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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我是查勘员》——前车险调查公司调查员的作品[第2页] |
| 作者:北京D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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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围坐在会议桌前的众人开始显露出舒缓的微笑，大家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阮文龙已经相信他面对的是一个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歹徒。 “这张卡里有将近三万块钱，你拿着。” “我说阮总，如果你的四十万车损拒赔，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我会拿到将近十五万，你能拿的出来吗？你能拿出来更多吗？” 又是一阵安静，胡坤刚才听得入神，已经不自觉地闭上了眼，想象着韩晓杰当时可以说是阴险的面孔。等他睁开眼，发现韩晓杰已经潇洒地拨出一支烟，正盯着PPT上他放的自己假冒警察穿制服的照片，以及之前调查王美娇时拍到的那一墙温馨的全家合影。 “被保险人是我老婆，我不想让她知道是我开的车，除了她出面，还能怎样放弃索赔？” “你还真会给女人安全感。告诉我，那天你和你的小姨子是不是因为你强迫她堕胎，她才会和你发生争吵，然后抢夺方向盘？” “这跟车险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她抢夺我的方向盘？” 阮文龙不假思索的急切反问，从声音中可以得知他当时已经对韩晓杰的调查表现出了不可思议，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恰恰是韩晓杰布置好的一个圈套。 “我不但知道她抢夺你的方向盘，还知道你即使在有胃病的情况下，面对企业和女人的双重压力喝了很多闷酒，不然你的保温杯中怎么会有蜂蜜水，我猜你也不想醉醺醺地开车吧，只不过你想保证王美秀的安全，而她却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说的都没错，可我老婆是无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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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嗓音在福摩宽敞的会议室内传播开来，往常听到这种声音的时候，一般都是人们在悔恨，甚至在流泪。胡坤所在的位置，只能看清楚台前的韩晓杰，以及坐在对面的王慧慧和方芳三个人的面孔。韩晓杰那副胜利者姿态越发明显，可以说是自鸣得意，而女人毕竟是女人，王慧慧和方芳听到韩晓杰的肺腑之言，悄悄地低下了头，表情中也有些哀伤，胡坤也能感觉到，这阮文龙被逼的走投无路才策划了骗保，纵然与老婆的妹妹有了婚外情，但他还保留着内心深处的善良，胡坤也不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判别人，毕竟不在其位，也无法谋其政，毕竟对胡坤而言，阮文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调查对象，一个过客，毕竟他还保留着内心深处的善良，只可惜韩晓杰利用的就是他那软弱的善良。 “你拿着你老婆的身份证亲自去保险公司撤销索赔，到时候我让他们给你特殊对待，你就说你老婆不方便，全权委托你负责。别耍花招。” 韩晓杰当着大家的面将录音笔拾起来，从“别耍花招”四个字，所有人都会猜到当时他也是这样对着阮文龙展示了自己录音笔，估计当时阮文龙已经毫无招架之力，面对突然出现的录音笔，他再想反悔恐怕也没有了底气，甚至，深陷其中的阮文龙估计还没意识到自己被骗，只顾着钦佩韩晓杰的调查能力了。 胡坤炯炯有神地看着荧幕上韩晓杰放的PPT——宝马车内的白色保温杯后面备注着：甜味，疑似蜂蜜水，解酒用；宝马车皮质方向盘上的新鲜细小划痕+车内见到的包裹着一小节粉红色指甲盖的带血迹的纸巾后面备注着：疑似驾驶被干预；兰索拉唑药盒照片后面备注着：胃药；阿奇霉素肠溶片+益母草颗粒照片后面备注着：流产后用药…… 在胡坤的潜意识中，他们的工作就应该跟警察办案一样，光明正大地拿证据，然后义正言辞地给涉嫌骗保的人员讲保险诈骗的危害，最多有一些小伎俩，但那些东西并不妨碍他们自诩正义的一方。而胡坤意识到，韩晓杰在本案中的做法，已经明显带有一些黑色的性质，他最后问阮文龙被夺方向盘的事，是给整个案子定性的唯一证据，韩晓杰等的就是“你说的都没错”这六个字，前面那些话只不过是诱骗或者威胁，都是在为阮文龙承认自己开车做铺垫而已。 