然后她再借机帮那个收信人收拾散落一地的书信,趁着收信人跟沈玉玉汇报工作的间隙悄悄地将一封书信藏在袖子里,最后再趁收信人催促赵令仪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封信放到桌子上。本来是一个十分大胆但是却可以瞒天过海的计划。
    可未曾想还有另一个人也想帮赵令仪化解困境,那便是北院士沈玉玉。
    后一句话便是由她说出的。其实在当沈玉玉初次得知空白书信的时候沈玉玉就已经对这件蹊跷的事情产生了很多疑问。并且沈玉玉觉得这件事情还挺有趣的,于是她就曾经特地从楚月关那里死皮赖脸地讨来一封空白书信来做研究。

    其实当她听说赵令仪的书信被朱雀鸟叼走了的时候,她就已经心里面谱好了计策,所以才不慌不忙的跟赵令仪开玩笑。
    此时她刚把袖子里的书信拿出来,意图帮助赵令仪蒙混过关。可没曾想这却正好与好心的程柔撞到了一起。
    赵令仪一看到程柔和沈玉玉她们二人的举动顿时就全明白了,原来这两个人都已经为了帮自己化解窘境而准备好了计策。
    程柔和沈玉玉都是好心,两人都是冒着风险想要帮着自己蒙混过关,只是这二人的时机都把握得太让人哭笑不得了,简直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同时说出来。可是这却让原本两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双双败露。
    程柔和沈玉玉在说这两句的时候都是一副十分淡然且镇静的样子,完全是摆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眼下二人同时开口,说得内容又更是互相矛盾的,就连那收信人都顿时愣在了那里。
    程柔和沈玉玉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看着这突然的变故,几个人都有些怔愣,检信者定定地看着她们,好像是要看出什么名堂一样,目光扫过沈玉玉手上的信,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信,心里有些奇怪:这赵令仪怎么会冒出来两封信呢?便小声地嘟囔了一声:“真是奇了。”
    房间里静的不像话,一时间气氛充满了诡异。沈玉玉和程柔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因为这件事,一旦查出来或者解释不清,绝对会有大麻烦。

    她们两人望着对方发愣,惊讶于彼此的手中的信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两个人都很好的立刻掩饰掉自己的情绪,生怕被检信者发现出什么。
    赵令仪看着检信者一脸狐疑的样子,心想这事无论如何也得瞒过去。知道两个人都是好心帮助自己,没想到却是闹出了这样的乌龙。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这事只能解释一番,不然恐怕会连累程柔和沈玉玉。
    赵令仪在心里飞快地思索着,面上镇定自若,不让外面的人看出任何破绽。
    检信者皱着眉:“怎么回事?”
    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等待着她们的解释。平白无故多出来 ,赵令仪怎么可能收到两封信呢?
    赵令仪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桌子上的信封才是我的,不过,至于北院士的那封,”赵令仪停顿了一番,目光转向沈玉玉,悠悠地说道:“是我看见沈玉玉的袖子里掉出 ,捡起来还给她,没想到被她误以为是我要上交的信。”
    沈玉玉连忙附和道:“我的确从竹筐里拿出 做研究,赵令仪刚刚递给我,我下意识地以为是她的信了。”
    这话说的真切,检信者半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判断事情的真实性。
    看见检信者还是有些怀疑,赵令仪建议道:“不如我们查一下竹筐里有多少封信吧?这样一查便知。”
    沈玉玉跟着点点头:“对啊,你们看一看信封够不够数目,不就知道具体情况了吗?”果然是个好办法,沈玉玉看向赵令仪的眼神不仅带了一丝了然。
    她也明白赵令仪的意思了。
    釜底抽薪。
    她手上的那封信是从楚月关那儿讨来的,不在这学舍人数的范围之内,而赵令仪又正好少一封,这样两者相合,正好抵消。
    检信者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这个方法可行,”然后低头开始清点信封的数目:“一,二……十五,十六……”每 都确认无误,加上沈玉玉手里的信封和桌子上的信封这两封数目和这栋学舍的人数是一致的,检信者才松了一口气,把心放在肚子里。
    赵令仪和沈玉玉也随之松了一口气,程柔见这事终于蒙混过关,连忙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检信者:“你们辛苦了,喝杯茶润润喉咙吧。”
    检信者接过了程柔手中的茶,“信封没出事就好,”等茶水润了嗓子之后,检信者把茶杯还给了程柔,“告辞。”
    说完,就用绳子系好装了满满信件的竹筐,迈步离开了房间。
    沈玉玉知道此时不宜多说,眼睛深深地望了一眼两人,便转身也跟随着检信者离开了房间。
    房间再次变得静悄悄的,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而赵令仪的手心早已沁出了细微的汗水。眼看沈玉玉与检查的人走远了,赵令仪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此后又别过头看了程柔一眼,见她的眉头松开了些,心中也是一松。
    128
    程柔察觉到赵令仪在看她,就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走到她面前挠挠头:“不好意思,刚才我差点帮了倒忙,你不会怪我的吧?”
    赵令仪哪会怪她,就轻轻摇了摇头,报以微笑说:“没关系的,你刚才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该谢谢你才对。”
    “……我。”
    程柔知道,她这是在说安慰的话,就有些难以为情,话开了头,却没说得全。
    赵令仪明白她为何扭捏,又想着让她宽心一些,就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方才若不是你帮我,我肯定也反应不过来。圣人言,君子之友不在于利,而在于心。有心,就足够了。”
    ——君子之友?
    程柔此时不由受宠若惊,她看着赵令仪眼神,也明白了对方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其实……你不用谢谢我。”她扬开了眉毛,心中有些欢喜,“要谢谢的话,就谢谢你那罐梅子吧。”
    “梅子?”
    赵令仪想了一想,恍然大悟。
    那时候,她知道程柔生了病,胃口不太好,就送了她一罐梅子,那梅子酸酸甜甜,吃了就让人口舌生津。
    程柔尝过之后,如立竿见影一般,胃口立马好了过来,吃什么都觉得有滋有味的。吃多了东西,补充了营养,她的病很快就好了。
    两人此时心照不宣,又相识一笑,心的距离也由此靠近了不少,少了距离,自然也是促进了感情。

    赵令仪便笑着开口说道:“对了,我看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就到市集走一走吧?”
    “市集?可是星空书院不是不让外出的吗?”程柔疑惑地看着她,只觉眼前的女子,她的想法真是标新立异。
    “书院后门有一道围墙,围墙上有个缺口,我翻过。”
    赵令仪眉毛一挑,原本沉静如玉的面容竟生出几分灵动的神采来,衬得那副端丽的眉眼更加灼灼逼人。
    程柔看了,登时忍俊不禁:“你真的好生有趣。”
    赵令仪见她笑得好看极了,就顺势说道:“我见你平日里很少走出书院的,都要被书院里的呆板气氛闷怀了吧?走,咱们去散散心。”
    听了这话,程柔就想,方才确实经过了一番心惊胆真,如今又有人做伴,与她去散一散心,也未尝不可呢。念及此处,她才笑着点了点头。
    赵令仪默默在心里想,当初穆青带她逃课,现在她带程柔逃课,果然人一习惯了自由,就再也受不了藩篱了。
    她们要去的市集,离书院也不是太远,很快,两人也就拥入了熙熙攘攘的行人之中。
    又见一处贩卖的东西出奇的有趣,赵令仪就拉着程柔走过去了。
    那个小摊,卖的是小孩童的玩意,什么小木马呀,小糖人呀……诸如此类罢。
    见她看得入神,程柔不禁笑道:“赵令仪,你在我心里可是跟冰山一样高不可攀,没想到也会对这些小玩意感兴趣啊?”
    小摊子老板此时嘿嘿笑了:“两位姑娘,买两个小糖人回去不?有齐天大圣孙悟空,也唐僧和猪八戒,自然也少不了沙悟净了,要不然,一套买回去,让他们四师徒到你那处取西经吧?”
    赵令仪微微一笑,上挑的杏核眼像凝了一层水雾,流转间分外动人:“老板,你先前不是卖糖人的,而是摆摊子讲故事的说书人吧?”
    “嘿,姑娘笑话我了,我大字都不识一个,哪还会说书呀,只是见你俩长得好看,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呢。”

