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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历史上,不会留下名字的皇帝身边的女人[第10页]

作者:朝歌夜饮酒
首页 上一页[9] 本页[10] 下一页[11] 尾页[2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对此,江绎心几乎崩溃,但一想到赵令仪吃着自己做的玲珑酥,对他甜甜一笑,江绎心便眼前一亮,又有了拼搏的气势。
    第三次,他学聪明了,一次做了几批团子,分批放进去炉子里烤,烤坏一次,调整火候一次,折腾了大半天,快到傍晚时,终究是烤出了几块像模像样的玲珑酥,尽管酥皮是带焦的,但至少不是一堆黑炭了。
    末了,为了顾全面子,走出厨房前,江绎心把所有的失败品,也就是黑炭酥,通通扔到了一个小桶里,最后,图个保险,放好盖子后,还在盖上压了包面粉。
    觉得一切妥了,江绎心才拍拍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歪掉的头冠,兴冲冲地端着糕点去找赵令仪。
    他故作优雅地敲了敲门,门里传来赵令仪的声音:“谁?”
    江绎心伏在门上嘻嘻地笑,眸子亮晶晶的,卖关子一样拖长了声调:“你猜?”
    “……”赵令仪有些沉默,感觉一阵冷风呼啸而过,整个人后面都挂满了萧瑟的落叶。
    有什么好猜的?他的声音赵令仪早已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
    赵令仪简直想撬开这顽石太子的脑壳,看他是不是朽木脑袋。过去将门打开,赵令仪就见一盘装着几块焦黑焦黑的大圆饼堵在眼前,惊得她后退了一步。
    赵令仪有些诧异,忍不住问:“这是……烤大饼吗?”
    这时,江绎心装出一副老师傅的口吻,捋着不存在的胡须,解释说:“非也非也,此乃千面玲珑酥,是我母妃的御用糕点,这次你有口福了,来,尝一个。”
    赵令仪愣了愣,说实在,看见了焦黑的酥皮,着实难让人有胃口去试一试。再看江绎心身体有伤,站都站不稳,脸上还笑嘻嘻的,又确实难以拒人于门外。于是,勉强笑道:“进屋再说吧。”
    刚刚坐下来,江绎心迫不及待,立刻嚷道:“来来,你快尝一口。”
    赵令仪打量着江绎心,看他浑身脏兮兮的,脸上还沾着碳灰,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令仪你果然慧眼,没错,这是我亲自做的!我是不是金玉其外,秀外慧中?”江绎心得意洋洋地挑着眉梢,一脸陶醉的自夸。
    赵令仪看着那盘疑似饼状的不明物体,有些犯难:“可是……我刚吃了一碗粥,肚子里满满的,怕是再吃不下东西了。”
    提起那碗粥,江绎心顿时不高兴,其心情全都写在了脸上,但他没打算“放过”赵令仪,假如她一口不试,江绎心怕是一晚上都难以入眠。
    “令仪,你就尝一口嘛,一口,就一口……”
    奈不过软磨硬泡,赵令仪没了辙,拿起一块“烤大饼”,放嘴前了,犹豫不决,似乎吃一口所谓的千面玲珑酥,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鼓起勇气咬了一小口,赵令仪细细咀嚼着,突然脸色微变。
    江绎心忙着问:“怎样,味道如何?”。
    93
    赵令仪艰难地咽下嘴中之物,眼圈都红了,憋了半饷,才斟酌着语句回答:“味道……很奇妙。”
    原来,江绎心做玲珑酥时太过慌乱了,做最后一批馅料时,一个不小心,把盐巴当成了砂糖,以至于,这本该是甜的酥饼,一下成了咸得齁鼻的玩意儿。更悲催的是,江绎心急着讨人欢心,费了半天做好的玲珑酥,自己一口没尝就给赵令仪送去了。
    “很奇妙?那好吃不好吃?”江绎心眼巴巴的追问着,很想知道答案。
    赵令仪欲言又止,显然江绎心是第一次做东西,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表现。但是赵令仪一眼望见他手上有烫伤的痕迹,也不忍打击对方,心一软,终究含糊的说道:“还不错……”
    被赵令仪一夸,江绎心的眼睛更亮了,更傻头傻脑地追问道:“是程伯庸做的粥好吃,还是我做的玲珑酥好吃?”
    杏衣少年翘起嘴角,觉得自己赢定了。简简单单的一碗粥,哪里比得上他从母妃那儿模仿的宫廷糕点呢?这千面玲珑酥可是连老头儿那么嘴刁的人都赞不绝口呢。
    江绎心不知道,越高端复杂的东西让不懂的人去做,就越容易出现惨剧。
    程伯庸做的粥虽说平常,但咸淡把握有度,口味绝佳;而江绎心做的玲珑酥,难听点说,可谓是毒药,还是不能让人含笑九泉的那种毒药。
    但赵令仪知道,君王是最忌讳与别人比较的,更别提输给另一个人。
    江绎心此刻再笑嘻嘻的好说话,他也是个未来的君王,君王的猜忌和好胜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因而沉吟片刻,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各有各的好,就如春花与秋叶,分不出高低。”
    江绎心听得云里雾里,他就是个没什么墨水的草包太子,不懂文人的那些迂回曲折,只能眼巴巴的问道:“我不要都好,我只在乎你喜欢的是春花,还是秋叶。”
    少年乌黑的眼瞳直直的望过来,映着窗外亮起的灯笼,烛光撒落在眼底,像一点点温软的泪意。
    赵令仪微微一震,敷衍的话到了嘴边,竟有点说不出口了。错开目光不去看他,赵令仪借口说有了困意,打算稍作歇息,这才把江绎心给打发了。
    待江绎心一走,赵令仪立马以茶灌嘴,喝饱了茶,自言自语道:“江绎心是不是把盐贩子给打死了?”
    江绎心春风满面的从赵令仪房里出来,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想着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干脆先去王府的后院散散步。
    鬼使神差般,正好遇着程伯庸在舞剑。
    其剑舞得虎虎生风,时而跃起,使出一招闪雷快劈,时而矮身,又使一招秋风扫落叶。尽管把剑舞得精彩,但旁观者却不为所动,木着一张脸,丝毫没有赞赏的意思。
    江绎心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程伯庸叫住了。懒懒地停了步,江绎心毫无表情地问:“何事?”
    程伯庸笑了笑,说道:“得知太子殿下今日在厨房里折腾了一个下午,我斗胆一问,可还用得顺手?”
    江绎心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你能为赵令仪煮粥,我就不能为她做千面玲珑酥吗?”
    程伯庸轻咳一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微臣竟不知道太子殿下如此多才多艺。”

