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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原创)中篇小说《他去天堂祝福你》连载[第1页]

作者:野有蔓草蓁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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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天堂祝福你

    野有蔓草蓁蓁生的庄户小说,野有蔓草蓁蓁生的玉米小说出炉……

    前言

    你已经葬在了这里,我再也不能像上次一样把你叫回来,虽然你上次只回来了半截……可是这次,我没有能力再次叫你回来。我把你葬在这里,这里面只有你的一只手、你的一块肉、你的一块骨……对不起……对不起……我找不到你的全部……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找,可我找不到……我只能……只能收拾起零零碎碎的你……对不起……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没能看好你……对不起……只希望你安息,希望你再世为人的时候看好自己的身体,别再弄丢了……
    可是……可是……你何时再成为人?你何时再回到人间?
    天灰蒙蒙的,偶尔飘过几片小小的雪花,不远的村子里,传出几声狗叫和小孩子等不及过年便燃放的爆竹声。一大堆人静静得肃立在一座新起的坟墓前面,他们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然后陆陆续续地离开墓地,最后,坟墓前面只剩下六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四个孩子……
    @春光辉耀 2020-03-25 18:3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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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老天爷,求求你别下了,俺实在是走不动了,您行行好,停一会儿,就一会儿,让俺走到前面那个村子,让俺找户人家住下,快了快了!只要您不再下雪,路上好走了俺就能走过去,俺住下了您爱怎么下怎么下……”
    小莹心里不停地祈祷,她用尽力气推着自行车,可还是走不动,车轮子大半个都陷进雪窝,自行车的主梁上、车把上、车座和后座上都堆满了雪,天地间除了雪就是雪,天上是雪,地下是雪,前后左右都是雪,还有风,这是个暴风雪裹挟的世界,这个世界除了暴风雪就是小莹和她的自行车,还有自行车后座上的榆树香。
    小莹担心着后座那一大包货物,那一大包榆树香……会不会被雪打湿了?小莹想打开包裹看看,可又不敢,万一薄膜掀开后被风刮跑了,雪不是更落到香上面了吗?湿了可就完了,这一趟就白跑了。
    小莹用手掸掸后座大包上的雪,刚掸完,雪花片子又像一堆厚厚的棉絮一样铺了上去,小莹被雪花片子打的睁不开眼,她裹了裹头上那条破旧的围巾,围巾上的雪被抖落在地下,紧接着又落了一层。小莹只露着俩眼,长长的眼睫毛上挑着一层雪,像两把挂着白糖的小梳子,雪停在眉尖上,眉毛像极了老头的两撮喜兴的白胡子。
    榆树香是小莹的命,是小莹全家的生活来源,每年的初冬时节,小莹把田里的麦子种上,地瓜从地里刨出来切成地瓜干,要是天气好的话,三天,只要三天,地瓜干就干透了,小莹就捎着煮熟的地瓜干,和一大包榆树香上路。
    小莹又伸出冻的通红的像胡萝卜一样的手,在自己的补了好多个补丁的破烂棉袄的口袋里摸索着。棉袄上落满了雪,也许是手冻的没有知觉了,她感觉不到地瓜干的存在:应该还在啊?我记得昨天吃剩的就放在这个口袋里了?怎么会没了呢?”她皱了皱眉头,雪白的眉峰和眼窝里的黑灰也跟着耸起来,雪和脸上的黑灰掺合在一起,白一块黑一块,小莹的脸像只小花猫。
    终于,小莹把口袋里布翻了出来,一个大窟窿张着大嘴向小莹示威:地瓜干让我吃了,然后大嘴又开始吃雪,大片大片的雪花钻进大嘴,小莹把大嘴送回口袋,手从大嘴里伸进去:终于摸到了,地瓜干藏在烂棉絮里,口袋破了里子,地瓜干都顺进了棉袄里子。
    饥饿和寒冷一起向小莹猛扑过来,小莹今早在金秀房东家吃过一顿早饭后就再也没吃东西,她感觉肚子就像个空空的大麻袋,麻袋口就是自己的嘴,小莹想往口里塞点东西,可如此大的雪,连个背风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吃?
    小莹想把自行车支架撑起来,可她的脚冻木了,没有感觉,也没有力气,支架撑不了了。她只得把车子轻轻歪放在一边的雪窝里,然后蹲下身子,背朝着风吹来的方向,她伸手从棉袄里子里摸出地瓜干,地瓜干冰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她的手指也冰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她的手指僵直着,夹不住地瓜干了。
    地瓜干一块块地掉进雪窝,圆圆的、白白的、带着褐色的边的地瓜干很块就被雪埋没,小莹两手在雪地里抓,她寻找着她的救命的粮食,救她命的地瓜干,她扒开雪,再扒,还好,她寻到了地瓜干那褐色的圆边,她急不可耐的两手捧起来塞进嘴里。

    小莹嘴里含着块地瓜干,她脸上的肌肉被冻的开始僵硬,僵硬着腮帮子,僵僵的上下嘴唇艰难的张开,她想咀嚼,可嘴唇张开便合不上,她的牙齿和地瓜干碰撞,可怎么也做不到再深一步的咀嚼,小莹冻僵了。
    但她还有意识的,下意识的去想,老天爷,别下雪了,快出太阳吧,出太阳把俺晒晒,晒晒俺,把俺晒活泛了,老天爷别欺负俺了!老天爷给俺留条活路吧!老天爷别让俺撇下俺男人,俺男人离了俺活不了!老天爷给我留个活口,留个活口……
    然后小莹便看见丈夫躺在炕上在对她笑,他说,出去做买卖,山高路远,一定要注意安全,钱挣多挣少不要紧,关键是你得平安回来,我等着你平安回来。小莹又看到了自己那一大堆女儿,在炕上眼巴巴地瞅着她:“妈……”小小的儿子则瞪着乌黑的眼珠瞅着她。
    “儿子……,”小莹无声地呼喊着!
    “平安回来呦……”丈夫的笑脸在她眼前晃动。
    小莹想上一次遇险我都能平安回去,这次我也想平安回去呀,我不想把命丢在这儿,我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我不想成为孤魂野鬼,我就是死也得是你们老郑家的鬼,死也得让我有个坟头……完了完了,难不成我真得死在这儿?那个来人哪!救命啊!
    二

    小莹所在的位置是离家一百多里的大山深处的村子,本来她可以早早找户人家歇下的,可小莹不舍得,她明知道天气不好,她也明知道山路异常难走,跟她一起来的金秀早就在上个村子找了户人家借宿,她说你看天阴的,好像要往地下倒雪,你也住下吧,咱俩一个炕。
    小莹说你住下吧,离天黑还早呢,我再去跑跑,要不闲着也是闲着。
    金秀说你挣钱不要命,小莹说俺跟你比不了,你有一儿一女,男人能干,婆婆壮实……俺那个男人……唉!小莹叹了口气。
    金秀说,得了得了你别再倒苦水了,俺听的够够的了……
    小莹说,咱撇家舍业的出来,是干什么来了?是挣钱来了,不是游山逛水,你条件好,一点苦都不吃,好吧好吧,你就在炕头享受着,我得走了。
    其实小莹知道,她说的金秀是不指着送香赚钱的,虽然金秀家里条件好,但金秀尝到了比送香赚钱更多更省事的路径,她总是避开小莹自己去到另一个村子,或者早早找户人家住下,她总说跑一天下来太辛苦,她总说小莹是个大傻瓜,卖香才挣几个钱啊!
    金秀干什么营生小莹早就知道,只是她不戳破而已,不过有一天小莹曾经对金秀说过一句话,她说:“金秀啊!凡事别作的太过,别太过份……”
    金秀听出小莹话里有话便急红了眼,她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一扎香才赚多少钱?你就是十倍的利,你一扎香才赚九毛,你在一个庄跑一天能送几扎香?你就是生意再好,你也就送个三十扎五十扎的,这一天下来累的跟个死猪似的……”
    小莹说:“我一天能送几百扎,你呢?你怕吃苦,还不会推销,你当然卖的少。”
    金秀缓和了下来,她腆着脸说:“小莹,我在外边的事你回去千万别说哈!”
    “你在外边干什么事来?我不知道!我又没见过!我跟谁说去?”
    小莹说这话时想起了那天她去找金秀吃饭在一户人家的炕头上看到了金秀跟一个男人一丝不挂的纠缠,小莹没吱声,偷偷溜出来了。
    后来小莹又见过一次,是金秀跟一个男人在一个村子里的一个废弃的储存地瓜和土豆的大型储藏室,相当于现在的冷库,其实这座冷库就是一个山洞改建的,冷库的门是半圆形的门洞,里面很宽敞,有一堵堵砖墙做隔断,把里面隔成一个个单间。小莹去山里边送香经常见到这种风格的储藏室,从外边看漂亮的很。小莹想解手找不到地方便拱进了这个黑咕隆咚的半圆形的门洞,进去后她听到里面有动静,好像是女人的哼哼,小莹下意识的往里走,半明半暗中,她看清了,是两个白白的身体在互相交叉着耸动,小莹想起了大街上交叉在一起的狗……
    小莹闻到一股屎尿的骚臭气,她还想着这对男女偷情怎么选这么个脏地方?也不嫌臭,能提起性欲来吗?真是饥不择食……
    她找了地儿解决完问题刚出来,车子的支架还没打开,就见金秀披头散发从门洞里出来,突然看到小莹在门洞口她吃了一惊,眼神中略过一丝慌乱,她说小莹你看到什么了吗?小莹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金秀慌里慌张的走了,小莹好像看到她手里捏着一卷红红绿绿的钞票。
    小莹打开自行车支架刚要挎上车子,便看到前边来了一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小莹一回头,正好看到门洞里出来一个男人,那男人还在扎裤腰带,被那女人一把把棉裤又褪下来,小莹看到了男人的破旧的大肥裤衩子。女人吼叫着说:“说!是不是有在里边跟女人胡混了?咱家里那二百块钱是不是你拿了!说呀!你说呀!”
    男人提上棉裤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你哪只眼看到我拿你钱了?你又哪只眼看到我睡别的女人了?我告诉你哈!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说完扬长而去。
    剩下女人在原地零乱了一会儿便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声地嚎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嘴里口齿不清地诉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小莹看着着女人,穿的像个男人,头发零乱不堪,再仔细瞅瞅,模样还算清秀,可这山里的女人啊!太土气了、太没点女人味了,跟时髦洋气的金秀怎么能比?
    金秀的事小莹是替她保密的,她总希望她自己收手,但是后来的事连小莹都生气……

    小莹挎上自行车,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想我去哪儿呢?对了,就在附近的村子跑跑,说不定再送上几管子,能送多少是多少,这样就是下雪也没关系,回去也近,就是不回去,再在村里找户人家住下也不迟。
    小莹早就跟金秀她房东老太太打听过,离金秀住的小桃园村往东南方不远就是大桃园村,大桃园村在山顶上,老太太说顶多不超过五里路,但是路不好走,太窄、太陡峭,自行车是没发骑,你得推着,推着上山。
    小莹想不就五里路嘛,就我这体格,扛也能把车子扛上去!
    她下了决心,就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她约莫着大体方位,向东南方向而去,路越来越不好走,山路崎岖、坑坑洼洼,路边还有许多碎石,山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小莹艰难的推着车子,脚踩的碎石块哗啦啦掉下悬崖,在谷底发出劈哩啪啦的响声。
    小莹停下车子,把缀满补丁的围巾解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复又把围巾围好了,她四下里看了看,前边不远就是一段平坦的路,还有好几个岔路口,山势也平缓了下来,好像过了那个平缓的岔路口,从其中的一个岔路口上山,不远就是大桃园村了。
    小莹兴奋起来,黑灰遍布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她的脸宛若一朵开在一片苍凉里的黑牡丹,醒目且灿烂。
    她抬头看了看天,阴云密布,仿佛要把天上的黑云一下子倒扣在地上。突然间,一大朵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了她的补着补丁的肩头,紧接着就是第二朵,第三朵,她的缀满补丁的棉袄棉裤上都铺满了美丽晶莹的花朵,花朵落在补丁摞补丁的棉衣上面便迅速溶化,好像很嫌弃小莹的破衣烂衫。
    真的下雪了哈!小莹调侃着,不在乎地推起车子继续赶路。
    眼看快到岔路口了,雪却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雪白,什么都看不清了,连路面都模模糊糊,雪片子铺天盖地,天终于倾倒了,就像一个大锅在往下倒雪,很快路面上便铺了厚厚的一层。
    小莹看不清路了,她把自己扔在半路,她还不服气地想着,难道就真的被困在这儿了?不可能!这倒霉事怎么会轮到我头上?

    @海州书生 2020-03-26 20: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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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辉耀 2020-03-26 20: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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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小莹极美,美的不像是在土坷垃里长大的女子。她是世间少有的绝色,是脱了俗的,如果在拥挤的人堆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我记得那时小莹姨把自己的两个麻花辫烫了个辫稍,一边一个在耳朵后面,像两个卷毛的黑绣球,还像两朵黑色的牡丹花。俗话说:一白遮三丑,小莹姨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两个嘴角习惯性的往上翘着,下巴颌往上斜弯着两道优美的圆弧,两道细眉斜插入鬓,却又感觉不到粗硬,一切刚刚好。连鬓角也是柔柔的。眼睛,小莹姨最美的就是那双眼睛了,标准的双眼皮儿,眼珠黑漆漆的,有时候看着她的眼睛,就想在她的眼珠里面游个泳。
    张小莹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村里人都说,张家的小闺女是天上王母娘娘洒落凡间的仙女,这仙女是来人间历练的。
    母亲跟张小莹是最要好的姐妹。母亲总说,你小莹姨是被她娘爹惯的,家里数她最小,她哥哥又在国家正式单位,每月的工资都上交,那时她嫂子还没过门,她爹当家,小莹长的俊,她爹的钱就随她花,她看中的衣裳就买,所以小莹是村里最时髦的女子。八十年代,很多人还在为饱腹而发愁,顾不得自己穿什么,你小莹姨就跟城里女人一样穿连衣裙,穿细高跟鞋。
    那时小莹经常用自行车载母亲去林城县城赶大集,她总是忘记自己的出众,忘记自己在人堆里有多扎眼,郑安华就是在那时看中的小莹。按说那时郑安华是国家正式工,在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帅小伙,厂里追他的姑娘能排出一个连去,可他自从在集上遇见小莹后就被小莹把魂勾走了。
    郑安华也是在庄户地里长大的孩子,他二十岁那年高中毕业后顶替父亲进的林城县轻工机械厂,郑安华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上边有三个姐姐,他从小在脂粉堆里长大,三个姐姐像宠爱宝贝一样护着他,他没吃过一点苦,庄户地里的活儿他想干就干,不想干不干,没人勉强他干,但是,父亲那个唯一的接班人的空缺在留给他之后,父亲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懂事了,去厂里上班后得正儿八经的好好干,不然你被淘汰刷下来就对不起你老爹辛辛苦苦为你留的这个位置,你明白不?
    郑安华频频点头,明白,我明白的干活!
    郑安华从二十岁开始去了轻工机械厂,到二十四岁,他遇见了小莹。
    他说,他第一次在集上看到张小莹,她的脸标致的让他差点晕倒,他觉得他完蛋了,这辈子让这个女人给套住了,套在笼子里出不来了。郑安华那天本来是歇班,他想去集上买点东西,他就骑辆自行车在集上穿行,他仗着车技好,在人堆里像条油滑的蛇一样钻来钻去,钻着钻着,他跟集上的很多人一样看到了出众的小莹,他是呆住了,呆着呆着,他车子失控,竟然直直的向着小莹冲过去,小莹那天穿着件素色连衣裙,两肩垂着两根乌黑的麻花辫,一双黑色高跟鞋。她挎着母亲的胳膊正愉快地享受着女人逛街的乐趣,冷不丁一辆自行车向着自己猛冲过来,小莹花容失色,来不及躲闪,郑安华自行车的前轮就轧上了小莹的穿着高跟鞋的脚面。
    小莹疼的眼泪下来了,她蹲下身子,捂着自己的脚面,黑色的高跟鞋被脱了下来,跟小莹一起逛街的母亲大怒,一边看小莹的脚一边看着手足无措的郑安华高声叫嚷:“你不长眼是不?集上这么多人你骑个破车子乱撞?你看看!你看看!轧到人了,你说怎么办吧?”
    母亲提着小莹的一只高跟鞋,想举起来用鞋跟去敲郑安华,想了想不妥,便把鞋子放下,弯下腰问:“小莹,疼不?疼咱上医院,让他带咱上医院检查!”
    “对,轧着人了,让他带着去医院检查去,让他出医药费!”周围看热闹的人们附和着。
    郑安华肠子都悔青了:自己怎么这么冒失?他倒不是怕被母亲骂他也不是心疼那几个医药费,他是心疼小莹,小莹是脚疼,郑安华是心疼,揪心的疼。
    郑安华汗珠子下来了,他的清秀的脸扭曲着,心疼的颤抖着说:“是……是我的错,都怪我!怪我,我他妈的就是个二愣子,骑个破车不长眼,对不起,对不起,大姐,我带她去医院!我去!”说着郑安华下了车子去扶坐在水泥地上的小莹:“来,你上来,我带着你去人民医院。”
    母亲愤怒的一把把郑安华的手给拨拉开:“别动手动脚,俺妹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你起开,我来!”
    郑安华只得闪到一边,小莹一瘸一拐被扶起来,她坐上了郑安华的自行车后座,母亲抢过车子,说:“不用你带她,我带,你跟在后边等着付钱就行,我可跟你说,不许跑听见没?给你,把鞋拿好了,别给丢了,丢了找你算帐,你得给买双新的。”
    郑安华点头哈腰像鸡啄米:“大姐大姐我不跑,打死我也不跑,那个鞋……鞋丢不了,就是真丢了我给买新的,买新的!”
    那时的郑安华心里有千万只小兔子在蹦,他想着我才不跑呢,好不容易逮着的机会他会让它溜掉吗?傻子才那样做。
    母亲吃力的推着车子,小莹坐在后座上,郑安华手里提着一只高跟鞋,他一边走一边说:“那个……大姐,你看你推着她太吃力,要不我来,我骑上带着她去。”
    那时候的母亲不会骑自行车,每次去县城都是小莹带她去,母亲胆儿小,自行车学习了一次,她从车上摔下来就要命不学了,那时候农村不会骑车的女性很多,关键是车少,一个村子有自行车的没有几户,小莹家条件好,肯定是几户中的一户。
    母亲歪歪扭扭趔趔趄趄的推着,累的呼呼气喘地说:“你带她去?万一你带她跑了怎么办?我又撵不上你。”
    “那……我推着她总可以吧?你就在旁边跟着,你看哈,我推着这么大个人,根本跑不了不是?”
    母亲妥协了。
    郑安华把高跟鞋递给母亲,他接过车子,推着小莹继续走,后座上的小莹便感觉到郑安华身上传过来的男人的气息,像一股电流通进了自己的身体,那股味道竟然让小莹无比的着迷,郑安华回过头看着小莹,眼睛里像燃着一把火,小莹看着郑安华眉目清秀的脸,心想这小伙长的也不赖,他怎么那样看自己?那眼神……哎呀,心怎么跳的这么厉害?哎呀,脸上怎么感觉发烧啊?小莹有点害羞了。
    郑安华悄声问:“你脚很疼吗?”
    “嗯,有点。”小莹红着脸点点头。
    “那,我得快点带你去医院,你同意不?”
    “嗯!”
    @春光辉耀 2020-03-27 18:4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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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愉快!
    -----------------------------
    晚上好!
    四