面对这么多微小的细节，韩晓杰居然都能把握住，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胡坤感叹自己幸亏跟他是一个阵营的，同时对韩晓杰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层，要是将来和他为敌，那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一想到这里，胡坤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会议室内的掌声已经响了一会儿，胡坤清醒过来后也忙着拍起了巴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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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国庆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一条短信送到了胡坤的手机，几乎在同时，他也收到了王慧慧递给他的工资条，他被吓了一跳，差点没在自己的工位叫出来，扣掉该扣的还有一万二！韩晓杰说话算话，单单阮文龙的宝马车损就提供了一万块的收入。胡坤第一次觉得钱来的是这么容易，就在他有一搭没一搭看着学习资料时，他被叫进了韩晓杰的办公室，他正纳闷有什么事情时，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景浩正在韩晓杰办公桌对面肆意地吸烟。 “去买辆二手车吧，干咱们这行没有自己的车始终是不行的，让景浩帮你挑挑。” 看着韩晓杰不容置疑的眼神，胡坤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 位于北二环和中华大街交叉口附近的二手车市场内，除了横七竖八停放着的待售旧汽车，就是彩钢板搭建的简易房，剩下的就是车前三三两两的顾客和正与他们斡旋的车贩子。 文亮的宝来，何兵的轩逸，以及景浩的帕萨特，都是从这里淘来的，现在胡坤也将在这里拥有自己的第一辆座驾。 在胡坤的计划内，并没有买车这一项，一想到自己刚拿到工资，韩晓杰就让自己买车，所以等景浩问自己预算多少时，胡坤毫不犹豫地回答，一万左右吧。 这辆零八款的三厢银色夏利N5，藏在一个角落里，尽管车贩子再三介绍那些日系和韩系车，但胡坤还是第一眼就相中了它，那其貌不扬的外观所彰显的朴实，平滑的提速流露出的低调，对于胡坤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等到胡坤开上自己花了九千元买的夏利N5时，听到景浩的那句“有了车，你就可以出徒了”，他更加确信，韩晓杰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地挣钱走人，一切都在这个自诩为福尔摩斯的调查员的掌握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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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日晚九点二十五分，在孤县建华大道靠近国税局门前的路段，一辆黑色别克君威自东向西高速行驶，突然间方向失控，将中间的隔离护栏撞断近十米，汽车的左前胎由于和断裂的金属护栏持续猛烈接触，已经爆破，前保险杠，中网严重受损，机盖中央产生了巨大的凹陷，主副气囊均弹出，副气囊弹出后将前挡风玻璃震碎，算上其他零部件，车损加物损约有三万元。” 韩晓杰非常兴奋，国庆节过后第一天，麻城又一家保险公司与福摩合作了，照这个情形看，用不了多久，他们福摩，他韩晓杰的名号就可以在麻城，在华北地区打出来。诸如‘泰和’这样刚和福摩接触的保险公司，都是以试试看的态度给福摩一个案子，拒赔就继续合作，不能拒赔的话，以后合作的机会有没有就难说了。一想到这儿，韩晓杰又倒吸一口冷气，上次那个MINI案子要是利成保险的，要是毁在何兵与文亮手里，那后面的四十万车损的宝马可以说就与他们福摩无缘了，所以这个别克君威的案子势必要拿下，这关系到福摩能力的问题。 不过要把这样一个重要的案子给菜鸟胡坤，也实属无奈之举。胡坤虽然有灵性，但是毕竟还没有真正地独立调查过案子，谁也不能保证在调查过程中会遇到什么样的意外情况。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已经和手下说过下面一个案子会给他，这个时候要是交给景浩，虽然景浩是他韩晓杰最信任的人，但是难免会让胡坤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他将来还留着胡坤有大用呢，他深知当前最重要的不是挣钱，而是搭建人才队伍，笼络人心。他已经听说，北京总部新来的一个人，也是大学生，接连拒赔了好几个大案，而且不乏是通过谈话博弈，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拒赔的，这让他羡慕不已，他就是要胡坤将来就是要成为这样的人才。 应该没有问题，这个案子是酒后换驾，虽然让“小学生”做“初中生”的题实属有些吃力，但是胡坤旁边不还有个“高中生”的嘛。这种案子最锻炼新人了，做成有挑战的事，才会有成就感，一个好的领导不仅要给手下好处，还要给他们成就感，这样才是一个领导的最高境界，韩晓杰这样想。 当韩晓杰把泰和保险的送来的第一个案子的大概情况给大家介绍完，房间里鸦雀无声，其他的调查员都在仔细琢磨案情，但是胡坤想的却是，这一天最终还是到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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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我打算交给你，胡坤，你也跟着调查了几次，现在车也有了，是时候挑大梁了。但是你要知道，这是‘泰和’的第一个案子，这个案子能否拒赔，关系到以后和福摩还能不能继续合作。” 