    “嘁!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江绎心没有跟他闲聊的兴致,斜睨了他一眼,抬脚就要走。
    怎料,才走出一步,寒光一闪,竟有一枚飞镖从侧面而来,此刻躲避已是来不及!
    程伯庸眼明手快,在飞镖近身之前,便早一步察觉到危险,立马将江绎心一掌推开。
    这一推只使了三成力气,却让江绎心陡然失了重心,踉跄着被退出一大段距离,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
    江绎心措手不及,直到从地上爬起来才如梦初醒,难以置信的看着程伯庸,眼中染了怒意:“岂有此理!程伯庸,你造反啊!”
    程伯庸眉头紧皱,脸色凝重,冷冷的嘱咐道:“躲起来!有刺客!”
    此时,江绎心回过神,终于发现身边的木柱上,稳稳地插着一短镖。
    同一时间,竟又迎面飞来两镖。
    电光石火之间,程伯庸手中长剑清啸,配合着程伯庸的动作划出一道闪电般的圆弧,将那暗器悉数斩落,才让江绎心有了逃脱的机会。江绎心迅速的掩入屋内,隔着红木雕花格子飞快地将四周扫视了一遍,朝着院中的程伯庸提醒道:“小心你身后!他们有人埋伏在房顶上!”
    程伯庸闻声抬头,发现一蒙面黑衣人正伏在院墙的瓦片之上。
    “敢在我府中行刺,看来你是嫌命长了。”
    程伯庸面色一冷,便朝刺客的位置纵身一跃。

    行刺者自知败露,慌忙逃窜,跳下院墙后,像是脚底抹了油,身影很快隐入院外的集市中。
    然而程伯庸轻功了得,追了三四条街,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守株待兔,终是把人堵住了。
    这刺客并非新手,自知脚力不比对方,便一咬牙,打算在这巷子里来一场死斗。只见他瞬间拔出匕首,一闪身,闪至对手侧间,抬手便刺。
    程伯庸见状,挥剑要挡,怎料,刺客的匕首势头一变,竟直直的往左肩上刺来。迅雷掩耳间,程伯庸立马侧转半个腰身,躲过其招后,挥臂就是一拳。
    此拳快如闪电,劲度刚猛,正正打在刺客的脸颊上,当即,惨叫声起,鼻血横飞,估摸着,似是把人家的牙都打掉了一颗。
    刺客倒地后还想反扑,察觉到程伯庸有所接近,竟又从怀里掏出一镖,嗖地一声,飞镖乍现眼前。
    程伯庸一笑道:“故技重施?”话落,轻易躲过飞镖,手中之剑,直指对方咽喉。
    刺客终于知道怕,浑身打颤,忽然,手中匕首一抬,为的不是反击,而是想要自行了断!
    可惜,程伯庸没给对方自杀的机会,他一脚踢走对方的匕首,随之,又狠狠踩着刺客的手腕,用力一碾,碾得刺客嗷嗷叫。
    “是谁派你来的?”程伯庸眉心微蹙,语气之冷,似要把周间的空气凝结。
    刺客咬牙不肯招认,呸了一声后,视死如归道:“要杀便杀!”
    “你刺杀当今太子,死是迟早的事,不过,你要是想死得舒服一些,最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哼,老子不怕!动手吧!”
    “呵,你可知道,当今太子江绎心的手段?”
    刺客有些懵,瑟缩了一下,嘴上却是不服气道:“要杀便杀,我岂会怕一个狗屁太子!”
    程伯庸收起剑,而又蹲下身,诡笑道:“那好,我先带你回去,然后让太子处置。”
    提着刺客回到府中,程伯庸便吩咐了下属几句,将人关进王府的密室中。
    江绎心与赵令仪也到了场,只见刺客被五花大绑于木柱上,手脚动弹不得,而那嘴巴倒是硬,就是不肯道出幕后主使。
    程伯庸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刺客一眼:“我说过,太子殿下有一百种让你求生不能的手段,你不信?”
    江绎心懵了,跟那刺客大眼瞪小眼,很是尴尬,我什么时候成了手段狠辣之人了?
    正要张嘴反驳,忽被程伯庸拉到一旁,小声耳语道。
    “殿下宽心,臣只是吓吓他,不然他是不会招的。”
    江绎心才会过意来,随后,他走到刺客面前,墨眸微眯,神情可怖地说:“听着,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就地凌迟,凌迟你知道吗?一块一块地切下你的肉,一边切,还一边给你止血,至少切你一千刀才了事!”
    喘了口气,又说:“不止如此,我还要拉来一条饿狗,切你一块,喂它一块,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
    江绎心把这套酷刑绘声绘色的说完,转身给程伯庸打了个眼色,悄然道:“怎么样?够凶吧?”
    程伯庸笑着摇摇头,心服口服地夸奖:“殿下果然人中豪杰。”
    江绎心琢磨了一会,有些不是滋味,这程伯庸是真的在夸他么?
    经这么一吓,刺客果然面色苍白的招了,他可不想死得如此惨不忍睹。
    刺客支支吾吾地说,他是楚盈思的侍卫,主子被杀,心有不忿,所以想到潜入王府之中把赵令仪杀了,可是,蹲了半天,没见着她,却见太子出现,因而想,杀一个太子,一辈子也就值了。谁想到,程伯庸的身手如此了得……
    江绎心怒了,指着刺客大骂:“原来是楚盈思的狗!来人,关门放狗!”
    赵令仪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王府之中哪来的狗啊。”
    程伯庸闭了闭眼睛,一剑封喉,刺客安然死去。
    风波一过,府中各处如常。
    翌日,李厨子在自己干活的地方,无意之中,竟发现一桶黑炭饼。开始,他还以为是哪个缺心眼的把碳渣扔桶里了,细细观察后,拿出一块,用力一捏,不曾想“黑碳”里头竟藏有馅料,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思前想后,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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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不是出自太子殿下之手?哈哈哈!一定是!”
    巧的是,此时,丫鬟小玉正好走入厨房找枸杞为主子泡汤,见李厨子笑容满脸,便问他因何事欢喜,难不成是撩着了隔壁巷的何寡妇?
    李厨子解释,他跟何寡妇从来就没任何关系,让小玉不要乱说,随后,便把黑碳饼的事告知于她。
    小玉一听,笑得合不拢嘴。
    殊不知,小玉是府中公认的大嘴巴,一事传入她耳,再经她嘴出,便人尽皆知。这不,不到一个时辰,府中下人,全都知道了太子殿下的糗事。
    有人说:“哎呀,原来太子殿下到厨房里是在做糕点啊,真是奇闻啊。”
    “可不是吗,全做成黑碳,装满了一桶!”
    厨子们也加入其中,说道:“别提了,装桶里也好说,烦就烦在,他浪费了整整一袋面粉,唉,也不知道如何跟管家报账才是啊。”
    “嘁,慌什么,如实告诉老管家便是了,难不成你打算为那草包背黑锅吗?”
    ……
    之后,一丫鬟正好送甜汤去赵令仪房中,见其百无聊赖,打算逗她一笑,想了一想,便把江绎心在厨房里做的事,当成笑话一般告诉赵令仪。
    又觉没说过瘾,丫鬟啧啧嘴感叹道:“这当今太子真是个大草包,什么都不会做就罢了,还自以为是,真是太傻了。”
    赵令仪却笑不出来。
    她知道,所谓的草包,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吃上玲珑酥罢了。
    虽然出了丑,但江绎心怎说也说堂堂太子,谁能料到,连下人都敢肆意地道他的不是呢。
    想到这里,赵令仪便觉得胸口被堵了一块石子似的,已无心再喝什么甜汤,她朝丫鬟沉声说道:“你出去吧。”
    待丫鬟离开,赵令仪长长地叹了口气。
    汤不喝,茶不饮,推开了房门,闲步于庭院里。
    忽然间,抬头看着一株带着花苞的枝头,登时思绪如潮。
    “令仪,朕带你去赏梅可好?听小李子说,昨夜里下了一场小雪,梅园里的梅花竟然一夜之间全开了,天降祥瑞,这是我大雍国运昌盛的象征啊!”身着龙袍的青年下了早朝,肩上披着一层碎雪,温软眉目舒展开,兴致勃勃的拉着她的手说道。
    “竟不知殿下也关心起国运来了?”她笑,躺在暖融融的榻上不肯起,大殿内熏香袅袅,熏得人骨头都是酥的,她挑了一分眉梢,殷红的花钿是灼灼的艳色,跟君王撒娇,“外面天寒,臣妾可受不得冻,陛下只懂得惜花,却忘了惜人。”
    皇帝慌了神,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她便粲然一笑,狡黠的一眨眼:“臣妾只是开个玩笑,陛下还当真了?”
    她去握皇帝的手指,以免真的触怒了他,却见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郑重的许下了承诺:“朕会让你看到梅花的。”

