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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我是查勘员》——前车险调查公司调查员的作品[第3页] |
作者:北京D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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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坤被景浩点醒了,当他来到公司之后,才发现知道被野青龙玩了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何兵和两个新人正在办公室怒骂野青龙,原来他们也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其证据就是无法和野青龙取得联系,而且昨天晚上的经过从他们的口中一一还原,所有的细节都加深了野青龙的嫌疑,那拍桌子和咬牙切齿的声音吓坏了两个女内勤。 韩晓杰下午才来。他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处理四个人同时申请辞职的荒诞场面,听他们说完事情经过,感受他们愤怒的情绪后,韩晓杰发现事情已经超越了他的控制范围,他也很愤怒,无论是对于野青龙还是这四个人。他说,要辞职的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两个新人态度很坚决,言语中还表达了对公司的不满,颇有恨屋及乌的意思。见此状,韩晓杰也就没有了留下他们的打算。 何兵要走的决心也很大,即便是韩晓杰承诺会将这五千元以季度奖金的形式发给他,也于事无补。他说要么现在就给他五千,不然没商量。韩晓杰也不傻,他说前脚给了你钱,后脚你转身走了怎么办?何兵不语。韩晓杰又说,再过一个月,他就打算在府清市成立支公司,让你当负责人怎么样?何兵果断拒绝了,他说他拿不出十万的加盟费。 根据韩晓杰的指示,胡坤是等景浩回来后和他一起找的韩晓杰,此时那三个人已经收拾干净走人了。心灰意冷的胡坤坐在景浩旁边,见韩晓杰不说话,只顾着低头吸烟玩手机,他脑子里就开始想以后怎么办,想的入神时,手机响了一声。 “那五千块钱是我补偿给你的,那两千是给你的精神损失费。剩下的让景浩给你说。” 胡坤的眼睛在两个人之间转动,他显然是没理解发生了什么。 “野青龙过年后一提辞职,我跟老大就察觉到他有问题,昨天晚上是他能下套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们俩是故意没跟你们去唱歌。” 胡坤惊愕了片刻,然后怒气冲冲地反问二人。 “你们就故意让他坑我?!” “第一,我们本来是相信你的判断能力的,以为你也能察觉到野青龙的异常,明知道干咱这行的喝酒是忌讳,还他妈特意给别人灌酒喝。之所以没和你通气,使我们怕你有顾虑,演的不好;第二,我跟老大也是相信你的职业素养的,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你比谁不懂?就算你喝酒开车出了事,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吗?你马上给我,给老大打电话不好吗?慌啥?你给那几个人拍张照片,给迈腾拍几张怎么啦?有事故照片,有车架号,有牌照,没准咱们还能反击回去,治治他野青龙。我跟你说,迈腾的大灯一准早就是坏的,你们当时就是打电话报警,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你最多就是去交警队醒醒酒,半年开不了车,开不了车坐我的副驾有影响吗?” 胡坤陷入了沉默,他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景浩知道自己刚才言语有些严厉,他继续补充道。 “没事,这也不能怪你,你要是不开那辆车,没准开车的就是我。要是不酒后开车,估计他野青龙还得想出其他的的幺蛾子整咱们,就比如咱们唱歌的时候,他给找几个‘公主’,等咱们玩得正嗨的时候,自己玩消失,然后报警。其实换个角度说,你也是帮了我跟老大。你也别纠结了,咱们吃一堑,长一智。” 景浩拍打着胡坤的肩膀,胡坤仍然不明白,为什么野青龙好端端地要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韩晓杰说他也无法解释,他觉得自己对野青龙够好的了。见到胡坤还没手下那五千块钱,他问,你到底是走,还是拿了钱继续再这里干?胡坤想了想,还是收了钱。 “老大,你没给何兵钱吗?” “他被骗钱了吗?给钱?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针对胡坤的疑问,韩晓杰解释说,他怀疑何兵是野青龙的同谋,理由是两个新人说他们是在何兵的分析下才知道自己是被骗的。 |