    那天母亲提着一只高跟鞋,跟车子旁边,跟着跟着她放松了警惕,越来越走神,越来越走神,因为她看到了一件小孩子穿的衣服,她说我穿应该很好看。郑安华和小莹商量好了之后,郑安华挎上自行车带着小莹就跑。
    母亲正想像着我穿上那件童装的可爱的样子,冷不丁身边没人了,郑安华已经带着小莹骑出去老远,母亲在后边举着高跟鞋高喊:“停下,你停下,等等我……”
    小莹的脚根本就没事,也没伤着筋也没动着骨,就是略微疼点,郑安华坚持要小莹住院观察观察,小莹只得住了院。
    郑安华就像捡到了宝,一天就赖在医院里不走,母亲看出苗头,合着这小伙子不怕花钱,自己还怕他为逃避责任跑了,没成想,却是个赶都赶不走的,母亲说,既然你愿意在这伺候她,那我得先走了。
    母亲牵挂着小小的我,就那么把她的铁姐们张小莹扔给了刚认识不久的郑安华,她自己搭上客车回了家。
    后来母亲说起这事,说张小莹恨不得赶我走,她嫌我碍她的事了……
    郑安华终于得了空,两个人偷偷从医院跑出来,来到街上吃了两碗拉面,他带她玩了玩夜晚的林城县县城,带她去了自己工作的地方,还带她去了自己的职工宿舍。
    郑安华宿舍的工友们看他俩回来都惊呆了,说你小子这下玩大发了,这女子……这女子也太好看了吧?郑安华说:“去去,你们都出去,都出去,别在这碍事……”
    所有人都被轰了出去。
    小莹坐在郑安华宿舍的床上,她环顾着这间男性宿舍:地下摆着几双擦的油亮的大头皮鞋,貌似有几双脏污的球鞋躲在床底下。墙上悬挂着几件油腻腻的工装,工装旁边则有几件崭新的西服,还有几根领带。对面床上散落着一堆扑克牌,地下零零散散的有几个烟头,有个烟头还隐隐冒着一绺青烟。郑安华一脚把烟头踢到床底下。小莹忍不住偷笑,俊俏的脸儿红扑扑的。郑安华看着小莹绝美的脸,禁不住心荡神摇。终于他忍不住了,用自己的胳膊圈住了小莹的双肩:“嫁给我……做我的媳妇儿……”郑安华声音有些抖。
    第一次跟男人近距离接触的小莹有点紧张而又不知所措,她感觉男人的怀抱是如此的美妙,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紧紧包裹着她,她脸儿通红,还喘不动气,她浑身颤抖,郑安华的嘴唇在她耳边厮磨,一阵颤栗像一股电流涌遍全身,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小巧的嘴。
    张小莹初次体验着男女之间的爱情,第一次的恋爱她便陷了进去,她觉得她脑子里再也装不下除他之外的另一个男人,她想她需要跟他一辈子,就是他了,没有第二个选择。
    张小莹找了个在城里上班的正式工的消息不径而走,那时候谁家正式工娶个庄户地里的女人啊!嫁给工人就是灰姑娘嫁进王宫当了王后,就是母鸡飞上了枝头嫁给了凤凰。
    张小莹从小过着被宠溺的日子,父兄如一座山把她紧紧的呵护。婚后的她依旧过着被宠溺的日子,对她来说,生说中的幸福依旧,只是她的周围换了一拨人,她依然像个公主。她不知道何为生活的艰难。她就像个遗落人间的仙子,不知人间疾苦。后来她从高处坠落,仙子从云端落入了凡尘,许多的变故和磨难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的生命里,
    婆家的人、小莹的三个大姑子和小莹的的公婆起初是很反对这门亲事的,尤其是小莹的公爹,拿着个磨秃了的苕帚疙瘩满大街追着郑安华打,说你个混蛋小子,我好不容易给你弄个正式工,你却再娶个乡下老婆,你又回来了你,你又回来当农民!
    郑安华捂着腚一边哎呦呦疼死我了一边蹦着高跑着一边说:“爹,爹你消消气,我不会回来当农民,国家没有规定正式工娶农民做老婆就必须回家当农民,爹我只是半个农民……”
    他爹更火了:“以前你不是农民,你是囫囵个儿的正式工人,现在你又倒回半个农民,你……你你……越活越倒退……人家都在向前进,你却往后退,你……对不起我……你……气死我了!”
    他爹还是余怒未消,郑安华看了看不再跑,他站住了说:“爹你打吧,反正我喜欢她,我就要她,我要定她了,无论你怎么做我都要娶她……”
    “唉!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
    “爹您没作孽,咱不都好好的吗?我还给你娶个漂亮媳妇儿回来,多好……”
    “漂亮有什么用?顶吃还是顶喝?还是顶个正式工?”
    郑安华不再哄他爹了,他说爹要是不让我娶她,他现在就不去上班了,他连那半个工人的资格都不要了。
    看郑安华如此坚决,全家人也就默认了、
    小莹过门后,却一改在娘家娇滴滴的样子,家里地里活儿抢着干,农闲再去林城贩卖鸡蛋。小莹好像有天生的商人的头脑,她在村子里收鸡蛋,再把收集的鸡蛋用自行车驮着去林城大集上卖。从逛街玩乐的大小姐到经商的少妇,小莹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蜕变。她兴致勃勃的做着自己喜欢的事,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每天她站在自己的摊位前都绽开一张喜兴的脸。林城县大集上,很多人都认识了这个卖鸡蛋的绝美的少妇,她的摊位前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鸡蛋很快就卖光了。还有的老太太拉起她的手偷偷跟她说她:“姑娘,我给你找个婆家,就是咱县里有个局长儿子喜欢上你了……”小莹笑意盈盈:“大娘,我结婚了……”
    “奥……原来人家有主了……”
    小莹总是遇到给她找婆家的热心人,她便对郑安华说:“咱县里那个什么单位的局长他儿子看上我了……”
    郑安华笑嘻嘻的说:“不好,我得好好看门,可别让人拐跑了……”
    “拐不跑,任他金山银山挖不走我,我张小莹是谁?我张小莹是郑夫人,嘻嘻……”
    小莹姨说:那段日子别提多幸福,做买卖手里攥着俩钱儿,再加郑安华开的工资,我公公还拿着退休金,生活比城里人都富裕。我公婆没想到看起来横草不拿竖的我会这么能干,过起日子来一个顶俩,一家人其乐融融。郑安华……郑安华啊,是天天粘着我,就像块粘糕一样,白天得空就往我身上腻歪,晚上他哪都不去,人家都凑成堆打扑克,他不去,就在家瞅着我,好像他不瞅我就会跑了似的。
    那你确实是幸福啊!我说。
    是啊,幸福,我被幸福冲昏了头,郑安华也被幸福冲昏了头,俺俩幸福着幸福着……我就把俺大闺女生出来了。

    五

    按说这姑娘长的吧,也算一般偏上的人,看起来也很朴实,可自己为什么就是看不中?连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没感觉,没感觉的事还是不要勉强自己吧,走吧,还是回去吧。
    不过那姑娘可是看上自己了,对着俺一个劲儿飞媚眼,唉!模样看起来朴实的女人到这种时刻也会泛酸,真让人受不了,还让俺住下,俺才不住下呢,就这点雪还能挡住俺?当年云南前线可比这危险多了,俺还不照样走?
    复员军人王喜平穿着件旧军大衣,戴着个旧军帽在暴风雪里蹒跚,雪已经没过他的膝盖,军大衣和军帽上都落满了雪,雪花轻轻拂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和坚毅的嘴角以及挺直的鼻梁。他浓黑的眉毛上挂着雪,大眼睛的眼睫毛上挑着雪。大朵大朵的雪花片子还在飞飞扬扬,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步,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但是这点困难对他来说确实不叫困难,不就下了点雪嘛!他一个军人……不过那姑娘确实……没感觉,等等再说吧,再相个,再相个比比看,这个先放放。
    他肚子里盘算着,心不在焉,突然他感觉一阵尿意袭来,得找个背风的地方,不然戗着风再让雪把自己的命根子给打了,冻坏了可不好。他想着,便背过身去,把后脊梁给了呼呼的北风,把军大衣遮当着风雪,他解开了裤带。
    一股热烘烘的水流从他体内往外喷射,还冒热气呢,王喜平喜孜孜的看着自己身体射出来的喷泉,很是自豪的想着,男人这玩意儿……嘿嘿……
    他发射完毕便提好裤子扎好宽宽的军用皮带,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尿过的地方,还多少有点热气,可是接他尿的地方应该是雪地,怎么不像?那块在雪中被他呲出来的黑乎乎的东西不像是土地,倒像是一堆破烂布片子,那块破烂布片子还抖动了一下,王喜平伸出手指戳了戳,那破烂再次抖动。不好,雪窝里埋了个人,应该是个要饭的。
    王喜平蹲下身子开始扒雪,他从自己尿过的地方开始扒起,渐渐的露出了半截人的后背,是个人!王喜平加快了速度!
    很快,一个人的轮廓被他扒了出来,凭感觉他估计这人是冻僵了,身体不像活人那么软,王喜平判断了一下:死了?是救还是不救?
    在过去那个年代,尤其是解放前,有很多死在外头的人,大多数是冻死或饿死,又大多数是要饭的乞丐,当然也有遇上事的有钱人,但大多数还是穷人,他们经常衣衫褴褛,一年到头在外边要饭,夏天还好说,随便睡个草垛都能过夜,到冬天就不行了,只要是室外,随便找个地方睡觉都能冻死人,所以冬天死在外头的人很多,村里人已经司空见惯,不算稀奇了。
    但过去每个村子几乎都有个土地庙,大点的镇子或县城还有城隍庙,这些地方一到冬天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员的最佳的住所,有的庙里挤满了人。那些身体弱的、或者年纪大的、年纪小的就争抢不到睡觉的地方,只能眼巴巴离开。体弱多病,天寒地冻,怎能不死在外头?
    所以那时节,有时候在路上就看见有些年老的乞丐正走着路呢,身子刚刚还好好的,就那么突然一下子,一瞬间的事,他倒在了路边,然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随着呼吸也停止了,心脏也停止跳动,他的生命就结束在流浪的路上。
    他家住哪里?没有人知道,他姓甚明谁?也没有人晓得,村里人只知道又死了一个“死倒”便有人报告村里管事的,管事的便从庄里出钱把此人埋了。碰见条件好的、仁义的管事的,给打口薄棺,算是为子孙积福,有的呢?就拿领破席一卷,随便找个乱坟岗子挖个坑扔进去,这人就这么客死他乡,家里人连他埋葬的地方都找不到,更不用说给他上坟烧纸钱了,他就成了没人管的孤魂野鬼,据说孤魂野鬼是很受欺负的——他没钱嘛!活着没钱,死了也没钱,生前是缺钱的人,死了是缺钱的鬼,着实可怜。
    王喜平以前听爷爷说过,“死倒”就是死在大路上的人,这个该不会也是“死倒”吧?王喜平判断着,如果是活的,他得救回村子,把他抢救过来,如果是死的,也得把他背回村子,看看他身上有什么证明他身份的证件,现在不同以前,一般是要调查的,调查到他的家庭住址给送回去,也算是让他归了根。
    王喜平想到这,他蹲下身继续扒雪。
    天渐渐暗下来,雪也终于停了,还好,王喜平想,总算把人给扒出来了,小莹那时是卷曲着身子的。小莹说,当时她冻僵了身子,好处是没多久就被王喜平给发现的,得亏发现的早,要是再晚一点自己就把命丢在那条路上了,就真成了“死倒”了。小莹还说,当时他感觉后背上有点热量透过棉袄透进自己的身体,小莹感觉后心有一点点暖,那是王喜平的一泡尿,是王喜平的一泡尿救了小莹。当时小莹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下意识地动了动,才让王喜平看见,自己还算个活物。
    王喜平扳过小莹的脸,看小莹的脸脏的看不清模样,但是小巧的嘴里却含着一块地瓜干,小莹小巧玲珑的嘴让王喜平看了心里就是一动:这要饭的长了一张好看的嘴。王喜平把手指放到小莹鼻子底下,好像还有一点鼻息,凭着他在战场上救人的经验,他觉得此人并没有死绝。王喜平想把小莹嘴里的地瓜干给抽出来,可地瓜干冰凉邦硬,小莹也是冰凉邦硬,冰凉的小莹死死地咬着嘴里那块地瓜干,好像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
    王喜平想不管她了,先让她含着吧,然后他毫不犹豫的背起小莹就往家赶。
    大桃园村本就离小莹遇险的地方已经不远了,只是她在风雪中迷失了方向。
    @海州书生 2020-03-28 18:03:49
    过去的时光难忘怀,难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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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总有段难忘的回忆……
    @春光辉耀 2020-03-28 18:51:31
    支持朋友!
    欣赏佳作!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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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好……文友……
    六

    小莹终于躺在了大桃园村王喜平家的炕头上。
    王喜平在堂屋的灶间拼了命地拉风箱,灶口里的干树枝燃烧的劈劈啪啪响,红红的火焰向着炕洞猛钻进去,炕头上热浪滚滚。
    王喜平在大锅里给小莹煮了碗面条,还打了俩鸡蛋卤子,他等着炕上的人醒过来。
    小莹的身子逐渐变软。王喜平当时是这么想的,人我尽量救,我想尽办法救,实在救不回来也没办法。他到屋里炕上摸了摸炕头,嗯,很热了,他又去到外面舀来一大盆雪,他想给她搓一搓,听说冻僵的人用雪搓身子,人就会醒过来,王喜平又探了探小莹的鼻息,竟然出气匀溜了,王喜平便开始扒小莹的衣裳。
    这人,身上的衣裳太破了吧?难道家里就那么穷吗?褪色的黑棉袄黑棉裤,眼看着是补丁摞补丁,补丁破了再摞补丁,补丁打的层层叠叠,小莹的棉裤腰提到前胸,像过去老头子的穿法,王喜平费了半天劲,才把小莹的棉袄棉裤扒下来。也许是太忙了,王喜平没顾得上去解开她的围巾,小莹的围巾还包在脸上,王喜平扒完了小莹的衣裳——他想先给他搓前胸。所以他急急的扒开小莹的前胸。
    棉袄里面套着件打了补丁的腿色的红绒衣,王喜平把绒衣脱下来之后他瞪直了眼。
    他一直以为他救的是个男的,从穿的衣裳看来,应该是个年纪不算小的男人,可……可这个男人竟然……竟然穿着件这个?一件红色的裹胸包着的丰满的双乳,双乳鼓鼓的眼看要撑破裹胸,要冲出来,王喜平惊呆了。
    他上过前线,见惯了生死,可他没见过一个男人的衣裳里面竟然是个女人的身体,而且这身体是如此的撩人。
    王喜平心怦怦跳,眼看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才看到小莹的围巾还包在头上,他三两下除去围巾,一头乌黑的秀发铺展开来,像一片黑云铺在了他家的炕上。
    老天!王喜平一腚坐在了炕上,他不敢再往下脱了。
    王喜平没敢动小莹,但小莹却自己醒了,生命力顽强的小莹醒过来了。
    她睁开眼看了看四周,这是在哪?炕上?嗯,像是在炕上,小莹转着眼珠,看见了在旁边的目瞪口呆的男人。
    小莹坐起来,她嘴里还含着块地瓜干,她再低头看到的是自己的衣服被扒了,她恼羞成怒,“啪!”一个耳光抽在了王喜平的脸上,王喜平的脸火辣辣的疼,小莹把嘴里的地瓜干啐到王喜平的脸上,王喜平无辜地捧着腮帮子,手里捏着那块地瓜干:这块地瓜干在雪地里的时候我没能给取出来,合着在这等着我呢。
    然后小莹怒气冲冲地说:“你占我便宜!你个混蛋流氓,你趁人之危,你占我便宜!呜呜……呜……你混蛋!”
    小莹的泪水不停的流,眼泪水冲刷着她的脸,脸上是她今早抹的金秀她房东家的锅底灰,锅底灰很容易就冲了下来,露出了小莹白嫩的脸和精绝的五官,她还不知道自己露了相,还是一个劲儿地哭!边骂边哭,骂着骂着她伸手去抓挠王喜平,王喜平躲闪着说:“我没占你便宜,真的没占你便宜,不信你看看你裤子。
    小莹低头一看,自己的破秋裤稳稳当当的坚守着底线,还是早上自己系的秋裤,很结实地系着,没有一点变化。
    王喜平则看着小莹的脸,他呆住了:从来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就今天,今天他相亲的那个,跟她没法比,就像……就像乌鸦和天鹅……王喜平被小莹的美给震住了。
    小莹哭骂够了,她抹着眼泪吸溜着鼻子说:“你救了我?”
    “是。”王喜平回答。
    “奥,谢谢你,那什么,我的东西呢?”小莹问。
    “什么东西?没看见,我救的时候就看见了你一个。”王喜平老老实实地说。
    “什么?”小莹又怒了:“我还有一辆自行车,还有一车货,我自行车后座上有着一大包香,对,我的香!我的香呢?”
    “没见你的香,真没见,我救你的时候就看见你一个!”王喜平还是辩解着说。
    小莹急了,她嚎啕大哭,哭的肝肠寸断:“我是有辆车子呀!我车上还有一大包榆树香啊,你……光救我不救我的香,你……你赔我的车子赔我的香……”
    王喜平看到不讲理的小莹他哭笑不得,他觉的小莹不讲理也是那么可爱那么的美,他呆了一会儿问:“是不是在你昏迷的地方?”
    小莹说:“我在哪车在哪……”
    “好,”王喜平把面条端到炕上说:“我回去给你找去,在我回来之前呢,你先把面条吃了,吃完后就好好在炕头上睡觉。”
    他说完心里打开了鼓:“快半夜了上哪去找啊!不过,看样子是不去不行,我如果不去这女人得吃了我……”