    老板的嘴巴确实是甜,只可惜,却打动不了赵令仪,她只笑着说了句“我们回头再来看看吧”,就拉着身边的程柔跑到别处去了。
    两人又到了一个首饰摊子,摊子上摆出的饰品,各式各样,却皆是做工精细。程柔此时看入神了,她看的是一支银色而嵌了小玉珠的发钗子。
    赵令仪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索性就拿了那钗子问老板:“这支发钗多少钱?”
    老板知道生意来了,立马笑面迎人道:“姑娘你眼光独到,真是识货呀,这钗子也不贵,就有五两银子而已,买回去一戴,保证你美艳动人。”
    程柔此时也说:“你若是喜欢,便买回去吧,我看也很适合你。”
    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赵令仪哪会不知道,是程柔看上了这钗子呢?
    她问价钱,也不过是想好物赠友人罢了,却不是想横刀夺爱。
    然而却说:“老板,好看是有些好看,却不一定适合我,我给你还个价,你若是愿意,我也勉为其难地买下了,如何?”
    老板闻言,不由感叹,这年头做个生意也是不容易,这钗子前头也有好几个姑娘问过,不过是五两银子,竟然一个个的都嫌贵。他便笑着问赵令仪:“那姑娘你打算还个什么价呢?”
    “三两银吧,我看就值这价。”她说话时,银子也掏出来了,不多不少,正好三两,“你若嫌少,我就不买了,我这里就只有三两银啦。”

    程柔不明就里,本还想说“你若不够钱,我先借你便是”,却当即被赵令仪使了一个眼色,就不敢说话了,只看赵令仪继续与老板杀价,一般在心里猜测着赵令仪的意图。
    三五句后,老板败下阵来,最后沉了脸色,就用一支极好的银钗与赵令仪换了三两银子。
    赵令仪此时已从摊子走远,就眼快手疾地将钗子戴在了程柔的秀发之上。
    “嗯,真好看。”
    程柔一惊,泛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你这是……”
    “送你的呀,我知道你喜欢这钗子,所以才跟老板杀价。”赵令仪眨了眨大眼睛。
    “那……多谢了。”
    程柔竟然红了脸?
    逛过了市集,眼看天色不早了,两人就匆忙赶回学院去了。
    到了学院,赵令仪又想到了方才的事情,那检查说来就来,又撞正了书信的事,怎么如此巧合呢?想到这里,心中似是笼罩了一层阴云似的。
    ——难道如翠袖所言,星空书院里真有朝廷的耳目吗?
    看来,往后在星空书院里行事,还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才行了。
    翌日,赵令仪又念起前些日子同沈如意汇报花草图鉴学习情况的约定,晨光尚且熹微便早早起床,燃半支油烛借光洗漱。注意到同屋的程柔还在歇息后,赵令仪便刻意把动作放轻避免打搅她人好梦。

    立八宝铜鉴,启镂空妆奁。檀木小梳顺过乌发,又拿金桂头油细细润滑,最后借簪环起螺髻,除了两枚珊瑚珠子并无旁余点缀。
    她看着镜中熟练挽发的自己不禁对往昔略做回忆,以前事事都有宫女操心,自己倒是闲得紧,一心只想着陛下如何如何,现在事事亲力亲为,平日里看书、练字,过得充实,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赵令仪本就生的标致,眉细且黛,唇不点亦朱,便也赖得抹那些劳什子胭脂水粉,直接着上浅色内衬、藕粉下裙、披同色外袍,别镶玉腰封、流苏绣袋,素着脸出了门。
    学舍较冬园距离稍远,赵令仪这会索性放慢步调。眼下天朗气清,除开打扫的书院童子鲜少遇见旁人,是学院难得的清静时光。
    偶尔有人和她打招呼,赵令仪也不端架子,微勾起唇角点头示意。
    她一路分花扶柳、逗弄鸟雀蝶蜂,学院里虽说多奇花异草,但这条小径原先也是朴实无华,如今却因情调而春意萦绕,到最后足足用了几盏茶的功夫方才到达目的地。
    冬园布置精妙,映衬着皑皑白雪,和其他三园相比,更有一种凄清孤傲的风雅。怪石嶙峋之间点缀岁寒三友,青石地砖铺在脚底,围绕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水潭。一只杂花儿的猫咪蹑手蹑脚踩着屋檐跃至院外。此时正好起了东风,引得墙脚那排银叶松针飒飒而晃,分外动人。
    沈如意博学多识,温柔和煦,却可惜于近年来失聪,赵令仪心中默默叹惋世事难料,径直来到她素日常待的正厅。不出所料,沈如意果然在此,正端坐太师椅上翻动着某本典籍。赵令仪上前敛袖欠身盈盈行礼,在沈如意抬头后施了一礼,问候道:“如意先生,赵令仪前来打搅。”
    即使知道沈先生能读懂唇语,但仍然细声细气、一字一句地阐述着,试图让先生更为轻松地理解她的意思。
    “晚辈近些日子已将先生的花草图鉴细细翻阅,实数受益匪浅呢。”
    沈如意搁下手中书卷,赵令仪注意到虽然它瞧去页面泛黄,但周遭却没什么折痕以及磨损,显然是主人精心爱护的结果。
    “我不喜女红更别提舞刀弄枪,大半辈子都花在了培育花草、研究医理上,这本花草图鉴算得上是这些年心血的结晶,令仪若是将其融会贯通必有裨益。”沈如意笑着解释,但一旦讨论起学术便又是另一番严谨姿态。“咱们不如来个三问三答。”
    赵令仪微微一愣,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躬身向沈如意作了一揖,正色道:“有劳前辈指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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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既然已经细细翻阅,便且说说,第五章的三小节记叙何物?”
    赵令仪垂下眼帘默默回忆半饷,抬头时已带了胸有成竹的底气:“大漠中的赤炼莲,性温,大补,有活血化瘀之效。只是不适用于孕妇服用,且和性寒之物相斥,尤其是雪莲,虽说两花模样相仿,但从生长之地上便有极大不同。”
    沈如意眼里已经有了几分欣赏与欣喜,却不形于色,稳着声线继续发问:“不错,那莫菁藤呢?”
    “性平,治疗小儿腹泻有奇效,单单对荨麻疹患者有着强烈的副作用,眼下尚无确切引发原因的记载,但荨麻疹患者一旦误食,轻者发热,严重可至死亡。”
    “婆娑米,芹梛沙,混杂少许清泉,滴水长青叶片又是作何使用?”
    “治疗外伤,生肌方面有奇效。某些少女被人误导喜欢将其用来美白养颜,却不知是药三分毒,一经阳光过度照射便易生斑,终生难去。”
    “你确定?为何我记得是用于内服,调理女子炎症?”
    赵令仪为这突如其来的反问愣了愣,下意识抬手点了点唇瓣沉吟片刻,继而铿锵有力的回答“恕晚辈失礼,但我确定。”
    “想不到我沈如意临终之前竟也能遇得如此优秀之人——后生可畏啊!”沈如意笑着打量赵令仪,欣赏的已经不单是她的记忆力,也对坚强意志夸赞有加。
    像这般指鹿为马的事情也不止考验过小辈一回,但再有天赋的孩子也抵不过她的误导,一旦想起沈如意在医药方面的建树便不敢再与之争辩,她也因此拒绝过许多人的单独拜师请求。
    沈如意请赵令仪落座,那是一只雕鸟兽的圆凳,栩栩如生,其上又额外铺就金丝团花垫。两人随口话起家常,并在听闻赵令仪尚且空腹后邀请她在冬园用早膳,一时间室内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叮铃铃——”清脆的银铃声在不远处响起,沈玉玉且行且歌,蹦蹦跳跳着入了内室。只见她头扎双环,锦缎相缚,脖颈上悬了只长命百岁锁,一袭青色襦裙,蹬着云纹绣鞋的小脚偶尔在裙角翩飞时露出,粉雕玉琢,可爱至极。
    给沈如意行大礼问过晨安后便开口道“咦?赵姐姐也在呢?”话罢又眨眨灵动的大眼睛,笑眯眯地重新打招呼。
    “你今日不必上山采药吗?”赵令仪奇怪。
    玉玉摇摇头表示不必,“今儿我也休沐哩。”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蹭了蹭自己鼻翼上身微微前倾地急急询问:“姐姐被朱雀叼走的书信可寻着了?那顽皮的雀儿,看管的人难道没给它喂食么?看我改明儿不悄悄拔两根它每天嘚瑟的长羽给姐姐做点翠出气!嗯……一定要交手艺最好的工匠做,听说城西有家徐记,最擅长鼓捣这些小玩意。”她说话像炒豆子,一句接着一句嘀嘀咕咕地新鲜出炉。