胡坤即将迎来自己的处女作，他本身就很紧张，现在又听到韩晓杰强调本次调查的重要性，他表面上虽然平静，但是内心已经毛了，他把目光锁定在了景浩身上，他知道自己需要这位老大哥的帮助，不然要是只让他单枪匹马行动……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景浩，你来协办，顺便检验一下他的成色，你们尽快出发。” 韩晓杰铿锵有力地分配完任务，就让景胡二人先行离开了会议室，然后听文亮和何兵汇报一宗他们正在调查中的案件的进展。 担任辅助工作的时候，胡坤或多或少都能看出案子中的一些蹊跷之处，让别人刮目相看，但是真正到了自己需要担任主力的时候，他却一时摸不到头脑，前面积累的那些经验都巧妙地被避开了，最后只能在自己的工位上抓耳挠腮。 “老大不是在分析单上给你写了嘛，典型的酒后换驾，正常人双向六车道，再怎么开也不会开到中央护栏上。这个驾驶员张子叶长得斯文，笑得这么腼腆，一看就是性格一定软绵绵的不怎么爱喝酒的人，显然他就是顶包司机。再瞧瞧他哥哥，被保险人张子豪，一脸横肉，这种人不喝酒都对不起他的这张脸。” 如果光从面相就能断定一个人是否存在酒后驾驶，那未免也太片面了。景浩这次不是主办，他自然可以笑嘻嘻地说风凉话，但是胡坤需要的是证据，那些调查套路都被紧张的情绪搞丢了，不过好在他都做了笔记，这是准备公考而养成的好习惯。 “这个案子是九月三十号晚上发生的，今天是十月九号，都快十天了，要知道很多监控的录像保存时间都不足一个星期，存一个月的少之又少。” 胡坤看着自己笔记，听景浩这么说，他的心也凉了半截。景浩自在地吸着烟，看着这个小兄弟焦虑的样子，又想起了当初干这行的自己，只有把监控调出来才能拒赔，没有监控就像老年人少了拐杖，无法走路。 “浩哥，你得帮帮我。” 胡坤恳切地请求景浩的支援，景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没问题啊，坤坤，不过咱们得说好，这次事情要是成了，你可得请客啊？” 景浩示意胡坤收拾东西出发前往孤县后，向透明的保温杯中抓了一大包枸杞，红色的果实在热水中显得更加饱实，几乎布满了半个杯子。刚走出会议室的韩晓杰看到了这一幕，随口说了一句，“老景，枸杞和斗龙芝是绝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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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坤拿到驾照后真正开车没几次，上次开车带着韩晓杰去办案已经有些害怕了，而这次他们要去的孤县，也是个远离麻城市的地区，他们需要上高速，这对于胡坤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考验，可以说他在知道要担任本次案件的主办时的感觉和如今在高速上开着夏利的感觉一脉相承，别无二致，都是战战兢兢的。要说担惊受怕是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那么胡坤还要经受另外一种痛苦，他刚把夏利开回去，就在车上放了一些舒缓轻柔的歌曲，诸如蓝调，乡村音乐这种，用来缓解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习上的压力，但是景浩却感觉这种曲调非常无聊，于是就在车上插上了他随身携带的优盘，可以想象，一路上“动次、打次”的节奏，让面对案件本就神经紧绷的胡坤更加心烦意乱了。 夏利来到了华北平原腹地，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过不了多久，就是胡坤的老家，汤州市任县。进了十月份，已经收获结束的田野空荡荡的，伴随着飒飒秋风，开在慢车道上的胡坤有些失落，本该全神贯注的时候，即便是有喧闹劲爆的舞曲，他却不小心分一小会儿了神。最近的事情都一一浮现在眼前，生活的未知让他感到疲惫。天空中一直阴云密布，偶尔有两三滴雨水砸在车窗上，飘动的厚重云层之间偶尔泄露出来的空隙透出淡淡的蓝色，在胡坤看来那就是一点希望，是雨后天晴前的一点征兆，可这点时有时无的希望又多可怕，一直牵引着他走到现在，他不知道前方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天地。 胡坤遵照景浩的指示，没有联系被保险人或者司机，和往常一样先去事故现场摸摸情况，祈祷运气好，会有摄像头记录下碰撞过程以及真正驾驶员的面目，更加祈祷的是，这段录像可以存留下来被他们调取。来到孤县县城，天空中的乌云依旧很浓密，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本来就低矮老旧的楼房显得更加凋敝阴森，要知道当时才下午三点，往常这个时候正是艳阳高照呢，在这种坏天气的作用下，胡坤的胸口闷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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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到了案宗中提到的建华大街，然后顺着马路由西向东开了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就找到了君威的碰撞位置，由于市政还没来得及修复残缺的隔离护栏，所以很好辨认。视角的左前方就是案宗中提到的另外一个关键地点，孤县国税局，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机构，其建筑风格与一所人民法院类似，十几层高的楼宇距离大门得有几十米远，中间有花坛、旗杆等机关单位司空见惯的布置，大楼的前面有一排长长的三段台阶，威严尽显。