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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历史上,不会留下名字的皇帝身边的女人[第16页] |
作者:朝歌夜饮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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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的懊恼表情自然没逃过那一双淡如春烟的眼眸。 素白的手指用银汤匙轻轻地拨弄着茶汤,那黛绿色的茶叶软如蒲丝,在冒着袅袅热气的玉碗中上下起伏,恰似春雨迷途的燕子,跌跌撞撞地碰着碗沿。 少女的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手指微动,那银汤匙灵活的在茶汤中打转,将浅碧色的茶叶片片捞起,如同在捕获漏网之鱼。 店小二看得有些呆住了,眼前人的动作优雅从容,正是品茶八式之中的“折叶”,在煮沸的茶汤沉淀之前,将茶叶悉数摒除,只留下茶香,从而使茶汤更加通透,入口更加温润。这手法他只在楼里的一位御用厨子上见识过,那厨子还坦诚是从宫廷里面偷师来的,只学了个皮毛。 面前这位姑娘的手法明显更加娴熟,让店小二惊叹之余不禁心生疑窦,明明是年纪轻轻的娇小姐,为何会掌握如此老道的宫廷茶艺呢?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一个清冷的声音便悠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些菜,到底是谁替我们点的?” 握着银汤匙的少女淡然抬眸,没有去看那些眼花缭乱的菜肴,而是直直的望向店小二。 她一袭镂金丝钮海棠暗纹锦衣,衣袖和下摆皆是极淡的蔷薇粉,更加衬托出一张桃花般明艳的面容。眼尾微微上挑,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苞,不笑时也仿佛带着一股媚意,不难想象出若是展颜一笑,这双眼睛该是如何的明媚动人。 |
只可惜这少女虽生的美貌,却不施粉黛,也不用珠钗妆点自己,更不曾展露笑颜,实在是有些可惜。 甘甜娇美的嗓音落在耳中,却隐隐有一种气势凌人的压迫感,店小二的额头上不禁冒出了汗。他咽了口唾沫,露出为难的神色,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往另一边飘去。 赵令仪顿时了然,店小二这紧张兮兮的表情,更让她验证了心中的猜测,淡然道:“让那位财神爷别藏着了,他弄出这么大的排场,想必也不愿意当个无名人吧。” 店小二松了一口气,是客人自己猜出来的,那便不关他的事了。他暗地里用手攥紧了单薄的袖口,防止那藏在里面的赏银滚落出来,一边向着赵令仪讨好地笑着:“姑娘果然冰雪聪明,那位爷也猜到瞒不了姑娘,吩咐我,若是姑娘叫他,他必定主动出来现身。” 躲猫猫这种把戏,也只有那个家伙能玩的出来了。 赵令仪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沉声道:“小二,劳烦你请那位爷上桌吧。” 穆青也猜到了这神秘的幕后人是谁,从碗碟里抓了一把松子,一边吃着一边笑道:“令仪,你叫他做什么?要我说,你就大大方方坐在这,多吃两碗饭,那位爷心里才高兴呢。” 赵令仪无奈地瞥了好友一眼,轻嗔道:“你倒有闲心看热闹了,那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让他在一旁等着,等会你我就回不了书院了。” |
穆青动作一顿,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了胭脂色的红晕,意兴阑珊地放下了松子。 想想也是,那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赵令仪冲着店小二微微点头,店小二这才如释重负的请人去了,谁知不一会就折了回来,苦着脸道:“那位爷不知怎么的不见了,刚刚还在屏风后面呢。” 赵令仪与穆青对视一眼,实在不知道江绎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头店小二苦寻未果,这边江绎心却满面怒容,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走。庆云楼分为两层,楼梯也只有短短的一截,他步履生风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底。 两个侍卫跟在他后面,满脸忐忑,生怕主子闹出什么祸端来,却也不敢出声阻拦,只能默默地尾随其后。 江绎心握着折扇大步前行,白皙的面上泛着潮红,却有一半是急的。他好不容易等到厨子将菜送上赵令仪的桌子,正想欣赏美人惊喜的神态,却不料听见侍卫的回禀,顿时打破了他完美的计划。 原来江绎心此前吩咐侍卫们做的,正是暗地里包下整个庆云楼。老板娘一看那么多银子,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就连忙张罗着清场,软磨硬泡的将客人们送走。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就在江绎心美滋滋地想要享受跟美人的独处时光时,却突然听闻还有最后一桌客人死活不肯离开。 |
江绎心怎么能忍受功亏一篑,当然是恼羞成怒地下去赶人了。 江绎心往楼下走的同时,老板娘也在满脸堆笑的对那桌客人说着好话。她殷勤地替客人倒了杯茶,涂了蔻丹的手指绞着帕子,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不好意思,有位爷要包下整个楼,小店今日不能再招待别的客人,您看要不要挪个地儿,下次您来本店再给您优惠……” 那客人戴着一顶纱帽,正悠然自得的坐在桌旁品着酒。他穿了一身云纹镶边锦衣,清淡素净,并没有什么华贵的装饰品,却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气质。听到这话他只是微微抬手,朝老板娘亮了亮酒杯,表示自己在喝酒,就不再多言。 老板娘看着这客人安之若素的样子犯了难,对方的举止优雅贵气,明显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可是她已经收了那位爷的银两,也开罪不起,只好清了清喉咙,再次赔着笑脸劝道:“这位爷,对面街上还有好几家酒馆,他们那儿的酒也不错,不然我送您去坐坐,您的单我请了……” ?后面的话老板娘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那客人慢慢的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轻笑了一声,强大的气场让老板娘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客人懒懒的将手搭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肤白如玉,衬着青碧色的酒杯分外好看。随后他低沉而儒雅的声音响起:“那位爷怎么变得如此小心眼,吃个饭还要赶人,难道不是人多才热闹么。” |