    她微微一愣,笑着拥住了帝王,却没想到那人并没有食言——
    第二天她推开门,脚下是厚厚的羊毛绒毯,从寝宫一直铺到梅园。两旁用竹竿支撑起了挡雪的白纱,却又可以透过白纱看到澄澈的天光。沿途摆满了栽种的花盆,里面皆是灼灼盛开的梅花。
    她睁大眼睛,呆呆地往前走了一步,竟发现羊绒毯是温热的。
    不过是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那人竟连夜命工匠挖通一条地道,在她寝宫到梅园的路途中安了地龙。
    她踩在羊绒摊上,听见那人在身后唤自己的名字:“令仪。”
    ……
    “令仪。”
    赵令仪回了头,看见那张记忆中的脸,竟然有些恍惚。
    江绎心看她神色有异,奇怪的张望了一下:“你怎么了?”
    赵令仪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看你这西子捧心的样子,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江绎心不自然地将捂着胸口的手放下来,难为情的挠头:“哈哈,也是。”
    见他还能笑得如此灿烂,赵令仪便知道,江绎心依然蒙在鼓里,他全然不知,下人们正以他为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资。
    瞧见江绎心的手背烫伤未消,赵令仪心中有些复杂,将目光投向远处,一片天清云淡的景色,与前世的细雪纷飞依然是隔了百年。
    江绎心发现赵令仪面有愁色,不由关切道:“令仪,为何愁眉苦脸?是伤口还疼么?”
    “不……在想些琐碎罢了。”
    赵令仪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距离。
    “哦?是有什么难事吗?说来听听,应该没有本宫办不到的事情!”江绎心一抬下巴,自信满满的道。
    果然,他总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可是世上的事哪会事事都如你的意呢——
    陛下。
    赵令仪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向江绎心微一点头,便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
    在王府休养了数日,离秀才考试的时间也渐渐近了。这段时间程伯庸将赵令仪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下巴都圆润了一点点。
    赵令仪向程伯庸表示了谢意,挥别了眼泪汪汪的太子,便回到了星空书院备考。
    人生总要经历大大小小的磨练,考试又是一层一层的阶梯,只有把握住机会,稳健的爬上去,才是成功的彼岸。
    在这一路上肯定会路过许多的风景,见过许多的人,这风景里面不值得一提的人,也许会有很多的意见来发表,但是赵令仪肯定不会听入耳中,抵达心底。
    以上种种思绪,就是对于自己参加秀才考试而他人报以嘲笑,做出的一个脑中下意识的想法。
    对于那些个以嘲笑他人为乐,却不顾及自己人生的人,赵令仪并不愿意搭理,又为了躲个清闲,非常干脆的藏身于后山当中。
    青山绿水,四面都是晨起的雾环绕,宛若人间仙境,空气中都是清新的味道,书院四季常青,不知时间流逝,是人间圣地。

    那一片翠绿的景致当中匿藏着一个小小的人,身上同样一身清淡的绿衣,以翡翠作为点缀,清丽脱俗。
    她手中拿着一卷书,身子靠在斜倚的树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写着漫不经心,字字读着圣贤书。
    “……我可是真的循声过来。”只听云雾缭绕中传来一声,穆青踩着黑靴大步踏来,身上穿着一身劲装,扎着马尾辫一晃一晃,那英气的长眉一挑,笑着道:“赵大才女还是这么专心致志的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赵令仪将手中的书一合,瞪了她一眼:“你也学坏了,开始打趣我了?”
    “哎哎,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什么时候学坏了,我一直都很坏好吗?”穆青一本正经的为自己的名声证词,然后凑到赵令仪的身边,赵令仪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一下,也是应对了这个人的无聊。
    穆青和赵令仪不一样,她可不甘居于树下,像个猴子一样三下两下的就直接穿到了树枝分叉处,然后身子斜移的躺了下去,晃荡着自己的脚。
    赵令仪好好的在这里读着书,突然窜出来一个猴子给自己捣乱,她一时之间也摸不透,干脆拿着自己的书打着她晃荡的脚,不解的问:“平日里你是根本就没人影儿的,就算是书院里的教书先生也未必抓得着你,今儿个怎么主动献身到我这儿了?最近你又没好玩的,没好吃的了吗?”
    “人生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页,怎么可能会没有好吃的好玩的,不过你的话提醒我了,我来找你,的确是有事儿。”
    她坐起身来,在自己的怀里摸来摸去,最终摸出来一个明黄色的小袋子。
    直接伸手递了过来,满不在意的说:“我老爹为了能让我收心,在书院里面好好读书,控制了我的钱财,以至于我除了吃饭以外,买不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思来想去,我身上还算贵重的就是它了。”
    这护身符已经泛旧,不用想就是从小带到大,而就算如此之就上面还是泛着一点金黄色的光,明显是加持了一些文人之力。
    护身符不贵重,但是文人之力很贵重,赵令仪下意识的就想推辞:“你这哪里是还算贵重,分明是重的我都不敢接,这护身符一看就是武穆大人予你的,我是万万不能要,但是你这份心意我已经接收到了,非常感激。”
    穆青一下子就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指在赵令仪的眉宇间重重地打了一下,不高兴的说:“官方话客套话,这话你与太子或者是程伯庸说一说就好了,跟我说什么呀?!”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中也涌出了几分高兴,忍不住翘起嘴角:“是是是,我的错。”
    穆青将这个护身符系在赵令仪的身上,嘱咐道:“你这个人做事总是出人意表,其实完全没有这么急着考试的必要,但是既然你决定参加,那就是一定自信心满满,我就只能支持你了,加油。”
    她粲然一笑,真的是比那天上绽放着光芒的太阳还要耀眼。
    上辈子什么都没有,这辈子却好像拥有了很多,有人真心以待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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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青也笑得很开心,摸着赵令仪头上的翡翠发钗:“你戴翡翠可真好看。”
    赵令仪也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开玩笑的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既要为你死,也要为你容。”
    “呸呸童言无忌,瞎说些什么呢?像我们在战场上行走的,看上去对于生死看淡,从不迷信,但是最忌讳这些生呀死呀的话。”战场就注定了是腥风血雨的,谁还不想听两句好听的,所以穆青将指尖抵在唇上,叫她不要说。
    她心中不以为然,毕竟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此番参加考试心中是有成算的,如果没有信心的话,赵令仪也不会参加,原因非常简单,文人之心非常重要,如果不断的遭受到打击,会磨砺掉自己身上的气。
    比如说那一次一次参加科举不过,最终过了的人,身上的文人之力也要叫一次而过的人差上许多,文人之力,运气,缺一不可。
    这一年的考试,倒也有无数人参加,并非只有星空书苑这一个书院,无数书院的人都凝聚在京城当中,参与考试。
    只看那考场外面黑压压的聚集了许多人,但是比起童子试要少上许多,相比起前来考试的人,还是家长亲自护送来的多,大家都在门口等着,在一条白线外边。
    赵令仪和无数考生都聚集在门口白线内,静静的在那等待,让自己心中什么都不想,整个放空,以免因为紧张而误了大事。