空旷的大门口前横放着一块长约五米的条状大理石，上面潇洒地镌刻着“孤县国税局”红字。门口两边各有一道黑黄相间的栅栏状的道闸门，而被黑色瓷砖包裹的门卫室位于东侧道闸的尽头。 夏利前进的很慢，驾驶员胡坤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国税局的摄像头上，待他回头看景浩时，才发现景浩正在盯着右侧看，原来右边的一排杨树后面，还藏着另外一家单位，孤县环保局。这个单位要比对面的国税局寒酸不少，院落紧凑，没有那些富丽堂皇的装饰，院子里的几棵大树就把楼前门后的空地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再看一道简单的电动伸缩门，还有那墙壁下围已经掉了一圈白色瓷砖的破旧门卫室，环保局在孤县的地位可见一斑。 “有一个摄像头。” 景浩的一句话让那个胡坤精神了起来，他顺着景浩手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真在那个不起眼的环保局门卫室的房檐上发现了一个灰色的桶状摄像头，由于环境的光线较差，外圈的红外线亮斑已经显现出来。两个人喜形于色，把车停在路边就推开了门卫室的门，他们已经商量好，因为这是胡坤第一次担任主办，所以景浩不到关键时候不会抢他的风头，尽量让他自己解决问题。值班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保安，在听过胡坤这位“泰和查勘员”恳切的诉求之后，径直把他们带进了主楼。 胡坤在麻省省考中报考的就是老家汤州任县的环保局，而孤县和任县比邻，县城之间的环保局的水平地位也应该差不多，今天能到孤县的环保局走访一圈也是缘分，胡坤想象着自己已经通过了考试，正式成为了环保局的一员，他倒是要看看自己的工作环境如何。在马路上已经知道环保局大院布局紧凑，现在胡坤可以更加清晰地打量这里。五层楼的第一层安装了防盗网，只不过已经锈迹斑斑，所有的窗户都灰蒙蒙的，胡坤进了门，看到水泥楼梯，白灰墙壁，想起了他的高中教学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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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卫把他们带到了二楼的安保处，负责人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谢顶大叔，他对胡坤这个身着标准制服的查勘员的话深信不疑，于是痛痛快快的把他们引向了位于地下一层的监控室。昏暗的楼道里隔着很远才有一盏微弱的顶灯，阴森的感觉不言而喻，脚底的地板有时踩上去会松动一下，这加重了胡坤对这家单位的寒酸印象。监控室的铁门在吱扭几声后被负责人打开，等到室内的灯光亮了起来，这个房间的布置一览无遗，里面尽是些堆砌很久的桌子椅子，包括他们的目标，一台笨重的台式电脑，也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负责人表示他对监控系统不在行，而胡坤是激动的，在得到人家的允许后，擦了擦键盘和屏幕的灰尘，点亮了电脑，进入了监控软件，九宫格的左上角第一个方格子，可以清晰地看到边缘处的隔离护栏残缺位置，兴奋的感觉顿时消去了胡坤来到环保局后身上的清冷，可是追溯存储影片时，却被景浩一语成谶，环保局的录像只保存到了一周前！而且这种被新文件顶掉的删除是无法恢复的，只不过一般人不知道。胡坤还不死心，快要出环保局大门时，又进门卫室跟保安打了声招呼，问他或者其他人是否目睹了那场车祸，可惜得到结果是，他们单位从来不安排夜班！胡坤顿时觉得自己要是考到了环保局也并不会开心。 “没关系，不是还有国税局的嘛。” 景浩安慰胡坤。 等靠近了国税局，胡坤再一次泄气了，他们搜索了大门四周，却没有发现一枚像探头的东西，最后只好无奈地先进门卫室一探究竟。值班的是位大爷，他正在弓着背认真听着收音机，手里端着一杯冒热气的茶水，显然他是被这一先一后，一胖一瘦的制服男惊愕到了。 胡坤已经从福摩掌握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要领，把事先准备好的“玉溪”快速抖出一支，递给这位大爷。平时他们吸烟可以买便宜货，但是出门求人办事，像调摄像头这个时候，遇到门卫大爷，一定要好烟伺候，尤其是这种机关单位的门卫大爷，景浩说过，他们退休以前八成不是等闲之辈！大爷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笑呵呵得接了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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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番套近乎之后，胡坤还是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国税局有探头，但都装在了大楼前。胡坤虽然失意，但是他还不想轻易放弃，毕竟来都来了，要尽可能获得信息才对。国税局的人从门卫室进进出出找门卫大爷办事，同时向他抛来可疑的眼神，甚至有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进了门卫室之后，就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看起了报纸，还时不时地瞄他一眼，着实让胡坤提心吊胆，可就是这样，他还是鼓起勇气，打算以他的方式继续和门卫大爷交谈。 