第十五章: 没过多久,新来的那个内勤也辞职了,她说她想要一份有晋升空间的工作,这个理由算是很合理,不过谁都清楚,那天何兵带着另外两个人在办公室内大放厥词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跟那两个已经走人的外勤一样,刚刚干满一个月。 韩晓杰说,现在不好招调查员,没有他中意的。人少了,保险公司要是给的案子太多,容易积压,反过来影响拒赔效率。胡坤一想也对,他原来以为案子少的原因是正处于行业淡季,等到气温上升,喝酒撸串的人多了,头脑发热的人也就多了,那时候也就没有晒太阳的功夫了。反正不管怎样,他除了偶尔做做调查意外,还能帮着保险公司查勘几个事故现场,三四月份平均下来能落个七千块钱,他已经很知足了,要知道他的同学也就三千多不到四千的工资水平。 明天就是五月份,麻城福摩还是四个人,三个男的,一个女的。 韩晓杰年后呆在麻城的时间并不多,他不是在其他地区事业部参观交流,就是在北京总部参加会议。四月三十日下午,他亲自从金达保险公司取回一件重案,景浩和胡坤看到韩晓杰的脸洋溢着食肉动物很久没有尝过腥味儿的贪婪笑容,就知道这个假期该取消了。 “这回咱们干票大的!” 胡坤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就是这个案子,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孟辉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不普通的平头百姓,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带着几个乡亲在县城打工的包工头,他再狡猾,拒绝调取通话记录,拒绝重走行驶路线,可还是被福摩的调查员抓到了把柄,他无意透露出的“新贵丝网”工厂与两位调查员在金达保险的标的车——松花江小面内发现的打工记账本上的信息刚好吻合,事故发生那晚,这辆小面的出发地就是“新贵丝网”。通过福摩的两位调查员通过调取厂区内部的录像,可以判断,在四月二十日晚九点三十五分,启动标的车的他那个身材高大的口吃弟弟,孟亮。 不过现在福摩的调查员并不能直接向孟辉摊牌,保险公司那边要求拿到三者住院的各种单据,证明,检查结果,就怕受害人陈师傅一家知道孟辉所投保的金达保险不予赔付后,有抵抗情绪,影响保险公司的工作进度。所以景浩厚着脸皮给被保险人陈师傅的老伴王阿姨打了一通电话。 “王阿姨,是我,上次我跟我的同事去找过医院找过您,金达公司的,我们上次是找您了解过陈师傅得到情况,您还记得吗?” “你们有什么事?是不是马上就要赔钱了?” 王阿姨语气殷切,从上次见到这哥俩就对他们充满了期望。 “王阿姨,很快就会赔给您的,不过现在得需要您给我们提供陈师傅住院的各种证明啊,单据啊,检查结果什么的,最重要的就是发票。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越快越好,我们再去找您一趟。” 电话那头的王阿姨一听是跟理赔有关,激动地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再次表达了感谢。胡坤干调查的时间不算短了,当他看到景浩对待受害者跟对待骗保嫌疑人如出一辙的浮夸表演时,总感觉心里有一点不舒服,但很快就过去了。但可正来到陈师傅的家时,他才恍然大悟,那种不舒服其实是一种矛盾心里作祟,而且呆在他家越久,感觉越明显,根本无法抹去。 |
两个假冒伪劣的查勘员受到了王阿姨的热情迎接,她见到景浩和胡坤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而当二人进了里屋,面对躺在双人床外侧,右半身绑着绷带,插着氧气管,说话都费力气的陈老汉时,王阿姨的泪水又簌簌地掉了下来。 “我家老头子骑着摩托车送牛奶,招谁惹谁了,他逆行把我们撞地肋骨折了五根,肺穿孔,肝脏,脾脏爆裂,这是从鬼门关捡回来的一条命啊。你们说他把我们人撞了,到现在也没去医院,来家里看过我们,我们看病住院他们一分钱也没出,我们跟交警要了他们的电话,一个也打不通,你们说他们办的这是人事吗?” 王阿姨又把当晚发生的事,以及陈师傅的伤情向景胡二人陈述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只说“住院一个星期都没见他们有人来医院看看,或者给掏一分钱医药费”,而这次又提到了没来她家。 面对王阿姨的悲伤,胡坤除了安慰也爱莫能助。为了不影响伤者休息,三个人再外屋坐了下来。景浩并没有被刚才的见闻所影响,在跟王阿姨索要各种文件之前,先象征性地和她聊开了天。 “王阿姨,上次我忘了问您,您家是养奶牛的,我怎么没在您家看到牛呀?” “我们马家庄租的饲养园,每天都去那里喂牛,挤奶。可别提了,我们家前年买那些牛花了将近二十万,眼看今年就能把借来的钱都还上了,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为了给老头子看病,不得已又把牛卖了。可人家知道你们缺钱,没辙,就给十万……孩他爹花了五十万的医药费也只能是保守治疗,大夫说进一步治疗要花七十万,我们实在是掏不出来,也借不出来了……” 景浩随口一问换来的却是王阿姨的哭哭啼啼,这实在不是胡坤想看到的,而那高额的医药费,对他来讲也是震惊的。对于理赔这件事,王阿姨比两个调查员更加上心。 “你们等下,我这就给你们拿单子。” 住院的各种单据证明都被王阿姨装在电视机下面的棕色木头柜子里,还上了锁,可见她对这些东西有多重视。王阿姨自己也说,我就知道这些东西有用,早晚能派上用场。 景浩将陈师傅的脑部CT片子插在正门的推拉窗上,下午两点依旧耀眼的阳光将黑灰色的脑组织照得发白,胡坤看着他像一个外科大夫一样观摩了片刻,然后拿起手机,寻找合适的角度开始拍摄。 里屋传来了一阵铃声,原来是陈师傅在用这种方式召唤老伴。王阿姨站在外屋和里屋中间,说你先憋一会儿,这就给海彬打电话,让他来搬你。海彬是陈师傅的侄子。 