    赵令仪看着小家伙天真烂漫,又着实是一番真心关切的模样哪里还狠得下心骗她?苦笑着也学着沈玉玉方才的模样摇了头:“你可别因误会为难了它,哪里是被雀儿叼走了,不过是为了应付收信之人随口一说罢了,但眼下我也确实没办法上交信件了。”
    沈玉玉闻言也懵了,摸了摸后脑勺暗自琢磨,姐姐莫非是不留神把信弄丢了?唉,这倒不是重点,关键是楚月关那儿自个还不好交代呢!
    她唉声叹气了一番:“那信是我昨天采药归来听了其他姐姐讨论什么“怪诞极了”,一时才起了好奇心特地去找楚月关讨要来的。楚月关负责处理这次不明信件的事宜,把它们看得比黄金还珍贵,我求了半饷还下了担保,说研究一小会儿就会归还才好不容易讨过来,哪里晓得会突然闹了收信那一出?检查的人是开开心心交差去了——我又如何是好?楚月关可是个不折不扣、斤斤计较的讨厌鬼……他要是克扣我的糖葫芦怎么办?不,不只是糖葫芦,说不定我以后连肉都吃不着了!”
    沈玉玉越说越委屈,樱桃小嘴撅得高高地,甚至可以挂只油壶。
    赵令仪听其一言自然是万般歉意,哪里料到还会牵连上沈玉玉?当时只想着以防万一,会见过翠袖后在子虚阁中便草草烧去,反倒给自己惹了麻烦甚至连累旁人。
    “都是为了我才让你失去信件,若不是我一时疏忽也不会……真的很抱歉。”

    沈玉玉连连摆手,带动了银铃又是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她认真地看着赵令仪解释道:“不关赵姐姐的事情,又不是赵姐姐的错?再说了,如果是我遇上困难赵姐姐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呀!”
    赵令仪不禁莞尔,看着沈玉玉活泼的样子故意打趣:“那若是我私自扣留了信件故意不上交呢?”
    沈玉玉噗嗤一声嘿嘿笑开“那我也是上了贼船,下不去了——只得包庇到底呀!我相信赵姐姐是个好姑娘,做事情肯定有自己的谋虑和打算。你们大人不都说小孩儿的直觉最灵么?我就跟着自己直觉走呗,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可是楚月关……唉,真是好奇害死猫,我当时就不应该要过来……不要过来也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事儿了。”
    赵令仪上前揉了揉沈玉玉的脑袋瓜,温言软语安抚着:“你别慌张,再说如果没有你,我昨儿也没办法脱身呀,还得好好谢谢你呢!楚月关那儿呀,我自有办法解决——”
    沈玉玉纳罕极了:“他是个顽固不化的家伙,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赵令仪笑而不语,只随手拿来一块儿糖酥,喂沈玉玉吃下后又上前扶起沈如意,一齐去用早膳。
    早膳自有专人准备,其实说起来食材也不会比学生精贵多少,只是更符合沈如意个人的胃口,她喜清淡时,餐桌上自然不会出现重盐之物,厨子细心,安排这些是比旁人都要妥帖稳当的。

    实木的四方桌,餐具都是同一批的青花瓷纹样,糯米白粥热气氤氲、清爽小菜颜色喜人,红油鸭蛋被细细剥壳切成均匀的几瓣像花儿一般在瓷碟上绽放开来。
    赵令仪扶着沈如意落座,拒绝了热心的沈玉玉搭手帮忙,自己微微弯腰利索地布筷盛粥。期间沈玉玉连续不断地发问解决楚月关的方法,赵令仪仍然浅浅笑着不肯做答,最后倒是沈如意开了口:“食不言,寝不语。玉玉,这些基础的礼节你竟然也忘记了?”
    沈玉玉这才消停,闷闷不乐的低着头,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碗里的米饭。
    赵令仪倒是被小姑娘这副模样逗乐了,给沈玉玉夹了一个她最爱的糯米圆子,方才哄得她眉开眼笑。
    一顿早膳在谈笑间吃完了,沈玉玉为博婆婆欢心,主动请缨收拾碗筷。
    赵令仪想要帮忙,却被沈玉玉笑着推开了,朝她做了个鬼脸儿,不让她靠近桌子:“赵姐姐你难得来一趟,还是多陪陪婆婆吧,这些小活儿就交给我。我要是再不勤快点,怕是要失宠啦!”
    沈如意笑着摇摇头,慈爱地看了沈玉玉一眼,咳嗽了两声,转身朝着赵令仪道:“赵丫头,随我去花房走走吧。”
    赵令仪点点头,便搀扶着老人家往花房走去。
    来到花房,沈如意照例指点了一些花草知识给赵令仪,赵令仪一面观察着花草,一面将那些拗口的名词细心的记下。