老板娘见这客人气定神闲,话语间似乎是与那位出手大方的贵公子相识,小心的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再出声赶人,只好维持着笑容站在原地,笑得脸都有些僵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老板娘抬头望去,见是江绎心走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一脸为难的道:“公子您瞧,不是小店不办事,而是这桌客人就是不肯走啊。奴家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有办法。” 江绎心微微皱眉,挥挥手让她退下,踱着步子来到那张桌子前,盯着那戴着纱帽的年轻男子,面色不虞地打量着。 那客人也不慌张,大大方方地坐着让江绎心看,手里的筷子还在悠闲地夹菜,吃得潇洒自如,全然不把这锦衣华服的贵公子放在眼里。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倒是江绎心先沉不住气了,他也跟着坐下来,冷眼看着对方夹菜,越看越觉得憋气,凉凉开口:“不好意思,庆云楼已经被我包下了,这位仁兄还是留着你的好胃口,去别家享用吧。” 那客人却只管悠哉悠哉地吃菜,还是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跟尊大佛似的,把江绎心的话当做耳边风。甚至他还举起酒壶又斟满了一杯酒,意犹未尽地慢慢品着。 这般无视的态度成功的激怒了太子,江绎心乌黑的眼珠映出那人的倒影,俊秀的面容因怒意涨得通红,握着折扇的手指将扇骨捏的劈啪作响,从牙缝中一字一句的道:“你这人好生无赖,难道还想在这楼里喝到明天早上不成?仁兄如此有雅兴,赶紧拿着这张银票去对面喝,否则我就让人伺候你慢慢喝。” 江绎心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白花花的银票来,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气鼓鼓地瞪着那男子。 太子这明晃晃地威胁落入耳中,却跟小猫挠人似的不痛不痒,听得那客人都不禁笑出声来。他笑了一会才停下来,在江绎心恼怒的眼神中抬起头,一把掀开头上的纱帽,露出一张俊逸无双的面容,唇角微勾:“太子殿下威胁人的手段还真是万年如一日的……” 年轻男子顿了顿,直视着江绎心的眼睛,带着恶趣味地补充道:“幼稚。” 江绎心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死死的握紧扇子,原本到了嘴边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眼前这个风姿卓然的男子,不是程伯庸还能是谁? “你为什么会在这?”江绎心猛然站起身,瞪圆了眼睛,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程伯庸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袖口,冲太子微微一笑:“这倒奇了,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庆云楼的门口也没挂程氏免入的招牌啊。” 江绎心听见这人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就讨厌,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我在这吃饭,你跟着瞎掺和什么?看来我得跟老头禀报一下,程王府还是太闲了。”。 143 大家看的舒服麻烦给楼主点个赞,今天先更新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左心房爱情】继续阅读,回复90167,从“第144章 同桌”开始阅读 |
程伯庸听着他话里带刺,也不生气,闲闲地敲打桌面:“照这么说我也该上奏一本,貌似东宫也跟本世子一样闲。不过,我这独自小酌,怎比的上太子的大手笔,散尽千金为搏美人一笑,实在是年少风流。” “你在胡说些什么?”江绎心有些心虚,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只想尽快把这人支走,作势要离开,“你慢慢喝吧,本宫懒得和你纠缠。” 却不料那人在身后叫住了他,懒懒的说道:“太子当我不知道?两位姑娘就在楼上吧。既然太子请客,当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了,太子不会介意吧?” 江绎心猛然停住脚步,转身瞪着那人,却见对方举起酒杯遥遥向他致意,气得咬牙切齿:“不介意。” 这无赖既然已经知道赵令仪在场,是断然不会让他好过的了。 江绎心勉强维持着风度,自顾自走上台阶,一面在心里暗骂程伯庸厚脸皮。 店小二正和赵令仪说着话,听到屏风后传来脚步声,伸长脖子一看,正是包下庆云楼的那位公子,连忙上前迎接:“爷,您可来了,小人刚刚还找您呢。” 江绎心远远看见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面色稍霁,摇摇手示意,让身后的侍卫打赏些碎银,朝着赵令仪走去。 “这么巧啊,又碰见你们了。”江绎心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厚脸皮,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当看到穆青意味深长的眼神时,更加不自在,灰溜溜的坐了下来。 |
他不敢离赵令仪太近,所以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但转念一想,又怕程伯庸横插一道,又默默把椅子挪近了些。 “太子殿下,刚刚那小二都告诉我们了,您做好事别不留名啊。”穆青大咧咧的说道,心安理得的吃着松子,等看到下一个走上二楼的人时,手微微一颤,手中的松子也跟着掉下去。穆青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程伯庸,心中五味杂陈,立马低下头,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赵令仪微微一怔,目光略过神情幽怨的太子,也看到了后面的程伯庸。一段时日不见,却没有半分生疏之感,仿佛老友重逢一般。他今日打扮的有些随意,少了那层神采奕奕的盔甲,他更像是话本里的翩翩公子,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程伯庸也向她看来,目光澄澈,暗藏着一分关切。他在江绎心的身边落座,正对着赵令仪,又引来太子一个不满的眼神。 四人各怀心事,围着一桌子精致菜肴。 穆青余光瞥了一眼坐下来的程伯庸,想到了父亲和程父的赌约,更加烧红了脸颊,便只能低下头一个劲儿的吃饭。 她是喜欢程伯庸没错,可是她从没想过要用荒唐的赌约赢得感情,赵令仪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也不想牺牲她来成全自己。 江绎心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计谋得逞的程伯庸,正悠然自得的夹菜吃饭,又看了一旁淡定自如的赵令仪,只能把怒气撒在手边的碗筷上,弄的乒乓作响。 |