胡坤知道陈师傅是要做起来小便,二话没说就让王阿姨别打电话了,说我来吧。王阿姨非常感激,她说她老伴没多沉,但就是骨头散了,不太好弄。胡坤试了一下,果真如王阿姨所说,陈老汉瘦骨嶙峋,但是身体在躺了十多天后,已经没有了筋骨,像一块勉强成型的面团,黏在了床上。最后还是胡坤和王阿姨合力,才将陈师傅的后背垫上一床被子,让他坐了起来。王阿姨看着脱了鞋,跪在床上卖力拉她老伴的胡坤,眼神中除了感谢,还透露出一丝喜爱。 “对了,王阿姨,我们一直没见到您孩子呀,他们干嘛去了?” 景浩继续拍他的单据,这种没话找话的能力是胡坤所不及的。 “我家一个小子一个闺女,都在上学。小子在武汉大学读法律的研究生,闺女在上海交通大学读大四,今年毕业。他们俩这都要参加考试,我谁也没跟他们说他们的爸爸出车祸了,就怕他们分心。” 王阿姨的良苦用心以及她的眼泪让胡坤心乱如麻,就在他为王阿姨的伟大母爱所感动时,景浩这个将自己早已置之事外的人讲了一句对于胡坤来说不疼不痒都玩笑话。 “坤坤,你不是去年从上海交通大学毕业的吗?” 胡坤看着景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感觉他真是铁石心肠,这个时候还要瞎扯淡。 “哦,我记错了,你是上海复旦大学的。” 除了尴尬地笑了笑,胡坤别无他法,他那腼腆样子在王阿姨看来就是默认。王阿姨坐得离胡坤更近了,她没说话,就掏出手机,打开她的手机相册,把一个女生的照片向他展示。七八张照片,有这个女生的生活照,旅游照,半身照,全身照都有,那活泼可爱的样子,高挑的身材,白皙圆润的脸蛋儿,怎么看怎么是个美人坯子。 “小伙子,我闺女她打算回咱这边发展,你们都是上海名牌大学毕业的,她学的是英语,她也挺懂事的,想找一个稳重孝顺的对象,我看你就挺合适,你要是没对象,你把联系方式留给我,我把她的手机号给你。” 景浩在一边偷着乐了,可胡坤可是蒙圈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他,就按照王阿姨说的,互换了联系方式。胡坤倒是想从上海复旦大学毕业,也想认识王阿姨的闺女。如果他真的是上复旦毕业的金达查勘员,那么今天该是多么幸运的一天!可他不是,他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人,说是一个失败者也并不过分。 |
胡坤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景浩刚上车,就急不可耐地联系了孟辉,跟他说还有个材料需要签字,对的,就是理赔过程中必须要有的一个签字。陈老汉家离孟辉的村子不算太远,二十公里对于帕萨特来说,一会儿就到了。 福摩的查勘员们来到约定好的长着四棵柳树的十字路口,看到孟辉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他的嘴里依旧叼着三五块钱的“红梅”,穿着布满泥垢的蓝色外套,脖领子上油光发亮,看样子是他的工作装。他那红腾腾的脸上还有些微笑,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来找他的两个人,如果没有这个事故,胡坤见了他,对他的形容词可能会是勤劳,纯朴,憨厚什么的吧。 景浩直接邀请孟辉坐在车里谈。当孟辉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稳后,还给景胡二人一人分发了一只“红梅”,脸上保留着在期待签完最后一个字领保险金的微笑。景浩把他看不上的“红梅”放进头顶打开的车载眼镜盒里,然后把那晚的监控录像和《被保险人自愿放弃索赔申请书》摆在了孟辉面前。 “什么意思?” 景浩一如从前,保留着和气生财的模样,跟他解释说这个案子保险公司赔不了,希望他不要执迷不悟,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在纸上签个字。胡坤看得出孟辉的表情变化,吃惊,愤怒,然后很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说,这录像上不是我,是我弟弟,摄像角度问题,你们搞错了,你们赶紧赔我,不要整这些有的没的了。景浩据理力争,给他拿出他弟弟孟亮的照片,和他的照片对比,目的是想让他放弃抵抗,视频里的人是谁一目了然。孟辉死咬着不放,不过仍旧保持着克制,说什么录像角度有问题,这样做对他是一种诬陷。总之双方在封闭的车内来回争辩了二十分钟,谁都不能说服谁,谁也没急眼,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孟辉捂着肚子,表情很凝重,他说他忍不了了,要拉裤子,等他拉完再和两人解释。景浩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说快点回来,我们在车上等你。胡坤通过后视镜看到孟辉双手插在腰间,匆忙地扎进密密麻麻的小树林,那狼狈的样子像是等不及了。过了一会儿,孟辉还没回来,景浩让胡坤下车站在渠帮上喊两嗓子,结果胡坤喊破了喉咙,在莽莽绿浪里都没有回音。 孟辉的逃脱并没有令福摩的调查员们有过多的担忧,他们只是同时苦笑了两声,也没有再打电话联系,就翻出孟辉的身份证复印件。即便是上面提供的住址并不准确,前方就是他所在的村子,找个人问问就得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个孟辉也真是想的出来,以为这样就能一了百了。 |