    沈如意看到赵令仪认真的模样,眼中也露出了一丝赞赏。
    这段时间以来,赵令仪白日上完课,就抽空来冬园接受沈如意的指导,到了晚上,则是待在学舍捧着那本花草图鉴用心琢磨,如此一来不过是短短几个星期,就进步神速,如今在花草技艺上的造诣,已经略有小成了。
    沈如意的声音轻柔而缓慢,每讲到一个重点时还会特意的停顿片刻,给赵令仪慢慢消化的时间。此时她讲完右手边一颗花草的习性后,停下来喘了口气,赵令仪便细心的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沈如意接过茶润了润嗓子,见赵令仪的目光落在身侧的一株叶片卷曲的鹅黄色盆栽上,颇为好奇的样子,便笑着跟她介绍道:“这株花你没见过吧?它叫新娘子花,是不是名字也特别有趣?”
    赵令仪笑着点点头:“果然有趣。”
    她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那花,羞答答的叶片垂下来,聚拢成一个花骨朵的形状,如待嫁的新娘子一般惹人怜爱。一时看得入迷,竟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花瓣,倒让沈如意面露紧张之色:“赵丫头,你可当心点,这花上可是有刺的。”
    赵令仪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是我大意了,还请先生莫怪。”
    沈如意摇摇头,和蔼的笑道:“哪有怪你的,只是那花上的刺一般人很难发现,连我都被扎过手,方才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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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如意说着将那个小花盆捧起来,凑近些给赵令仪看。
    赵令仪定睛一看,果然发现那看似娇嫩的花瓣上覆盖着极其微小的刺,若是不注意看,恐怕还会误以为那是柔软的绒毛。
    “可别小看了这些刺,”沈如意将那盆娇小玲珑的花叶抬高,从下面往上看,那些刺就显露得更加清晰,“若是不小心被扎到了,会短时间的麻痹你的神经,这比疼痛更加可怕。”
    赵令仪也微微有点咋舌,看着那细长的叶片羞答答的垂着,一副颇为无害的模样,没想到原来这么危险。
    沈如意见赵令仪面露惊诧之色,不禁安抚道:“这花虽然厉害,但万物相生相克,它自然也有克星。能解它毒刺的东西你也熟悉,你还曾经来这里求过呢。”
    赵令仪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美眸蓦然睁大,脱口道:“银霜果?”
    当初正是为了给小白蛇貔貅解毒,赵令仪才代替玖岁来冬园求银霜果,也因此结识了沈如意和沈玉玉。
    沈如意含笑点点头,将那盆新娘子花放下,眼中满是赞赏:“不错,正是银霜果。这果子虽然不能夸口说能治百毒,却也是很多毒花毒草的克星。可惜的是它只在冬季结果,或者说在冬季这样的气候环境结果,所以很多时候不能及时给病人解毒,实乃一大憾事。”
    赵令仪若有所思地盯着手边的新娘子花,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若是将它用密封的方法储藏起来呢?或者研成粉末,将水分烤干,这样不用等新鲜的果子不也行么?”
    沈如意无奈的笑了笑:“你说的法子我也试过了,但是我发现那样做以后解毒的效果会大幅度降低,甚至失去作用。
    我想可能是银霜果的妙处在于它的汁液,和果核的新鲜程度,所以普通的储存方法不管用。”
    赵令仪也颇感棘手,感叹道:“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才把重心转为研究银霜果的时令上。让它在反季节的情况下结果,也能解决药材不足的问题。”沈如意絮絮的说着,指着角落里一株盛放的花朵,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虽然目前银霜果的实验并没有成功,但是其他植物开始有成功的例子了。赵丫头你瞧,那株海棠本是春季开花,被我改造后如今推迟到夏季开花了,是不是很神奇。”
    赵令仪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株灼灼盛放的春睡海棠,嫣红的花瓣在风中轻摇,层层叠叠,恰似女子勾勒描红的裙摆。映衬着冬园特有的薄冰飞雪,有一种清高绝艳的美感。
    看着眼前的奇景,赵令仪对沈如意不禁更加佩服,看来她要达到沈如意的鬼斧天工,还得需要漫长的苦学。
    她牢牢盯着春睡海棠,心中却想起另外一件事,秀眉微蹙,郑重的问道:“先生妙手,既然这花草的时令都可以更改,是不是意味着生长环境也能后天改造?”
    赵令仪收回目光,谦恭的垂下眼眸,遮住眸中的情绪波动,斟酌着语句:“譬如南方的花草能否移到北方?”
    沈如意领会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你这丫头提的到是有趣。
    俗话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水土对花草来说的确是一大命脉。如果擅自更改,植物的属性都会受到影响。”
    沈如意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但你若是非要更改,也不是不能实现的。”
    她看到赵令仪凝重的表情,笑着道:“怎么,赵丫头看上哪个地方的漂亮花草了?”
    赵令仪将眼底的阴霾掩去,笑着给沈如意捶肩,乖巧地道:“我这点心思全被先生看透了,前几日去集市上尝到了一种果子十分好吃,酸甜可口,只是当时没带足银两,不能给先生也尝尝鲜。当时听那贩子说那果儿是江陵特产,用快马运过来的,咱们这处没有。我便想着,能不能讨来种子在这冬园也种一棵,这样先生和小玉儿也能解解馋。”
    沈如意被赵令仪逗得合不拢嘴,在赵令仪的手背上拍了拍,笑着道:“赵丫头有这份心便好了。不过你可千万别把那果子树种来,让玉玉那馋猫知道了,以后还不得把她看到的所有好吃的种进来?什么杏子李子桃儿,哪一样逃得过那妮子的嘴?到时候我这冬园就要改名叫百果园了。”
    “是令仪考虑不周,让先生笑话了。”赵令仪也跟着笑,眉目间一片温软。然而她心中却是略微的沉了沉。
    只因有一件事始终让她感到古怪。
    当初玖岁在提到貔貅中毒时便大呼蹊跷,说那千手佛草本应生长在气候湿润的江浙一带,怎么会凭空的出现在星空书院,还那么巧让貔貅误食了去?
    花草不会无端端的出现在一块原本不属于它的土地上,只能说明那并不是自然生长,而是人为所致。

    可是故意给一个畜生投毒这就更匪夷所思了,这幕后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而且解千手佛草毒性的银霜果又恰巧在相隔不远的冬园之中,既然幕后人费尽心思策划了投毒,又怎么会疏忽掉冬园就有解药这么大的漏洞?
    除非,那人针对的根本就不是貔貅,而是自己。
    幕后人是故意把自己引来冬园的!
    赵令仪一时间被这个想法压的喘不过气来,脊背升起一阵寒意。
    从秋园再到冬园,是否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在别人的操控之中,成了浑然不觉的提线木偶?
    赵令仪看着面前满头银发的老人,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她承认自己有一瞬间怀疑过沈如意。
    毕竟这位老人有着充足的理由。她与玖岁多年不复相见,两人的心结一直没有解开,沈玉玉又是个小孩子,所以赵令仪就成了最好的传话人。
    赵令仪记得,第一次在冬园遇到沈玉玉时,沈玉玉兴致勃勃的考了她三道难题,当她一一破解完时,沈玉玉曾说了一句不愧是榜首。
    说明沈玉玉在她们素未谋面时就知道她了。
    那么沈如意当时对她有所了解也是有可能的。
    “赵丫头?怎么了?”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赵令仪的回想,沈如意略带担忧地看着她,满眼都是关切。
    赵令仪心下一软,立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随便指了一盆花草像往常一样向沈如意请教,成功地转移了老人的注意力。