有了程伯庸这个挡路石,他还怎么对赵令仪示好?一想到因为程伯庸,他就只能巴巴的看着赵令仪,少年俊雅白皙的面上流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居然还有点小可爱。 然而太子的这些小动作,根本影响不了程伯庸的心情,他只当身旁有不懂事的顽童在胡闹,从面前的碗碟中夹了一块鱼肉,大方赞叹道:“这似乎是新鲜的鲈鱼?得需要冰块才能运来吧?太子殿下如此破费,赵榜首可得多吃点。” 他虽然笑着,但话里不免带了些酸溜溜的味道,赵令仪面色微微一僵,手中的筷子停顿片刻,转而又开始默默吃饭,神色如常。 江绎心好似被程伯庸说中了小心思,觉得这人真是讨厌,对程伯庸的不满顿时又多了几分,开口回击:“赵榜首又不是三岁小孩,还用世子爷置喙?我看多吃菜的应该是你,怕是这价值千金的宴席也堵不上你的嘴。” “若是太子行事磊落,哪儿用堵微臣的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如疏,看来太子爷得多请我吃几顿。”程伯庸俊美的面容上笑意盈盈,快准狠的夹走江绎心准备动筷的鸡腿。 江绎心黑着俊脸不满的的看着程伯庸,心想这人就是故意的!也不堪示弱的为程伯庸夹了些菜,咬牙切齿道:“程伯庸,来!别客气,你多吃点!” 那菜是程伯庸不喜欢吃的红烧竹笋,程伯庸挑眉看了一眼碗里的菜,狭长锐利的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
江绎心,好样的,居然懂得反击了! “太子殿下也一起吃,别客气!”程伯庸一字一顿,筷子一挥夹了些菜到江绎心碗里。 太子气得瞪圆了眼睛,那正是他最讨厌的麻婆豆腐! 江绎心不甘示弱,脸上挤出笑容,手上却未停,接二连三的将程伯庸不喜欢吃的菜夹进他碗里。 大桌上,两个男人表面上和谐融洽的为对方“着想”,夹对方不喜欢的菜。暗地里各自较量着,谁也不肯服输,两个人的碗里渐渐堆起一座小山…… 穆青看着为对方夹菜的两个人,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碗里都有那么多了还在夹,吃的完吗?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让了? 只有赵令仪,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淡定的吃着自己的饭,不慌不忙,就好像周围的三人都不存在一般。 这顿饭吃得可谓是风云涌起,两个大男人唇枪舌战,针锋相对。 江绎心只盼着这饭能早些吃完,早些摆脱程伯庸这个烦人的家伙。程伯庸也暗自想要挫挫太子的锐气,让他长长记性。 “令仪,我们回去吧!一会儿还有课呢!”穆青看了看还在各自较量的两人,询问着赵令仪的意思。 “是啊,你们还有课呢!早些回去吧!”这样就能离程伯庸远一点了!江绎心期待着看着赵令仪,赵令仪冷冷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感谢太子款待,我和穆青还有课,就先走了,你们自便。” |
赵令仪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便转身和穆青一起离开。 没有了赵令仪,江绎心一刻也不想和程伯庸多待,欢跳雀跃的走出了庆云楼。 江绎心觉得虽然不能和赵令仪一起,但至少也没有烦人的程伯庸在里面捣乱,这也让他心理稍微有些平衡。 来日方长,赵令仪迟早会发现他的闪光点的,程伯庸虽然长得……勉强跟他不相上下,身份地位……也勉强可以一比,学识内涵…… 想到此处,太子的脸更黑了,也高兴不起来了。他朝着侍卫招了招手,便甩头离开了。 程伯庸见江绎心离开,眸子里晦暗不明。 一路平静无波的回到了书院,两人便各自去休息了。 等到第二日,赵令仪去亭台上课,令她没想到的是,走入课堂的教书先生背后,跟着的正是昨日相见的熟人。 因为江绎心之前已经来过天字班,众人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伸长脖子望着太子,神情紧张,害怕他又是前来考察。 “太子殿下你们应该都见过了,不过殿下此番来不是考察,而是在此学习,我也会一视同仁,大家专心听课,戒骄戒躁,明白吗?” 教书先生站在众学生前面,端正威严的样子有些可敬:“江绎心,你坐在赵令仪旁边,赵令仪聪慧灵敏,或许可以对你学习有些帮助!” “谢谢先生!” 江绎心对这个结果自然是满意的,他笑着答应了教书先生会认真学习,便兴致勃勃的坐到了赵令仪旁边,赵令仪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清冷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 “好了,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课,昨天我们讲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谁能告诉我这句诗的意思呢?”先生一丝不苟的在堂上讲课,江绎心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令仪。 表现的机会到了,江绎心想着自己会再赵令仪面前大出风头,有些喜不自胜的举起了手,教书先生也很给他面子的点了他回答问题。 “先生,我知道!”江绎心得意的面上满是兴奋,“讲的是,三个人必须都是我的老师!” 话音刚落课堂上便响起了哄堂大笑,教 面上也带着丝丝怒气与尴尬,戒尺在桌面上一敲,沉声道:“赵令仪,你来答。” “此言出自孔子,说的是三个人当中一定有一个人会是他的老师,表现了孔子虚心求教学无止境。”赵令仪不慌不忙的开口,声音沉静如水。 教书先生听完不禁对赵令仪露出几分赞赏的神色,虽然赵令仪不是男儿身,但她聪慧过人远超过那些只知玩乐的男子。 赵令仪这个学生让他一直引以为傲。 最后教书先生还是让两人都坐下了,江绎心俊逸的面上带着被打脸的尴尬,面色极为难看的坐了下来,赵令仪自他坐过来时,就没瞧过他一眼,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144 |