根据老乡的指引,福摩的调查员们来到了这户院墙低矮,门楼凋敝的人家前。黑色的大门虚掩,景浩推开后直呼其名,孟辉,孟辉。这时一个老汉和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小女孩儿进入了他们的眼帘。原来孟辉并不在家,老汉是孟辉的隔壁邻居,他刚刚把中午吃剩的饺子送给小女孩,这个小女孩是孟辉的闺女,雯雯。 景浩跟老汉说他们是保险公司的,有理赔材料需要找孟辉签字,老汉谦恭地说你们进屋里等会儿他吧,雯雯说他爸那会儿刚出去。显然这两个人并不知道雯雯的爸爸到底经历了什么,无论是以前还是刚才。胡坤看着那个长着水汪汪大眼睛的雯雯和老汉先进了这朴素的平房后,他和景浩也走了进去。外屋里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一个很古老的大块头电视特别显眼,下面的格子里还摆放着同样古老的VCD。地面还是水泥地,蓝灰色的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任何污垢灰尘,几个小马扎并排放在墙角,还有一个在大约三四十公分高的小方桌前。见到生人的雯雯有些拘谨,但还是非常礼貌地给三个大人每人倒了一杯水,然后就一声不吭地坐在马扎上在小方桌上写起了作业,老汉指挥两个客人赶紧找马扎坐下,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他说雯雯她妈去世的早,家里都是靠孟辉养活,他没什么本事,没攒什么钱。去年雯雯突然低烧不退,去医院检查说肺里有个结节,做了手术,花了四万多,孟辉借了不少钱,包括老汉本人的,雯雯上学也是乡里乡亲一块资助的。今年孟辉带着几个跟自己交情不错的乡亲去县城的丝网厂揽活,学人家当包工头,结果有个人干活分了心,把自己的胳膊送进了卷丝网的辊子,那东西压钢丝都嘎嘣脆,更别说骨头了。孟辉是带头的,他有责任,东拼西凑赔了人家五万块,自己的债务就更多了,谁知道过了几个月又不小心撞了人,真是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老汉说完,自己唏嘘不已,注视雯雯的眼神满是慈爱。他恳求两位保险公司的客人早点赔钱,他听孟辉说,受伤的那个人也不轻,不知道多少钱能治好。雯雯再次站了起来,她的脸蛋上有着白净的忧伤,给老汉的喝干的水杯倒上热水后,又将两个来客纹丝不动的水杯倒掉半杯后再次加上热水。 景浩并没有说孟辉骗保,一直说只要孟辉配合就没问题,胡坤看着景浩有些认真的样子,好像明白了,他也跟自己一样,被这不幸一家的过往所动容,他是不想在一个孩子面前,夺走她父亲的高大形象。 等待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眼看孟辉没有回家的意思,景浩请老汉给他打个电话,电话通了,可当对方听到老汉说有两个保险公司的人来他家等他,立马就挂断了。见老汉纳闷,景浩示意胡坤该走了。在老汉说话的时候,胡坤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雯雯身上,她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安安静静地写着作业,包括倒水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两个调查员。她写几何题时,证明过程有着少女俊秀的笔体,一笔一划无不彰显她的认真,平行四边形用铅笔画得很淡,貌似害怕那半截铅笔消失得太快。更令胡坤吃惊的是,在她的四个角磨得掉漆的哆啦A梦铅笔盒里,只放着一根用来替换的签字笔芯。 收到景浩的指示,胡坤在走之前,毫不犹豫地将别在上衣兜里的两只签字笔送给了雯雯,并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有老汉跟了出来,站在门洞里,就在他再次希望保险公司加快进度的时候,无论他多么不愿接受,景浩还是和他说了孟辉骗保的始末,并且希望他能帮助孟辉认识到回头是岸。 |
胡坤的闷闷不乐写在脸上,景浩不知道如何开口打破往日车内不曾有过的安静,他清楚胡坤在想什么,可个人的意志根本无法公司的利益抗衡,他希望胡坤可以自己想通,走出来,所以一路上他们俩只是各自抽各自的烟。 回到公司,韩晓杰听完景坤的汇报后,果断让景浩准备报案举报材料,说剩下的事情他来办。他起身要走,可胡坤却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这个案子该赔。” “要赔你来赔!” 韩晓杰并未再理会胡坤,就出了门。他摇摇晃晃的身躯,那自在得意的步伐,此刻在胡坤看来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羞辱,“要赔你来赔”,把凶残暴露得淋漓尽致,犹如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一声脆响,直击人心,孟辉的可恶变得不再那么显著,相反,韩晓杰的狠毒却骤然放大,他本打算把陈师傅以及孟辉的家庭情况详细地向韩晓杰介绍一遍,可现在他觉得没必要了,谁都喜欢钱,但毫无疑问,韩晓杰要得钱更加纯粹无暇。 月光透过两片窗帘像一把利剑刺进胡坤的瞳孔,他蜷缩在床上感受着夜行车辆碾压路面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就是一辆车,一辆行驶在夜幕中的夏利,柔弱的卤素灯,十三英寸的小轮胎,孤独地冲向未知的目的地,是的,他的存在的确很不起眼。“放电影”是初中历史教他的,在睡觉之前,把当天学到的知识从大脑中回忆一遍,确实能起到深化记忆的效果,胡坤谓之一个好习惯,不过现在,当他的电影里出现的人物是泪汪汪的王阿姨,苦不堪言的陈师傅,还有无辜无助的雯雯时,他那从未拷问经受拷问的良心反复折磨着他,他忍不住不去想这些本跟他没有丝毫关联的陌生人,他觉得自己参与了一场泯灭人性的杀戮,对善恶是非不加区分的阴谋。如果保险公司赔了钱,陈师傅就不用在家休养,就可以接受更好的治疗,王阿姨也就不用每天以泪洗面。如果保险公司赔了钱,对雯雯来说更是天大的好消息,她就不会看到自己的父亲被警察抓走,或者看到父亲在亲戚朋友的面前抬不起头。可如果没有赔,那就是两个家庭的不幸,尤其是雯雯一家,她家根本赔不起,那几乎是灭顶之灾!而胡坤正是造成这个局面的推手! |