    那种淡然的姿态伫立在人群当中,可以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观望。
    认识她的人也不在少数,有几人想要上来搭话,她便淡淡微笑,随口应对,大家都是聪明人,见她不想攀谈,也就渐渐散开。
    赵令仪的身边形成了一个扩散开来的空白地带,大家远远观望却不靠近,像这种空白地带不远处还有一个,那就是商玉瓒。
    二人皆是星空书院的学生,同样也是最出名的优秀子弟,一个是自幼神童,一个是横空出现的一匹黑马,二人旗鼓相当,遥遥相望,犹如天空中的星辰对立。
    虽然她们并没有看着彼此,但不代表不会有人会将二人作为比较。
    “进院——”
    随着门口教师的一声大喊,院门被打开,众人按照顺序有条不紊的进入书院。
    赵令仪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人进去,盯着那上面院士考试的牌匾,要将这一切深深的映在脑海当中,重新活过一次的你,没有任何的退路。
    不想死,那么就走进去,走下去。
    她抬步往里走,一步一步走得非常稳健,结果迎面就袭来一道白光,异常晃眼,直接让她忍不住闭上眼。
    四周一片黑暗,耳畔传来幽幽的声:“令仪,别怪我。”
    赵令仪瞬间背后寒毛直立,眼睛骤然睁开,只见自己眼前竟是身着龙袍的江绎心,他满面哀伤,手中握着一把刀子,身上全都是血,那显然不是他的血。

    她木然的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身上已经隐隐可见白骨,鲜血流得满地都是,已经沁透那件白色的中衣。整个人被绑在十字架上,就在点将台上飘摇,那风不断袭来,底下将士声声呐喊,将她看作是祸害国家之人。
    可是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妃,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江绎心手中握着的刀子缓缓的向赵令仪的脸颊袭来,一点一点的往下割着肉,他的眼泪都流了下来,还在哀求:“你别恨我。”
    赵令仪的身子在不断的发抖,那疼痛都快将人撕裂,她不断的呐喊,尖叫,试图挣脱,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剜去身上的肉,听着对方一句一句的,你别恨我。
    谁来告诉她,如何不恨?
    有多爱就有多恨。
    可是当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她忽然清醒了一些,有多爱就有多恨,那她还爱吗?
    早就已经不爱了。
    疼痛已经过去了。
    你我不过是陌路。
    赵令仪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轻声说:“我不恨你。”
    整个幻境如同镜子般的碎裂,啪嚓啪嚓,真实的阳光照射下来,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连同眼泪一起抹干,然后再次睁开。
    大家都站在考试的院子里,每个人都闭紧了眼睛,似乎陷入到了什么当中。
    赵令仪四处看了看,正好和一双眼睛对上,这么多人当中,也就只有商玉瓒是清醒的,两个人望着彼此,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想到举人考试是一次对心灵的考验,将自己心里面所有最恐惧害怕甚至是痛恨的事儿,全都调出来重演一遍,触碰你的心神。
    这是在为以后文人道路上对抗心魔的一个准备,如果连现在的对抗不了,那么以后的心魔历程肯定也难以逃脱。
    大家还在闭着眼睛,只有赵令仪和商玉瓒争开了眼,两个人仍旧站在众人当中,默然。
    在不久以后,第二个人睁开了眼睛,那是一个男孩子,头上满是大汗,用力的擦干以后,往四周望了望见大家都闭着眼睛,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正高兴,可忽然看见赵令仪和商玉瓒两人站在一边的房檐下面乘凉,顿时叹了口气:“阴盛阳衰呀。”
    老师走过去将他也同样叫到房檐下面,他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忍不住跟身边的人搭话:“你们两个谁是第一个醒的?”
    商玉瓒仍旧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也不说话,很是高傲。
    赵令仪则是抱歉的微微一笑,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这时候坐在小凳子上,身子往后靠,没有任何老师样子的老师扑哧一笑:“这一次怕是要出个并蒂莲花。”
    听这话里的意思,竟是同时醒过来的。
    除了这三人以外,其他人迟迟清醒不过来,看守在这里的老师百无聊赖,便随意的跟三人说话:“你们三个人不愧是各个书院的精英,我刚才特意观察了你们三个。
    商玉瓒是以木然的状态走出来的,赵令仪是以痛苦的状态走出来的,至于你,男孩子就是调皮,竟是因为贪玩而迟迟走不出来。”
    “我名字就叫做一晌,自然要一晌贪欢。”他吐了吐舌头,忍不住好奇的问身边的赵令仪:“你梦见了什么那么痛苦?”
    赵令仪还没说话,旁边的商玉瓒冷冷的说:“梦见了你开口说话就闭不上嘴。”
    一晌噤若寒蝉的低下头去。
    赵令仪微微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这个冷清的人还会出声解围,报以感激的微笑,她却是看都不看一眼,仍旧是一副游离在外的样子。
    赵令仪微微有些诧异,自从她禁足书库一段时间后,商玉瓒似乎对她疏远了很多,又恢复到之前那个冰山的状态。
    商玉瓒木然的回想着刚刚的幻觉。
    她进入的幻觉应该是最平淡的,没有一晌的快乐,没有赵令仪的痛苦,只是一本又一本的书。
    从幼年发掘了自己的天赋开始,整个家族就在她身上灌溉起了全部的希望,将所有最优质量的东西全都加在了她身上。
    别的孩子在玩儿的时候,她就在书库里面读着一本又一本的书,所有能够搜集来的书,不仅要读还要背下。
    吃饭有人喂,穿衣有人伺候,她只要把书读下去就好。
    那么大的库房,里面有那么多的书,小小的她站在书架子边,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幻境也无聊到了极致,只是母亲拉着她的手,送到书库里面,然后对她说:“书没读完,不可以出来。”
    她就在那读着一本又一本的书,从千字文,到齐民要术,窗户外边传来孩子们玩的欢声笑语,她可以当做什么都听不见,自顾自的读书。
    很久很久。
    后来是怎么走出来的呢?
    大约是每一本书她都会读,她真的看完了书库里面所有的书,然后静静地走了出来。
    那些在别人看来是乏味到痛苦的过往,在她看来已经无知无觉,这世上好像再没什么能够挑动自己的心情,她就伫立在树下,穿着别人给挑好的衣服,梳着别人觉得好看的发髻,配上首饰,珠翠满身,也只是穿在了躯壳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渐渐有人清醒过来,也有人沉溺在痛苦当中不可自拔。
    老师看了一眼,三炷香都已经点完,倘若再沉溺在其中,怕是真的走不出来。
    所以招呼了一下同伴,记一下醒来的人,同样也将那些没醒过来的人叫醒,当然是用特殊的方式,否则是叫不醒这些沉睡当中的人的。
    几乎是有一半的人都没醒来,看来这心魔真的很难过。
    秀才考试并不需要像童子是那样批阅,那个吊儿郎当的监考老师挥了挥手,当场就宣布:“赵令仪,商玉瓒,第一名。”
    随着这样的宣布,院门口挂着的那张大布上面逐渐开始出现了金色的字,引起外面一阵惊呼。
    96
    最先出现的却是第二名的名字,赫然醒目的显示着:一晌。
    紧接着其他人的名字写了上去,但是始终没有第一名,更吸引人的注意。
    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第一行的金字慢慢显示了出来。
    已经很久没有两个人并列了。
    赵令仪和商玉瓒站着,两个人的名字再一次的响彻每个人的心间,赵令仪再一次的获得榜首,让整个星空书苑都沸腾,不仅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大跌眼镜,同样也有了意外之喜。
    赵令仪从这天考试结束以后,就发现自己的手心开始冒着一些乳白色的光,这个叫做信仰之力。
    经过这一次的考试,震惊了所有人,大家开始渐渐接受这个名叫赵令仪的黑马会继续行走下去,名字空前响彻,不少人崇拜她,自然也就凝聚了少许的信仰之力。
    当别人相信她,把她当成榜样,就已经足以凝聚出来。
    当然商玉瓒也获得了很多的好处,之前输给赵令仪这样的事让所有人跌破眼镜,对于商玉瓒的称赞不像以前,但是经过这一次的并列为榜首,大家对她的称赞又恢复了以前,甚至都说输给赵令仪是一个意外。
    天才的两个阵营,迟早有一天会撞上。
    那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撞上的这早。
    事情是从考试后的某一天,余温还没消散,总是有崇拜赵令仪的人来邀请赵令仪出去庆祝,但她全部都拒绝了,可总有拒绝不了的人,就比如说穆青。