不过,肯轻言放弃的话,就不是那个为了一块石头苦等三个月的草包太子了。 只安分了一会,少年咬着笔杆,又冒出了一个鬼主意。他将脚搭在桌腿两侧的横栏上,眼睛盯着教书先生,表面上一本正经的模样,暗地里却不怀好意地开始抖腿。 两张桌子并排挨着,旁边的桌子不出意料地受到了波及,也跟着微微的晃动。赵令仪正专心致志地听着课,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低头一看桌面上的砚台都偏移了几寸,放在上面的毛笔摇摇欲坠。她秀眉微蹙,往坐在身边的罪魁祸首一瞥,那混小子勾着嘴角洋洋得意,看起来十分欠揍。 赵令仪压下怒意,将毛笔从砚台上取下来,又将座椅往外边移了移,隔出一段泾渭分明的过道来,并不理会这点小把戏。 江绎心一直用余光观察着赵令仪,就想要吸引她的注意,谁知道对方的反应如此冷淡,顿时有点垂头丧气。但他想着人不能半途而废,不仅没有放弃抖腿,反而还变本加厉,这下连前面的桌椅都跟着抖起来。 坐在前方的学生一头雾水地回头,看见太子一脸无辜的表情也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故作淡定的转过身去。 四周的人本来就有点心不在焉,此刻更是频频侧目,甚至有人发出噗嗤的笑声。 如果说江绎心一人赵令仪还可以无视掉的话,那么课堂上越来越明显的骚动就不能让赵令仪坐视不理了。 |
等教书先生恰好讲完一个章节,放下书卷略作停顿的时候,赵令仪立即起身,朝那位先生款款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开口:“先生,书上这页讲到敬人者人恒敬之,学生略有不解。” “哦?有何不解,不妨直说。”教书先生捋了捋胡须,朝赵令仪微微点头,示意她开口。 “那君王受万民尊敬,反过来说,是否说明君王是一个礼贤下士的人?”赵令仪不紧不慢的说着,直视着他的眼睛,带着一丝执拗。 “嗯,你这么说倒也可以。”教书先生颔首道,走到赵令仪身边。 “那未来的储君是否也依循此理?”赵令仪紧追不舍,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不露痕迹的扫了旁边一眼。 江绎心身体一僵,莫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禁坐的端正了些。 教书先生迟疑的点点头:“嗯,这么说也对。” 见教书先生同意她的说法,赵令仪唇边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不自觉抬高了音调:“如此说来,那么储君不敬人不知礼,是否说明他不是一位合格的储君呢?” “大胆!”饶是江绎心再愚钝,也听出赵令仪是在讽刺他,恼羞成怒的一下子站起来,白皙的面上染了红晕,颤抖着手指着赵令仪:“赵令仪你竟敢……” 他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看着对方平静无波的面容,火气倒先消了一半。 |
少女点漆般的双目如梅枝降雪,只教他冷到了骨髓里,除了心灰意冷,什么念想也没有了。 太子颓然的垂下手,唇角抿成一条沉默的直线,孤零零地站在满座的亭台中。阳光穿过朱栏雕花,轻盈的流泻在他的衣袍上,团团簇簇的如意紫薇花图案,盛开出盛气凌人的明媚,少年长身玉立,被光影打在脸上,秀美的眉眼沾染了亭台后的湖光山色,几乎让人忘了他只是个金玉其外的废物草包。 “太子殿下何故恼怒?我只是在跟先生讨论学问而已。”赵令仪面色淡然,低垂着眼眸,并不看一旁的太子。 “好好,赵榜首是学问人,哪能跟我这不知礼的人比。”江绎心不怒反笑,黑曜石一样的瞳孔浮上了一层雾气,将那抹暗淡的情绪隐藏起来,转身朝着教书先生一揖:“先生,若有学生扰乱课堂秩序,失了礼节,先生将会如何处罚?” 教书先生被这话问得一愣,也不知道太子到底想干什么,台下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只好维持着身为老师的威严,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道:“唔,本书院从来不以严苛刑罚惩戒学生,入学者大多年幼,调皮些也是人之常情。教书育人,自然是怀一颗宽容之心,循循善诱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教书先生在台上一派义正辞严,下面的学生却是憋着笑意,互相看了一眼,这教书先生说的是不是实情,他们自然是最了解了。 |
不然那讲台上的戒尺是放着用来打蚊子的么? “若是那学生行为恶劣呢?先生仁慈,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味地宽容并不是良策。”江绎心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的说道。 教书先生卡了壳,望着太子说不出话来,这纨绔少年认真起来的时候,还真有几分皇家的气势,让他竟然隐隐有点心虚。 反正是太子逼着他说的,教书先生心下一横,梗着脖子咬咬牙道:“太子殿下教训的是。扰乱课堂秩序,的确应该略施小惩。按理来说应该罚站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太子勾起嘴角,笼着水雾的眼眸微微一弯,笑意却不及眼底。他注视着不停冒汗的教书先生,一字一顿的道:“学生以为,对付不知礼数的人,半个时辰还不足以使其改过自新,起码要三个时辰才有震慑的功效。” 三个时辰? 太子此言一出,不仅是教书先生,连整个课堂的人都愣住了,亭台里顿时鸦雀无声,连风吹过层层纱幔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江绎心转头看着赵令仪,对方仍然直视着前方,双唇紧抿显出一丝倔强,挺直的脊背单薄而瘦弱,宛如一株伶仃的花枝,在风中亭亭玉立。 他心中忽的一软,只觉得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仗势欺人的坏蛋,却连半点喜悦都无。 他收回目光,朝着教书先生潇洒地一拱手,刻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既然先生也没有异议,那么我就替先生做主了。” |
江绎心顿了顿,从座位旁的过道走出来,直直的走到亭台最左边的围栏边,再回过身来看着教书先生,自嘲地道:“天字班学生江绎心,目无师长,失礼于前,实属大错。应罚站三个时辰,请先生监督。” 教书先生睁大了眼睛,吃惊的望着太子,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见太子心意已决,便也咳嗽了一声,压下台下学子们的窃窃私语,故作深沉地道:“太子有此觉悟,实在难能可贵。大家应该以太子为榜样,做一个每日三省吾身的人。” 最后一句话教书先生说得格外有气势,还将戒尺在讲台上重重一敲。大家也都互相对视一眼,纷纷鼓起掌来,课堂上的气氛顿时热烈了许多。 赵令仪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跟着他们一块鼓掌,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江绎心。 少年垂着脑袋站在围栏边,湖面上有徐徐的微风吹拂过来,素白的轻纱便在他身后飘飘荡荡,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迷蒙的光晕中,看上去有些不真实。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一半晦暗一半清明,自然的,赵令仪也就看不清他的表情。 微微的叹了口气,忽略掉心头那丝异样,赵令仪收回视线,继续专心致志地阅读着面前的书本。 然而在她的身后,有一个人却极度不平静。 那人正是公孙云旗,她看得出这场闹剧的背后,藏着太子对赵令仪的重视,胸中便有一口闷气堵得慌,攥着书本的手指微微泛白。 |