明天继续! |
晚上好 |
胡坤请了假,他觉得自己需要休息几天。 换做以前,有了监控录像这么有力的证据,如果要请警察介入,那么韩晓杰会大大方方地走进当地的经侦支队,提交证据确凿的举报材料,等待被保险人被警察传唤,在《被保险人自愿放弃索赔申请书》上签字就得了,警察同志们也乐意效劳。但是现在不同了,韩晓杰已经结识了经侦支队的李队,直接去局里报案太不礼貌,所以他先给李队打了一个电话,虽然是走过场,可潜台词是他很尊重人家,以后和李队来往也面子上过得去。韩晓杰说,李队,我现在办了一个案子,已经找到能证实被保险人骗保了,过会儿我去给您的手下提交个材料,顺便请您去喝个茶。李队却并没有像韩晓杰想的那样,简简单单地答应就过去了,他还郑重其事地跟韩晓杰把录像要了过去,看过之后说,这不算什么铁证吧,经侦这边应该不会受理。这可把韩晓杰急坏了,这分明就是铁证呀,他们的调查员和被保险人谈话有录音,对方说自己六点就下班了,是他的弟弟加班很晚才开小面回去的,而录像里的辆小面就是标的车,人看不清脸,但是个头,体态特征都是被保险人孟辉,不是别人呀。无论韩晓杰怎么解释,李队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韩晓杰知道这个时候坚持去报案那是往钉子上磕,是对李队的顶撞,于是他把李队的否定当作是变向地索要钱财,他本以为这个案子不需要自己上供就能解决,现在看来是他一厢情愿了。 “李队,晚上我请您吃个饭,顺便带点家里的‘土特产’给您尝尝,您务必要赏个光呀。” 然而这种形式的巴结也于事无补,李队说他还有事,便挂断了电话。 韩晓杰一头雾水,这李队好端端的怎么就像是要跟自己撇清关系呢?以前没有证据都肯出手相助,现在有了铁证,反而置之不理了?难不成他怕了?虽然碰了一鼻子灰,可他心有不甘,这个案子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就差这临门一脚,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调查员能通过给被保险人持续施压,让其自愿放弃索赔。 景浩不负所托,又是找孟辉的村长,又是找他的亲戚,终于在周旋了好几个回合后,拿下了这个重案。不过李队的事,一直是韩晓杰解不开的谜语,是他的心病,所以他在吃了闭门羹后,景浩问,材料都写好了,他为什么不和以前一样去报案时,韩晓杰敷衍说,李队现在他们正在举全局之力,侦破一桩跨省的经济犯罪案件,没有精力办这种小案子,要是送了过去,也是放置。 |
第十六章: 胡坤还是决定辞职了,他不能挣没有原则的钱,谁都会骗他,但是他的良心不会。他打算换一份其他的工作,当然还是在麻城。他现在很少去找紫苑了,用紫苑的话说,当你有了另一半再来也不迟,胡坤当然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现在的他已经放下了万怡情,是因为他慢慢地认识到,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而他也得到了他需要的,大家都很好,老天爷并没有亏待谁。自从胡坤没有再主动找她之后,她也没找过胡坤,胡坤觉得可能自己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殆尽了吧,他觉得现在是时候做个彻底的了断。在点击微信联系人的“删除”前,他默念到,我最终还是失去了你的联系方式,不过这次不再可惜,因为我现在也确实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王慧慧。经过这段时间再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的朝夕相处,胡坤早已经对她暗生情愫。那天他听到王慧慧在楼道里和异地男友打电话分手,胡坤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上天终于厚待了他一次,既然她不喜欢异地,那么胡坤想着自己完全可以给她一份触手可及的爱情呀,毕竟平日里大家都有说有笑的,过年之后她频繁请假,她说家里有事,胡坤还挺替她担心的,只不过关心的话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他害怕唐突,他需要有人帮他一把。 进入公司前,胡坤在华唐大厦外的停车场,找到景浩说他要辞职了。景浩说一周不见你人,所以对辞职并不是很惊讶,他就是有一点伤感。胡坤觉得有必要向他坦白了,他说,浩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我和文亮替泰和保险查勘的时候,收过一回钱,帮着那个司机骗了一次保险。