    听着沈如意细心的教导,赵令仪眼中掠过一丝挣扎,不敢再深想下去。
    罢了,就让她装一回傻,这些日子以来,沈如意对她的关心不是假的,她能感觉到这个老人是真心把她当作传人在培养。
    至于她们的相识是不是一场局,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令仪释然的摇摇头,便专心的去听沈如意的讲解了。
    ……
    小小的冬园中波涛暗涌,高高的朝堂却是平静的有些无趣。
    文官们翻来覆去争辩的都是老一套内容,站在上首的程王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但看着帝王唯唯诺诺的面容,还是无奈的点拨一二。
    群臣吵的唾沫星子横飞的繁琐内容,他仅仅用了几句话就总结出来了,还一针见血的点出了弊端,皇帝听完他的话后脸色总算晴朗了很多,舒展开眉头,开始颁布旨意。慷慨激昂的百官们总算消停了,一一退了下去,皇帝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朝着一身紫色蟒袍的程王爷投出一个感激的眼神。
    程王微微颔首,恭恭敬敬的把目光放在眼前的地砖上,眉间却隐隐浮上一丝疲倦。
    他有时也看不透眼前这位效忠多年的帝王,当他觉得他明智时,他总能干出些糊涂事儿;当他觉得他昏庸时,他却又很顺从的听从他的意见。
    久而久之,身为异姓王的他也不再费心思揣摩君王的心思了,只要尽到自己的本分便是。
    下了早朝,程王坐着轿子回了府,让丫鬟泡了壶茶端到后院,打算在树荫下闭目乘凉,谁知道刚刚在藤椅上坐下来,便听得府中的小厮禀报,说有客人来。
    他睁开眼睛望去,便看见丫鬟领着一个魁梧的官服男子来了后院,对方一脸兴冲冲的样子,看见他更是眉飞色舞:“程王爷,刚刚在宫门外便想找你说话,谁知道你那轿子跟底下生了风似的,一眨眼就没影了!”
    这人生得浓眉大眼,嗓门响亮,正是当朝大将军,有“狂将”之称的穆武。
    “穆老兄?”程王爷有片刻的惊讶,愣了一会儿,随后才起身迎接,“奇了,什么风能把您老吹来?”
    虽然两人同朝多年,也算是老朋友,但穆武这个粗人可不会拉帮结派那一套,平日里也甚少走动,今日突然来访明显不一般。
    “这不,想你老兄了,就过来看看你了嘛。”穆武有些窘迫的咳嗽了一声,涨红着脸道,还举起手里的酒,“我带了好酒来,咱们兄弟今日不醉不归。”说完,又豪爽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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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穆老兄有此雅兴,那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了。”程王爷自然知道穆武的来因不会这么简单,不过他也乐的装糊涂。若是穆武不说明真正的来因,他又何必再去问?
    将穆武迎了进来,穆武就命人把那壶酒拿了下去。
    “我嘴笨,也瞒不过王爷,我还真有点事儿来找你呢。”穆武呵呵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说来,我今日来说的事儿,还是件喜事儿呢。”虽说他宠女儿,可是这要让他提出来,还真有点难为情。
    “哦?是什么样的好事,还让让穆将军你亲自跑一趟呢?”程王爷好奇的挑眉,脸上却毫无变化。他喝了口茶,又将杯子轻轻放下。全程,都没有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程王爷,可还记得我家女儿?”穆武身体微微前倾,问道。说起来,他的女儿穆青,也是程王爷看着长大的。如今,他亲自来提亲事,也是因为两家原本就相识已久,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
    程伯庸那小子,他也看过了,是个不错的苗子,有他父亲当年之勇猛,甚至可以说,比他父亲年轻时更加出色。
    如今,他的女儿青儿已经快及笄了,也是时候把她的亲事提上一提了。
    “哦,你是说青儿?”程王爷说道,“自然记得的。青儿那小丫头,小时候可是个鬼灵精呢。”对于穆武穆大将军的女儿,他自然是记得的。以前,程穆两家来往颇为密切之时,两家小孩还时常在一起玩耍。
    只是后来,穆将军的权利渐渐大了,为了让那位消疑,他们两家,也就没有再来往了。
    有时候,甚至在早朝上见着,都如同陌生人一般。虽说这事儿过去了许久,可是穆家的丫头,他可是记忆犹新呢。
    穆武也想起了当年的事儿,脸皮子都红了,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个什么,只是那上升的温度,他自己还是感受到了。“这不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嘛,青儿早就没当年那么野了。”
    想起当初,他第一次把穆青带来程王府的时候,那小丫头,差点一把火烧了程王爷家的厨房呢。这事儿,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别说是程王爷了,就是他都没法儿忘掉。
    小丫头当初闯了祸还不自知,黑着小脸跑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奶声奶气的说,“爹爹爹爹,青儿给爹爹和王爷伯伯做饭了。”那时候青儿才四岁,做饭自然是不可能的,差点把厨房给烧了倒是真的。
    “青儿丫头近来如何?可有定亲?”程王爷问道,又喝了一口茶。说起来,这青儿,当初他也是当女儿疼的。如今这么多年不见了,提起来,他还真有点想那丫头了呢。
    “我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穆武见程王爷提起,立马拍大腿说道。他倒不是怕女儿嫁不出去。只是,这儿大不由娘啊,青儿的那点小心思,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会不知?
    更何况,如今青儿自从进了星空书院之后,一直都很乖巧。
    他每日都听派去的下人说,青儿在书院有多努力多辛苦。他自然也是心疼的。
    只是,他穆武虽为武夫,但也知道读书识字的重要性。他自己没学,也不能耽误女儿。也好在青儿自己也争气,在学校乖乖学习,近来,给家里写信都可以看出她越发的懂事了。
    穆武是个疼女儿的,如今女儿又越来越懂事,他当然也希望女儿未来可以过的好。思来想去,他就觉得程伯庸那小子是个不错的。又有女儿的感情在,他来提亲,也实属正常。
    程王爷一听,就知道事情有些对了。他故作为难的样子,“老兄,不是我看不上青儿。只是,近日来提亲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程王爷是做父母的,自然能够懂得穆武的一片爱女之心。
    只是,他穆武爱女儿,他程王爷又怎会不疼儿子?
    虽然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程王爷不是那般腐朽的父母。
    如今他都已经是异姓王爷了,也不会需要一个家世有多出色的女儿做儿媳,来巩固他们家的地位了。娶妻娶贤,只是这贤不贤嘛,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穆武似乎是没有看出程王爷言辞中的拒绝之意,他仰天笑道,“如今又哪家儿女能比得上我的女儿的?”虽说穆青是个小霸王,可是穆青的名声可是很不错的。
    往日里,她还没有进星空书院的时候,今日替这家打抱不平,明日又惩治了别家调戏良家女子的纨绔公子。