公孙云旗自认为不比赵令仪差,可她就想不明白赵令仪到底哪里好,她公孙云旗相貌出众,出身也不逊于赵令仪,可为什么太子殿下的眼中就只有赵令仪那个贱人? 赵令仪对着所有人自始至终一副清高样,背地里指不定怎样想着要嫁给太子,成为风光无限的太子妃,真是恶心虚伪的人! 公孙云旗有些嫉妒的瞪着只顾埋头做笔记的赵令仪,心想上次在学院勾引江绎心失败,一定是赵令仪搞的鬼,她明明想要嫁给太子殿下,偏偏又玩出欲擒故纵的把戏。 公孙云旗咬了咬牙,一说起这个她就想起那个楚盈思,楚盈思真是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她本来还想着楚盈思能帮到她的大忙,万万没想到,居然自己把自己整死了,真可谓十足十的废物! 不行,她公孙云旗可不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一个人,她倒要看看这赵令仪到底还有什么天大的能耐,一次不行,她就想第二个第三个办法,早晚要把这个赵令仪给好好的整治整治,最好能直接把她弄死,让她眼不见心不烦。 这次一定要好好计划计划,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来对付赵令仪。 公孙云旗心里转过了无数的弯转心思,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轻轻地翻阅着书册,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子,只不过幽深的美眸里闪过了一抹狡诈和狠辣。 145 |
等到临近下课,江绎心已经摇摇晃晃,双腿发软,快支撑不住了。他面色苍白,委委屈屈的往赵令仪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对方有条不紊的整理着书本,根本不关注他,便咬了牙,也继续赌气的在那站着。 不过教书先生当然不会让太子真站上三个时辰,赶紧走上前示意,挥挥手道:“太子其心可嘉,不过今日的处罚已经够了,还是先回去吧,若是身体抱恙,可就真的耽误学业了。” 江绎心冲着他点点头,也不再勉强,眼见着赵令仪已经走出亭台,便跌跌撞撞的追上去,却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在台阶上。拒绝了旁人的搀扶,江绎心从人流里钻进屋子,却发现赵令仪早就没了影儿,于是出门来寻,便看见赵令仪正朝着学舍的方向走,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把她拦了。 赵令仪正拿着书本往学舍走便被从身后窜出来的江绎心拦了个正着,迎上他的目光,淡淡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之前说的让你当文侍的提议的确不是太合适,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江绎心半撒娇半耍赖的求着赵令仪,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这件事我早就忘了,我权当没有发生过就是了,殿下还是回去休息吧,我要回学舍了。”赵令仪礼貌中带着一丝疏离,冲江绎心微微颔首,然后就绕过他打算回去了。 |
上一世那个每天只知道在府里研究那些奇形怪状的破石头的江绎心,给她留下的印象可是根深蒂固。 “你若是想要好好学习,就更应该靠自己,与拜师有什么关系,若是一块榆木疙瘩,我也不能将它雕成金朱美玉啊!” “令仪,我求求你,你就信我吧,我这次真的是痛改前非了。我一定好好学习,做一个好的储君,就算我不能给天下百姓谋取什么大的福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还不行吗?”江绎心一听赵令仪的话就知道她是不相信自己,于是连忙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 “学习应该找先生找老师,我又不是什么大文豪,给不了你帮助,还是另请高明吧。” 江绎心一看赵令仪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就知道说了这么半天还是不顶用,可是他心思那么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忙捡着她话里的漏就又开了口。 “刚刚在课堂上,我因为一字之差答错了题,可是你给我纠正的?” 江绎心循循善诱,誓要把赵令仪拉进自己挖好的坑里。赵令仪勾起唇角,定定地看着他:“是,但那又如何?” “你为我纠正了一个字,那你便是我的一字之师,我更要拜你为师了,你自己方才说的学习要找老师,那我找你总没错吧?”江绎心笑着道,赵令仪看着他,只觉仿佛看见了一只小狐狸,一时不察,竟被他套路了去,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只能哑然失笑。 |
江绎心反应迅速,立马后退了一步,拱手作势就要拜下去,一边作揖一边笑着说道:“老师在上,受学生一拜。” 赵令仪看着江绎心,眼神复杂。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并不觉得江绎心是真的有心求学,反倒是越来越觉得他在这里耍无赖。便也不想理他,若是搭理了他,就又会和他有更多的牵扯了。 上一世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虽然无法彻底远离这些人,却也不想在重蹈覆辙,既然重生的时候就决定再也不要以色侍人,就尽量和江绎心保持距离的好。 赵令仪心里这样想着,侧身便躲开了江绎心的这一拜,然后一声不吭的离开,自顾自回了学舍。 江绎心作揖完毕后直起身来,眼前却哪里还有赵令仪的影子,转身一看,赵令仪走的倒是迅速,只留给了他一个无尽潇洒的背影。 江绎心看着这个背影,不由得笑出了声,赵令仪啊赵令仪,你可真是恣意潇洒,我怎么就抓不住你呢。 眼看着赵令仪进了学舍,江绎心没有办法,只能暂时放弃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赵令仪依旧同往常一样,早早的来到亭台读书。 她刚刚走到长廊上,就听得班里的学生一片议论纷纷。有几个人听见脚步声扭头看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开始了他们的高谈阔论。 赵令仪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但她并不恼。 |