胡坤知道自己讲的不准确,他此时想把“骗”字解释得更加容易被景浩接受,让景浩觉得自己的罪恶不是那么深重,所以他想着把事情的经过给景浩说清楚,说那辆车只是再原来的基础上,多了几条划痕而已。可是胡坤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景浩打断了。景浩说,我早知道,那天老大把文亮开除了,马上就找我谈话就是为了这事,他本来打算清理门户,把文亮和你一起开除,但是我跟他说,虽然我跟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在一块聊天的时间也不短,我觉得你有底线,不是那种查勘第一天就胆子大到敢收黑钱的人。果真,我翻了翻白林给的资料就发现了问题,保险公司对那些有文亮查勘过的,有骗保铁证的案子,对被保险人追偿,被保险人或者司机,面对证据无话可说,但又说退钱可以,你们得把当时送给查勘员的红包返还或者从赔偿金里扣除,可文亮收的红包从来没有低于五百块的,而且都是现金,这样做为的就是避免被查。所以说你跟他合作的那一回十分特殊,当时开罗金宝马司机说只给了红包三百,还是在微信上给的,根据这个司机描述,给的那个人还是你,可文亮却一分没拿……这不很显然就是文亮要故意拉你下水么。 当时我就把这些分析说给老大,老大也认可我的看法,当时没说是怕你刚干这行没多久就摊上这种事,撂挑子走人。景浩的一番话让胡坤感动的不行不行的,甚至眼角都有些浸润,他当然也感谢韩晓杰听了景浩的建议,留给了自己一点并不值钱的颜面。 胡坤问景浩为什么文亮要害自己,景浩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托腮,然后抹了一下脸说,可能是因为钱的事,老大跟我说,有一回王慧慧正在汇总每个人的工资时,干得正入神,突然方芳从旁边悄悄地走过来,给她的桌子上放了一块饼干,吓了她一跳,她赶紧把屏幕切换了过来。老大交代过,不能把工资详情让其他人知道。所以估计是你实习期有提成的情况被方芳看到了,然后她跟文亮说了,文亮心理不平衡吧。 |
临走之前,胡坤还想请景浩帮个忙,他说他喜欢王慧慧,想请景浩从中撮合一下。没想到景浩听完之后,刹那间露出惊骇的表情,想也没想就说,你俩没戏。胡坤也懵了,怎么还没尝试就会没戏呢。景浩取出一支“大云”,点着猛吸一口,这一口几乎把烟卷燃尽三分之一。然后待青烟从景浩的鼻孔悉数散尽,他皱着眉毛说:“为了和她在一起,老大刚离的婚。” 胡坤本来向韩晓杰提出辞职还是有些打怵的,但是现在已经没什么顾虑了,甚至进了公司见了王慧慧也没有说丝毫的尴尬或者其他的不良情绪,他有的只有敬畏,此时他已经确认了福摩的诸位同事,都是名副其实的“老师”,他们配得上这个严肃的称谓,起码对他这个学生而言,是这样的。韩晓杰一听胡坤要走,勃然大怒说:“现在不好招人你知道吗?公司遇到困难,你就跑了?你他妈真的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和文亮干的好事吗?景浩跟我说最好把你开除了,要不是老子觉得你是块料,你早就和文亮一样丢人现眼了!亏我还想把你培养成汤州的负责人!” 胡坤没有多说一句话便走了,唯恐这里的一切浊了自己的眼睛。 |
韩晓杰还要带着王慧慧去北京开会,临走前给景浩安排了一个特殊的任务,并且告诉了他一些重要的事情。原来韩晓杰在野青龙走后联系了在北京带他入行的老张,得知了野青龙原来并非是在他说的那个海淀的奥迪4S店工作,而是在另外一家位于朝阳的奥迪4S店,这个朝阳的4S店韩晓杰并不陌生,文亮就是在那里出来的,根据时间推算,也就是说他们俩肯定认识,那么他们俩为什么要故意隐瞒真相只字不提呢?韩晓杰要景浩去查一下。 韩晓杰说他早就给野青龙的蓝瑟偷装了一个GPS,这件事没跟任何人说。景浩根据定位找到了野青龙辞职后经常去的这个元兴大厦,他没有上楼,仅在一层的电梯间就有了重大发现,这座二十五层的写字楼,跟其他的写字楼没什么区别,每一层有哪些公司入驻,都在电梯间的墙壁上写得清清楚楚,十九层清清楚楚地写着——顺天保险服务有限责任公司。景浩连续一周都在大门外面蹲守,终于把所有的事情搞的水落石出。 他看到了野青龙,看到了何兵,看到了方芳,看到了文亮…… GPS显示,野青龙几乎每周日还会去一家快捷酒店,这就更加引起了景浩的兴趣,当他小心翼翼地调节相机焦距时,野青龙身边的那个女人的脸也渐渐清晰,那一刻他不寒而栗,这个女人正是他那晚调戏的女孩,文亮的妹妹。 所有的信息仿佛都有了秩序,在景浩脑海中首尾相连,环环相扣,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整个事情的始末,想了个大概——顺天来华北发展,肯定要和当地的权势搞好关系,其中一定包括刑侦支队的赵队长,而在和赵队接触的时候,他们了解到赵队的一个外甥恰好也是这个行业的从业者,所以他们联系上了野青龙,所以肯定给他承诺了不少好处,甚至是顺天麻城分公司的负责人也不无可能,而野青龙还有个哥们儿在麻城福摩任职,他这个哥们儿的对象也在,他这个哥们儿的哥们儿也在…… |