    穆青的地位,还别说,这别家如她一般大的,还真没几个比得上她的。
    程王爷捋了捋胡须,笑着道,“穆老弟,实在不是本王不愿。”说着,他又沉思了片刻,指了指桌案上的画像,“那一堆,都是近日里送来的,你看看,本王这头发都愁白了呢。”他挑上的还不能算,这婚姻大事,还得伯庸自己来挑。
    至于这人选嘛,伯庸也早就告诉程王爷了,他心里已经有了中意的人。所以,对于程伯庸婚姻大事,程王爷并没有打算插手其中。
    只是今日,来的也不是别人,偏偏是他昔日的好友。说起来,他们俩还一起打过仗呢。这份感情,自然不比别的。所以,程王爷对于穆武今日来提亲事,也不好直接就拒绝。
    穆武还真有些好奇这来提亲事的都有哪家的女儿。不过,这些娇滴滴的闺阁小姐,有能比得上他家女儿的吗?
    想着,穆武便上前去拿起画卷。
    画上的女儿千姿百态呈现在眼前,穆武眼中更是不屑了。这一看,就是些养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娇滴滴了,看着都恨不得被一阵风给吹走了。
    “我说程老兄,这些画像上的,一看就是些一碰就倒的花瓶,如何能娶回家呢?”程王爷虽是文臣,可是论行军打仗,那是多少个穆大将军都比不上的。
    穆将军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程王爷有勇有谋,智勇双全,这也是他颇为佩服的一点。
    这读书人打仗,讲究的是谋略,他穆武虽也有些谋略,可是在怎么,也都是比不上程王爷的。
    对于这样的人家,穆武自然是万分满意的。若说程王爷挑的女子是别家的有智谋的女子,他穆武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些大家闺秀,他穆武一点都瞧不上。
    整天低声下气低眉顺眼的看人脸色做事儿,忒让人心烦。若是程王爷真找了这样的人家做儿媳,还不如找他女儿呢。
    “穆将军说的自然在理。只是儿女的事,我也不想插手太多。”言外之意便是,儿子找什么样的媳妇儿,他这个做父亲的是管不着的,也不想管。
    “这怎么能呢。”穆武嘴一撇,“我那女儿,打小就跟在我身边练武,大些了之后,更是豪气冲天,也能算的上是一奇女子了。”程伯庸是少年英雄,怎能让这些花瓶来配呢。
    他家女儿,可不就是个奇女子吗?如今,哪个纨绔子弟见了她不是绕道就走的?少年英雄配美人,这才对嘛。怎能平白无故就让几个花瓶给玷污了呢?
    “穆老弟,青儿是个好的,本王自然是知道的。”程王爷也不好说什么。虽说程穆两家近几年来没怎么接触,不过穆青的事儿,他倒是有所耳闻。
    不得不说,穆青确实是个好的。不过,感情的事儿,谁又能插的上嘴呢?
    所以,关于程伯庸的婚事,他向来都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的。
    到时候,人迎进来了,他只管抱孙子就成了,又何必拘束着年轻人呢?他老了,但是并不糊涂。
    只是,看着穆武的样子,他也确实为难。作为多年老友,他前来提亲,若是拒绝的话,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里都过不去。
    “只是,穆老弟啊,你也知道,关于伯庸的婚事,我向来是征求他的意见的。毕竟这以后过日子的是他,所以……”后面的话,程王爷没有说下去,不过穆武就算再笨,也能够理解了。
    程王爷话都说的这般直白了,也就告诉了他一点,关于程伯庸的婚事,他不管,一切看程伯庸自己的。
    穆武皱眉。虽然他看好自己的女儿,可是程伯庸那小子……
    那小子若是对他女儿有意思的话,肯定早就过去他家提了,又怎会等到他上门?
    可若是就这样放弃,穆武心里也不甘心。他的女儿心心念念的,都只有程伯庸,若是就这样便放弃了,往后,女儿的幸福又该如何?就算是为了女儿的幸福,他也决不能轻易放弃。
    穆武皱眉,莫非,这程王爷是嫌弃自家女儿是武将女儿,太男子气,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柔情?
    “程王爷,实不相瞒,我那女儿呀,如今正在星空书院念书呢。”
    说起来,穆武也颇为自豪。星空书院也并不是那么好进的,若不是有一星半点的文采的话,书院是不会随意收下的。
    132
    武将家教出个会读书的女儿,他穆武又怎么会不为此感到自豪呢?
    “哦?”程王爷挑眉,“看来青儿丫头,确实是长大了。”其实这事他早有耳闻,不过眼下也只能装糊涂。
    “可不是。”穆武提起这个来唾沫横飞,“我那女儿呀,如今在星空书院刻苦学习,也是受益良多。日后出来了,也是个能文能武的。如此一来,难道还配不上你家那小子吗?”穆武说着,便笑了起来。
    程伯庸孝顺有佳,若是此事程王爷插手了,他定然也不会再有别的想法了。再说了,青儿一片痴心,日后相处久了,还怕程伯庸不喜欢青儿吗?
    “穆老兄这话却是让我不敢答了。”程王爷微微一笑,他捋了捋胡须,继续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那儿子,脾气犟的很,这事儿呀,本王也是插不上手了。”
    原本程王爷就已经和程伯庸承诺了,关于婚事,他不会插手。他老了,又何必一心操念儿子的未来呢?
    再说了,程伯庸的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的。
    穆武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婚姻大事,怎能任由儿女自行决定呢?”这太不符合礼法了。“老兄,这哪能任由他们小辈耍性子呢?”若是到时候娶回来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又当如何呢?
    “程老兄我跟你说,就上个月,李尚书家的二公子还耍性子,要娶一个唱曲儿的戏子回家呢!”这戏子是何等身份,李尚书家自然不愿了。
    他老子都气出病来了。听说后来,还是他娘哭闹着要上吊,这事儿才作罢。
    “更何况,我女儿和伯庸那小子,都是两家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也好不是?”穆武劝说道。
    程王爷无奈的叹了口气,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必穆武也不会放弃。他喝了口茶,茶有些凉了,他有招来下人,令人换上一杯热茶,才说道,“穆老兄,这不瞒你说,我呀,已经有中意的儿媳妇人选了。”
    人自然是程伯庸看上的,不过这人,程王爷也知道,也是同意了的。
    穆武一听,心里更加不乐意了。他瞥了一眼桌上的画像,问道,“程王爷,你怎么能宁愿挑那些娇滴滴的小姐都不看看我家青儿呢。”同时,穆武心里又有些懊恼。早知道有如此多的人前来求亲,他今日就把女儿的画像给带来了。
    毕竟也是多年未见,想必,程王爷也早就忘了青儿的模样了。更何况女大十八变,他相信,若是程王爷见了自家女儿那容貌,一定不会如此三番四次的推辞的。
    穆武想着,心里更加确定是因为程王爷未见过自家女儿,才会这般推辞了。若是见了,他肯定不会看上那些画像中的女子的。
    程王爷叹了口气,自知瞒不下去了,也好在,穆武这个人,他也是了解的。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老友,虽然因为那位的原因不怎么来往了,可是穆武的性格秉性,他还是清楚的。

    “穆老弟,实不相瞒。伯庸看中的那人,并不在画像之中。”画像也是他今日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早前,程伯庸就告诉了他心仪之人了。
    只是,再怎么说,都关系到人家的闺誉,就算儿子对人家有意思,那位姑娘还没表态,自然不能传出些不该有的东西败坏了人家的名声的。不过好在,穆武也不是那种多嘴之人。
    “哦?那是何人?”穆武也来了兴趣。不过,他还是想让程伯庸娶自己的女儿。如此英雄才俊,他怎么舍得让给别人呢?
    不仅如此,那个人,还是青儿自己看中的。所以,穆武更加不会轻易放弃了。
    “我儿心仪之人啊,如今也在星空书院。”提起来,程王爷都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而且,她和青儿丫头也认识。”
    穆武闻言,心里一惊。没想到青儿的情敌还是个熟人?他连忙抓着程王爷的手腕追问道,“哦?此人是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一点,就算穆武没念过什么书,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程王爷捋着胡须,笑眯眯的说道,“此人,正是赵令仪。”
    穆武一下子就呆住了。
    赵令仪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也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据说,她打败了神童商玉瓒,更是连考了童生和秀才两级。这一点,不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都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到。
    更何况,她赵令仪突然之间就这样从人群之中脱颖而出,其天资程度令人咋舌。

    而且,他还记得,曾听府里的下人提起过。这赵令仪,似乎还是青儿的好友。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俩,不久成为情敌了么?
    想当初,他还庆幸女儿有一个出色的朋友呢,可是如今……
    哎!
    穆武叹了一口气。如今这局势,他真是,有苦也说不出啊。
    穆武向来娇宠女儿,虽然嘴上并未说,对穆青也是管教严格。可是,心里面,女儿一直都是他的骄傲。那些个闺阁女子,就算养得再温顺,都比不上他女儿半分。
    只是,这伯庸小子看上的,偏偏还不是普通的闺阁小姐。那个人,是赵令仪呀,是突然之间脱颖而出的才女呀!
    就算穆武脸皮子再厚,也没法儿睁眼说瞎话。不得不承认,赵令仪,确实比青儿优秀许多。不过,穆武也相信,假以时日,他的青儿也一定可以做到如此的。
    穆武心里有点蔫蔫的,但又不甘心就此放弃。他思索了一番,对程王爷说道,“王爷,这赵令仪虽然优秀,可是为人父母,我也不想就这般让女儿的心思落空。王爷,看在我俩多年的交情上,不如就给青儿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如何?”
    不管怎么说,穆武都想最后再努力努力。
    程王爷也来了兴趣,“哦?怎么个竞争法?”论家世,赵令仪确实比不得穆青,可若就性格而言的话,穆青却比不得赵令仪。只是,这公平竞争,倒有些意思了。