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之后，他又递出一支烟，旁若无人地问这个慈眉善目的大爷对那晚的车祸了解多少。 “晚上的事我不知道，不过早晨来的时候，我看到市政的人开着皮卡来捡废品，好像也有警车来了。” 胡坤知道大爷口中的废品指的是那些被撞的不成形状的护栏，同时也敏锐地觉察到另外一个信息，内心有了一丝希望。 “大爷，那天晚上不是您值班吗？那值班的那位大爷，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们想找他了解更多的情况，不瞒您说，我们怀疑这起车祸是酒后驾驶导致的，因为是单方事故，当晚没有通知交警，这才给了真正的驾驶员造假的可乘之机，要不然交警当时感觉这案子有问题，也就不用我们出马了，但是又存在物损鉴定，需要交警出具交通事故认定书，所以后来交警又来了，您看到的是警车应该没错。” 胡坤不知道这样说行不行，他跟景浩这么久，还没见过他直言不讳，自己把很大一部分事实与一个，不，是两个外人交代清楚，实际上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保不准这俩人里面就有一个和肇事司机认识呢？胡坤很害怕景浩批评他，或者看到他对自己露出明令禁止的眼色，可自从进了门卫室，景浩自始至终都扮演了一个隐身人的角色，只在那里旁听，可以说面无表情，与胡坤刚接触这一行时一模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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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爷表示很可惜，他没有那晚值班的高师傅的手机号码，他们国税局虽然有个电话联系表，但都是各个科室的座机。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猫在角落看报纸的那个人吭了一声。 “我来问问人事处的人。” 真是绝处逢生，柳暗花明，胡坤感叹自己交了好运，也许是自己刚才那段真诚的表达帮助了自己，待得到了那个宝贵的号码之后，他连连对出手相助的报纸男表示感谢。 在孤县的一个普通村庄里，高师傅正在吃完饭，他早晨从国税局值完夜班后，回到家已经是八点钟了，热了一些剩饭吃掉后，便一直睡到了中午一点钟，对于六十岁的人来说，五个小时的睡眠已经是家常便饭。老伴没在家，自从儿媳妇去年给高家添了一个男丁之后，她就只身去海南带孙子去了，估摸一算，得有快一年没回家了。高师傅以前是个初中老师，教数学，退休以后一直在家闲来无事，老伴在家还有个说话的人，老伴去了海南之后他就很憋闷，恰好他的学生在春节给他拜年的时候，提到这个学生所在的国税局有个门卫空缺，问他有没有兴趣看看，结果高师傅本以为会在人来人往的门卫室里有说有笑，重返学校办公室那种环境，没想到局里给他排班排到了晚上，虽然不乐意，可在哪里呆着不是呆着，他怕在家憋出毛病，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就答应了下来。 那日可能又是一个空虚寂寞的晚上，稀稀拉拉的人影，唯独马路上疾驰的汽车碾压路面的声响，可以消解高师傅漫漫长夜的煎熬。但是汽车一闪而过的轰鸣声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咚”的一声巨响在整条街炸开，高师傅本是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报纸，有这种不同寻常的事发生，怎能让他不兴奋。 胡坤的电话打过去，才知道电话那头的高师傅是个目击证人，他表示自己知道一些当时的情况，胡坤兴奋地不得了，谦卑地请求高师傅告诉自己地址，他们马上就登门拜访。在胡坤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那晚的场景，被保险人张子豪驾驶黑色君威在国税局附近发生车祸，他知道自己喝了酒，保险公司理应拒赔，所以他下车之后马上给他的弟弟打了电话，待到张子叶赶到后，他又趁机开溜，后来张子叶就打电话给泰和保险，说自己出了事故，然后面对查勘员的询问。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被一个老汉看到了…… 赶到这个小村庄时天色已经黑了，胡坤面对一扇小铁门，胡坤还保持着打电话那会儿的兴奋劲儿，他感觉自己就跟影视剧中的那些警察没什么区别，为了取证到处挖掘线索，寻找证人，即便是没有确定的结果，单单这个过程就足够有成就感的。 敲了几下门后，一个和蔼的高个老人出门迎接，头发有些花白，但是腰杆很直。高师傅平易近人，跟二人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在咀嚼干粮。来到正屋，一口小电锅里盛着小米粥，桌子上摆着三个小菜，一碟老咸菜，一盘猪耳丝和一盘西红柿炒鸡蛋。高师傅将他们引进了里屋，招呼他们坐下，然后就端上了一盘自己种的葡萄，他太久没跟其他人聊过天了，无论是谁来，他都要以礼相待，好好地纾解一下内心的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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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尚往来是必须的，即便是人家没有把葡萄端上来，胡坤还巴不得送上自己“玉溪”呢。