景浩对那晚公司团建唱歌还有一些印象,细想起来,文亮消失的那会儿,根本不是偶遇他的妹妹,从当晚两个女孩儿的座位就能看出来,文亮是想借助这个机会撮合他妹妹和野青龙,而景浩却把野青龙和自己喜欢的姑娘的第一次约会搅黄了…… 还有,方芳看到了胡坤实习期都有提成,而不是像规定中那样,和其他调查员一样只有基本工资,从这一点他们就该判断老大在要重用谁,轻视谁……反正点点滴滴都是他们要对老大,对他,对胡坤不满,所以他们接受了野青龙的邀请,选择了听他的指挥,决心算计福摩,算计老大以及他重用的人。是的,野青龙无论是从事业上,从爱情上,从兄弟情义上,做出这些“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都说得过去了…… 前段时间新案不顺,旧案翻账是谁干的?麻城福摩真的是因为人少才接不到保险公司的案子吗?经侦支队的李队真的是如老大口中所说在忙大案无暇受理孟辉的案子吗?景浩有点慌了。 景浩把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发给了在北京开会的韩晓杰,没有加任何个人的主管判断,他虽然有自己的理解,但是他更想听听老大的分析。但韩晓杰的回复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再说。景浩没有再追问,他在等待一个答案,但并不是按照韩晓杰的期望中的等待。 韩晓杰在开会前一周就已经驾车来到了北京,就已经到达了北京,他要满足身边小女人的欲望,这样她才能心甘情愿的满足他的欲望。和年后带王慧慧去福摩其他分公司参观时一样,白天在各大商场专卖店买买买,晚上在可以俯瞰帝都夜景的豪华酒店翻云覆雨,鱼水之欢,他们玩得不亦乐乎,他们有资本这样干,确切地说韩晓杰有资本,无论如何,他领导的支公司上个月又给他“上供”三十万,他感觉自己完全可以享受,虽然前些日子提交到总部的年度报告并不理想,年后的情况不但不能跟其他分公司比,就是与华北事业部的其他支公司比也是倒数,但他跟老板戴森朝是老相识,无论麻城福摩怎么样,他认为自己在福摩的地位不可动摇。他离开麻城时,特意交代给景浩,等他把搜集到的信息整理完毕再发给他,他是不想让景浩一惊一乍地发现一点什么就去扰乱他和女人之间的欢愉。 当韩晓杰收到景浩的调查结果时,夜色已晚,他刚和王慧慧释放完荷尔蒙,赤身裸体躺在床上酝酿下一次的姿势。王慧慧娇滴滴地央求他还想要,可此时的韩晓杰已经意识到调查结果的严重性,他安抚完躁动的伴侣,匆忙地提裤子,说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他直奔福摩董事长戴森朝的家,坐在车上心乱如麻,可他还是像对王慧慧一样对待景浩,故作镇定,给人坚不可摧的感觉。 “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再说。” 奥迪A4L的车速已经提高到北京市区驾驶的极值,但是韩晓杰依旧不堪忍受路上的折磨,稍微遇到一点挡他去路的时候便狂摁喇叭,甚至摇下车窗对行人破口大骂,又在一个路口等绿灯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忘了给戴森朝打电话,直接敲门有失礼貌,也顾不上交通规则,当他以文字的形式将景浩的调查结果,以及他的分析发给戴森朝,希望马上见面商量对策,可对方并未像他想象的那样,成为他的后盾,平复他内心的煎熬,而是在沉默良久后简单地回复他,明天开会这个情况不要张扬,早点休息。 那一瞬间,韩晓杰的心脏是停止跳动的,一种前所有的恐惧萦绕在他的心头,他害怕参加明天的会议,他想在这无尽的黑夜中漫无目的地驰骋一会儿。手机亮了,是王慧慧的消息——我先睡了。 |
与会人员都是福摩各分公司,各支公司负责人。这次会议的内容很早就发到负责人的微信群中,包括总结上一年福摩的工作,并对接下来一年的任务做出指导规划,以及福摩准备申请公估资质两项。另外戴森朝此次会议前一刻钟临时增发了一项议题——人事任免。 前些日子,韩晓杰将华北事业部包括麻城福摩在内都各支公司的工作报告递交给北京总部,之前他不以为然,现在这份包含承接和拒赔数目,效率的工作报告成了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冰山,再看看现在群里突然增发“人事任免”,昨晚不好的预感今天变得更加强烈,他想昨晚戴森朝的态度应该就是在暗示这个,走进会场时,韩晓杰第一次直不起腰来。 韩晓杰感觉其他人和他一样,对戴森朝的例行报告并不太感兴趣,除了表扬所有事业的工作业绩,而没有提及华北事业部。进入“人事任免”环节,戴森朝首先对天津、福建、四川事业部组建成功的祝贺,然后宣布下半年会大力筹建广东事业部,并且在会上将拟提拔的广东事业部大小领导名单宣读了出来。韩晓杰虚惊一场,以为这就结束了,可戴森朝停顿了片刻,脸色也变得铁青,他说,根据总部领导的共同研究决定,为了更好的配合公司制度改革,在征询当事人意见后,决定暂时免除韩晓杰华北事业部,麻城分公司总经理一职,由北京总部直接接管华北事业部! 台下的韩晓杰能感觉到房间里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而他却把眼睛锁定在了风风雨雨一起闯荡的老大哥戴森朝身上。 麻城分公司下辖的这些支公司,其负责人虽然受韩晓杰直接领导,到这并不代表是他可以信赖的人,其中很多人都是跟其他事业部总经理有着不错的交情,在韩晓杰底下任职,全是因为老家在华北,是无奈之举,并且他们其中很多平时对韩晓杰表面上毕恭毕敬,实则对他目空一切的做人做事风格早就看不惯了,这与很多事业部总经理的感受颇为一致,尽管他们在韩晓杰参观自己事业部时热情洋溢地招待了他。之前所有事业部的报告早就被福摩大小领导传阅完毕,早期大家都对韩晓杰的能力敬畏三分,可现在一手好牌被他打成这样,也没有必要对他卑躬屈膝了,这也成为扳倒韩晓杰的有力武器。他们这些对韩晓杰没有好感的人,私底下推举出几个事业部经理,先后在戴森朝面前参了韩晓杰一本。民意不可违,戴森朝即便是再重感情,也不可能包庇韩晓杰,置大局与不顾,他所能做的,就是让韩晓杰不至于在所有人面前颜面扫地,才委婉地说,或者是找了个并不十分恰当的借口,“为了更好地配合公司制度改革”。