    穆青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山脚下新开一家店家的优待券,做什么都要带赵令仪去尝尝这新来的口味,让人推辞不得。
    二人只得下的山,在傍晚的时候抵达了那个地方,一过去店老板就热情招待,给了二楼的雅间儿,如此热情之下,赵令仪只得帮人家写了一个牌匾。
    待酒菜上来,店老板下去,赵令仪没好气儿的瞪了穆青一眼:“你还敢跟我说是你自己弄来的招待券,分明是你打着我的名声,许诺会给人家题字,所以才会免费请咱们吃饭。”
    穆青炸了一块儿烤出来的肉放到嘴里,热的烫舌头,大声的呼了两下,然后咽了下去,含糊不清的说:“你写的字也不费力,咱们吃东西多惊喜啊。”
    赵令仪揉着自己的眉心,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歹也是武穆的女儿,怎么就在吃上面过不了关呢?
    但是来都来了,肯定要大吃,特吃一顿,她也干脆放开了肚子,两个人饱饱的美餐,就在这么美好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下一阵争吵。
    穆青最喜欢看热闹,今天就将雅间的窗户推开一个缝,往下眺望,原来是要酒楼大厅里面有人在争吵,看那身上穿着的服饰,竟然是星空书苑里面的学生,大家虽然穿着一样的服饰,但明显站的阵营不一向,因为已经分开两边。
    一面说:“赵令仪接连两次占榜首的位置,肯定是最优秀的。”

    另一面说:“商玉瓒也不差,只不过是因为意外才会失去榜首的位置!如今便已经赶上来,赶超也只是迟早的事儿!”
    两边你来我往各自举例,谁都不罢休。
    穆青忍不住扑哧一笑:“敢情是你的追随者和商玉瓒的追随者吵起来了,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赵令仪往下面仔细的瞧了瞧,并未看见商玉瓒的踪影,便撇了撇嘴:“这种事情谁要管呀?咱们在上面吃饭,可千万别露面,省着惹麻烦。”
    穆青深以为然。
    那下面的人还在争吵:“赵令仪出身卑贱,不过就是妾室所出,小妇生的。”
    穆青原本是准备回去吃东西,可是从窗户缝里面听见这句话顿时就怒了,直接就想推门而出出去理论,却被赵令仪一把拉住。
    “由着他们说去,我又不会少一块肉。”赵令仪不以为然的说,小妇生的这种话听多了,自己前世本身也是妾室。
    穆青气愤极了,但是她都这么说了,自己也能怎么办?恶狠狠的说:“别被我知道是谁说的,否则放学路上准要带着麻袋将他罩住,然后再狠狠的敲个闷棍。”
    赵令仪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扑哧一下。
    本来以为事情落下帷幕,谁知突然听见外边一个突然的踹门声,只见有人缓缓的从二楼另一个雅间里面走出来,正是商玉瓒,她边从二楼阶梯往下走,边道:“拿着别人的出身说事儿,这种人最卑贱不过。”