他环视了一下房间四周，老式座钟放在的桌子上铺着蓝白相间的格子桌布，蓝色已经被洗得不那么明显，墙壁上的照片隔着相框锃亮地反着光，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有老两口的，也有小两口的合影，当然也少不了全家福，还有他四处游玩的留念。高师傅坐在自己盘的近半米高的炕上，屁股下也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床单，胡坤坐在沙发上格外小心，生怕把背后的雪白镂空饰巾蹭掉，再看看这沙发后面的窗台上，摆放着六盆胡坤说不上来的盆栽，每个都生命力旺盛的样子。就凭这第一印象，胡坤知道这位胡师傅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他说的话必定是可信度极高，胡坤对自己的判断充满了信心。 切忌直奔主题——这是胡坤做调查员以来总结出的一个关键点，这一条被胡坤记在了笔记本中一个非常醒目的位置。两位调查员得知高师傅是个退休的数学老师，他的老伴儿去给在海南当海军军官的儿子看孩子去了，这才留下他一个人在家，这在家一天到晚没个说话的人，换成谁都不好受呀，这也难怪见到二人这么热情，胡坤想到这里，有些迫不及待了。 |
| 高师傅说话慢条斯理，不急不躁，胡坤觉得要是当他的学生，这数学课应该是沉闷的，但他绝对不会让你错过任何一个关键的知识点。景浩现在根据高师傅提供的信息，已经可以确定这位退休教师是目击证人，也不再像之前一样保持沉默，要说聊天的本事，他比起胡坤来那是有过之无不及，他把话题扯了很远，扯到他儿子在海南服役，是个连长，他的学生有的当了局长，有的当了大学教授，他的儿媳妇是个中学老师，但是总是能扯回正题，“有没有看清司机的脸”，“驾驶员的外貌有什么特征”，“保险公司的人是谁接待的”……凡此种种，胡坤知道景浩是想把高师傅当成移动摄像头，根据他的证词揭发张氏兄弟的骗保事实。这位老师傅，延续着他当教师时的慷慨，对于疑问都尽可能的回答，但又坚持着解决数学难题时的严谨，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坚决不肯说的很绝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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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半那会儿吧，我出了门卫室，向着车祸地点走了过去，大概在二三十米远的距离就停下了。大晚上的，虽然有路灯，但是那也不可能都认清楚。我只看到刚开始现场就一个人，穿着黑衣服，蓝色牛仔裤，个子不高，胖乎乎的，一个劲儿地在抽烟。我回到屋里后，后来又来过一伙儿人，最后就剩下一个戳在那里，那会儿我在透过窗户也没仔细看，再过一会儿就是保险公司的人来了。” 要说这段话有用，的确有用，案宗中记载的事故发生时间是晚上九点，而高师傅说是八点半。不过这并不能表示张子叶的话可以被有利地反驳，更不能是他参与骗保的直接证据。张子叶当晚穿的是灰色薄衫，也穿着蓝色牛仔裤，要说是光线不好，看成黑色也不足为奇。高矮胖瘦那就更不用说了，高师傅怎么也得一米八，在他眼里很少可以称得上长得高的，衣服可以把身材肚皮，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实身材。两位调查员煞费苦心找到的目击证人，他所秉承的刚正不阿的态度，现在却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打击。 为了不让高师傅感到尴尬厌烦，胡坤这边的烟是一支接着一支递过去，从第二支烟起，他就不再坐在沙发上了，而是和高师傅一同坐在炕上，这样显得亲切。高师傅回回拒绝接受香烟，但还是给了客人薄面，就如同他们刚进屋，自己非要让他们尝自己的葡萄时那样，本来不肯吃，盛情难却下也要尝两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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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浩偷了懒，本该做笔录，开录音的他，见到胡坤与高师傅坐在一起后，改用他的手机录起了他们的调查过程，由于他们已经取得了主人的信任，所以这一举动是被允许的。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景浩觉得再问下去也是于事无补，他对这位老教师是又敬又怨，只好无奈地与之告别。返回的路上，胡坤已经疲惫不堪，景浩对他的驾驶技术也不放心，主动承担起了开车的重任。 “我的第一辆车也是夏利，感觉还是那么熟悉……” 景浩自言自语，他的语调平平无奇，也有一些失落的疲态，没有了往常那种精神头。 “要是这个老汉肯作证，说是谁开的车，那就好办了……” 胡坤在津津有味儿地看着刚从景浩手机中传输过来的刚才那段访谈录像，景浩用余光注意到后，调戏他说：“坤坤，怎么样，你还是很上镜的，哈哈。” 胡坤也嘿嘿一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利用这段录像，他对这位老教师的感觉和景浩一样，充满了无奈，又不甘心。 “……我在国税局干了有九个月了，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要是问我能不能凭借一张照片，认定哪个是驾驶员……嗯……能……要是一个女的冒充，那我肯定可以作证，当晚很长一段时间，就一个男的站在那里，绝对错不了；要说不能……也不能，我岁数也大了，难免有眼花的时候，记性也保不准有问题，都是男的，我分辨起来难度也不小……” 胡坤知道高师傅是好为人师，他这是辩证地看问题，单纯地从学术上讲是对研究对象的负责。