    @大钟919 2020-03-30 15:29:12
    美好周一,开心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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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老师雅赏……新周愉快
    七

    也许人太幸福了,上天会安排给你一个跟头,让你冷静冷静,不要昏了头。

    张小莹生完第一个女儿,全家人拿着当宝,公婆轮着番哄着孩子,小莹出月子后还被全家伺候,闲不住的她受不了这种众星捧月的日子,要捧你们捧孩子吧,我得做我的事情去喽!
    小莹把孩子扔给壮实的公婆便继续贩卖鸡蛋,孩子在爷爷奶奶照顾下快乐的生活,全家人不挣钱的除了婆婆和女儿,其余的都往家拿钱,小日子过的像抹了蜜。
    蜜抹了一年后,小莹又怀上了,那时候农村刚刚大包干,公社改为乡镇,大队改为村委会,乡计生办这个部门成立了,紧接着轰轰烈烈的计划生育开始了,城市更不例外,抓的更严,无论生男生女就允许一个,多生一个就会被单位开除,那时候的人们对自己手里的工作相当依赖,也不光是依赖,人们都喜欢随大流,单位里所有的职工不管男女都是一个孩子,无所谓了,人家都这样不是?咱还能被特殊照顾不成?没那个说法。
    小莹捂着自己的肚子,郑安华苦着脸,小莹的公爹抽着根烟卷在屋里来回踱步。末了他把烟头狠狠的掐掉说:“生下来吧,咱生下来也是农村户口,也进不了城,反正计划生育临时还顾不了乡下,咱村两三个孩子的人家有的是,咱偷着生下来,万一是个男孩呢?咱家安华可三代单传,安华,当初你娶个农村媳妇就对了,你要是双职工,你是肯定要不了的,就一个闺女的命了,如今……嘿嘿……当初还嫌弃你是农村户口,这下好了,坏事变好事了。”
    公爹也没想到会在生孩子上占了便宜,小莹也想多要个孩子,那怕再生个闺女,将来还是个伴儿来,不过公爹的话里好像有那么点重男轻女,不过也理解,那时的人嘛,有几个不重男轻女的?连她自己都渴望生个儿子。
    小莹却又生了二闺女,一年后又生了三闺女,郑安华的厂领导不干了,他找到郑安华谈话,他说你这样不行,没有一个正式工生这么多孩子的,你老婆下小猪啊!三年下了仨。郑安华苦着脸说,俺家三代单传,俺爹要俺生儿子。
    生儿子?正式工哪有那待遇?你看看咱厂,不管闺女小子都是一个,就你特殊,一嘟一串的生了仨,你知道咱厂很多人对你有意见不?
    俺就是特殊,俺跟他们不一样,俺老婆是农村户口……领导说,你老婆是农村户口,可你是城市户口,你同样犯了计划生育,你严重触犯了国法,你回家种地去吧!咱厂养不了你!
    郑安华回家找爹,说我为了生儿子,咱厂子要开除我。爹叹了口气说,你没那个吃国库粮的命啊,回来就回来吧,回来咱继续生儿子。
    郑安华终归还是回了家。
    没干过农活的郑安华学着抗起了锄头,拿起了撅把,操起了粪铲。不过他乐观的很,他说他再也不用天天在厂里靠点还得被别人管,多么自由的生活。郑安华上坡,肩上扛着三闺女,三闺女说:“爸,我要那个兔子……兔子……”
    郑安华说:“兔子?嗯?兔子在哪呢?”
    “那呢,跑了……”
    三闺女往远处一指。
    郑安华看见不远的草丛里,有只野兔的脊梁在一起一伏,他说:“闺女你坐好了,咱追去!”
    郑安华扛着三闺女在田里追兔子,结果兔子跑的飞快,一眨眼没了踪影。兔子没追上,闺女却在她爸的肩膀上乐的咯咯笑,郑安华扛着闺女往回走。在地头施肥的小莹站在几袋化肥和一匹高大的骡子旁边等着他,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小莹焦燥难耐……终于郑安华扛着闺女删删来迟了,小莹积攒的怒火腾空而起,她吼道:“你带着孩子上哪胡窜去了,咱地里的活还干不?”
    “爸带我抓兔子去啦!”两岁的闺女开了腔。
    “都这么大人了,都当爹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做事没个轻重缓急,我在等着你喂化肥你去抓兔子……”小莹余怒未消地拉过牲口缰绳递给郑安华:“给你绳子,你牵牲口!”
    郑安华笑嘻嘻的把闺女放地下,他接过绳子,死劲儿的拽着,生怕大骡子跑了似的。小莹扶好耧把化肥倒进仓里,她吩咐郑安华,说你牵着牲口顺着垅沟走啊!记住别踩了玉米……
    刚说着呢,郑安华拽着骡子下了地,他使劲拉着骡子往前走,结果骡子不动弹,脑袋还仰起来,一歪一歪的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两个大鼻孔里往外喷气,骡子的鼻涕和它呼出来的粗气一股脑儿喷到郑安华的脸上。小莹在后面扶着耧直叫:“你别使劲拉它,你在前面走它会跟上的……”
    郑安华听明白了,他松了松绳子下了地,他想顺着玉米沟往前直行,可他又总觉得大骡子在拽着他胡乱走,他脚踩倒了好多棵玉米,骡子踩倒了好多玉米。
    小莹看着一地狼藉,脸气的跟地里的玉米一样绿:“郑安华你个怂蛋,你连个骡子都不会牵!”
    郑安华笑嘻嘻地说:“俺就是不会干农活嘛!好老婆,你教教我……”
    郑安华的好脾气让小莹没了脾气,她实在对这个男人无可奈何。
    好脾气的郑安华很快学会了庄户地里的农活,他拿得起放的下,里里外外成了一把好手,还妥妥地变成了三个粉雕玉琢的女儿的奴隶,更成了小莹的奴隶,他依旧哄着小莹让着小莹,小莹依旧细皮嫩肉,依旧美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小莹是没结过婚的大闺女。
    小莹还是王后,被宠上天的王后。也就是在郑安华被开除不到一年时间,他的王后又怀上了,这次怀孕小莹感觉与前三次不同,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告诉她这胎绝对是个男孩。三个月后,小莹眼看着肚子鼓起来,计生办的那帮人虎视耽耽,时刻在盯着没去查体的育龄妇女,随时会抓她们去流产,小莹不敢再在郑家庄呆下去了。有天晚上郑安华开着拖拉饥偷偷的把他的王后送到离家一百多里的大山里面的一个远方亲戚家。

    八

    小莹在远方表哥家住着,起初她不敢出门,表嫂说你天天在家里不闷得慌吗?小莹说我怕熟人撞见,表嫂说山高皇帝远,谁会撞见?没事你出去溜达溜达,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
    小莹终于被她说活动了,她也确实在家憋不住了,做过生意喜欢热闹的小莹终于走出了家门。
    小莹走在一个小山村里,四周到处是山,时令正好是秋天,满山遍野都是红叶、黄叶,要么一片红,要么一片金黄。这儿拢一堆,山势拐个弯,那儿有一簇。层层叠叠的起伏的山峦,层层叠叠的起伏的红叶黄叶,逶逶迤迤顺着山势铺展而来。还有点点绿色点缀其中。小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山,她捂着嘴巴惊呼一声,这是在我们老家永远看不到的景色呀!老天,你太偏心眼了吧?把这么美的景色藏在这么个封闭的地方!她被这美丽的大山给晃悠的炫晕了。
    再看近处,却有很多古旧的房屋、石碾、古旧的井台,古老的槐树的树干很粗,得好几个人才能合抱,还有一棵古老的银杏树,在秋日里金灿灿的阳光下面,金灿灿的叶子像一个个小小的扇子。一树阳光一树金。这棵树长在一座古老的寺庙的旁边。听说这座庙好多年了,里面有神像,小莹说咱们那里几乎没有寺庙,她也没见过寺庙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神仙,她只看到有人捧着一束香进去点燃了插进香炉,燃后双手合十嘴里还念念有词。小莹不敢惊扰人家,便悄悄的在旁边也双手合十,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佛像,眼神慈爱、温柔、还带着无上的悲悯,仿佛要度化人间一切的苦难。小莹在心里念叨着说:“上面的,我不知道您是那路神仙,但我的心是真诚的,我真诚的求您:让我平安生下儿子……”
    后来小莹想买一束香,她打听着在寺庙附近买香,可她挺着个大肚子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家卖香的,好不容易在一处古老的房子那有一个小卖部,小莹看到货架上摆放着几管子黄灿灿的线香。
    小莹从口袋掏出钱说:“给我来一管香。”
    “一块五”,里面的人头不抬眼不睁。
    “多少钱?再说一遍,一管香多少钱?”小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一块五!”对方不耐烦的斜瞟了小姨一眼回答。
    “你们这香也太贵了吧?我们那才……”
    小莹话还没说完,对方打断了她的话说:“就这个价,你爱买不买,不买就去别处买去……”
    心眼活泛的小莹回到表哥家后就躺在炕上打开了小九九,俺郑家庄就有几家做香的,哈,跟这儿卖的香一个模样……
    @大钟919 2020-04-01 10:39:49
    四月春光,诗意芬芳
    祝友美好,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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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文友雅赏,祝友生活美好、诗意芬芳……
    郑家庄确实有几家做线香的,因为郑家庄盛产榆树,村里村外到处是老榆树,郑家庄还不缺玉米芯,原料本来就有,郑家庄在大清的时候就有做线香的技术,只是解放后就停产了——其实就是做,也很难大量难卖出去,因为烧香磕头的少了,但也没有完全杜绝,还是有很多人家在过年的时候点燃几柱香,以表示对神灵的敬意。榆树香还有个很大的好处,就是你平常的时候在屋子里燃一支,它散发的香味儿会让人感到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就是可以用来做熏香,所以郑家庄还是有偷着做香的。渐渐的,改革开放了,村子里做香的便多起来,听说他们的线香销售到了省城,可有谁会想到要把线香销售到大山里边呢?
    都以为大山里人口少,没有市场,但大山里的线香却贵的离谱……一块五一扎啊!出厂价才五分……多大的利啊!那时候一斤猪肉才七毛……
    小莹兴奋的睡不着觉,她鼓着个大肚子在附近走访调查了一番,发现村里卖香的就那一家,其余的小卖部根本没有,你就是想买还买不到呢,但是那家寺庙却香火鼎盛,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小莹就四处打听说你们的线香在哪儿买的,很多人就说了,说唉呀买线香很费劲的,得去林城,要不就去镇上,这村里也有家卖的,你如果等着用就去他那买,不过贵点,我们买的是一块二,他家卖一块五……
    九

    倒霉的王喜平,幸运的王喜平,在半夜三更出现在堆满积雪的山路上。暴风雪在他救小莹的时候就停了,到现在一直没下。王喜平下意识地抬头看天,深邃的星空悬着几颗孤傲的星。王喜平手里拿个手电筒,四下里照了照,发现他救小莹时的脚印还在,他捏着手电筒顺着自己的脚印向前走,终于让他找到了,他踩踏的一地乱七八糟的脚印。
    王喜平在脚印四周搜索,很快,他的手抓到了一个硬硬的冰凉的东西,他估计那是自行车把,等自行车全部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人……也太财迷了吧?瞧这一大包货,看起来像个小草垛,他提起来掂了掂份量,还真不算轻啊!这女人,要钱不要命啊!”
    王喜平扛起自行车,这家伙,比那女人还沉,唉!你说我吧,扛那个女人是蹭蹭的特有劲儿,让我扛这个……王喜平自嘲地笑了笑,再沉也得扛回去,不然那女人就白救了……估计她还得吃了我……
    扛吧扛吧,扛点这玩意儿还不是小菜一碟?自己是标准的军人,可是上过战场的……
    王喜平终于连车带货的出现在小莹的面前,自行车放在炕前有点挤巴,货物则全部放在了炕头上,王喜平早就给清扫的干干净净。
    小莹迫不及待地打开塑料薄膜,王喜平便看到小莹从里面拿出一扎扎的黄灿灿的线香,每一扎都像擀面杖那般粗,却跟筷子那般高,小莹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摞在炕上,像摞一座座金字塔,金黄金黄的金字塔在炕上摞的满满的,一股浓浓的香味儿钻入王喜平的鼻孔,好香啊!王喜平的眼睛被那些金字塔晃得睁不开,他眯缝起好看的眼睛看着着些金字塔说:“哎,我说你这玩意儿很像黄金……”
    小莹一听不乐意了,她白了他一眼说:“什么“你这玩意儿?”这东西能叫“玩意儿”吗?你说话注意着点,积点口德!你记住了,这是供奉神明的东西,你要尊重它……”
    王喜平一听赶紧认错,头点的像鸡琢米:“是是是,那个我错了,您教训的对!”
    小莹好像没听见王喜平的话,而是双手托着好看的腮帮子,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扇着长长的睫毛,定定地瞅着这些金字塔,她轻启小嘴幽幽地说:“要真是有这么多黄金就好了……”
    王喜平看着小莹,他被她的这个动作迷住了,他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他呆呆的站在炕前。小莹发了会儿呆,神游了一会儿,她思想回来了,她开始检查有没有被雪弄湿的,还好她包裹的严实,都很好,就是有点潮,不过没关系,在炕上多放回儿就好。
    王喜平说你和香都在炕上我在哪?我睡哪呀?这可是俺家……
    小莹不理,她就像完成了某项重大任务,伸了个懒腰长吁了口气便歪倒在炕头的被褥里面沉沉睡去。
    王喜平这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拍拍小莹好看的腮帮子,他看着熟睡的女人,好像几辈子没睡过觉似的。其实小莹是真病了,她经过昨晚的折腾,差点丢了命,身子刚暖过来,就跟王喜平吵了一架,看到王喜平端过来的面条,一阵狼吞虎咽,她把面条吃了个精光,连点汤都没留下,就差点把碗也吃了。吃完饭后,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虚弱的很,她又不敢睡,她等着王喜平给他把车和货找回来,她强撑着眼皮好歹等到王喜平回来,她又建金字塔,建完后她疲惫极了,她再也顾不上她曾经对自己的承诺——不在有男人的家里过夜。
    她吃过亏的,漂亮的小莹吃过亏,她的模样太招摇,没办法,她总不能把自己的容貌给毁了,她不舍得,她下不去手,但是那个村子发生的事让小莹痛下决心:永远不在有男人的人家过夜。
    可今晚,她累极了,她顾不过来了。
    王喜平看着熟睡的女人,他也累了他也困了,他看了看自家的大炕,除了摆的高高的满满当当的金字塔,再就是炕头上躺着的那个女人,没有他王喜平睡觉的地方,这女人,就这么把我的炕给霸占了,她霸占了整盘炕,可是,自己为什么不生气?还异常欣喜?还恨不得她永远霸占下去?是的,这女人……
    王喜平眼皮开始打架,他便把其中的一个金字塔转移到桌子上,自己倦缩着身子在金字塔空出来的一米见方的炕上睡了过去。
    王喜平一觉醒来便看到自家的木格子窗户棂上爬满了金灿灿的阳光,他坐起来,又看到满屋子金灿灿的金字塔,他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复又睁开,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王喜平看着躺在炕头上的模样标致的女人。她醒了吗?王喜平伏下身子,看她睡的正香,不对,她怎么睡的这么沉?好像……王喜平看着她绯红的脸和急促的呼吸……不好……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她发高烧了,这么烫,起码得四十度……
    王喜平吓坏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慌乱过,就是在战场上他脚踩着那么多的死尸,面对那么多的敌人他都镇定自若。可如今他面对这个女人,他乱了方寸,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总算镇定下来:还得救她,昨晚把她从鬼门关拽回来,今天就不能再让她进去,一定……
    王喜平关上房门,他踏着咯吱响的积雪去往村子的卫生所走去,路上的雪还是厚厚的,脚踩上去便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雪地上铺满了狗爪印、猫爪印、鸡爪印。这些印迹美丽极了。四周都是雪白的层层叠叠的山峦,附近的村庄、交替错落的房屋、树木、就连树上的喜鹊窝都落了厚厚一层雪,早起的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它们站在自家的屋顶上,树枝搭建的屋顶上的雪便扑簌簌掉落。
    一个冰雪的世界·。
    小莹在一个冰雪的童话般的世界里,在一处童话般的小房子里,在温暖的炕上,她昏睡着。她在昏睡中便看见一个壮实的像狗熊,一脸横肉的男人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还在滴着血的尖刀向自己猛扑过来,小莹举起手中的婴儿高喊着:“你再过来……再过来我摔死他……”
    @海州书生 2020-04-01 20:03:55
    那个年代的故事让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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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老师上午好
    十