这样的待遇赵令仪并不是第一次得到,她也早就习惯了。 既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没必要强行去维持表面上的和气,即使再来一世,这世道还是同之前一样。众人觉得她曲高和寡,她也觉得他们喧哗吵闹,这样反而落得清静。 赵令仪抱着书本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却见旁边的座位上空空如也。本来她今早来亭台的途中已经想过,经过了昨日的事情,怕是太子已经着恼。太子的个性一向喜怒无常,任意妄为,就算今日不来上课,旁人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赵令仪暗自摇了摇头,这太子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虽然口口声声地说着要拜自己为师,但堂堂太子殿下岂会屈尊降贵?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自己昨日不过是说了他几句,便赌气从此不来上学了。看来太子把学堂当成了寻常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读书之事在他心中简直不值一提。 先生还没有来,赵令仪扫视了四周一眼,众人并不因为她的眼神而停止了讲话。大家的好奇心都很重,太子到了这时候还没有出现,顿时都变成了众人的谈资。 “太子殿下是不是生病了?”一个女子满脸担心地问大家。 她的座位旁边的男子,没有忘记投给她讽刺的眼神:“哟,太子殿下生病了,你本来应该去探望一下的。”那女子没等他把话说完,便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
他的话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分明是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心想着太子。女子作势便要来拧他的脸。男子一笑逃开,女子却也换了一副笑容。 “要我说,我只是关心一下太子。有的人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想着给太子当老师呢。”女子说完似有意似无意地瞟了赵令仪一眼,赵令仪却只管埋头做着笔记,将他们的嘲弄都当做耳旁风。 那女子本来想着让赵令仪成为大家的笑柄,但赵令仪的装傻让她觉得,自己的千钧之力使在了棉花上。那女子冷哼一声,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再不言语。 公孙云旗此时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本来之前的时候赵令仪在太子面前出了些风头,她心中便颇不自在。要说自己与赵令仪是表姐妹,自己哪里都比赵令仪出色,可为什么她出尽风头,自己却一直默默无闻? 此时见着太子没来,心里想着莫不是生了赵令仪的气?如此甚好,像赵令仪那样身份低贱的人,如何入得了太子的眼?自己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说太子的不是,那不是自寻烦恼吗? 向来皇室十分注重身份地位,她赵令仪便是第一个不符。想到赵令仪从此受到太子冷遇,公孙云旗心中特别开心。 可她却装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来到赵令仪身边,柔声道:“表妹,你昨天是不是惹怒太子殿下了?怎么他今天都没有来上课?”。 146 |
“兴许是有事吧。”赵令仪头都没抬,漫不经心地答道。她何尝不知道公孙云旗是何种心思,只是懒得戳破罢了。 公孙云旗见在赵令仪这里问不出什么,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未坐下,先生却已经进来。刚才的嘈杂变成了安静,先生捋了捋胡须,用严厉的眼神瞅了公孙云旗一眼。显然上课的时间已经到了,公孙云旗却没有在自己的座位上,这让先生有些不满。 公孙云旗低着头坐好,和众人一样打开书本。但是先生的话落在她的耳中,却像带着刺,扎得心里不舒坦。 这位教 的课一向古板,毫无新意,不一会,大家便有些昏昏欲睡。 教 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摇头晃脑滔滔不绝。待得先生转过身背着手,他身后的学生便开始做小动作。有学生写了纸条相互传送,也有后排的学生在前排学生的背上写字。 虽然是优等生聚集的天字班,但也少不了这个年纪应有的调皮心性。 只有赵令仪与众人不同。因为她自己事先认真理过书本上的内容,先生讲的她倒能听懂九成。再有不懂的一成,只要课后她仔细思索一番,也能全懂。 终于下课了,赵令仪揉了揉眼睛,朝外面走去。待得走到九曲长廊上,倒吃了一惊。 太子的身后齐刷刷地跪着一排人,而太子正朝着她的方向张望。赵令仪想不出太子是何用意,可太子见了自己却是眉开眼笑。 |
赵令仪这下更懵了,看太子的样子根本不像生气,可他这到底是唱的哪出呢? 太子走过台阶,直接到了赵令仪近前:“这就是我拜师的诚意。”他的话一本正经,丝毫听不出玩笑的意味。 赵令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她扫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侍卫,六个侍卫,每人手上捧着一个锦盒。赵令仪猜不透太子的心思,可她脸上的疑问落在太子眼中,却变成了惊喜。 太子误以为自己成功吸引了赵令仪的注意力,洋洋自得。太子抬了抬手,为首的一个侍卫把手中的锦盒缓缓打开。精巧的盒子里却是一支梅花雕墨笔。 太子笑着说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赵令仪心中暗自思忖,要说眼前这人不学无术,还真真冤了他。如果不是前世跟他相处甚深,还真的差点被他骗过去。 江绎心观察着赵令仪的表情,心情也是忐忑不安,这拜师礼,他准备了许久,还特地请几位学士替他编了词,直到出府前他都不忘背上一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赵令仪盯着那墨笔沉默不语,江绎心感觉对方有所动摇,在心里给自己暗暗打气,再接再厉地说道:“古人有云,‘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所以啊,世人皆不知梅与雪,究竟谁更胜一筹。” “那若依太子殿下看来,谁更胜一筹呢?”赵令仪浅浅一笑,问道。 |