    穆武拍拍胸膛,豪气冲天,坦坦荡荡的说道,“穆某知道王爷心里的想法。家世性格,这都是天生的,若是不努力的话,是没法儿改变的,自然这些也就不必再比了。既然青儿和赵令仪如今都在星空书院,不如,就让她们在才学上,一较高低,如何?”
    更何况,这马上就要到举人考试了。到时候,让赵令仪和青儿一起报考,哪个成绩更好,就是胜者。
    程王爷闻言,有些吃惊。这赵令仪如今是响当当的才女,青儿以往又都是舞枪弄棒的,这才学比试,她又怎么会比得过赵令仪呢?
    “穆老弟,你这法子,岂不是让青儿丫头吃亏了吗?”程王爷说道。如今穆青那丫头才刚入文学门径,两人之间差距实在太大。
    穆武却笑着回答说,“若是家世不如人还要硬比,这岂不是欺负人?可文学不一样,文学靠的是勤勉。若是青儿连与对手一较高下的勇气都没有,趁早死了心,也是好事一件。”死心了,往后,也不必再吊在这一棵树上了。
    程王爷为之感动,也觉得穆武说的有些道理,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而且,他也想看看赵令仪,究竟有多少潜力。
    穆武见程王爷答应,很是高兴,再三叮嘱他,“这可不能反悔的?”儿女的人生大事,自然不是儿戏。就算穆青的胜算再小,穆武都是相信自己的女儿的。
    不过,高兴之后,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程王爷,若是青儿赢了,这次的婚事,可就要这样定下了。”有机会,总比没有的好。
    程王爷笑着答应了。不过,“穆老弟,若是赵令仪赢了呢?”赵令仪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穆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若是赵令仪赢了,那就只能拱手让贤了。”两人就这样定了下来。不过,程王爷又问道,“若是此次两人都没考上,又当如何?”毕竟是举人考试,比之前的考试难太多了。若是赵令仪和穆青都没考上的话,还真是有些可能的。
    “若是都没考上,那就只能再比一次了。”穆武笑着说道。
    程王爷摇了摇头,对老友这耿直的性子,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又聊了一阵。眼看着就要到午膳时间了,穆武连忙起身告辞,程王爷却挥挥手,“都到这个点了,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穆武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这个点,他也赶不回去了。如今又有程王爷的挽留……
    他拱手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席间,程伯庸并未回家吃饭。程王爷早就习惯了。只有穆武问了句。随后,两人又提到了边关的战事。
    穆武叹了口气。他是武将,对边关之事一直很担忧。“如今边关局势动荡,兽人一族又虎视眈眈的。虽然,目前都是些小打小闹,但边关的百姓,都提心吊胆着呀。”。
    133
    不过,穆武目前最担心的,是怕兽人一族又更大的阴谋。如今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百姓安居,他实在是不想再有战火了。
    外出打仗,他亲眼看到了太多的死亡和伤痛,留下的就是孤儿寡母生活无依无靠的痛苦。
    人死如灯灭,死了的人可以不必再为世事烦恼了,可是留下的,就是生者的痛苦。
    除此之外,还有边关百姓的生活。一旦打仗,首先遭殃的,也定然是百姓。
    程王爷笑了笑,安慰道,“兽人如今苟延残喘,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你只需小心提防着就是了。这练兵一事,虽是太平年,但也不能懈怠,如此,就算兽人一族有阴谋,我们也不会手足无措了。”
    穆武点点头,心想,眼前这人不愧是平定西北的英雄。
    想当初,程王爷年轻之时,也是英姿煞爽。
    穆武叹了口气,“想当初,西北战乱,若不是有王爷出马,也不会那般快的就胜利的。”方面平定西北,穆武也参与了其中。当年他也亲眼见证了程王爷的勇猛。也是自那以后,他对程王爷更加尊重了。
    “穆将军谬赞了。”程王爷笑着摆手,“老兄你年轻时,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哪!”
    当初穆武还不是将军时,程王爷就时常听人提起穆武,直到后来西北战乱,两人才有了交集。
    穆武人虽然直爽,可是心思却不粗糙。
    他自然知道这番前来是为了给自家女儿穆青说亲,这边疆之是只时随口一提而已,必然是不应该深入讨论这种严肃的话题。
    穆武晃了一下杯中的琼浆,微微一笑,“如今你我皆已年逾不惑,纵容是保家卫国的信念丝毫不减,可这天下终究还是要交给年轻人守护。”
    “是啊,不知那些小辈们可否有此能力承担守护家园的重任啊。”程王爷见气氛缓和了起来,终于放松了身心与穆武闲聊起来。
    穆武还惦记着女儿穆青的亲事,所以自然是想把话往程伯庸和穆青身上引,他小酌了一口杯中的酒,有些微醺,“程王爷大可放心,令郎武艺高超又才识过人,是当代年轻人之楷模,有此等青年才俊接替程王爷的衣钵,实乃我朝之福啊。”
    “穆大将军言重了。”程王爷赶紧笑着摆摆手,“犬子年岁尚轻,实难担负保家卫国的重任啊,还当多加磨炼才是。”
    “青儿天性率真,敢作敢为,跟老兄你别无二致,巾帼不让须眉,也是羡煞旁人。”自己的儿子被如此夸耀,自当是要回敬的,所以程王爷对穆青也是不吝赞美。
    一个是朝中重臣人称半圣的程王爷,一位是国家栋梁护国大将军穆武。两位身世地位极其显赫的大人物,举杯换盏,相谈甚欢,在此刻都是为自己儿女而感到欣慰的父亲罢了。
    “程王爷,今日为了小女一事贸然前来叨扰,着实是太过唐突了,我穆某自罚一杯。”
    穆武眼神迷离,两人聊得投机,所以就多喝了几杯。
    程王爷施施然举起酒杯,“哪里哪里,家常便饭招待不周,是我程府怠慢了,我敬穆大将军一杯。”
    穆武和程王爷高举酒杯,相视一笑,“干!”
    忽然,一个黑影刹那间从天而降。一道冷冽的刀光在穆武的面前一闪而过。
    即使是酒过三巡,穆武看起来已有些醉意,可毕竟是从戎多年的护国大将军,军旅生涯中养成的随时保持谨慎的习惯已然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髓中。
    穆武瞬间往程王爷上方望去,竟然发现一个倒立的黑影手持利刃直直朝程王爷的头颅上方刺去。
    穆武手腕一甩,手中的酒杯刹那间如同一只离弦之箭般飞向刀光。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那个黑衣人的刀瞬间就被穆武甩过来的酒杯给弹开了。
    黑衣人吃惊地意识到自己的突袭已经败露,便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了离程王爷不足五步远的地方。
    程王爷略有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名突然出现的黑衣刺客,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他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波澜。不愧是以一己之力平定了西北战乱的半圣程王爷,临危不惧!
    程王爷快速打量了眼前的刺客一番,那刺客身材不算十分高大,但是看起来十分敏捷有力,手持一把锃亮的朴刀,眼神中透露着野兽般的凶狠。

    程王爷毫不畏惧,底气十足地说道,“竟然能潜入我程府,还算有些本事,不过.....你可知这可是死罪!”
    那黑衣刺客轻蔑地一笑,“呵,死罪?”
    “那就看看今天是你死还是我亡!”刺客的话刚一说完,就突然一个旋起飞身,抡圆了手里的朴刀径直朝程王爷的面门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瞬间那杀气腾腾刀刃就来到了程王爷的面前,直取咽喉!
    “嚓”的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穆武宛如凭空出现一般手持御赐宝刀挡在程王爷面前。
    “你当我穆武为何人!竟敢在我面前逞凶!”穆武一方面觉得此刻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次程王爷很是大胆,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受到了那名刺客的忽视,心中更是十分愤怒。
    刺客的脸上蒙着黑布,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只能看到一双冷峻的双眼中满是杀气。
    那黑衣人往后一跃,与穆武拉开距离,“你也想死吗?”
    “好,成全你!”刺客嚣张的叫嚷着。
    穆武一生难尝败绩,如今竟然被这么一个无名小卒挑衅,心中大为恼怒,提起宝刀就向前攻去。
    鎏金宝刀宛如一道金色的闪电在穆武手下上下飞舞,那黑衣刺客虽然气焰嚣张但终究还不是穆大将军的对手,不消几个回合就被穆武打得节节败退。
    “你是何人,竟胆敢于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异姓王!”穆武见对方已经被他压制,便气势汹汹地逼问他。