    1985年秋。
    小莹终于在大山里的表哥家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这趟西山没白来,她不光收获了一个大胖儿子,还为自己探索出一条财路。她喜孜孜地抱着儿子坐在郑安华来接她的托拉机上回了郑家庄。
    一家人高兴的像过年,小莹的公爹还去村里做鞭炮的二愣子家买了两挂鞭,小莹的公爹郑喜顺去买鞭的时候二愣子正在锅台上热火朝天的炒炸药,听说他买鞭二愣子问:“叔啊!不逢年不过节的你买的什么鞭炮啊?”
    郑喜顺掩藏不住心里的喜悦,他满面春风地说:“嘿嘿,安华他媳妇生啦!是个带巴的,嘿嘿……”
    “奥,那敢情是个好事,得好好庆祝庆祝,这么地吧,叔,我再送给你挂小鞭,你多放会儿,热闹热闹。”
    说完他从炒炸药的锅台旁边的柜子上取出一大一小两挂鞭递给郑喜顺,郑喜顺四下里打量着这个小小的鞭炮作坊:这是三间低矮的土屋,屋顶铺的麦秸草早就沤烂了,腐朽的木格子的窗户棂子上连窗户纸都没糊,东屋炕上摆满了鞭炮,中间堂屋的北边靠墙也堆放着鞭炮,锅台旁几个破柜子里也塞满了鞭炮,堂屋里东边的锅灶用来炒炸药,西边的锅灶用来做一家人的饭食,锅灶旁边堆满了柴草。而西屋炕头上,却有几个孩子在玩耍!
    看到这家这么个状况,一丝隐忧爬上了郑喜顺的脸,他皱起来眉头说:“二愣子,你怎么把鞭炮和炒炸药的锅……还有孩子……呃……对了,你看看,还有这么多柴火都放在这一个屋里?我说你就不能分开放?”
    “唉呀,没事叔,没你想的那么危险!”二愣子说着叹了口气:叔啊!我这也是没办法呀!我就这一处房子,分开的话孩子没地方去。我这不是想要儿子,结果养了一堆闺女,四个闺女要吃要喝,叔啊!俺比不了你家,你家拿工资,俺家没别的收入,就指着这点炮仗换俩钱糊口。”
    二愣子一边说一边“哧啦哧啦”地翻炒着锅里的灰黑色的炸药,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他拿锅铲翻会儿便低头往灶口里填柴火,灶口里烈火熊熊。
    郑喜顺回去后就想着这家做鞭炮真的很危险,但是这东西来钱快,利润出奇的大,大的出奇的利润吸引着一拨又一拨前扑后继不怕死的财迷的人们,每到冬天农闲时就做着卖,年前就会发上一笔不小的财。但庄户人的防范意识太过薄弱,早就听说齐家庄子有几家鞭炮作坊被炸的掀了屋顶,人被炸碎了飞上天。但是很多人还是心存侥幸,总觉得这倒霉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郑喜顺开了个家庭会议,严肃指出一家人谁都不许去二愣子家,并且要离他家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十米……十米……我算算……咱家离他家还不到十米……不行,郑喜顺说:“咱申请宅基地盖新屋吧,咱离开这个地方,离二愣子家远远的。”
    “可是,”郑安华说:“咱家屋还很新啊!我跟小莹结婚时刚盖的……”
    “盖!坚决搬走!安华,咱不是没这个条件,咱家孩子多,咱盖出大的,十米宽的,多隔出几个房间来,眼看着闺女孩子大了,咱这屋也挤不下……就这么决定了,钱不够我这有……”
    郑喜顺说的不无道理,你们做鞭炮的不怕死,并不代表所有郑家庄的人都不怕死,郑家庄已经有很多需要申请宅基地盖新屋的人家,都搬离了鞭炮作坊附近,村长说,大家可以在自家老屋上面翻盖,不必另外审请宅基地,结果人家一肚子苦水,说村长啊,你有能耐把做炮仗的迁出去,俺就原地盖新屋!村长傻眼了,做鞭炮的人家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家里穷的连只老鼠都养不住,他们都是死猪,你爱怎么烫怎么烫,想让他们搬迁——没门!除非村里出钱给他们另盖新屋。
    可村里也有困难,一个村做鞭炮的好几家,总不能都给他们盖新屋吧?再说了,如果谁家做鞭炮村里就出钱给盖新屋,咱都做炮仗去,都让村里出钱盖屋,多好的事呀……
    就这样,郑家庄的人们,自然的把做鞭炮的人家给孤立起来了,二愣子家附近几乎没几家人家了。
    一家人达成协议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干开了。
    郑安华开着自家的拖拉机跟他爹两个人买砖、买瓦、买水泥檩、另外又去林城买了几十袋干洋灰,有了洋灰就得去买沙子,爷儿俩出去打听了打听,沙子还是抢手货,价格也不便宜,郑安华说爹,咱不如自己去河里挖,能省不少钱呢。
    郑家庄村西就有条河,那个时候没有工业污染,河里的水清澈见底,河底的沙子很细很纯,成片成片的沙子金灿灿的卧在河滩上,村里很多人家盖新房子都去河里挖沙,郑喜顺本想着去买点算了,可他看到很多人都去挖,从众心理催促着他,他开始蠢蠢欲动:毕竟这是唯一不用花钱的建材,它是大自然赐予郑家庄的人们得天独厚的条件,凭什么不去享受?
    那个时候小莹还没满月,天还不是很冷,还没有天寒地冻,大地更没有被冰封住,挖沙还来得及。爷儿俩商议过,别的材料都买齐了,就差沙子了,所以趁着地还没被冰封住把沙子挖出来,等来年开了春就起屋。
    爷儿俩兴高彩烈地开着拖拉机下了河滩。
    “哎呀,这沙子真好,真纯真细。”
    郑喜顺一边挖沙一边赞叹着,六十多岁的人了拿着铁锨干起活来就像个小伙子,他确实壮实的很。
    爷儿俩拉了一车又一车,拉到第五车的时候郑安华说,爹,我看差不多了,够用的了,咱拉完这最后一趟就先不拉了,他爹说行。
    事情就那样,没有任何预兆的,郑喜顺晌午的时候还喝了二两老白干,他还喜孜孜地抱着炕头上的大孙子亲了好几口,公爹亲完了孙子,郑安华亲完了儿子——这是爷儿俩每天必做的功课——且乐此不疲,惹的小莹的仨闺女撅着嘴老大不高兴,郑安华说:“哎呦呦,看你们一个个的哈,嘴撅的能拴住头驴,还吃弟弟的醋呢……”
    爷爷则一个一个抱起来各亲一口才算完成任务。
    小莹的婆婆则在一旁嗔怪地说:“看你爷俩的胡子,扎到俺孙子啦!”
    爷儿俩嘿嘿笑,婆婆也笑,笑的脸上的皱纹就像屋里那盆盛开的灿烂的菊花,在炕上做月子的小莹也是笑意莹莹,她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蘸满了糖,她想人生不就这个样子么?她有疼爱自己的丈夫、有明事理的公婆、有儿有女,她还有美丽的容貌,她就是生养了四个儿女都没有影响到她的美,她美丽依然。好事情几乎让她占全了,她觉得生活很是厚待她,她太满足太幸福了。
    正在她无比感谢生活的时候,生活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没有任何征兆的,快出月子了,她在家整理一些衣服,本打算出月子后好好洗洗自己,头发一个月没洗都粘成块了,她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臭臭的味道,夹杂着鲜奶的热烘烘的香甜的气息,炕头上的儿子偶尔的呀呀两声然后便沉沉睡去。
    @大钟919 2020-04-03 11:09:16
    学习、欣赏、品读、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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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老师雅赏,问好
    @YG农民工 2020-04-03 17:43:37
    小莹形象立体鲜明。分享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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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文友雅赏,互相学习
    @海州书生 2020-04-03 20:08:36
    那时生活艰难,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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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慢慢好起来
    @大钟919 2020-04-04 11:01:16
    清明祭祖,怀念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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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缅怀英烈,祭奠祖先,追思亲人……
    十一

    消息是郑安华的叔伯兄弟郑安国送进来的,小莹的婆婆正在堂屋拉着风箱做饭,郑安国匆匆忙忙进了院子,脸色很不好看,反正是白的像一张纸,小莹的婆婆就问:“安国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郑安国看着他白发苍苍的三大娘欲言又止,他在想这事他该怎么开口?怎么开口才能让三大娘和小莹嫂子把悲痛降到最低?
    他越是吞吞吐吐越是暴露了他的不对劲儿,他三大娘停止了拉风箱,她一只手摁着风箱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她看着郑安国说:“安国你有什么事你就说,别捂着盖着!”
    郑安国再也忍不住,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的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他哽咽着说:“三大娘,俺三大爷和安华哥在河沿上拉沙子……拖拉机翻河里去了……你快和俺嫂子去看看吧……”
    小莹在里屋就听见堂屋里说话的声音,此刻她早已挎出房门,郑安国的话她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有点不太相信,她愣愣地站在屋门口:“什么?你说什么?你安华哥出事了?你三大爷出事了?这是不是真的?不是!绝对不是真的,开什么玩笑!”
    刚才还被幸福感充的满满的小莹不相信郑安国的话,从云端冷不丁跌落的感觉击的她晕头转向。可是慢慢的,她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胸口,胸口里蹦跳的心脏被揪的紧紧的,她和婆婆踉踉跄跄地跟在郑安国后边往河沿上走,婆婆的两只三寸金莲歪歪扭扭、一步三摇,好像随时就会歪倒在路边,但是她马上又协调起来。婆婆的脸色白的像一张纸,小莹觉得自己的脸色也白的像一张纸,因为她感觉自己被那只无形的手在揪紧了心脏之后,她的血脉就不流通了。小莹一直在想安华你可千万不要……你可千万要顶住……
    郑安华躺在沙滩上,他抬头望着蓝蓝的天空,一只鸟儿忽闪着翅膀在他头顶飞翔,一群人在挖着他家拖拉机后车斗里倒出来的沙子,他知道自己的爹在沙子底下埋着,他知道村里人在挖沙救他爹,他不知道爹现在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爹你可一定要顶住,你得顶住,咱爷俩还没处够,爹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我要你活着出来,活着从沙子里出来,爹……
    郑安华又看向自己的身体,怎么还……只有上半截?下半截呢?怎么看不到?还没有一点知觉?我的腿呢?我的腿?在哪?郑安华仔细看去,看到的是自家的拖拉机的车头正趴在自己的双腿上面,他想起来了,他是想跳车来着,可他的右腿刚骗过方向盘他就连人带车翻进了河滩里,他来不及逃脱,双腿硬生生被轧粘乎了,因为他看不到自己的腿,腿变成肉泥了,包括骨头,都碎成了渣!
    连郑安华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驾驶技术高明的很,开拖拉机就跟玩一样,可以说是闭着眼都能开,可今天,他努力想把方向盘扳回来,可是方向盘今天一点也不听话,一点也不听话……
    郑安华只清醒了一分钟便再次陷入昏迷,旁边的人抬车头救他,可是,那个年代,没有救援的机械,完全靠人力,郑家庄的老少爷们儿,硬是合力把拖拉机头给抬起来,把郑安华拖出来,大家看着下体血肉模糊的郑安华忍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边挖沙的也挖的差不多了,小莹和婆婆赶到的时候,人们刚好用铁锨把小莹公爹的身体给挖了出来,老人静静的躺在沙滩上,没有丝毫的生命迹象,但他的样子安详极了,好像在说,我睡一会儿就起来,起来挖沙子盖房子。
    小莹的婆婆走近了,她双腿抖抖索索地走近自己的老伴儿,突然她两条腿一弯,整个身子像条麻袋一样倒了下去。
    小莹是从拖拉机开出的斜坡下的河滩,听他们说郑安华刚把拖拉机从斜坡开上河堤,开到河堤跟河底距离最高的位置翻下去的。她看到她家拖拉机翻下去的河堤是这么的高,高的让小莹看着一阵眩晕,这是条不祥的河,这里是不祥的河沿,公爹在这丢了命,丈夫……已开始被村里人张罗着送往医院,公爹的大哥二哥还有四弟,还有公爹的一大堆侄子们都在忙禄着,死了的,安排后事,活着的安排医院。
    小莹看到郑安华的时候,他已经被从拖拉机头里面拉出来,他闭着眼睛,惨白着没有血色的脸,小莹看到他的下身,双腿以下都是粘粘的血肉和碎了的骨,裤子和血肉还有骨头都混合在一起,粘粘腻腻。小莹只觉得自己的腿也只剩粘粘的血肉和碎了的骨,她好像没有双腿般地瘫在沙滩上,她爬到郑安华近前,她的眼泪像郑家庄小河里的水,哗哗地流到郑安华惨白的脸上,她颤抖着双手捧着他的脸,她仿佛看到丈夫对着自己眨着眼睛在调皮地笑,还说:“老婆,我什么都不会,你教我呀?”

    十二

    林城县人民医院里,病床上躺着郑安华,医生们说要给他切腿,要把腿都切去,说不切不行啊,骨头和肉都碎了没法子接呀,再说他还失血过多……签字吧,不签连命都没了。小莹抖抖索索的签上自己的名字,感觉自己在签生死簿……
    医生们在手术室切腿,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半躺着张小莹,她不吃不喝,奶水回流了回去,大姑姐陪着她,哄着她,拍着她的背……
    儿子在家饿的嗷嗷哭,二大姑姐只得买来奶粉喂养着自己的侄子,炕头上还躺着小莹的婆婆,旁边围着一堆闺女。
    婆婆从那天公爹去世后就躺下再也没起来,不吃不喝好几天了,全靠着挂吊瓶维持生命。三个大姑姐分了工,老大在医院陪着小莹和郑安华,老二在家看着孩子陪着老母亲,剩下的老三就两头跑,传信。
    今天三姐传信来了,说儿子喝奶粉喝不下,说能不能让小莹挤点奶回去,小莹捏了捏自己干憋的双乳无奈地说:“没奶水了。”
    俩大姑子又是一通劝,说你再不吃东西怎么行?孩子需要你啊!不管安华怎样,你得好好活着,你不能再垮了,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四个……
    小莹想起了还没出满月的儿子,她的眼泪再次顺着腮帮子流下来,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喂不饱你,儿子对不起……
    突然她心念一转,不行!我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不吃东西?我是傻子吗?为什么不吃东西?我真傻,我不吃东西安华就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吗?如果真是那样,那我饿死都无所谓,可是,我的吃不下饭对丈夫来说起不到一点作用,反而倒是让自己的儿子没的饭吃,张小莹,你是个十足的傻瓜笨蛋。
    张小莹变了,她变的大吃大喝,她跟几个大姑姐说要吃鸡、要吃猪蹄、要喝鲫鱼汤……她要让回去的奶水再回来,她要让奶水丰盈起来,她做了四次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能吃过,她想她一家人就剩她一个顶起事来的人了,她必须把家撑起来,她想只有她强大起来,安华才会好起来,儿子才会有饭吃……
    可是,让她揪心的是,安华被截去了双腿,郑安华被切掉了双腿后还没醒过来,她说郑安华你个混蛋!你为什么一直睡一直睡?你为什么不睁开眼?你睁开眼郑安华!我要你睁开眼!郑安华!你去黄泉,就是走到半路我也要把你叫回来!郑安华你回来!郑安华你回来……
    小莹把鸡汤鱼汤骨头汤喂到郑安华的嘴里,把奶水挤到玻璃瓶里,三姐拿着玻璃瓶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
    张小莹又对生活充满了感恩,她感谢她的三个姐姐,一直不离不弃地细心地照顾着小莹的全家,如果没有她们,她的生活还不定糟到什么程度,姐姐们,谢谢了。
    可是郑安华,你还不醒来,你个混蛋!你给我醒过来!你……张小莹郑坐在床边絮絮叨叨,突然间郑安华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他瞪着小莹说:
    “你为什么不停的叫我回来?你叫我干啥?我在阴间走的好好的,你说你就一个劲儿地叫,叫的我心烦,我不想理你你知道不?我不想回来你知道不?我……我在那边有腿,可我回来就变成没腿了,我不想做个没用的残废,你却偏偏叫我回来当残废!张小莹,你烦不烦?我说你烦不烦?”
    小莹高兴的哭了,她抱着郑安华又哭又笑:“大姐,快来看,安华醒了,她醒了。”
    姐姐端过来一碗鸡汤高兴的说:“安华,好弟弟,快喝碗鸡汤补补。”
    “姐姐,她太讨厌了,是她一遍遍叫我回来的,我才不愿意醒过来呢,在那边多好,在那边有腿……”
    “快别说傻话了,你知道你媳妇为了让你醒过来一天24小时守着你,是天天叫,她为了能让你吃东西,她一勺勺喂你喝汤,她把饭嚼碎了喂你,你说你吧,昏迷着,吃起东西来倒挺香……”
    “可是姐姐,我没有腿了,姐姐,我没腿了……”郑安华开始呜咽。
    “你没腿?咱爹都没命了你知道不?咱爹都上了五七坟了,你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你还那么多事事。人家小莹辛辛苦苦伺候你,你醒过来就怨人家,你呀,可真不知好歹……”
    大姐一番说辞说的郑安华嚎啕大哭:“爹呀,我对不起你呀爹,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把车开到河里,是我把车翻下了河堤,爹呀……爹……”
    郑安华一哭,大姐也掉开了眼泪,小莹更是收不住闸,她哭的肝肠寸断。
    郑安华一边哭一边说:“你说你……叫我就叫我吧……还一个劲儿地骂我混蛋……”
    小莹正哭的起劲儿,听了郑安华的话她“扑哧”笑了,眼泪还在眼眶里打着转。
    郑安华说:“我逗你玩呢,你以为我真不想回来呀,嘿嘿,我怎么舍得我这个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漂亮媳妇儿?我走了,岂不是让别的男人捡了便宜?再说了,我还有四个宝贝孩子呢,我呀,听见你叫,我就对黑白无常说:“我是不是寿限没到啊?你听我媳妇一直在叫我呢,黑白无常说,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叫叫叫,叫的人心烦!得了,你快回去吧,省得再听那娘们儿叫唤!不过我可跟你说啊,你回去可是半截人,你得做好思想准备!我就说了,半截就半截吧,半截也能看到你不是?反正眼睛又没瞎……”
    十三