“徒弟正要说呢。世上唯有一人,既有梅的傲骨,又有雪的高洁。实令徒弟我钦佩不已。”太子说着,眼睛定定地望着赵令仪。 赵令仪面色淡然,波澜不惊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小子说起恭维话来,还是一样让人牙酸。 “此梅花雕墨笔,正好与师父的心性相得益彰。徒弟刚刚说的这唯一之人,便是师父。” 赵令仪唇角微勾,摇了摇头,略有些无奈。 这人讨女孩子欢心的手段,还是一样老套,真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怎么被哄得昏了头的。 太子见赵令仪并不十分欣喜,不禁有些紧张,手心里都沁出了一层细汗,便深吸一口气,走到第二个侍卫身边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是一个金漆棕桐木镇纸。 太子继续解说道:“‘四壁书声小邹鲁,一庭秋色古黄虞。’此镇纸是孔庙堂前桐木所造,受香火洗礼,极为珍贵。” 太子说着把镇纸连同锦盒递给赵令仪:“现赠予师父,寓意着圣贤之风,求学之志。”赵令仪略瞥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 “盒子倒是精致地紧。”赵令仪见少年的手停在空中,颇为尴尬,这才轻描淡写的夸奖了一句,好让对方不至于太难堪。 江绎心悻悻地收回手,轻轻咳嗽一声道:“师父何等聪明之人,为何要做这买椟还珠的事儿?” 他却哪里知道赵令仪的心思。 |
她本来对这些礼物毫不动心,无奈盛情难却。原想着应付几句,不至于太失礼,却不料江绎心把东西往她怀里推,她不得不隔出一段距离来。 江绎心却只从她的字面意思去想,以为赵令仪弄错重点,看中了锦盒却没有看中锦盒里的宝贝。 江绎心见赵令仪还不动心,停顿了一下,便开始解说他的第三个锦盒。 赵令仪揉了揉眉心,稍显疲惫,依旧耐着性子听完。 “这是衍波笺。”太子刚说了五个字,赵令仪却是明白这笺的珍贵。此笺纸因为纹路如水波而得名,千两黄金方得一厘。 “徒弟认为,千金有价,墨宝无价。希望师父能写出更多传世之作。待得那一日,徒弟一定第一个拜读师父的佳作。”太子说完再次递上锦盒。 九曲长廊上已经全是围观的人,刚开始的时候大家有些惧怕太子,不敢十分靠近。后来听得太子说着锦盒里的宝贝,有识货的人便是两眼放光。那些不识货便在一旁催问,到底有哪些宝贝,也伸长脖子,想一睹为快。 众人见赵令仪并没有收下锦盒,便小声嘀咕她有眼无珠。 因着太子在,众人的声音并不大。赵令仪不作理会,却微笑着问道:“太子殿下的宝贝展览完了吗?臣女一会还要温习功课,怕是不能多陪了。” “再等等,一会就好。”江绎心连忙将人留住,即使赵令仪不领情,自己的诚意也实实在在的摆在这,绕赵令仪脸上并无什么悦色,也不妨碍他絮絮叨叨的说下去。 |
他相信总有一个可以打动赵令仪,只因为这每个锦盒里的东西,他都花了功夫准备,皇家的东西,自认是没有其他人能出其左右的。 第四个锦盒是个小小的一册书,江绎心轻轻巧巧的拿起来,眉飞色舞,颇有些小孩样子的雀跃:“此物据传是伯牙子期所著的九歌曲谱,徒儿也不知真伪,是我一次生辰礼上老头上给我的。留着在我手里也是庄稼汉看绣花,越看越眼花,还是留给师父研究吧。” 赵令仪因“师父”这二字皱了皱眉,又想说他对圣上不敬,想想又没什么必要,毕竟那是他爹。 目光轻轻扫过那本曲谱,赵令仪心头一震,但她面上仍旧波澜不惊的样子。 她已经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摆到台面上来谈,自然也明白,难得糊涂,免得无故又多惹了事端。 这曲谱是足够难得,说什么不知道真伪,这皇家的物件,怎么说都能够她研究上一阵子,然而到底是这辈子福薄,连这喜欢竟也不能大大方方的露出来了。 太子本想着赵令仪一介女子,又喜欢些琴棋书画,就算不喜欢前面那些俗物,这件东西怎么说应该也是能合着胃口的,谁知赵令仪脸上仍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免心里有些气馁了,挺足的底气忽然就消减了大半,哪知道赵令仪心里的百转千回。 赵令仪闭了闭眼睛,心中一片苦涩。 |
当年这曲谱自己也是得到过的,从自己的生辰,而今为了另外一个人的生辰落到其他人手上,多多少少有点物是人非的味道。 赵令仪忽然起了疑心,细细看太子的眉眼,竟然真的隐约有几分记忆中帝王的影子。她心中颤动,却又不敢说出来,这世道来来回回想来左右是那些人,第一次走的坎坷是心智未熟,第二次若是再重蹈覆辙,那可就是傻了。 凌迟的痛楚仍旧残存在身上,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神经,下令将她凌迟处死的人,当初也是口口声声的说着要护她周全,说要生生世世的。 她知道那昏庸帝王只是个傀儡,但又如何做到毫无怨恨呢? 因这少年的面容与记忆中的那人渐渐重叠,赵令仪对这人更添了一份冷淡了。 太子浑然不觉,只顾介绍这曲谱的出处来历,还带着孩子般献宝的欢喜。 这曲谱赵令仪喜欢是喜欢,然而想起前世那一遭,和那人的恩爱日子里也是有这本曲谱在的,恩爱的时候有多甜蜜,被处死的时候她心里就有多疼。 被那把匕首刺进胸膛的时候,她觉得心痛,也觉得痛快,那些虚假的情谊,若是也能这样一刀两断,倒也不错。直到堕入黑暗的前一秒,那个人也只会软弱的流泪,却不敢护着她。 仅仅因为她的郎君是一朝皇帝,她就要承受这种事情?男性之间的谋略争执,为何偏偏要她一个柔弱女子以这种方式殉命?。 147 大家看的舒服麻烦给楼主点个赞,今天先更新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左心房爱情】继续阅读,回复90167,从“第148章 放榜”开始阅读 |
想到这些,赵令仪心痛如绞,眼前像隔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周遭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少年殷切的言语响在耳边,明明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却带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这人摆了稀世珍宝在这,自己大可以走掉;然而他笨拙的捧出一片真心来,赵令仪却莫名有些心软。 她痛恨自己心软,更痛恨自己忘不了第一次得到曲谱的情景。 生辰那日,赵令仪仗着喝了酒,熏熏然倒在帝王的怀中,那时候皇帝也曾殷殷的把这本曲谱送她,说道:“这曲谱据传是伯牙子期所做,极为难得,想着你会喜欢,朕可是倾了功夫把它寻来了。” 赵令仪撒娇的拉住帝王的衣袖,醉眼朦胧的,耳边还落下一绺青丝,当真是媚眼如丝,因着醉意,嗓子还是有些甜腻腻的,“臣妾弹的累了,想听您弹。只为臣妾一个人弹。” 哪里有男人能拒绝的了心爱女人的请求,帝王明知自己只会被嘲笑罢了,仍旧命人取了琴来,要讨怀里这个小美人欢心,然而天不遂人缘,他甚至连稍微好听一点的声响都弄不出来,身侧伺候的侍女都忍了一脸笑,他们的皇帝虽然爱附庸风雅,但这风月之事由他做来,却怎么都觉得滑稽。 赵令仪终于稍稍清醒了,仍偎在他旁边,随手在琴上拨出一串音符,帝王便知晓了,这是他的女人在向他示爱。 |