    先前骂赵令仪的人瞬间缩了缩脖子,没想到商玉瓒在,而且还帮着赵令仪说话。
    商玉瓒手扶着楼梯,缓缓的往下走:“大家都是同窗,却要分出高低贵贱,无法在正经的言辞上面辩论获胜,赢得对方的尊重,就开始用一些污言秽语污蔑对方,这种人我绝不齿与其为伍。”
    原本还争吵的人瞬间都闭上了嘴巴。
    她走下楼梯,径直离开,身边除了一个小婢女跟着,暂无他人。
    这副孤傲的性情,就是出来吃饭也不与她人。
    赵令仪在窗户里面看的时候,忽然觉得那个人好像比自己还要寂寞,自己至少还有穆青陪着,可她始终都是一个人。
    没有知己,没有朋友。
    也许她和穆青勉强算两个,只是最近连穆青那个神经大条的人都察觉到了商玉瓒的疏远。
    可是商玉瓒好像从来都不求这些东西,生来就是孤单的,所以就孤孤单单一辈子也无妨。
    就给人以这种感觉,让人觉得颇为寂寥。
    但她是真性情。
    穆青在和赵令仪离开的时候,边走还边说:“不知道为什么小商最近高冷了许多,找她玩都被推脱了,还以为她在生什么闷气呢。今天一看又像没有生气的样子,真让人猜不透。”
    穆青撇了撇嘴,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望着赵令仪睁大眼睛道:“不会是我又耍酒疯把她得罪了吧!”
    “应该不关你的事啦。”
    赵令仪只得温声细语的劝着穆青,往商玉瓒离开的方向看去,苦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她的家族吧。”
    赵令仪深知,一个人背后的家族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就像一张蛛网,牢牢地将人困在其中。
    不过即便如此,商玉瓒仍然肯出面为自己说话,得罪她的追随者,对于赵令仪来说,也是暖心之举了。
    穆青眼巴巴的瞅着赵令仪,紧张兮兮的问:“你不会学小商也不要我吧?”
    赵令仪故意逗她,偏就不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惹人恼着玩,弄得穆青扯着衣袖连声撒娇。
    赵令仪哄着穆青,又想起商玉瓒,还是有些怅然的。
    二人悠哉悠哉的回到学院,却在学院门口看见了另一个人,她仔细辨认一番,发觉对方竟然是那日考试的第三名,一晌。
    那人身着一身蓝色的衣裳,人也恰如这一上一般天真烂漫,站在书院门口左右徘徊,却是迟迟不进去,一副犹豫的样子。
    一晌也发现了她,连忙就跑了过来:“漂亮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穆青一脚就要把他踢到一边去,嘴里嘟囔道:“哪来的登徒浪子?”
    他连忙后退,举起手来,委屈巴巴的表示:“我不是什么登徒浪子,我是你们日后的同窗。”
    令仪和穆青相视一对,赵令仪开口说道:“我记得你是其他书院的。”

    “的确是,不过因为我这一次考得好,星空书苑邀请我来这读书,我当然是乐不得就来了。”一晌说这还有些羞涩的看着赵令仪,扭扭捏捏的说:“我可是为你而来的。”
    赵令仪面不改色心不跳,拉着穆青便要走,自己长得也不差,在因为读书较好的缘故,还被别人称作是梦中情人,有不少书院同窗来表白,只是她看着那些人就像是看着孩子,根本提不起什么兴致,全都委婉拒绝。
    一晌性情跳脱,估计也不用什么委婉,所以她选择直接离开,生冷拒绝,以防止有什么纠缠。
    “好啦好啦,我不与你开玩笑了,我只是不知道进去了该怎么走,心中有些害怕而已,咱们好歹也算是旧人,你带我进去呗。”一晌也算是知趣的人,立马就将话给改了,可怜兮兮的盯着,容不得人去拒绝。
    穆青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故意逗逗:“你和赵令仪不过就是在一起考了一场试而已,哪里算得上什么旧人?”
    他立马就给出了解释道:“一日为旧嘛,两个见过一面,不然就算得上了。”
    赵令仪觉得他还有两份意思,便招了招手,示意人跟自己走。
    书院在入门的时候是有一个阵法的,想要进来,全要凭借自己的能力走过去,但是也可以带着人一起进去。
    赵令仪和穆青已经记住了,怎么进怎么出,便带着一晌来回走。
    “你小子可真是幸运!当初我来的时候,可是找了好长时间才走出去的。”穆青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对于当初在这门口绕圈子,还是耿耿于怀。
    一响很知趣,笑嘻嘻的不说话。
    97
    等着走进去以后,一晌便挥了挥手,表示告别。
    穆青伸了个懒腰:“我玩的骨头都有点松了,先去廊桥上逛一逛,咱们就此别过。”
    赵令仪也是一日不读书便身上都不自在,今儿个出去玩儿了那么长时间,晚上肯定要挑灯夜战,好好读会儿书。
    她住的学舍后面有个单独的小院子,本是给学生栽种花草用的,但住在这里的多是贵门子弟,不愿沾染这些体力活,院子又朴素简陋,便几乎没人光顾。
    赵令仪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庭院,不禁眼前一亮。她有晚上夜读的习惯,同学舍的程柔却早早就睡下了,还受不得一点光亮。为了不打扰程柔,她便也收了夜读的心思,这个小院子可谓是雪中送炭。
    赵令仪费了好些功夫将这里打扫干净,便时常来这里夜读。尤其是晚上小院最是清静,赵令仪想了想,决定去那里呆一会。
    嘴上哼着小曲儿,慢吞吞的回到学舍的院子,结果却僵在原地,因为院子的小桌上居然坐了个人。
    因为已经是晚上的缘故,月光洒下来一定银霜,那人倒也借着月光清晰可见,居然是程伯庸,仍旧穿着一身玄色衣裳,脚下踩着黑靴,翘着二郎腿,脸上微微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在看到赵令仪以后,眉梢一挑:“你去哪儿了?终于回来了。”
    这人在听说赵令仪又获得榜首以后,惊喜之余有些宽慰,这才是她该走的路。
    第一时间就想要帮忙庆祝,可谁知道等了整整一天也不见人影,在后山里面也寻过了,未曾见人。
    即便是四处去问人,也没问到自己要的答案,只得在这小院子里面等了下来,一等就是一天。
    “你怎么在这?”赵令仪身上都起鸡皮疙瘩,无缘无故的他怎么来了,又是没事儿找事儿?
    “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再说。”程伯庸才不想说给她庆祝一下呢,毕竟看着赵令仪那有些嫌弃的反应,他一肚子气,莫名不想让她看低了。
    赵令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跟穆青夜前祭完五脏庙,什么都吃不下去,不过看着对方的样子怕是心情不好,估计是什么都没吃。她也不想出去,犹豫了一下道:“不如我做点东西给你吃吧,我这小院子里面还是能够做饭的。”
    “那怎么能行,我是来给你庆祝的,怎么能让你做饭?”程伯庸脱口而出。
    赵令仪心中微微一暖,歪着脑袋笑道:“那不如你给我做点东西吃?”
    在王府里光喝粥了,虽然简单,却的确美味。
    本来也是开玩笑,谁知道程伯庸犹豫了一下:“……老喝粥不好吧?”
    “除了粥也能做其他的菜啊。”赵令仪看着程伯庸眨眨眼睛,满怀期待的道。
    这可是后来的镇国大将军,能吃到镇国大将军亲手做的东西,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福气了。