    生活给了小莹当头一棒,打的小莹晕头转向,她懵了,她手足无错,但她很快就清醒了,因为她明白,她懵也罢、手足无错也罢,都于事无补,她唯一要做的事让自己坚强起来,她需要撑起这个家。她每天忙忙禄禄不停歇,婆婆的状况呢,她在姐姐们的照料下已经下炕了,她可以帮小莹做顿饭,但是她神态萎靡、丢三落四、有时候还呆呆地发愣,小莹明白,她根本就没有从失去老伴的痛苦中走出来,人年纪大了,更受不得突然的生离死别,小莹心疼婆婆,她每天一有空就陪婆婆说话,还让三个闺女天天围着奶奶转。
    直到有一天老太太明白过来,她看到儿子生活不能自理,她跟老伴说:“你先走了,走了就走了吧,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你,但不是现在,现在咱儿子还需要我,这个家还需要我,安华瘫炕上,拉尿得人伺候,小莹一个人忙里忙外,都快把她累垮了,我得帮帮她……”
    婆婆蔫蔫答答了一段日子后,突然有一天她精神饱满起来,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衣服穿的板板正正,她从早上起来就帮着小莹照顾郑安华,她给郑安华端便盆,郑安华说娘你不要干这个,他娘说我为什么就不能干这个?你小时候我给你把屎把尿,现在就不能给你把屎把尿了?儿子,你给我好好保重身体,我和小莹一起照顾你。
    郑安华说娘啊,我罪过呀。他娘说什么罪过不罪过的,快别胡说八道了。
    小莹的生活慢慢地步入正轨,郑安华下不来炕,就让小莹把院子里树上挂着的玉米棒子拿到屋里,他坐在炕上剥玉米粒,有时候坐久了双腿的横截面就有点疼,他就用被子把自己围起来,以保持自己的坐姿,但他每天都乐呵呵的。小莹每次在外边忙禄回到家中,就能看到丈夫那等待和关切还有微笑的眼神,他总会说:“回来啦!今天怎么样?累不?累了我给按摩”
    然后小莹就坐在炕沿上,郑安华就捏着她的膀子,捏来捏去捏来捏去,小莹感觉舒服极了,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光。
    虽然小莹很努力地忙活,但家里的经济却下滑的厉害,首先是公爹不在了,公爹的退休金没有了。小莹太贪心,之前包了好多地,大部分是公爹和丈夫干,现在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有些就撂荒。最主要的,是小莹做生意时缺了郑安华那个好帮手,她干起来有些吃力,以前都是郑安华帮她收鸡蛋,她一天去一趟县城卖,现在得她自己把鸡蛋收齐了,第二天再去,一来二去,她收入减了半。
    孩子她不担心,以前是三个闺女都在爷爷奶奶的照顾下长大,可以说是娇生惯养的三个公主,如今,儿子可能得在姐姐们的背上长大了,自己根本顾不过来,婆婆得照顾郑安华,兼着做饭洗衣服帮着干农活,没办法,小莹得更加吃苦耐劳,得勤俭节约,她从此过上了精打细算的生活。
    可小莹不怕,她什么都不怕,再大的磨难终会过去,儿女们总有一天会长大,她等待着他们长大,小莹信心满满。

    第二年,儿子快满一周岁,小莹给孩子断了奶,让他学习吃东西。秋庄稼已收完,地里的麦子都种上了,就只有北坡一块地里种的地瓜还没刨,她想着切成地瓜干,晒干了冬天可以煮着吃,小莹就把那片地里的地瓜都切成地瓜干,秋后的太阳还带着一丝暖,再加上秋风吹,三天后地瓜干就干透了,小莹把地瓜干收回家存起来。
    一切都忙完了,每年一度的农闲来到了,小莹想再去收鸡蛋,却发现今年林城的菜市场上一下子冒出了好多鸡蛋贩子,并且这里边还有她们郑家庄的。竟争激烈了,小莹卖的量少了,生意一下子难做起来。这行不能再干下去了,她开闯了卖鸡蛋的先河,那么再从她这结束——张小莹退出了鸡蛋市场。
    那么,今年干什么呢?小莹看着在炕上蹒跚学步的儿子,突然想起了她在大山里躲计划生育时看到的大庙,那边的香……对了……香……
    她要卖香,在当地,卖香不能说“卖”,要说“送,”“送香”就是送财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是说起来好听,图个吉利。
    小莹把想法一五一十地说给郑安华听,郑安华说:“山高路远,你会很辛苦……”
    小莹两眼放光地说:“辛苦我不怕,关键是得挣到钱,这样吧,我先去少进点,就骑咱家那辆大轮自行车,我去大山里头试试。
    郑安华说:“山高路远,你会很辛苦,如果我好好的,我陪你去,小莹,是我拖累了你……”
    小莹捂紧了他的嘴打断了他的话说:“不要说拖累的话,不要再说,我只希望我送香回来能看到你,你在家好好的等着我……”
    郑安华握着她的手说:“我会让你看到好好的我,那么,你也要好好的回来,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着你平安回来。”
    小莹说干就干,她进了一匹榆树线香,用个大化肥袋子装好,另外为了防雨,她在包裹外边包了好几层塑料薄膜,一切就绪后她想起了自己的吃饭问题。
    山里边的村子没有饭馆,她想起了她收藏的地瓜干,她把地瓜干煮熟了晾透了,然后用块干净的布包好带在身上。
    在后来的送香路上,这薄薄的、白白的、圆圆的地瓜干为她解决了大问题,确实是,有时候她走在半路,前后看不到一个村庄,她肚子饿,她就掏出地瓜干来吃。还别说,这东西既当点心还能像饭食一样充饥,吃起来甜丝丝,咬起来硬邦邦,像嚼着一块糖。
    从那后小莹就习惯了每次送香都捎上一大包地瓜干。
    @大钟919 2020-04-06 11:20:25
    开心品读,欣赏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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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老师支持……下午好!
    @春光辉耀 2020-04-06 19:09:54
    支持!
    欣赏!!
    大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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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支持!
    十四

    小莹第一次站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前,她抬起头,看着一只鸟儿扑楞着翅膀冲向碧蓝碧蓝的天空,有几朵棉花团似的白云悬挂在蓝天上。而远处的山尖上,一窝窝一簇簇一层层红的黄的色彩点缀其中,红黄绵延着,起伏着,向着小莹所在的村子漫过来。村中有几株银杏,正忽闪着细细碎碎的小扇子,轻轻的随着秋风摇动。小莹被这美丽的秋景勾引的有些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呐喊:“久违了!大山!我又来了……我来看你……你也看我……”
    这是自己的第一份生意,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小莹激动完之后脑子回到正事上来,她心里敲着鼓,如果被拒绝了怎么办?还会有信心干下去吗?会!一定会有信心再干下去,做生意你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人都买你的东西,像当初她卖鸡蛋,不也是有人看看不买嘛!唉呀怕什么嘛!张小莹,做买卖还能难得倒你吗?你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啊!啊哈哈!这还叫生意?只能说糊口,自己是为了糊家里那几口人的嘴,为了那几口人的嘴,张小莹,拿出你的勇气来。
    想到这小莹轻轻推了推那两扇木门,“吱扭”门开了,小莹两手扶着门框朝院子里喊:“家里有人吗?我给送财来了……”
    刚说完,从里边出来个小脚老太太,她说:“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小莹满脸堆笑地说:“大娘,我是送香的,您老需要这个吗?”
    小莹早就准备好了几扎线香托在自己的手掌上面,她说:“你看,大娘,就是这个。”
    老太太看着小莹手里拿金灿灿的线香一下子两眼放出光彩来,她说:“姑娘啊,你是送香送财的?”
    “是,大娘,我是送香送财……”小莹老老实实的回答。
    老太太明白了,她拿起小莹手中的一扎线香放到鼻子上陶醉的闻了闻,然后她问:“多少钱一扎?
    小莹说:“大娘,别人是一块五,您就给我一块二,另外,大娘,您是我的第一位顾客,不管你买几扎,我都另外送您一扎?您看行吗?”
    “行啊行啊,你给我来五扎……”
    老大娘很痛快的要了五扎,小莹高兴极了,她把六扎线香放到老太太手里说:“大娘说好了送您一扎,您看好了哈!”
    她没有拒绝我,她要了五扎,天那!我以为她要个一扎或者两扎就够了,没想到这老大娘给我开了个好头,小莹心中乐开了花。
    小莹做成了第一单生意,她开心的推着车子往另一户人家走,刚走没几步,大娘在后边叫她:“姑娘,你回来……”
    小莹吓了一跳,她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她心想:这老太太是不是感觉要多了要退货……唉!管它呢,退货就退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小莹刚想到这儿就听老太太说:“姑娘你住下,俺邻居想要几扎香。”
    小莹一听,高兴的差点蹦起来,老天,原来是这样啊!
    就这样,小莹第一次进的一百扎线香在一个村子里全部卖光,临走时还有没买到的,一再地叮嘱小莹:“你下次可一定再来啊……”
    这个冬天她的生意出奇的顺利,小莹收获了个盆满钵满,她终于让家里那几口子有了糊口的余粮,她也有了余钱,所以第二年的时候小莹把家里安排妥当后,又捎着自己煮熟了的地瓜干,带着满满一大包线香向着大山深处进发。
    @大钟919 2020-04-07 11:39:19
    清明阴雨过,阳光灿烂来,
    新周问声早,祝友天天好!
    -----------------------------
    多谢老师的诗句,阴霾终会散去,阳光回来了……
    十五

    又是一个多彩的秋。小莹骑在车上走走停停,路两旁的树上,枝枝叉叉已渐渐染上一层薄薄的黄,远处的山一层一层铺叠过来,带着星星点点的红,还轻透着一抹绿意。“山里的景就是好看”,小莹轻叹着,夜色渐浓,她忍不住下车,把车子支在路边,她裹紧了红方格呢大衣,把扣子系的紧了些,准备找地方住宿。
    在跑到第五趟的时候天开始冷下来,小莹走到一个偏僻的村子的时候天已黄昏,她刚在村子里转了两圈,黑夜便像一片浓浓的墨向着小莹压过来。小村四周都是山,好像到那边是一片很大的森林,没有人烟了。小莹决定在这个村选户人家住下。她推开一户人家的门,里面没人应声,小莹再问:“里面有人吗?”
    还是没人应声,小莹想门是开的呀,里面肯定有人,可能是正在做什么事没听见。小莹就试探着往里走,一直走到堂屋才看到里屋出来个男人,黑炭一样的男人,那男人看到小莹后眼睛立马睁的大大的,他吃惊地说:“好个漂亮的娘们儿!”
    小莹看男人眼神里慢慢的升起了一股欲火,他眼珠子开始发红,“不好!”小莹暗叫了一声然后扭头便走,男人从后边抱住了小莹:“你留下……”小莹挣扎着说:“你放我走…”
    男人的胳膊像钢铁铸成的一样,他紧紧地箍住小莹,在小莹耳边说:“我可以给你钱,今晚在这住下,我给你钱……”
    小莹无力地挣脱着,她眼泪流下来了,她哀求着说:“大哥大哥你放我走,求你大哥,你放我走吧,求你了大哥!”
    男人不放,他说:“我求你留下来,我求你……”
    小莹不挣扎了,她说,你现把手放开,你力气那么大,我也跑不了,要不咱俩商量……男人的手慢慢松开,小莹得了个空,用手猛的抓向男人的裆部,男人“唉呦呦”惨叫着捂着下身瘫了下去、
    小莹趁机逃了出去,她推起自行车慌不择路,她想着她必须离开这个村子,或者说找个善良的人家。可是天都黑了,她该去哪里?
    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山、黑黢黢的树,脚下的路坑坑洼洼,她一路跌跌撞撞。不知不觉,她离开了这个村子,鬼使神差的,她越来越走到靠近森林的地方,她终于看到一幢房子。
    这是一幢不小的房子,小莹看到里面隐隐约约的亮着一盏油灯,气派的房子气派的院落,连小莹都惊讶这大山里边还有这么大的房屋,一砖到底的墙面,玻璃大窗,小莹推了推两扇宽宽的木门,里面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小莹一听是女人的声音,她的心放回肚子里,不管怎样,有女人的人家一般都坏不到哪了去,山里边人朴实……
    小莹推着车子往里走,果真有一个女人迎了出来,因为她家是点的油灯,院子里不算亮,小莹看不太清女人的模样,
    小莹说:“大姐,是我,我是过路的,想借个宿,您看行个方便,让我住一宿吧!”
    女人在黑暗中打量着小莹说:“怎么了?没地方住了?可我这不方便留你,你还是走吧,去别家看看。”
    小莹一听人家不要她她急了,说:“大姐大姐我求您,我真的没别的地方可去,您知道的,这附近就您一户人家,我一个女人家孤零零的,在这山里边还不得叫狼吃了?大姐您就行行好,留我住一宿……”
    女人顿了片刻说:“进来吧。”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也许他今晚不会来,但愿吧……”
    慌不择路的小莹千恩万谢,她把车子停好便跟随着女人进了堂屋,发现堂屋得有十米宽,好宽敞啊!去年自家也想着盖十米宽的大房子,可公爹和丈夫出事,盖房的事就耽搁了。
    “啧啧,好宽敞的房子,”小莹赞叹着说:“大姐,就你一人在家吗?”
    油灯下面,女人穿件红花棉袄,面目清秀,但她的瘦削的脸有些苍白,她说:“我和我儿子”。小莹跟着女人进了东边的里间,果然在炕头上躺着个不到半岁的婴儿,此刻正鼓着胖嘟嘟的小脸睡的正香。
    女人说:“你吃饭了没?没吃饭我家里有,你吃点。”
    小莹赶忙说:“我吃过了吃过了,您只要让我睡到明天早上,明天我一早走,我给你钱。”
    小莹说着掏出十块钱递给女人,女人没接,她说:“算了,都是女人,你也不容易,睡吧……”
    小莹不光是累了,她还一直忘不了那个黑炭头般的男人的事,她受了点惊吓,她顾不上别的,岂不知,更大的惊吓在后头。
    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山、黑黢黢的树,脚下的路坑坑洼洼,她一路跌跌撞撞。不知不觉,她离开了这个村子,鬼使神差的,她越来越走到靠近森林的地方,她终于看到一幢房子。
    这是一幢不小的房子,小莹看到里面隐隐约约的亮着一盏油灯,气派的房子气派的院落,连小莹都惊讶这大山里边还有这么大的房屋,一砖到底的墙面,玻璃大窗,小莹推了推两扇宽宽的木门,里面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小莹一听是女人的声音,她的心放回肚子里,不管怎样,有女人的人家一般都坏不到哪了去,山里边人朴实……
    小莹推着车子往里走,果真有一个女人迎了出来,因为她家是点的油灯,院子里不算亮,小莹看不太清女人的模样,
    小莹说:“大姐,是我,我是过路的,想借个宿,您看行个方便,让我住一宿吧!”
    女人在黑暗中打量着小莹说:“怎么了?没地方住了?可我这不方便留你,你还是走吧,去别家看看。”
    小莹一听人家不要她她急了,说:“大姐大姐我求您,我真的没别的地方可去,您知道的,这附近就您一户人家,我一个女人家孤零零的,在这山里边还不得叫狼吃了?大姐您就行行好,留我住一宿……”
    女人顿了片刻说:“进来吧。”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也许他今晚不会来,但愿吧……”
    慌不择路的小莹千恩万谢,她把车子停好便跟随着女人进了堂屋,发现堂屋得有十米宽,好宽敞啊!去年自家也想着盖十米宽的大房子,可公爹和丈夫出事,盖房的事就耽搁了。
    “啧啧,好宽敞的房子,”小莹赞叹着说:“大姐,就你一人在家吗?”
    油灯下面,女人穿件红花棉袄,面目清秀,但她的瘦削的脸有些苍白,她说:“我和我儿子”。小莹跟着女人进了东边的里间,果然在炕头上躺着个不到半岁的婴儿,此刻正鼓着胖嘟嘟的小脸睡的正香。
    女人说:“你吃饭了没?没吃饭我家里有,你吃点。”
    小莹赶忙说:“我吃过了吃过了,您只要让我睡到明天早上,明天我一早走,我给你钱。”
    小莹说着掏出十块钱递给女人,女人没接,她说:“算了,都是女人,你也不容易,睡吧……”
    小莹不光是累了,她还一直忘不了那个黑炭头般的男人的事,她受了点惊吓,她顾不上别的,岂不知,更大的惊吓在后头。
    @春光辉耀 2020-04-08 19:22:38
    支持!
    欣赏!!
    大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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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春光老师支持!上午好!
    @大钟919 2020-04-09 10:56:26
    学习拜读,欣赏支持!
    -----------------------------
    非常感谢大钟老师支持鼓励!上午好!
    十六