他理解这个美人儿为什么愿意日日为他弹琴了,并不是因为天子的威严,而是一腔赤诚的爱意。 他怜惜的抱住她,低声喃喃的要她教会他这首曲子,他要为他弹出来。 赵令仪温柔细腻的手掌覆上他的手背,柔柔软软的,像团棉花。 第一个音节不小心掉落出来,后面的便一泄而出,铺天盖地的充斥了整个厅堂,曲调初时生涩,慢慢地却变得流畅起来。 赵令仪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是值了,从未想过为了这一瞬间她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那时候年轻的帝王半真半假的叫了自己一句师傅,笑称说好歹是一曲之师,可比一字之师名正言顺的多了。如今这太子也口口声声的喊着自己师傅,赵令仪眸子暗了一暗,这皇室是不是宫里教的东西太多了,教来教去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做师傅了。 太子仍旧在喋喋不休的介绍其他锦盒里的东西,赵令仪左右是听不进去了,索性就由着他讲。 赵令仪自嘲的想,这盒子自己想要还是不想要,自己也不清楚。 这曲谱几乎承载了自己最美好的一段时光,那段时间帝王只是她一个人的,为了她反反复复的练这首曲子,不问前朝正事。但这曲谱说到底也就是一个负心人送的罢了,上一世她承了他的意,这一世,她即便是想承,也没有那胆子了。 曲音尚还绕耳,那人,却已经是一去不回了。 |
太子把各个盒子里面的东西都介绍完,实在是没话说了,只得消停下来,怀着希冀望着她。 赵令仪仍旧是淡淡的,一言不发。 既然前尘已忘,不如断的彻底一些,也好过留下伤疤,永远在那里隐隐作痛。 “东西带回去吧,拜不拜师随你。”赵令仪轻描淡写的抛下一句,从那群侍卫面前款款离去,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江绎心只当是她这是同意了,整个人雀跃起来,让跪了一晌午的侍卫们去领赏去,外面天气晴的很,太子了却心里一桩大事,总算安心下来。他算不上粗壮莽夫,就算有时候女人小哭小闹他看的出来,赵令仪这种不动声色的厌恶和喜欢,他怕是这一生都参不透了。 赵令仪这一天真的是乏,早早睡了,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脸上不免两个黑眼圈,一些人似真似假的问着,赵令仪想着只是睡得太早了哪来这么多麻烦。就听见太子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师傅——”喊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荡气回肠。 赵令仪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她觉得江绎心上辈子没有这么白痴。但是她很快就知道了有了个徒弟的好处,太子虽说是有时候办事欠妥但是的的确确处处都护着她,能让她坐着绝对不让她站着,恨不得茅厕都替她上了。一屋子女生叽叽喳喳的什么闲言碎语都有,多难听的都有,赵令仪只当听不见,太子却不干,和教书先生说了些什么,教书先生便把那些人叫出去了。 |
赵令仪又气又无奈,又没有什么办法,他是当朝太子,她不过一介草民,她能有什么办法。 当晚赵令仪做噩梦了。 梦到了自己嫁给了太子做了王妃,皇上驾崩以后太子理所当然做了皇帝,自己做了皇后。他们一同坐在大红床上,猛然间身边人就变成了一个木偶,晃晃荡荡的惹的她心烦。她想把那木偶丢出去,却又两把刀在木偶身体里冒出来,一片一片切割着她的身体,她无助的看着肉体一片片离开四自己,丝毫动弹不得,木偶在笑:“你看,这就是你的下场哦。” 赵令仪从梦里醒的时候刚刚打过四更,她起身穿衣做到书桌旁备了纸笔,半晌却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这世上来来去去重蹈覆辙的已经太多了,她不愿意加到他们中间去。 到底是落笔了,一个才字落到纸上。 …… 众人瞩目的举人考试终于到了放榜的那一天。 在红色榜单的前面,密密麻麻地围住了好大一堆人群,从大家的脸上或多或少都能看出来一些激动和紧张,毕竟这些成绩关乎些自己能不能进星空学院的资格。 不过在榜单一出来之后,有人惊呼就有人惊喜,不管双方各占了多少人数,这里面大半人都在看到有自己的成绩后捂脸失声痛哭。 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一个穿着浅绿色裙装的姑娘在大声喊嚷着,被另外浅色粉色裙装的姑娘拉着穿过人群,“令仪啊!我真的好紧张,我……我不敢去看啊!” 正在不顾淑女形象喊叫说话的是穆青,她在考完试之后就刻意不去看成绩,可是今天还是被赵令仪给拉出来了,对于自己的水平穆青还是很清楚的。 |
“你都考过试了,这一步迟早要走,与其听别人说还不如你自己去亲眼看来得好!”另外一个粉色裙装姑娘就是赵令仪了,看着眼前这个才出来就开始闹腾的朋友,目光有些无奈。 “令仪,我想去吃东西!”穆青看到撒娇也没有什么用之后,就双手拉着赵令仪的衣袖减小声量。 而两个人也因为一路上过来,穆青不配合乱走的关系,到时能够顺利的挤进这个人群来,站定在榜单前面。赵令仪无奈地看向已经转开视线的穆青,果断伸手把对方的头部转回来。 这上面写着的成绩都是此次参见的学生,不过因为赵令仪没有参与,所以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里面,是肯定没有赵令仪的名字。所以赵令仪直接冲着穆青的名字找,而旁边的穆青也被拉着一起看那密麻到都让人寒毛竖起的榜单。 因为没有赵令仪的参与,这最大的名字果然是商玉瓒的名字,第一名!不过两个人也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随着顺序一个个的找下去,一个不漏地看到最后一个名字上,赫然醒目的“方格”两个大字。 整张巨大的榜单都没有穆青的名字,两个人这一圈找下来也都知道了,穆青并没有上榜。 看到这里赵令仪转过视线来,目光带着些难过和笑意,拍了拍穆青的肩膀说道:“看来是我这个老师不够尽职,没能差一点就教出个举人来了,不过现在不行还有下一次。” 不过作为没有上榜的穆青,这个时候终于松下来之前的紧张,反而有些轻松,对上赵令仪的目光,笑着洒脱的挥了挥手表示,“这些都是要尽力而为,我没有在中途放弃这一点,就已经没有遗憾了!” “你啊……”赵令仪却是不放心的看了穆青一眼,又转回头过去看看那最后一名旁边的成绩。 穆青看着比起她还要担心的赵令仪,有些无奈地笑笑,虽然还是有些失落,但还真没有赵令仪那么难过。还想着要说什么就看到赵令仪突然拉着她,手指指向最后一名的成绩,“我真没事的!” “你看,你和这个方格的成绩是一样的!”赵令仪连忙打断穆青的话,让对方去看看成绩。 “哎,还真的是啊!”穆青从另外一边没有上榜的成绩中找到自己,那边第一名就是她,而第二名还相差好多。 但穆青的目光低落下来,看着自己被写在那上面的名字,“可是这样还是上不了。” “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成绩却上榜的只有方格,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误会,不要这么快就放弃啊。”赵令仪在旁边也自然看到了穆青的成绩,看着朋友失落的表情安慰道。 1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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