    很快,赵令仪就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唾弃,甚至忍不住扇自己两巴掌。
    程伯庸差点没将自己的房子给点了,他在这边做着菜,那烟雾弥漫跟着火似的,就差没引来人来灭火。
    看着桌子上面陆陆续续呈上来一些黑漆漆的东西,都难以辨认是什么菜,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跟江绎心的黑暗料理不分上下。
    像这种庆祝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赵令仪忍不住嘴角抽搐,背后发寒,程伯庸真的不是太子的孪生兄弟吗?
    说好的厨艺双绝,经常陪士兵煮饭呢?
    不过,好像他一开始说的就是陪将士煮粥……
    自己真是嘴贱才提出让他来做饭。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脑海当中回荡,一想到要吃下这些东西,她牙齿都有些发酸。
    程伯庸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些东西难以下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耳朵都红了,自顾自的吃了两口,然后若无其事的吐了出去:“要不我还是去煮粥吧……”
    之前程伯庸折腾一番,已经到了深夜,赵令仪本想早点休息,或者是看会儿书,没想到却耽误到了程伯庸身上,深深的叹了口气:“世子爷您休息,还是我来吧。”
    做人果然是需要认命。
    饭菜做好了端上来,二人吃了会儿,赵令仪这手艺可真不是盖的,前世能成为宠妃那可谓是多才多艺,长得漂亮会读书还会做菜,从根本上抓住了男人喜欢漂亮,有才华,还会做菜,这所有的需求。

    前世用在了太子殿下身上,今生没想到用在了程伯庸身上。
    对方吃得津津有味,还连连称赞:“你手艺这么好,将来出去跟我打仗,我在战场上也能吃到好东西了。”
    赵令仪微微一怔,忽然想起来对方之前说过,希望自己考上进士以后,转而从武。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果断拒绝,可是程伯庸好像没有听进去,她不得已再提了一遍:“我对于打打杀杀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想一心读书,你之前的好意,我恐怕是要辜负了。”
    程伯庸低着脑袋,一门心思的扒着饭,一副自己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能耍无赖。”她无可奈何的说。
    程伯庸将自己手中的饭碗放下,筷子撂下,淡淡说道:“我没有要装傻的意思,只是在想该跟你怎么说。当今天下,虽然文人盛行,但权力终究是握在武将手中。你留在朝政当中无非是在勾心斗角,此事不可避免,可你若上了战场,大家都是兄弟同袍,根本就不会有人在背后捅你一刀。与其和那些人勾心斗角,不如在战场上,敌人是敌人,朋友是朋友,分得清清楚楚。”
    赵令仪倒也明白对方说的这番话,无非就是战场比朝堂更加的清楚明了,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给我时间再考虑考虑吧,我还没有想清楚,而且我如今不过是个秀才,距离进士还有很长时间。”

    程伯庸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若是按着你如今这样一年一科考的速度,恐怕是很快了。”
    她微微垂下眼帘,自己的确是打算一年一科考,这在旁人看来是疯狂的举动,在她看来却还不够。
    随着不断的往上攀升,她身上也逐渐出现了一些能力,再也不想像之前一样,自己的性命握在他人手中,随随便便一个跳梁小丑,就能聚集一些人要自己的性命。
    “要看我写诗吗?”
    成为秀才开始,就已经可以获得将写出来的诗凝聚出战意,她之前所做的一首忠臣赋,虽然是来自于半圣,但在如今的世界并没有出现过,所以是属于她的诗句。
    能凝聚出战意作为武器,能够保护自己,也能够保护别人。
    程伯庸微微一笑,墨眸微眯,弯成一个月牙:“好。”
    能见证她每一步的成长,他何其有幸。
    赵令仪进屋取来笔墨纸砚,在小院的石桌上摊开,素手提笔,落字成句。
    她写得认真,他便也看的认真。
    柔软的羊毫笔尖白如初雪,蘸了一点点墨,恰如酝酿了一点点花苞的枝娅,在宣纸上盛开出无限的绮丽。赵令仪手腕轻抬,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不过眨眼功夫,第一句已初成。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程伯庸目不转睛,看到那金光湛湛的诗句,也不禁在心中惊叹。

    寻常女子的字迹总是偏于秀气,流于精巧,美则美矣,却太过温吞。赵令仪的字迹却有一副铮铮铁骨,如一弯锋利的刀锋,不是流泻于纸上,而是在纸上活了过来,气势昂扬的冲击着眼球。
    程伯庸心中微震,目光从字移到执笔人的身上,都说字如其人,可是如今他却有点疑惑了。眼前人明明是春江丽色的皮相,字迹却如金戈铁马;明明是沉静如水的性子,字迹却如大漠烈酒。就像是青山碧水,黑夜白月,最矛盾的两种色彩组合到一起,却又异样的和谐。
    赵令仪手下未停,气势如虹,后面两句诗随之显露。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这两句一出来,程伯庸更觉震撼,呼吸都紧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点萤光,在无边黑夜里将那个瑰丽肃杀的塞外浮现出来。与那次监考官只惊艳于诗句的文采不同,程伯庸身为军人,对这句诗的每个字都感受深刻。他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诗句的双眼竟然有些发热,赶紧低头掩饰了下。
    赵令仪沉浸在写诗中,并没有注意到程伯庸的反应,长睫低垂,神情郑重地将最后一句诗提在纸上。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最后一个字完成,纸上的字迹隐隐闪耀出金光,在昏暗的黑夜里尤为夺目。程伯庸感受着那磅礴的力量呼之欲出,使得他体内也涌出了些许热血之意,不由得有些诧异的望向赵令仪。
    这诗句里蕴藏着如此浑厚的战意,已经远超了秀才的等级水平。
    98
    赵令仪却误会了这投来的眼神,不安地放下笔,心中暗想,难道是自己的战意太弱了吗?当下轻咳一声,扫视着自己的诗句,迟疑地问道:“世子是觉得有何不妥么?”
    程伯庸被问得一愣,知道她是误会了,戏谑地一挑眉梢:“不,是太好了,不像是你现在应有的水平。”
    赵令仪有点被噎住了,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在你心里我就是废柴么?”
    “不是柴,最多是朽木而已。”程伯庸摇了摇手指,哈哈一笑。见把人逗得脸上气出了红晕,才不慌不忙的补充,“但你总能打破我对你的想象,现在看来,说你是朽木的人才是真正的朽木。”
    陡然得了程伯庸这么正经的夸奖,赵令仪还有点不适应,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微微一笑:“世子谬赞了。”
    程伯庸将石桌上的宣纸拎起来,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赞叹的点点头:“的确是战意浑厚的好诗,字里行间皆是对君王的一腔热血。这样的诗居然出自闺阁女子之手,实在不可置信。”
    赵令仪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眸。这诗虽然她亲手所写,实际上真正的作者是异姓王才对,程伯庸能读懂他父亲的心思,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我该回府了。”程伯庸将宣纸收入袖中,动作一气呵成,好像本来那就是属于他的一般,然后一本正经的问赵令仪,“明日你有空么?”
    赵令仪微微一怔,不懂他问这个干什么,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下了早课,便没什么事了。”