    小莹在炕尾上睡了一会儿,睡着睡着便感觉尿泡被尿液充的满满的,她小腹鼓起来,说真的她是真不想起来去厕所,大冷天的她懒的动,但她又不敢再睡,她怕尿炕,所以她就微闭住双眼,就想着等会儿再去,再等会儿……憋不住了……她睁开眼睛,看到这家的堂屋里亮起了一盏油灯,一线红红的光顺着门缝挤进来,小莹便听见有女人压低着嗓子说话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惊恐。女人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小莹感觉到了女人抖索的身子和惨白的脸。
    “了不得了!你身上怎么那么多血!俺的亲娘!你还带着刀子!俺的亲娘!你又作孽了!”
    “他娘的今日运气不好,那爷仨不好对付,叫他们拿出钱来,他们仗着人多,不把俺放在眼里,我可跟你说哈,那爷们儿是真有钱,你看看……”
    小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小莹从他说话的语气里感觉出了恶,是的,一股恶气在这宽大的屋子里弥漫开来,小莹感觉这屋子冲满了凶险,此刻的她不敢睁眼,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你伤到他们了?”女人战战兢兢,凭感觉不是伤害那么简单,否则他不会拿回那么多钱来,但女人还是心存侥幸,希望他没有伤到人。
    “杀了!估计现在那仨人的肉都给狼吃了!”
    “老天爷……”小莹听到女人一声惊呼紧接着便不是人声地嚎叫起来:“你杀人?你……你……你杀人了?”
    此时此刻,躺在炕上的小莹就像躺在一块寒冷的冰块上面,她冷汗直冒,浑身颤抖成一团,她牙齿打着战,小莹看到自己躺着的冷冰冰的炕上钻出了无数把寒光闪闪的刀子,刀尖眼看要扎进自己的肉里。
    小莹微微侧着脸,看向炕头上熟睡的婴儿。
    “他娘的!那仨是倒霉,在深山里迷了路,你说他们在哪儿迷路不行?偏偏在老虎口,老虎口那有狼,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虎口那一年到他见不到一个人影,所以你放心,没事,那仨死了也是白死,没有人知道的。哎,我说,你得让我进屋啊,我也累了一天了,想歇歇……”
    “你还是走吧!”女人颤抖着嗓音说。
    “我说你就让我在你这住一宿,明天我就走。”男人说。
    “不行,你不能住这,我不要你住这,你走!”女人说。
    “哎我说臭娘们儿,不住这我住哪?这儿有我的儿子,这就是我的家,你是我老婆,我凭什么走?”男人说话不中听了。
    “儿子是你的,可我不是你老婆,你记住陈三光,我不是你老婆,是你强奸了我,是你强奸我才生的孩子,我不要你住在这儿,为了孩子——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如果你真的心疼儿子,你就赶快走!”
    女人好像没有刚开始的恐惧,她斩钉截铁地说:“你走!赶快离开这儿,我不想让儿子见到他的杀人犯的爹!”
    男人好像怔住了,他没再开腔,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给我弄点吃的,我再看一眼孩子我就走,我要求不过份吧!”
    “锅里有地瓜,你捎上两个,儿子你就别看了,捎着地瓜赶紧走!”女人说道。
    小莹好像明白过来了,女人不让男人进屋,不是为了保护孩子,而是在保护她……
    小莹刚要庆幸,却料不到男人推开门进了屋,一股浓烈的刺鼻的血腥气扑进来,血腥味灌满整个屋子,她一阵恶心,强忍着不适一动不敢动。男人拧亮手电筒照了照炕上,然后拿出火柴“呲啦”一声点亮了油灯,小莹看到自己的紧闭的眼皮上面泛起了一片红色的光……
    男人看着炕头上熟睡的婴儿,他附下身子,摸了摸婴儿的脸蛋,又在婴儿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他突然看见了睡在炕尾的小莹。
    “这个女人是谁”男人有点紧张地问。
    小莹还是紧闭着眼睛装睡,可尿泡里的尿液却兜不住了,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泄千里,小莹的被窝和她的秋裤全湿了。
    但小莹不敢动,她感觉到男人扭曲的脸,血红的眼,和壮实的雄性的身体。
    她继续装睡。
    男人端过煤油灯,仔细端详着小莹的脸,女人在一旁颤抖着说:“不许碰她!”
    男人端详着小莹的脸,他说:“为什么不许碰?她是谁?”
    “不管是谁你都不许碰!”女人还是颤抖着说,她好像觉的自己这话说了也是白说,但她还是想护住小莹,一个外乡来的女子,做点小买卖糊口,着实不容易,陈三光!你不能逮着谁就祸害谁……
    男人好像没听见女人的话,他看着小莹的脸说:“这个女人的小模样真俊,不是真俊,是非常俊……”好久没碰过女人了,一股欲火不管不顾的焚上了他的身体,他就像一只发了情的狗,兽欲难耐,他告诉女人:“你让我走,可以,但是你得让我上了她,你得让我泄了心口的这股火,不然我就赖在这儿,我赖在这儿,对你对他都没好处。”
    “我说你就放过她吧,”女人开始乞求:“你赶快走……”
    男人好像没听见女人的话,他爬上了炕,他开始往小莹被窝里钻,一边钻一边对女人说:“哎我说,你要想看好戏你就看,不愿看就滚那屋去,别防碍我好事……”
    一股逼人的杀气和血腥气向这小莹压过来,此刻小莹再也不能装睡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就往炕沿下边跳,,男人一把拽住了她:“你给我回来,我跟你说,乖乖的,听话,老老实实的,我给你留个全尸,不然,我把你也碎尸万段,剁吧剁吧喂狼!”
    女人听了这话惨白的脸更加惨白,她依旧颤抖着说:“你连她也不放过吗?”
    “我干了什么她全都听见了,还留着她干啥?去报案么?”男人已经丧心病狂。
    小莹看着男人的这张扭曲的、狰狞的、可怖的脸,她反而冷静下来,他是个杀人犯,他已经杀过三个,不在乎多她一个,这种状况,无论她怎么做,都在劫难逃。真的逃不掉了吗?真的要把命丧在这儿了吗?我家里还四个孩子,我孩子们的爹还需要我,所以我必须活着回去,可目前的状况来看,对自己非常不利,怎么办?
    小莹转了转眼珠子,她想她必须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越镇定活着的几率就越大,反之,她越是慌乱她小命弄不好就交待在这荒山野岭了,她想起了躺在炕上的丈夫和四个幼小的孩子,她不能坐以待毙。想到这她稳了稳心神说:
    “大哥,你看哈,我一个外乡人,做点小买卖,到您家门上了,你总不能让我死在这儿吧?况且我刚才睡的死死的,你说什么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见,我说你就放过我,我离开你这个家门,再回来都找不到地儿,我不会乱说话的,求您了大哥,您放了我。”
    小莹拖延着时间,想着对策,正在这时,炕头上睡觉的婴儿醒了,他睁开黑亮黑亮的眼珠瞅着屋里的每一个人,然后哼哼唧唧哭起来,胖胖的脸蛋扭曲着,小莹说:“孩子醒了,大概是尿了,大嫂子,给孩子换尿布吧……”
    女人回过神,她去到炕头上,看了看蹄哭不止的婴儿,她说:“尿片子在西屋晾着呢,我去拿。”
    女人出去了。
    这边男人还在拽着小莹的秋衣秋裤,小莹说:“我也尿裤子了,我秋裤全湿了,你等等,我擦干净。”
    小莹说着就在炕上划拉,边划拉边说:“哎呀我的棉袄呢?”
    男人说:“你快点……”
    小莹说:“你急什么,得让我擦干净,不然一股子尿骚气,多扫兴……”
    小莹说着说着她蹭到了婴儿的身边,她抬起头看着玻璃窗外对男人说:“你快看,天井里怎么进来那么多人啊?啊?”
    男人慌了:“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他爬到窗台那往外看,就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小莹突然间抱起了炕上的婴儿。
    她抱着婴儿迅速跳下炕撤到堂屋,此刻女人正站在堂屋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莹。
    男人从玻璃窗看向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回过头就看到小莹手里抱着自己的儿子跑了——虽然是强奸得来的,但他是自己的骨肉,男人发现上了当,他恼羞成怒!
    小莹抱着婴儿去开堂屋的木头门闩,男人已经跳下炕从里屋出来,他操起了堂屋最北边桌子上放着的一尺多长的尖刀,小莹看到了尖刀上的干透了的斑斑血迹。
    “把孩子放下!”男人厉声暴喝。
    “放下?哼哼!”小莹冷笑着说:“放下他我就没命,你说我放还是不放?”
    小莹把手掌张开放到婴儿的胖乎乎的脸蛋下面那细小的脖颈那,好像她随时一使劲,婴儿的脖颈就会“咔嚓”一声断裂!她的脸变的可怕。
    男人嘴角浮出一抹冷笑:“呦呵?臭娘们儿,还跟我来这一套?他娘的老子是刀尖上滚过来的,还怕你这个?”
    小莹看到男人举着斑斑血迹的尖刀向自己走过来,小莹看到那血,她害怕极了:
    十七

    这是那三个人的血!小莹想:张小莹,千万不要怕!不要怕!怕你就输了!怕你就得死在这儿,为了不让自己死在这儿,必须要战胜恐惧!必须!
    小莹得感谢这家堂屋的宽度,使得她跟男人拉开一段距离,如果不是那样,那晚她可能就跑不了,也许她早已沦为刀下鬼,或许早已成为野兽口中的美餐了。
    看到男人慢慢向自己逼近,小莹脑子飞速的旋转:不能让男人靠近!想到这小莹突然把孩子高高举起来,她大声喊:“你再过来!过来我就摔死他!我跟你说,你听着,我既然敢在你这住下,我就有住下的胆儿,我的同伙马上就到,我们约好了在这会合,我告诉你,我是专门偷孩子的,我曾经摔死过三个孩子,我偷个男孩子就卖钱,偷个闺女就摔死!我说的你爱信不信!不信我就摔给你看!”
    小莹把婴儿举过头顶,作势就要摔下去!婴儿眼看着就被摔作一摊肉泥。男人看着硬邦邦的水泥地,好像看到儿子被摔的血光四溅……他突然蔫了下去,身子萎靡了。他把刀子扔在了一边。小莹举着孩子高喊:“给你三个选择:一、放过我,让我抱孩子走,然后你媳妇儿跟着,等跟到我安全了,我把孩子还给她让她带回去。二、我把孩子抱走,我养着,放心,我会好好把他养大。三、前两条你必须答应一条,否则我就摔死他!我摔死他,我跳崖……她妈的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反正我摔死过三个孩子,反正我……
    她哪有摔过孩子呀?她想如果男人实在是不顾这个孩子的死活,她也不会摔死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小莹的疾言厉色,脸扭曲着,狰狞的可怕!她对女人说:“给我打开门,快点!”
    女人慌乱地拉开门闩,小莹抱着孩子来到院子里,她离男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越远她越安全,她稍稍松了口气。
    小莹在心里呐喊着:孩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利用你,是你爹他不放过我,孩子我知道你无辜的很,可我更无辜,你爹要害我,我也是没法子,孩子你放心,我不会摔死你的,我也有孩子,我四个呢,我怎么会忍心弄死你,我是利用了你,我利用你吓唬你爹,我看出来了,你爹他很在乎你,我想我会得救,但是你得配合……呵呵,你这么小,怎懂得与人配合?小莹侧着脸,拿眼角瞅着男人,见那男人在堂屋里正绝望的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下,小莹轻轻地把孩子揽在怀里,对着孩子可爱的脸蛋展开一个微笑,然后又不由自主的亲了一口,小莹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喜欢小孩子呢?自己生的自己喜欢的不得了,别人的也喜欢,唉!
    力气与智慧并存的小莹终于赢了,男人答应了第一条,不过他要小莹保证让孩子平安回来,小莹说只要你保证我的生命安全,我保证你的孩子平安回去。
    这是小莹在送香路上遇到的最为惊险的故事。小莹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只穿着一身秋衣秋
    裤,秋裤还被自己的尿液浸湿,她披头散发,紧紧抱着婴儿在黑夜的山路上狂奔,黑黢黢的树木向身后飞过去,半个月亮挂在天上,它看着历险的小莹,为小莹照出一条逃生的路。女人骑着小莹的自行车紧紧的跟随,小莹说我要的不是你跟着我,你得带领着走出这座山。
    天亮的时候女人带着小莹终于走出山谷来到一个小镇。小莹后怕极了,她心有余悸,拍着自己的胸口,抖抖索索地说我安全了吗?女人说算是吧。小莹说那你把衣服给我找出来。小莹穿上棉包服还是感觉冷,她上牙磕着下牙,把怀里的孩子小心的递还给女人,然后她附下身子在婴儿的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婴儿裂开嘴笑了。小莹对女人说,你回去吧,回去劝劝他,让他投案自首,杀人偿命,何况他还杀了仨,够他死三次了。另外,我可告诉你哈,他可不是善茬,你回去还得小心
    女人说,我不想回去了,我也不敢回去,当初是他强奸了我,我才生下的这个孩子,我也想逃跑……
    小莹说,你想逃跑?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可是背着三条人命啊!还在乎你一个吗?
    女人说那我怎么办?女人哭了。
    小莹说:“看你能不能狠的下心,狠的下心的话你现在就去派出所揭发,他那种情况一揭一个准,他跑不了!你要去现在就快去!
    小莹陪着女人来到了这个乡镇的派出所,所长一听什么?还有个大案子?三条人命!赶紧的先抓来再说。
    警察们全体出动,所长打电话向林城县公安局汇报,一通忙乱之后大家整装待发正要出门,发现派出所的院子里跪着个人
    女人吃惊的捂住了嘴巴:“陈三光……”
    男人说:“我想来想去还是来投案自首吧,我知道我做错了,我该了结了,就是判我死刑我也认了,不过小琴,拜托你把孩子养大,不要告诉他有一个杀人犯的爹……”

    十八

    经历了两次虎口脱险的的小莹才知道江湖有太多的风雨,江湖太多凶险,江湖有太多的惊心动魄。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像的那般美好,很多事情不是她表面上看到的风平浪静,还有很多的暗流汹涌,那些表面上善良的脸,也许背地里躲藏着恶,那些恶人,也许会从心底释放出人性的最后的善良。

    小莹没敢跟郑安华说她在送香路上遇到的凶险,但她每次想起那晚上的两件事,就像恶梦一样,她感觉心口堵得慌,心口像被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她后怕极了,她想把心口的那块巨石卸下来,她没有人可以诉说,她梳理了她所有的亲戚朋友,没有一个合适的,她总觉得她无论跟谁说谁都会把事情捅到郑安华那里,因为他一旦知道就会担心的要命,也许就再也不允许她出去送香了。所以她只能把事情闷在心里。
    小莹想,难道就再也不能去送香了吗?难道再去送香还会遇见恶人吗?再遇见怎么对付?自己是做生意的,总不能整天为性命担忧啊!
    小莹纠结着,就在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来的时候,她看到村里来了一个要饭的,弯着要拄着棍子,重要的是他的打扮,他的打扮让小莹灵机一动,小莹什么也不顾的跑回家,在家里翻箱倒柜地说:“你说你郑安华,给我买这么多好看的衣服,你看这一件一件的,我都穿不过来。”
    郑安华坐在炕头上看着小莹笑。他说:“你穿什么都好看,我就是喜欢给你买,可惜呀,现在是想买也给你买不了喽,你呀,就放着慢慢穿吧。”
    小莹说:“我不穿了,从今天起我不穿好看的衣服,我哪件难看穿哪件……”
    小莹不敢跟郑安华说她在送香路上遇到的凶险,但她舍不得让挣钱的机会就那么白白溜走,所以她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小莹把公爹之前穿过的旧棉袄撕把了撕把,扯的露出白花花的棉絮,她又在大口子上粗针大线的补了好多个补丁,补丁补的乱七八糟,她又把郑安华的一条好端端的裤子给剪了好几个大口子,然后又补上了补丁。
    小莹又找了块破布,也剪了几个窟窿也补了几个补丁。她把这块破布当围巾用来包头,当小莹穿的比乞丐还像乞丐的时候,郑安华坐在炕上笑的半截身子直抖,他说:“小莹你这是干嘛?你这打扮可丑死了,不过看脸……”
    “脸怎么了?”小莹照了照镜子,才看到自己粉白的脸俊俏的眉眼跟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一朵美丽的鲜花,被插进了乌黑发臭的粪泥,小莹转了转眼珠子,她跑到锅台那里,从灶口上摸了一把,然后往脸上一抹,她进屋叫:“郑安华,你还认识我吗?”
    郑安华看到小莹坐在炕上,他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哭了:“小莹,真是难为你了,你是那么的爱美……”
    张小莹穿着乞丐服去找金秀,金秀是她的表妹,跟她一样也嫁进了郑家庄,小莹本不想把送香赚到钱的事告诉任何人,可金秀有次看她带了那么大一包香出门,她就软磨硬泡得问她,说姐呀你要上哪里去卖呀?
    小莹终于还是妥协了,毕竟是表姐妹,她狠不下心来,就把送香的路径说了,末了小莹一再嘱咐说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小莹说姐我谁都不说,不过你得带我去……
    可这个浪妮子跟着去了大山里边就走了歪门斜道,说她也不听,小莹让她气的不行。