会后,戴森朝质问韩晓杰为什么察觉到了异常不第一时间调查,并向总部汇报,要是及时亡羊补牢也不至于墙倒众人推。韩晓杰竟无言以对,他一时间都想不起来年后都干什么了。在他低头耷拉脑袋的时候,戴森朝又指着他的脑袋批评了他一句,做人要低调,不要锋芒毕露。戴森朝也并非无情,他知道麻城现在不好做,也认识到在大会上说出麻城福摩经历的事情会有损士气,所以提前让韩晓杰保持缄默,而他确实也没说一句话。他让韩晓杰在华北地区其他几个尚未成立调查机构的地级市里挑一个,去那里担任支公司负责人。韩晓杰有苦说不出,他再次被“征询了意见”,沉默了片刻后,揩了揩鼻子,他说他在剩下的几个地方选择汤州。他心里清楚,府清也是个拒赔重地,但是想到野青龙的老家在那里,他还是选择了汤州。在戴森朝离开之际,韩晓杰又争取了一下,他说,麻城和汤州我都要。韩晓杰不能吃哑巴亏,他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报复野青龙了。 |
麻城福摩走到如今的地步,韩晓杰也知道情况非常糟糕,但他还在绝境中保留着乐观,起码他认为自己还有麻城福摩的核心成员,他的女人和心腹,他认为自己东山再起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回到麻城,韩晓杰和景浩说:“老景,总部正在申请公估公司的资质,一旦牌照下来了,咱们挣钱的路子就多了。还有,我打算在汤州市大干一场,戴总那边一直在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先留在麻城,我两边兼顾,我给你这边慢慢找人,将来你就是这边的负责人。” 景浩笑嘻嘻地应承下来,但他心里清楚,老大,你这是干什么?你把我留下,我能在麻城干什么,让我收拾残局吗?让我对付野青龙吗?人家压根就不是来这里分蛋糕的呀!这一顿抱怨过后,他感觉自己隐约有了答案。当景浩看到王慧慧打扮得娇嫩欲滴,钻戒,手镯,项链一应俱全,手里还拎着几万块钱的爱马仕皮包,悠闲地走进韩晓杰的办公室,他很有眼色地说今天他老婆不舒服,所以要早点回家。 夏天的风潮湿得让人窒息,车水马龙的街道让景浩感到烦躁,他坐在车里浑身湿透了,手里的那盒“大云”在一个小时出头的功夫就都抽完了,终于当他看着自家六楼的阳台上,自己的女人出来晾衣服,他坐不住了,他还急需一支烟镇定。这时候他想起来孟辉送的那只他本不屑于抽的“红梅”放在了头上的车载眼镜盒里,他找到后很欣慰地点着了,吸了一口,那种从未尝试过的辛辣感觉却异常舒服。景浩定了神后,心想,别人把重心已经放在女人身上,他为什么不那样做呢?所以他最终还是拨通了原来上班的天津金达保险公司的理赔经理的电话,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问:“老大,有没有想我啊?你那里还缺人吗?” 生活也许会将每个人的棱角磨平,但此时的胡坤想离开麻城了,准确地说是想离开这个社会,哪怕是短暂的逃避,这段时间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需要时间来消化,他承认自己还不够坚强,如果非要用这种试炼决定一个人是否坚强的话,他不会反对。生活这滩泥沼已经让他陷得够深,他想找个地方把身上的污垢清洗干净,再来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仔细想想有没有这种可以净化自己的地方呢?学校,如果有的话只可能是学校了。 半年以后,当胡坤站在学校门前,看到进进出出的学生们那清澈见底的眼神,他很欣慰,再看看远处校园里那树木花草,争芳斗艳生机勃勃的样子,也令他心旷神怡。待嘴边的那支“黄山记忆”燃尽,胡坤已经做好了准备回答导师的任何问题,包括他之前的工作内容。如果导师真的会这样问,他决定轻描淡写地说三个字,查勘员。 |
至此,这部小说已经更完。再次声明,本小说纯属杜撰。 依稀记得我第一次调查案件的时候,手里掌握着被保险人故意破坏标的车索赔保险的录像资料,却给被保险人的母亲抓住脖领子的窘态,那时就对这份工作又爱又恨,年轻人寻求的刺激感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同时也让我提心吊胆。形形色色的骗保嫌疑人,五花八门的骗保借口,都写在我的查勘日志中,有了它们,也就有了我创作的灵感,正如路遥说的,人民生活的大树万古长青,我们栖息于它的枝头就会情不自禁地为此而歌唱。 谢谢一直跟帖的朋友,下一部作品我已经有了灵感,敬请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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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员与普通的查勘员是有区别的,查勘员的工作主要是对事故进行记录,上报损失,人们见到的保险公司出勤的人员一般都是查勘员;而调查员是针对性处理有问题案件的人员,并非保险公司的人,是群众视野之外的一群人,只不过他们并不会称呼自己为“调查员”,为了安全保密性的考虑,他们对外也说自己是“查勘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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