    程伯庸很是满意,冲她一挑眉梢,眼睛腾满笑意:“那明日晌午我来找你。”
    赵令仪有些意外他的邀约,想了想认真地道:“可是我原本打算温书……”
    “一天不看也没事。”程伯庸笑着眨眨眼,“今个儿的庆祝这么糟糕,我明天得补回来再行。”
    赵令仪有些哑然失笑,这个人还是督促她勤学上进的程伯庸吗?
    “那就这么决定了。”不等她开口,程伯庸便连忙快步走到院门口,远远地嘱咐了一句,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赵令仪看着他几乎是慌然逃窜的背影,不禁扑哧一笑。
    ……
    天气晴朗,春光明媚,宜出游,宜会友。
    程伯庸翻了翻黄历,也是这么想的。
    昨夜他本来想去给赵令仪好好庆祝一番,谁知道出了那么大的篓子,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饭”。
    他想着如果不赶紧做点什么补救的话,他以后怕是没脸再见赵令仪了。
    可是具体怎么补救,他却犯了难。
    送胭脂水粉?不,程伯庸想想就一阵鸡皮疙瘩,太肉麻了,而且浓妆艳抹总会让他想起前世的妖妃形象,如今的赵令仪素面朝天也挺好。
    送字帖书画?不,程伯庸也毫不留情的否决了。本来赵令仪在书院里就天天跟书本打交道,再送这些文绉绉的未免太腻味了。
    送盔甲兵器?不,程伯庸看了看库房里珍藏的寒铁盔甲,足足有八斤重,想象了赵令仪穿在身上艰难迈步的样子,程伯庸自己倒先笑场了。

    想来想去,程伯庸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色,灵光一闪,决定带赵令仪去野外踏青。送什么也不如送春光来得好。
    程伯庸立刻去马厮牵了自己平日骑的战马,又挑选了一匹性情温和的母马,用来给赵令仪骑。
    到了书院门口,程伯庸将两匹马交给随从看管,防止马乱跑,自己则轻车熟路的往书院的亭台走去。
    彼时赵令仪刚下完早课,刚要往外走,便被一个人叫住了。
    那人一身蓝衣,眉眼弯成月牙,正是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的一晌。
    赵令仪微微一愣,然后对着他点点头,算是简单的招呼。
    一晌将赵令仪拉到一旁,神秘兮兮的冲她挤眉弄眼:“我准备了好茶,请你喝怎么样?”
    赵令仪有些云里雾里,一晌突然拉着她去喝茶,弄得她莫名其妙。
    一晌见赵令仪不说话,害怕她不答应,有点急了,才苦着脸说出实情:“我突然转到星空书院,同学师长都不太熟悉,想探讨一下课业上的困惑也不知该找谁,只好麻烦你了。我备了茶也是为了感谢你。”
    看着一晌略有点别扭的样子,赵令仪算是明白了。作为被星空书院破格录取的秀才第二名,一晌还是很在乎名声的,刚来书院不喜欢教学方式很正常,恐怕是他抹不下面子去问其他的同学而已。
    赵令仪看着一晌满是哀求的眼睛,终于松了口:“好吧,我答应喝你的茶了。
    不过也只有一杯茶的时间。”
    一晌立刻眉开眼笑,将赵令仪带到不远处的亭子,那里有他备好的茶水。
    两人在亭台中坐下,一晌便把课本上不懂的问题指给赵令仪,赵令仪沉思了片刻,给他讲解起来。
    不过是寥寥数语,一晌的眼睛便亮了起来,拍手叫绝:“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呢。”
    不用赵令仪再过多解释,一晌茅塞顿开,刷刷刷的在书上做起笔记来,说是请赵令仪喝茶,但是全程都把茶壶抛在了脑后,碰都没碰一下。
    赵令仪也不出声,默默地看着他奋笔疾书。
    一晌匆匆写完,还对赵令仪提点他的精妙构思意犹未尽,余光突然瞥见赵令仪安静的坐在那里,再一扫桌上空空的茶杯,登时脸红到了脖子根,马上给赵令仪倒茶:“抱歉啊,赵榜首,这茶水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我竟忘了,真是糊涂。”
    一晌后悔莫及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发出咚咚的脆响。
    赵令仪听他拍自己的头拍的跟大西瓜似的,也有点忍俊不禁,笑着阻止道:“没事的,我也不渴。”
    一晌却更加不好意思了,将茶杯斟得满满当当,郑重的递到赵令仪跟前,语气真诚的道:“我知道赵榜首宽宏大量,不过我失了礼数,理应赔罪。”
    赵令仪看出一晌这人是认死理的倔强性子,便也不再推辞,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一晌这才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赵小姐真是好兴致。”一个声音凉凉的响起来,打破了这轻松和谐的气氛。
    赵令仪听到这声音不禁一怔,呆呆的抬起头,看见面无表情的程伯庸。
    这人没有像往常一样身着黑色劲装和气势凛冽的长靴,而是意外的换了一身雪白的锦衣,外罩湛青色的纱质长袍,和一双素淡的布履。一头乌发也没像以往那样扎起,而是散落在肩头,脑后用一根玉簪将多余的头发固定住。
    这人虽然冷着脸,却完全没有了那股沙场点兵的硬朗气质,反而像戏文里的翩翩公子。
    赵令仪第一次见程伯庸这样的打扮,不禁有些恍惚了两秒,但是她也注意到了这人散发出来的低气压,有些哭笑不得。
    程伯庸冷静下来,倒也很快发现桌上堆放的书本,和一晌手边的笔记,明白赵令仪不是悠哉悠哉过来品茶的。但他一想到明明昨天约了她,她还跑到这来“误人子弟”,就觉得有些不爽。
    但是有外人在场,他也是注意分寸的,便冷哼一声:“赵小姐是不是有事情忘了?”
    赵令仪当然知道程伯庸在生闷气,而且对方的话落进耳朵里竟有一丝委屈的味道,赶紧顺毛:“并没忘记,只是不到时间而已。”
    程伯庸看了看天色,日头还有些偏,的确还没到晌午,气势不禁弱了一分,望着赵令仪狡辩道:“那凡事不应该提前准备吗?”
    赵令仪无奈低头,放弃与程伯庸讲道理:“世子说的是。”
    赵令仪站起身,对还是一脸迷茫的一晌点点头:“谢谢你的茶,我该走了。”
    早在程伯庸到来时一晌便觉出有点不对劲了,对方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想忽视都难。
    见赵令仪的神色有点无奈,便下意识的以为是眼前的男子在逼迫她,顿时装出凶巴巴的样子瞪他:“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书院,不是胡来的地方。”
    程伯庸根本没把这小鬼放在眼里,不过被当成坏人的感觉倒是很新鲜。懒懒的瞧了一晌一眼,程伯庸满不在乎的靠在柱子上,轻挑眉梢:“哦?所以你想怎么样呢?”
    赵令仪略带诧异的看了看程伯庸,这还是那个一脸正气的大将军么,怎么活脱脱像在耍无赖?
    一晌感觉到程伯庸的轻视,脸都涨红了,眉毛一竖,色厉内荏的道:“反正就不许你欺负赵榜首!”
    程伯庸看着一晌摊开手像老母鸡似的把赵令仪护在身后,微微一愣,再过了会,几乎笑出声来。
    程伯庸生的英气,但与前世那种硬朗凌厉的线条不同,如今他还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五官便柔和了很多。所以当他舒展眉眼,粲然一笑的时候,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错觉。
    赵令仪望着他的笑容失了神,等回过神来才有些好笑,居然有一天她会觉得程伯庸是个温柔的人。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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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1-11 14:20:35  更:2021-11-11 14:2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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