    金秀自打去送香后就打扮的一天比一天妖艳,她的外表越来越像极了那些俗不可耐的女人。这次小莹穿成这样也是想告诉金秀,咱不要太招摇了,你也可以改变改变自己的着装,不要再穿的像个随时被人上的不正经的女人……
    金秀看小莹进来吓了一大跳,她以为来了要饭的,她还拿了块馒头准备扔给小莹,结果小莹一开口说:“金秀,是我,还真把我当成要饭的了?”
    金秀一声惊呼便捂紧了嘴巴说:“天哪!小莹!你看你怎么打扮这样啊?真的很像个要饭的。”
    小莹笑了。她说:“嘿嘿,我要的就是这效果,怎么样?”
    “你这是穿的谁的衣裳?我怎么看着像是你公公之前穿过的棉袄。”
    “就是我公公的棉袄……”
    “啊?你穿死人的衣裳……”
    “你可不要这么说,这棉袄是俺公公活着的时候穿的,怎么会是死人的衣裳?”小莹不乐意地说。
    “也是哈,理是这么个理。”金秀说。
    小莹看着金秀,脸上搽的白粉厚厚的,像用泥板给抹上去似的,眉毛画的乌黑,眼影打的乌黑,像被人捣了一拳,那嘴呀,猩红猩红的,小莹说:“金秀,你今天吃的什么饭?是不是吃的死孩子肉?”
    金秀说:“什么死孩子肉?没吃,你才吃死孩子肉呢!”
    “没吃你嘴怎么通红?就跟吃了死孩子肉似的。”小莹揶揄着说。
    “红吗?我怎么没觉得?”金秀说着抓过镜子照了照:“是红点了哈。”她又拿纸擦。
    “我说金秀啊,咱出去大老远送那点香不容易,咱赚钱的同时得保证人身安全,所以咱一定不能招惹事端,我说金秀啊,咱再出去你能不能别把个脸抹的像个面缸似的,别把个嘴弄的就跟吃了死孩子肉似的,你就洗洗你的脸,穿的破一点,咱安安稳稳的挣俩钱,咱正儿八经的过日子不行吗?”小莹苦口婆心地劝啊!
    金秀却慢慢鼓起了嘴:“小莹,我没做什么啊?就是喜欢化个妆。”
    她不承认,她就是不承认,直到那天她跟一个男的被人家老婆堵在屋里的炕头上……
    @大钟919 2020-04-11 10:26:58
    月四风光好,周六问声早,
    品读精佳作,学习莫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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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好,老师,向老师学习……
    十九

    小莹是在1980年嫁给的郑安华,那时小莹二十岁,郑安华二十四。郑安华是在婚后第五年出的事故,那年郑安华二十九,小莹二十五。
    小莹是在1986年开始送的香,那时郑安华刚好三十,小莹二十六,大女儿五岁。二女儿四岁,三女儿三岁,儿子一岁。
    小莹是在送香的第二年上出的事,出事后她便回了趟家,回家后她想找个伴也行,便带上了金秀。两个人跑了一个冬天,小莹又赚了个盆满钵满。小莹从穿上乞丐装送香后就再也没被男人骚扰过,尤其是她满脸的锅底灰,很多男人见了她还避之不及,唯恐被传染上脏臭。有的男人就瞄上了浓妆艳抹的金秀,金秀继续堕落着。
    小莹呢,她从那次遇见了那个黑炭头和那个杀人犯之后,她是再也不在有男人的人家过夜了,她走进一个村子,专门找那些年龄大的老太太,有些实在是太老了,老的都快走不动了,小莹还给人家洗衣服做饭伺候人家,末了还给人家买上点心,再给人留点钱,她倒成了仗义疏财的大侠。有时候金秀嫌老太太家脏,不愿住,小莹强拉她住,小莹说:“你负责睡觉和吃饭,我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我收拾干净了你再上炕。”
    小莹说:“那倒好,不过小莹,你说你住在这给点住宿费就得了你还买那么多东西,你吃亏不吃亏呀?”
    小莹笑笑说:“不亏,一点都不亏,这叫有钱花在正经地方。”

    小莹在暴风雪中遇见王喜平是在她送香后的第三个年头,那年小莹二十八,王喜平那年三十二。
    王喜平从小父母双亡,吃大桃园村百家饭长大,十八岁那年,他光荣的穿上了军装,80年,他上了云南前线,凭着作战勇敢而数次立功,他在战场上无数次抢救伤病员,伤员一旦落到他手里,他是一定把战友们背回去,他好像天生有那个功能,喜欢救人的功能,只要是他救过的战友都活了下来,只要是王喜平救过的伤病员,无一例死亡。因这,上级把他特调到医疗队伍里面,他跟着那些医生护士们奋战在第一线,有时候前方子弹在飞,伤员倒下,他冲过去,背起来就跑,那些受伤的战友们一看救自己的是王喜平,心里就乐开了花,悬着的心立即放回肚里:伤员只要碰到王喜平,无论上到哪里都死不了……
    王喜平呢在前线呆了好几年,本可以早早跟着原部队回后方的,但前线指挥部不舍得放他,就让他继续留在了前线。可留着留着,就留到了战争结束。
    王喜平跟着部队回了后方。
    这王喜平回到原部队,回到部队后他被批准回家探亲,回家后的他请了木匠师傅给自己打家具。王喜平就看那师傅用的电锯很好玩,他就趁木匠师傅不在的空当,他启动了电锯,
    你说他启动就启动吧,让电锯转两圈他看着过过瘾也就得了,可他偏不,他还拿起一块木头往飞速旋转的电锯上拉,这一拉不要紧,把自己的右手食指给锯掉了。
    你说锯掉就锯掉吧,可以去医院费点事遭点罪把断指再接起来,可他那个断指掉到地下后就在地下乱蹦跶,就像条蹦跳的鱼儿,你说巧不巧,不知从哪跑来一只猫,它可能觉的好玩还是就是把断指看成了一条鱼,它“蹭”的跑过去叼起断指就跑,它顺着墙头爬上屋顶,在房顶上溜达,猫的胡子和嘴巴上都是血。王喜平捧着鲜血淋漓的手疼的冷汗直冒,脸色苍白,木匠朝着屋顶大喊:“你那个死猫,你给我下来!你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猫还“喵喵”叫了两声,它听见木匠叫它它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的,他叼着断指跳下房顶窜了。
    等到村里人围追堵截把猫逮住后,它口里的断指早被它嚼的稀烂,王喜平一看,完了,这辈子就这样了,成残废了。
    王喜平不但没了一根手指,还被迫脱下了军装,你想啊,没有了食指他怎么扣枪的扳机啊?就这样,他带着军功章回了老家。
    转业后的他在林城有了一份工作,他去报到的时候提了一个要求,说能不能先让他回村呆两年再去上班,他说他在战场上见多了生死,他身体很不舒服,很紧张,想放松放松。实际上他是让战场上的销烟和血雨腥风搞的太疲惫,他想歇歇。领导批准了,说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内必须回来。

    王喜平回村的时候就三十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县上有份工作,都以为他回家务农了。他没有父母,还缺着一根手指,按说是个残废,可他外表俊朗刚毅,很多姑娘还看上他了,媒婆们说亲的快踏破他家的门槛了,可他一概不感冒,好像对女人没什么兴致,后来本家二婶子问他,说你打算怎么着啊?真想着打一辈子光棍?你怎么对得起你地底下的爹娘?王喜平说二婶子我听你的,我相亲。
    可他相一个看不中,再相一个还看不中,一直到了88年,他都三十二了,他还是没为自己谋一个老婆,没有一个像样的家。
    他老是这样,就有人说他没有什么那方面的功能,还有人说他的那玩意儿在战场上被打飞了。但也有不信的,就非得看上他的,死活要跟他的,就在他救小莹之前,那场暴风雪之前相的那个女的,就死活看上他了,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反正就是一点都不想跟那个女人过一辈子,一点都不想。
    也许是他上辈子欠下张小莹的债了,需要他这辈子来偿还吧。

    二十

    他望着躺在炕上发烧发的昏昏的小莹,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转来转去。村里的赤脚医生王小义给小莹打退烧针,退烧针打完半小时退下去了,小莹脸也不红了,可过一会儿又返上来,小莹没命地折腾,一会儿昏迷一会儿清醒,王喜平站在炕前揪着自己的心,他就像自己发高烧一样,难受的扯着自己的旧军装的领子。小莹滴水未进,他也没吃一口饭,没喝一滴水,嘴唇上起了一大溜燎泡。他说,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我为什么救你回来?你病倒在我家炕上,你为什么还不好起来?我为什么要喜欢上你?你看你躺着生病的样子,多么的让人心疼啊!我的心感觉要碎了……
    王喜平附下身子看着小莹生动的脸,你为什么如此的美丽?你美得就像从天庭上掉落在凡间的仙女,你是仙女吗?不是的话你从哪里来的?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对你动了心?我己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你!我爱上了你!你为什么那么美?美得惊心动魄,你惊了我的心了,惊了我的魂了,你这个外乡女人……
    可小莹什么都听不见,除了偶尔说句胡话,三年前所发生的事在她潜意识里出现,她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她到底经历了多大的风险才能够死里逃生,那件事藏在她心里的某个角落挥之不去,她独自一人承受着,她承受的好苦,她没有一个人诉说。
    她在高烧里面,她好像又回到了那间气派的大房子,那个女人瘦削的苍白的脸,那个男人壮实的像狗熊一样的身体,那个狗熊一样的身体上满满的杀气和血腥味……男人身上满满的杀气和血腥味还有他手里的一尺多长的滴血的尖刀……还有那个救了她一命的婴儿……
    小莹多么想郑安华在她身边,她潜意识里是需要郑安华在她身边的,告诉她说小莹别怕,有我呢,有我在他不敢伤害你。小莹高喊:“安华救我,安华抱抱我……”
    “救我……抱抱我……!”
    张小莹坚强的太久了。也许一个人撑起一片天,撑的太久了,熬的太苦,当她潜意识里遇到依靠的时候她就会去呼唤,去呼唤那个让她想休憩的港湾,她是真的需要休息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正直愣愣瞅着小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王喜平忽然听见小莹闭着眼睛喊叫:“救我!抱抱我!抱抱我!”
    王喜平愣愣地瞅着这个美丽的外乡女人,她在不停地喊叫抱抱她,看她的样子好像受过很大的伤害,这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抱抱?
    张小莹浑身颤栗,她一直闭着双眼喊着,连嗓音都在抖动:“抱抱我……”
    王喜平爬上炕,他把小莹从炕头上抱起来,他把她揽在怀里,紧紧的抱着,他感觉她身子在抖,她缩在他怀里像一只受伤的小羊羔,与昨晚的凶巴巴样子完全判若两人。王喜平抱着她,用手捋着她乌黑的秀发,小莹慢慢的安稳下来,她像个婴儿般睡在他怀里,王喜平就那么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一直抱着……一直抱到小莹突然睁开眼睛,她一看自己躺在男人的怀里她勃然大怒“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又抽在了王喜平的脸上。
    王喜平彻底懵了,这个外乡女人,你这是干啥呀?刚才还好好的,拼了命的让自己抱,好家伙,一觉醒来翻脸不认人了。
    小莹哭喊着:“你又占我便宜……”然后她两眼一闭自己拱进王喜平的怀里呼呼睡去。
    王喜平感觉自己像做了个梦,他狠命掐着自己的腮帮子,疼的他呲牙咧嘴,再看看怀中的女人,睡的那么可爱,他挨了她一记耳光,他希望她再次醒过来,哪怕她再给他一记耳光。
    张小莹依旧缩在他怀里沉沉的安睡,直到赤脚医生进来,王喜平说:“小义,你帮个忙,帮我弄点吃的,我快要饿死了。”
    小义医生说:“你把她放下不行吗?”
    “我不敢,她害怕,我不敢放下她……”
    “我看你是喜欢人家,嘿嘿……”
    还好,大桃园村赤脚医生是王喜平的叔伯侄子,叔叔一声令下他怎敢不从?只见他笑嘻嘻的给小莹打完退烧针,便去到灶房拉着风箱咕咚咕哒了一通,然后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进了屋,面条上面还卧着俩像白玉一样的荷包蛋,
    “叔啊,你说你家里的煤气罐你也不用……”小义说:“你这顿饭做的我烟熏火燎的……”
    “我没说让你烟熏火燎啊,煤气罐你可以用啊!哈哈!男人都不愿意做饭……”
    “谁说我不愿意做饭?做给小婶子吃我一百个愿意。”小义顽皮地说。
    “谁是你小婶子?啊?谁是你小婶子?”小莹突然从王喜平怀抱里睁开眼睛,她挣脱开王喜平的怀抱就想下炕去打小义,小义说:“婶子婶子我没说。”
    王喜平抱着肩膀坐在炕上看着小莹追打王小义,王小义慌忙摆着手说:“小婶子,我错了小婶子……”然后背起药箱子像兔子一样窜了。
    小莹看王小义走了,她转回头,看到了炕沿上的面条,她端过来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然后她打了个饱嗝回去继续躺在了炕上的被子上,她说:“我是不是发高烧了?”
    “你是发高烧了,你都三天了,好一阵坏一阵的。”王喜平说。
    王喜平也呼噜呼噜吃完了面条,他实在是饿坏了。他吃完了面条,满眼含笑地瞅着眼前这个女人。
    怕再挨一耳光,他就这么笑着看着她,看她下炕穿鞋,去外面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然后回屋找了个小包袱皮,从炕上的金字塔上拿起一扎扎线香包到包袱里面,她挎着包袱就要出门。
    王喜平问:“你干嘛去?”
    小莹说:“送香”
    小莹走到院子里,便感觉浑身轻飘飘的,脚下踩的雪像踩在棉花上面,她发烧发的没有一点力气,但是她得挣钱啊,那个男的不是说了吗?我都三天没送香了,我迷糊了三天,我还躺在他怀里,我为什么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这男的不会也是坏人吧?可是,不像啊!这个怀抱好温暖,好像躺在他怀里就什么都不怕了,对,什么都不怕!可是他为什么紧紧地抱着自己?不对,刚才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做梦了?他压根就没有抱我?对,就是在做梦!
    小莹想着,管他呢,现在清醒了,可别让他再占便宜了,嗯,就这么着,先去送香,再去找家老太太家住下,对,不能再在他家住了,这样会很危险,男人都是危险的动物。
    @大钟919 2020-04-13 11:50:48
    周一打卡,品读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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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老师临赏,问好!
    @海州书生 2020-04-13 12:42:49
    穷人的天堂在哪里?在穷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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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生老师说的是,穷人心里如果没有三寸天堂,也许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二十一