但景浩依旧对这个高师傅的大喘气的说话方式有些着急，甚至生气了。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跟这老头子说话，真是急死了。你说，他要是能做个假证就好了，就指着张子豪的鼻子说，这就是司机。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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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浩的抱怨，突然像催化剂一样，让胡坤产生了进入这行以后的第一个歪想法，他关掉视频，对着景浩小声说：“浩哥，我有一个不算太好的主意……” 作战计划是这样的：他们就在复勘标的车的时候，将张氏兄弟都叫到修理厂，两个嫌疑人一定要分开询问。景浩作为老大哥，让胡坤先挑一个对手，胡坤当然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他选了弟弟张子叶。柿子还得捡着软的捏，硬骨头就交给身经百战的景浩吧。那么就是景浩负责拖住张子豪，胡坤给张子叶做完笔录就带他去走行驶路线，在路上能看到摄像头就先缓缓，看不到就直接在车上和对方摊牌，与此同时，景浩也会在修理厂亮剑，和被保险人斡旋。双管齐下，志在必得。 第一步进展的很顺利，张氏兄弟答应在修理厂接受理赔必要的基本询问，于是两人一大早就直奔孤县。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景浩一路上对胡坤是赞不绝口，直夸他“上道了”，昨天胡坤想到方案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景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看那两个人的窘态。但是两个人也商量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亮出他们的“大杀器”，就怕伤及无辜，但那种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胡坤虽然有了锦囊，但是那紧张的心情依旧无法平复，纵然汽车飞驰，嗖嗖的秋风灌进他的胸膛，他还是浑身发热，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我是好人，我是好人，他们是坏人，他们是坏人，我在惩恶扬善，替天行道，我不该怕他们，他们该怕我才是，我是个男人…… 夏利来到了位于建华大道尽头一个名为“福华汽贸”的修理厂。胡坤下车向老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这位油腻的光头中年男子就笑呵呵地带他们走向修理间看标的车，丝毫没有怀疑二人的身份。可这个时候去发生了一件意外，胡坤的心被迫提到了嗓子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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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和保险的当地查勘员也在这家修理厂办事，而这个老板远远地就向那两位真正的查勘员喊话。 “你们省里的领导来了，你们不来见见吗？” 修理厂老板带着两个福摩调查员向着泰和的人越走越近，胡坤还在打着小鼓，要是对方问自己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这可怎么回答。正在嘀咕着如何应对可能发生的尴尬局面，胡坤就见那两位货真价实的查勘员笑呵呵地摇了摇手，走出修理间，坐上泰和保险真正查勘车离开了，吓出他一身冷汗。 黑色君威跟发生车祸那会儿的样子差不多，只不过是掀开了机盖子，牌照放在了发动机上，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恐怕只有修理厂老板见了才会开心。胡坤例行拍照，那姿势动作跟其他查勘员无异，景浩的乐呵呵的脸证明了这一点。就在检查君威车内情况时，胡坤记得上次白林和韩晓杰都提到了车内的后视镜，所以他着重检查了一番，没想到还真发现了异样，这辆11款的黑色君威也是扎带式的行车记录仪，但奇怪的是没有内存卡。胡坤认为这个把戏还没有阮文龙的高明，一台不能记录影像的行车记录仪，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检查完标的车，胡坤和景浩又随着修理厂老板前往他的办公室。正在此时，一辆红色的长安奔奔驶入了修理厂。驾驶员是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戴眼镜的男子，胡坤一眼就认出来他是张子叶，随后从副驾驶下来的人比张子叶矮一点，壮一些，那凶巴巴的脸一看就是被保险人张子豪。胡坤友好地跟兄弟俩打招呼，然后福摩二人组就按照原计划行事，分开行动。好在老板很配合，提供单间的同时，乖乖地躲了起来。 胡坤和张子叶对坐在一张玻璃咖啡桌前，安静的氛围让这位初出茅庐的调查员逐渐放松了下来。当他把银色录音笔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张子叶苍白的微笑提醒着胡坤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已经暴露出自己的忐忑不安，当然估计对方也并不知道胡坤的年龄，毕竟胡坤的面相要成熟不少，这也恰恰给了“年轻人”更多的压力，以至于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胡坤，而胡坤也喜欢他躲闪的眼神，以及那没有中气的声音，这对一个新手调查员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鼓励。