    但是那黑衣刺客并不回答穆武的叱问,依旧是十分嚣张的叫嚣道,“大将军穆武也不过如此!”
    “你若是想知道我是谁,先打败我再说。”.黑衣刺客态度强硬,眼神里丝毫不见一丝弱势,仿佛现场的局面是他压制着穆武一般。
    “跳梁小丑。”穆武一声冷哼,开始放出杀招,意图立刻将那黑衣刺客斩于马下。
    那黑衣刺客明显应付不了认真了的穆武,不停地辗转腾挪,躲避着穆武的锋芒。金光闪闪的宝刀在穆武的挥动下熠熠生辉,一片电光火石之间响起了无数声刀刃碰撞的声音,可就是不见血光洒落。
    穆武心里也有些急躁,虽然场面上是他一直在压制着黑衣刺客,可是那刺客一直且战且退,从不正面发起攻击,即使是大将军穆武竟然也一时间不能将他拿下。
    穆武双手握住宝刀,汇聚真气,自下而上朝前方一抡,地面瞬间划开一道三尺有余的裂痕。
    黑衣刺客又是一个退步,闪开了穆武迎面而来的刀刃。不料,一道血色洒落,黑衣刺客的左臂被刀气撕开一个大口子。
    刺客捂着受伤的左臂,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愤怒。而此刻程王爷闻讯而来的护卫们已经冲进了屋内,一群披金带甲的护卫将黑衣刺客和穆武团团围住。
    穆武用刀指着刺客轻蔑地道:“不要再负隅顽抗了,任凭你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踏出此屋半步!”。
    134
    黑衣刺客环顾一下四周,无数把冷光粼粼的枪头指着自己。刺客也自知已经是插翅难飞,于是他伸直右臂,哐当一声,将手中的朴刀扔到脚下。
    “仗着人多而已。”黑衣刺客冷冷地说道。
    穆武将御赐宝刀收回刀鞘,高高在上地对伏诛的刺客说,“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穆武说着就上前去一把将黑衣刺客的蒙面布扯下来。
    突然,一支小小的金针从刺客口中飞出,瞬间就到了穆武的面前。
    原来那刺客一而再地对穆武叫嚣就是为了激怒穆武,好让穆武气急攻心放低戒备心,为的就是这一手。
    “叮”的一声,银针弹落一旁。
    “雕虫小技。”穆武用刀柄弹开了飞快刺来的金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吗,大将军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这时,那黑衣刺客的眼神里才终于泯灭了凶狠与愤怒,只剩绝望。
    刺客突然一弯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又重新摆好了攻击的架势。
    “你还没看清眼前的形式吗,还妄图冲出重围?”穆武严厉地呵斥他,“尽快说出你的幕后指使人,还有被宽恕的希望!”
    黑衣刺客直勾勾地盯着穆武,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
    突然,他将匕首在颈下一划,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这让在场所有人都十分意外,没想到这名刺客竟然毫无征兆地就干脆地自杀了,可这样就没办法盘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竟然自尽了......”穆武恼恨不已,这名刺客武功和谋略在同龄人之中已然算是佼佼者,没想到竟如此轻易地就了解了自己的性命。
    既然从活人身上已经不能问出什么线索了,那就只能问死人了。于是穆青收起了御赐宝刀,亲自上前去搜查这黑衣刺客的尸体。
    那刺客刚死不过片刻,口鼻中流出来的血竟然是黑的。穆武皱了皱眉头,从地上捻起了那根被他弹开的金针。
    “果然,淬了毒。”穆武沉着脸小声嘀咕着,“这刺客将淬了毒的金针含在口中,是没打算活着回去啊。”
    然后穆武又仔细检查了刺客的身上可否有令牌书信这些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可是一无所获。
    忽然,穆武的目光刺客的鞋子上扫过了一个熟悉的图案。穆武定睛一看,顿时大吃一惊,火焰云纹!
    那火焰云纹可是皇室暗卫的标志!他猜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这个刺客是皇室的人,也就是说是圣上要除掉异姓王。
    此时程王爷从护卫身后走出来,上前查看已死刺客的身份。穆武下意识地将那个标志挡住不让程王爷看见,忠君的信念和对好友的情谊使穆武左右为难,他支支吾吾的表示,“刺客已经死了,一个无名小辈而已,判别不出他的身份。”
    “是吗。”程王爷微微皱眉,“朗朗乾坤,竟敢公然行刺朝中重臣,身后的势力怕是不简单。”

    穆武心情十分复杂,他嘱托道,“穆某认为程王爷近日还当多多增派守卫,安心静养,还是不宜上朝为好。”
    程王爷察觉到穆武情绪不对劲,不禁问道,“穆兄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程王爷多虑了,只是刚刚与那贼人缠斗一番,有些累了。”穆武否认道。
    穆武自觉不能将那刺客的尸体留在程府里,于是就想法设法将这刺客的尸体带走,“王爷,这刺客竟然敢对你我二人不利,其身后的势力怕是并不简单,虽然这个人我未曾见过,可我府中有许多武林高手,也许有人能知道这名刺客的身份。”
    “所以我斗胆请求将这名刺客的身份带回府中研究一下他的身份,看背后到底是何人在暗中操控。”穆武诚恳地向程王爷拱手作揖。
    程王爷沉吟片刻,道:“穆老兄这番言重了,既然你有兴趣为我查明此名刺客的身份,是我程某的荣幸,这番就有劳穆大将军了。”
    “定不辜负王爷厚望,我穆武定当竭尽全力将此时查个水落石出。”
    穆武连忙派人将刺客的尸体抬回将军府,他与程王爷道了别便匆匆离开了。
    穆武走后,程王爷神情复杂,因为他刚刚其实也看到了刺客靴子上的图案,只是在穆武面前没有表露出来。
    程王爷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暗暗道:“这天怕是要变了。”

    ……
    与此同时,看着天色满面愁容的,还有赵令仪。
    “唉,真是麻烦。”赵令仪揪了揪衣角,细细的秀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她此时正走在去夏园的小路上,打算拜访负责书信一事的西院士楚月关,探听一点消息。天上阴沉沉的,本来是个大晴天,不知为何突然下起了小雨。
    “呵,真是人倒霉连天气都要落井下石。”
    赵令仪苦笑着,用手遮在额前,一路小跑着到了夏园。
    夏园的景致正如夏季一般,树木葱茏,青翠欲滴,假山盆景布置得当。黛瓦白墙,上面覆盖着一片茂盛的爬山虎,桃心形的叶片羞答答的掩盖着屋檐,在雨幕中别有风情。
    墙角有石凳石桌,一棵大树正好栽种在石桌旁,为那方寸之地撒下一片清凉。桌上有一壶茶,一方下到一半的棋局,透露着园子主人刚刚还在此小憩。
    院落的左边是一道扇形的拱门,赵令仪沿着青石子路往园里走,便看见不远处的屋舍,简简单单,对比其他三园甚至显得有些寒酸了。
    赵令仪一怔,她没想到楚月关的住处如此朴素。
    赵令仪走近那座小屋,见房门大开着,迟疑了一下走进去,却不见楚月关其人。
    一道展开的屏风挡住了视线,只能隐约窥见一角黄梨木桌面。赵令仪在屏风外面定了定神,心中嘀咕道,应该就在这屏风后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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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1-11 14:20:35  更:2021-11-11 14: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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