    小莹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她一边送香一边寻到一家孤寡老太太,她撅着嘴默不作声的把王喜平家的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老太太家,好像王喜平跟她有多大仇似的。王喜平可怜巴巴地央求小莹:“我说你能不能不走?你住我这儿不行吗?”
    小莹撅着嘴说:“你光占我便宜……”
    “我哪有占你便宜了?是你自己要抱抱的,我都冤死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抱抱啊?我怎么不记得?”小莹理屈,她还嘴硬,然后推起自行车就走,我是要抱抱了,我好像说过这话,可我要的是俺丈夫郑安华抱抱,不是要你的抱抱,是你趁人之危……
    张小莹在老太太家住下了,她看着山里的厚厚的积雪,早已阻断了她下山的路,心想索性就安安稳稳的住几天,好好休息休息,然后在这个村子把香分一分。
    小莹又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起来就把老太太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然后又帮老太太煮了一大锅地瓜,烀了一大锅玉米饼子。山里边因地势原因,不长小麦,或者很少有麦田,大部分种地瓜和花生,所以山里人一年到头很少吃到白面,他们用花生换白面,但是换的少,他们就用地瓜换玉米面。
    所以山里的日子有点清苦,这使小莹想起在王喜平家吃的面条,他可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吃了,小莹想着,两眼便呆呆地发愣。
    王喜平确确实实把家里仅有的那点挂面都煮了。他呆坐在炕上,看着小莹曾经躺过的炕头,看着小莹吃过面条的碗,他把碗拿起来放到自己的嘴边,放到鼻子底下闻闻,他好像闻到小莹的香气。他把碗放下,然后钻进被窝,被窝里有小莹身体的味道,女人特有的香味儿,王喜平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紧紧的,他想起他抱着小莹的柔软的身体,他抱了她三天,三天哪!这三天彻底击垮了他男人的意志力。他没有了战场上的钢强,他没有了铁骨铮铮,他让小莹那柔软的身子给融化了,他想小莹,想小莹的柔软,想小莹的美丽绝伦的脸,想小莹柔软的发丝,他想她的一切,他躲在被窝里泪流满面。
    他想,你这个外乡女人,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我不信你一点都不想我,你这个外乡女人。
    小莹呢?她躺在老太太家的炕上,老太太睡着了,她干瘪的没牙的嘴巴吹着气,睡的很是香甜,老太太的的嘴角绽开一个微笑,她好像做梦了,也许她梦到了自己的过去,看她在笑,她在梦里一定很开心,她脸上的皱纹都被笑意填平了,老人家,你当年一定很幸福。
    小莹睡不着,从她在风雪中遇难,她被王喜平救起,她就在她怀里缩了三天,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除丈夫之外的另一个男人,她竟然被除自己丈夫之外的另一个男人拥抱,她感觉她错了,她痛恨自己,怎么可以对丈夫不忠?张小莹,你水性扬花!你不守妇道!你十恶不赦!
    可是为什么?自己脑子里全是他?是他的拥抱吗?自己有多久没被狠狠地抱过了?郑安华,自从他被截去了双腿,他就再也没有抱过她,三年了,郑安华给予自己的,只有精神上的安稳,自己也没想过要再次从他身上获得性方面的快感。张小莹有时候就想,郑安华对自己不错,自己一辈子也就这么着了,就这样过下去吧!很快,她想着想着便睡着了,因为她太累,需要她做的事情太多,她一天到晚忙的像个陀螺,她顾不上别的了。
    可是,王喜平唤醒了她,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欲望,她想他了。小莹睡到半夜里坐起来,痛苦的抱着双腿:控制对他的想念吧,这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再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她不能对不起郑安华,她必须忘了她!必须!
    张小莹开始盼望,盼望着路上的积雪快点融化,她要逃离大桃园村,她要逃的远远的,她永远不要再回来,她恨不得生上双翅飞出大山,飞回郑安华的身边,她恨不得现在就躲在郑安华的怀里,郑安华的半截身子的怀抱,才是她最该呆的地方,她要赶快走,她可以不赚钱,可以不做生意,只要能离开这里。
    可是她走不了。
    没办法,小莹就在村子里送香。还好,这个村子把小莹那一大包榆树香给分销了大半,有的人家十扎十扎的买,也许村子太偏僻,村民们买东西不太方便,所以很多人家就多存了些,那些曾经摆在王喜平家炕头上的金字塔此刻都进入了大桃园村的各家各户,在各家的炕头上摞起了一个个的小小的金字塔。小莹没剩多少货了,她想着等路上能走了她就顺原路下山回小桃园村,找到金秀,两个人一起往回去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把剩下的香全部处理掉,她就可以回家了,就可以见到盼她回去的丈夫和孩子。
    我想回家了,郑安华,我想家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的渴望回家,就连……就连三年前我差点遇难我都挺过来了,可是这一关我却快挺不过去,郑安华,我想你了……
    二十二

    太阳从东边山上爬上来,红彤彤的像个大鸡蛋黄,慢慢的,鸡蛋黄懒懒地射出耀眼的光线,照到大桃园村的人家的麦草屋顶上,屋顶上的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顺着屋檐滴落,屋檐下面便流淌着一条细细的小溪,等太阳转到正南方的时候,屋檐下的水滴便滴的更快,更起劲儿,随着太阳转到西边,水滴越滴越慢,越滴越慢,最后凝结成一条条比拇指粗的晶莹剔透的冰柱,冰柱悬挂在屋檐上,有的人家房檐低矮,冰柱便垂落在地,像一片被冰冻住了的瀑布。
    小莹一大早起来,她打开屋门,便看到冰柱垂直排列着挂在堂屋屋门口的屋檐下面,冰凌的下端已经戳到了地面上,它们摆的整整齐齐,好像列队的士兵,又像在屋门口挂上了晶莹的门帘。小莹看这门帘把屋门口整个全堵上了,便在堂屋灶间找了根烧火棍,然后拿个簸箕接在下面,她挥舞着烧火棍,像《杨家将》里的烧火丫头杨排风一样噼哩啪啦一通乱打,冰柱被敲的断裂,哗啦哗啦落到簸箕里面,小莹端着满满一大簸箕冰凌走到院子外面,像端着一簸箕水晶。随着哗啦一声响,水晶卧在了在了院外的墙根下的冰雪里面。
    站在大娘家就能看到来时的山路,小莹手里拿着簸箕向着山下望去,发现山路上影影绰绰有人影在晃动,路上有了人的脚印。是时候了,该走了。
    吃过早饭后小莹收拾了收拾东西,她依旧穿起了她的补丁衣裳,围上了补丁头巾,然后在大娘家的灶口那摸了一把锅烟灰抹在脸上,小莹俊俏逼人的脸变得脏兮兮。收拾停当后她告别老大娘,推着自行车下了山。
    她走了。王喜平呆呆地看着小莹推着车子的身影在白雪皑皑的山路上越走越远,他难过的擦了擦眼角的泪:你不走不行吗?你留下可以吗?不要走!不要走,我舍不得你……他喃喃着,像失去了他最心爱的东西。
    小莹的身影渐渐模糊,渐渐的便成了一个黑点,然后她拐了一个弯便再也看不到了,王喜平失魂落魄,他回到家看到自己的自行车,忍不住灵机一动: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山路上虽然有了人的脚印,但还是很不好走,小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推车缓缓的前行,生怕一个不小心翻进路边的沟里,好歹路是下坡路,她不用太用力,小莹脚踩在积雪上面,雪没过了脚脖子。自行车的轮子在雪地上压出一道深深的车轮印。
    小莹推着自行车走到一个地方发现这个位置有点熟悉:是了,自己差点在这被雪埋葬,自己差点在这见了阎王,自己差点变成“死倒”,差点成了孤魂野鬼,要不是那个男的……那个男的……他救了我一命啊!小莹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连着一串往下滚落,噼噼啪啪掉到脚下的雪窝里,雪窝被砸出一个个细小的深坑……

    走了大半天,小莹终于看到了一个村庄的轮廓,是小桃园村,小莹越是走近越是心潮澎湃:金秀,金秀你还在吗?我回来了,我历尽艰险回来了,这一次我又差点没了命,金秀,你知道不?我差点跟你一样犯错误,金秀,得亏我把持的住,我没走歪路,还好,还好,庆幸的很,我没有对不起郑安华,我囫囵个儿回来了。
    金秀看到小莹惊讶地张大了猩红的大嘴说:“唉呦俺的个老天爷来,你还活着啊!”
    小莹气的瞪了她一眼说:“怎么?你还盼我死啊?”
    “谁盼你死啦?真是!哎,你这些天去哪了?”
    “被雪堵在大桃园村出不来了呗,还能去哪?”
    小莹回答说,说完她便感觉疲惫的很,她双手捂嘴打了个哈欠便一头扎在炕上便睡了过去。
    @春光辉耀 2020-04-15 18:58:23
    支持!
    欣赏!!
    大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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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好
    @海州书生 2020-04-16 12:32:58
    山芋曾经是农民的主要口粮,一天吃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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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一天吃三顿很正常,就是吃的够够的,有些人吃出肠胃病……
    二十三

    山村的夜静悄悄的,偶尔有呜呜的风吹过,吹的光秃秃的树枝一动一动的,远处山林里传来几声夜猫子那凄惨的叫唤,房顶上有猫跑过去,踩的积雪顺着屋顶扑簌簌掉落,村子里传来几声狗吠。
    半夜里,小莹一觉醒来,她还是被一泡尿给憋醒了,她揉揉眼睛从炕上爬起来,半闭着眼去到院子里放水。回来时发现炕上就睡着她和吴大娘两个人,这时吴大娘也醒了,小莹说:“大娘,金秀呢?”
    吴大娘从被窝里坐起来,她拢了拢蓬乱的白发,拿件棉袄披在身上,然后她叹了口气说:“唉!你说金秀啊,从你走后就没回来睡过。”
    小莹心里一惊:“大娘,那她在哪里睡啊?”
    吴大娘无奈地说:“小莹啊,你快劝劝金秀吧,你说她招惹谁不行偏偏去招惹三柱子,其实也不是她招惹三柱子,是三柱子看上她了。三柱子他老婆是个厉害的主,他老婆这不前些天回娘家,被大雪留在她娘家回不来,两个人这就反了天了,是天天晚上腻歪在一块儿,是分都分不开了。我劝她她死活不听,还说三柱子他老婆就是再厉害她金秀过几天就走人了她上哪找去?金秀有时候回来换换衣裳,打扮打扮,吃点饭就走,有时她就在三柱子家呆一整天都不回来。小莹你劝劝她,三柱子他老婆也快回来了。”
    “大娘你的意思是金秀现在在三柱子家?”
    “十有八九在那。”吴大娘肯定地说。
    两个人话刚说完,就听小桃园村子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女人的惨叫“啊!……”那声音在寂静的寒夜里划破夜空,传进小桃园村每个人的耳朵,睡着的和没睡的都起来了,大家穿好棉衣出了们。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
    “好像是在三柱子家,快去看看……”
    小莹也听见了那声惨叫,她怎么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不好!”
    吴大娘说:“坏了坏了,说曹操曹操到,三柱子他老婆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去……”
    小莹来不及想别的,她快速穿上衣服趿拉着鞋子跑到大街上,看大街上好多人踩着咯吱吱响的积雪向着一个地方跑去,小莹跟在他们后面跑,跑到一个地方发现灯火通明,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拿着手电筒。所有的光线共同对着一个人——一个被人们围在中间的人。
    小莹钻进人群,看到被围在中间的女人披散着头发,看不到脸,却看到光光的身子,一丝不挂地倦缩在冰凉的雪地上,她浑身颤抖,旁边一个女人,确切地说,是个半男不女的女人,因为这女人长得人高马大,身子骨壮实,除了她的头发还算长,不过头发剪的乱糟糟的,胡扎煞着,再就是身上穿件红棉袄,这两样代表她还算个女人外,其它的,像脸,满脸横肉,还疙疙瘩瘩,眼珠子鼓的像俩蛤蟆眼,大嘴咧的也像个蛤蟆,总的来说这女人就是张蛤蟆脸配了个人身子。
    只见她脸色铁青,嘴里还叼着根烟卷,她拿两手指夹着烟卷吸了一口,然后脚便朝着雪地上的光身子女人狠狠踢了过去,一边踢一边骂:“我叫你贱!我叫你犯贱!偷汉子偷到老娘头上来了,你也不看看老娘是谁!你竟敢欺负老娘!啊!你个烂货,谁给你的肥胆?你个贱货烂货浪女人……”
    围观的人只顾看热闹,没人上去拉架,只有一个男的,呃……也光着身子,抖抖索索地站在一边,他想过去护住女人,被那个蛤蟆脸女人一脚踹到雪窝里,然后爬起来,又跑过去,再次被踹再次过去。终于,他锲而不舍的成功的跑到光身子女人跟前,趴在光身子女人身上护着她。
    蛤蟆脸女人看到自己的朝夕相处的丈夫如此的护着着个外乡女人,她更加火冒三丈,只见她毫不留情地把光身子男人从光身子女人身上抓起来,像提溜一只小鸡一样扔回院子里关上大门。女人高声喊叫:“三柱子,等会儿跟你算账,今儿个我先拾掇这个不要脸的浪娘们儿。
    小莹赶紧跑过去,她扶起光身子女人,低声叫她:“金秀,金秀是你吗?”
    光身子女人抖成一团,她掀起头发抱住小莹哭:“姐,是我呀……”
    蛤蟆脸女人转身一看,怎么还多了一个人?她怒冲冲地吼道:“你是谁?不管你是谁!你给我少管闲事,滚开!”
    小莹只觉得自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提了起来,像只破麻袋一样被扔到雪窝里,小莹被摔的屁股生疼。
    蛤蟆脸女人蹲下身子撕扯着金秀的白嫩的身子,掐!拧!抓!踢……
    小莹从雪地里爬起来喊:“别打了,你别打她了!”
    小莹上去拉那蛤蟆脸女人,被那女人一把推到一边。她大吼:“你再管闲事我连你一块揍!!”
    小莹还是喊:“你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金秀抱着双腿曲着身子抖成一团,任凭蛤蟆女人乱抓乱踢乱拧,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
    小莹再也顾不上别的了,她站起来冲过去,抓着蛤蟆女人的胳膊高喊:“打人犯法你懂吗?你把她打死了你得偿命啊!我说你收手吧,别再打了!”
    “蛤蟆女人瞪着通红的眼珠子喘着粗气说:“今日我就想打死她,打死她我去自首!我不想活了,三柱子,呆会儿我连你一起打死算了……呜呜……”
    她哭了,泪水顺着疙疙瘩瘩的腮帮子不停地流!
    “你不知道……呜呜……俺刚回来他俩光着腚在炕上干那个,俺看的清清楚楚,他俩干的可起劲儿了,三柱子从来没有对我做的却对她做了,他俩那不要脸的浪样啊!俺想起来就上火呀……呜呜呜……”
    蛤蟆女人也一腚坐在雪窝里哭开了。
    二十四

    本来事情差不多结束了,小莹趁机把自己的破棉袄脱下来包住金秀,她扶起金秀要走,冷不丁金秀回过头朝着蛤蟆女人啐了一口唾沫说:“你看你个丑样,长得跟个赖蛤蟆似的,三柱在才不稀罕你呢!”
    小莹赶紧捂住金秀的嘴:“你给我闭嘴!赶紧走!”
    正坐在雪窝里哭的伤心的女人一听,本来熄灭了的火焰再一次腾空而起,只见她站起来一把薅住金秀的头发,噼噼啪啪!一个接一个耳光抽在金秀脸上,金秀被抽的眼冒金星。
    眼看蛤蟆女人不算完了,村里人开始劝解:“算了算了,别打了……”
    小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金秀则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
    这下可真出了人命了,围观的人们一阵骚动。
    蛤蟆女人终于停了手,她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金秀喃喃地说:“死了?死了就死了吧!三柱子,反正我活不成了,反正我得偿命,倒不如拉上你一块陪葬,咱仨到了阎王爷那继续打……”
    蛤蟆女人木呆呆地进了自家院子,她木呆呆地进屋抄起一把切菜刀。此刻三柱子已经穿上了衣服,看到老婆拿着菜刀要砍死自己他吓的哇哇喊叫,村里人很多跟进去想阻止这出血雨腥风,奈何蛤蟆女人力大无穷,她本来就力气大,男人都打不过的主,试想谁能从她手里夺下菜刀来?
    蛤蟆女人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在自家院子里追杀自己的丈夫,三柱子像被摁上杀床的猪,发出垂死的嚎叫。
    蛤蟆女人终于逮住了自己的丈夫,她红着眼,脑子失去了理智,她高高举起菜刀向着三柱子的脑袋狠命砍去。
    眼看要血溅当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像一只铁钳一样牢牢的抓住了蛤蟆女人举着菜刀的右手,紧接着菜刀“当啷”一声落在院子里的雪地上,一个人弯下腰把菜刀捡起来扔到了三柱子家的猪圈里,猪在圈里嗷嗷嚎叫!
    王喜平站在院子里喊:“谁是这村的治保主任?先把这女人控制起来,她丧失了理智,别让她再伤到任何人!”
    治保主任站出来说:“这女人力气大,俺弄不了她……”
    “堂堂一个村的治保主任还治不了一个女人?你是干什么吃的?你就……呃……真治不了她,你不会先把她绑起来嘛!”王喜平抓着蛤蟆女人的胳膊,几个人五花大绑,才把她弄到村委里看管起来。
    这边小莹看着倒在雪地上的金秀,她又恨又气:“你说金秀你可真是自找,你说咱跑了就跑了吧你还多嘴,金秀,金秀?你还真死了?死了怎么身上还热乎?你还有心跳你还喘气,你快起来走吧,回去咱拾掇拾掇回家吧,回去后你别再跟我出来了,你出来净给我惹事……小莹把棉袄给金秀披在身上,她拽起她,让她光着下身站在雪地里,她搀扶着金秀向吴大娘家走去。
    王喜平赶了过来,小莹很是意外,她说:“嗯?你怎么来了?”
    “我……我不放心,一直跟着你……”
    金秀歪着脑袋倚在小莹身上,她冻的浑身颤栗,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问:“他是谁?”
    小莹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金秀说:“我快死了,我没劲儿,让他抱我回去……”
    金秀说着身子便瘫软下去。
    王喜平看着倒在冰凉的雪地上的地上的金秀没有一丝表情,他无动于衷:这个女人我不想碰她,随便你怎么把她弄回去。
    此刻,小桃园村打火把和拿手电筒的人都渐渐散去。清冷的、崎岖的街道上铺满了冰雪。高低错落的房屋的屋顶上都趴着一层厚厚的雪,再就是天空中挂着几颗星星,雪地上反射着光亮。
    这个无比寒冷的夜啊!是滴水成冰,小莹上身只穿着一件绒衣,她冻的浑身哆嗦,鼻子都不敢喘气,一喘气就疼,而金秀,确实是站不起来了,她都快冻成冰棍了。小莹只得再次把她从雪地上拖拉起来命令道:“走!”
    她拖拉着金秀往吴大娘家走,像拖拉着一头半死的猪,小莹使了力气,她身上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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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1-08 20:35:48  更:2021-11-08 20:4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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