你很害怕，但是当你遇到一个比你更害怕的人后，你就变得勇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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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询问驾驶员张子叶的基本情况，胡坤知道了他在孤县住建局上班，是个科员。要知道，胡坤的目标就是考上公务员，现在他面对的就是一个既得利者，他的武器库里已经收藏了对付吃公粮人的对策，那就是他们的声誉，胡坤渐渐地自信了起来。 当胡坤问及张子叶当晚开车出发前在做什么的时候，这个有些萎靡不振的年轻人竟然一股气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据驾驶员描述，当晚他和哥哥张子豪还要几个其他的朋友一同在葛立伟家打牌，因为家里老婆不舒服，张子叶就打算提前回去，由于去的时候是坐的哥哥的车，所以他在征求过哥哥同意后就先开君威回家了。当他行驶到国税局路段时，他想超车变道，谁知对向车道一辆SUV开的远光灯闪了一下子，晃了他的眼，这才导致他误打方向盘，撞上了护栏。 “张先生，单纯的还原过程，您以上说的内容基本完整，但是要作为申请索赔的辅助材料还远远不够，我们需要更多的细节。细节，您知道吧？越详细越好。” 张子叶讲完那一大段后，本已经放松了，听到胡坤并不满意自己的表达，屏住了呼吸。 “我给您举个例子，我们朋友算上葛立伟一共八人在葛立伟家打牌，这样讲才是准确的。那么现在请您回答我，你们朋友，算上葛立伟到底是几个人，我好记录一下。” “额，七八个吧。” “是七个还是八个。” “八个。” “好的，我们现在知道了，您朋友八个算上葛立伟，在他家打牌，那你们是在斗地主还是在炸金花，或者是其他的？” “不是？你们关心这个干嘛，跟事故有关系吗？” 张子叶的反问虽然没有明显的怒气，可胡坤已经感觉到，他开始抗拒了，好在胡坤已经有所准备。 “张先生，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您也看到了，我们的报案表上把您的报案时间记录到了哪一分钟的哪一秒，为的就是体现工作的严谨，我之所以问您这么多，也是公司对我的要求，因为您提供的信息，并不是写在纸上就封进档案袋，都要层层审批，有好多人要看呢，咱们不屑清楚具体点，别人也看不懂啊。您也别为难我，您就当唠嗑，跟谁唠不是唠呢？我也是打工人，我要是写的不好，那直接影响的就是您这边的理赔进度，还得麻烦您积极配合。虽然是走过场，但也要像模像样。” 胡坤笑意盈盈，他把刚才的话背了好久才背下来，他很清楚自己此时的感觉和刚才张子叶把事先准备好的故事背出来一模一样，现在压力又一次来到了这个戴眼镜的斯文青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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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哥几个在一起炸金花。” “好的，现在这样不就清楚了嘛，您哥几个在一起炸金花玩得正开心呢，结果得知自己的爱人头疼，所以您打算提前回去，对不对？” “是的。” “那您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爱人不舒服呢？她是打电话给您还是发短信呢，或者其他的方式？” 这个问题其实非常的敏感，尽管刚才那段合情合理的话已经暂时稳住了驾驶员张子叶，但是胡坤现在又一次害怕他的厌恶情绪，不过他还是把张子叶的回答快速地写在了纸上。 “大概八点半吧，我老婆给我打的电话。” “那您能告诉我当晚您的行驶路线吗？您都走了哪条路？” “从永安街左转拐到建华大道，本打算沿着建华大道右转进入富强街就可以到家，但是在中途就出车祸了。” 胡坤这次是自己一边问一边写，并且他还要抓紧时间问完，所以字体的美观程度大不如以前，不过这样也好，胡坤断定张子叶看到这龙飞凤舞的笔迹，想必会真的以为是走个过场。 “张先生，我对孤县县城的交通布局不太了解，您能在这份孤县县城地图上用铅笔标注出来您当晚的行驶路线吗？我好记录下来。” 说完，胡坤把地图平铺，然后取出一只铅笔，接着打开手机的录像机，等待张子叶执笔。 “葛立伟家的确是住在永安街，但实际上那边有好几条小巷子，我说的永安街是唯一一个我叫的上来的一条路，时间过去这么久，我有点记不清了。还有你这张地图是好几年前的，跟现在的道路状况不太一样。” 张子叶这话说得胡坤有些意外，他不能反驳什么，只好先应承着让他画个大概模样。最后，张子叶犹豫了一会儿，一个不规则的“Z”字呈现在胡坤面前。 “您在事故发生后都与谁联系了？” “额，我想想，只有我哥和我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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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来孤县的路上，景浩曾经指着案宗中查勘员拍摄的照片说，张子叶用的手机是苹果6，苹果手机都有一个功能，那就是记录位置，而这项功能是默认开启的，一般人根本不了解，不如就赌张子叶是其中之一，到时候可以在手机上做文章。当胡坤得知有这样一个空子可以钻，他当然很兴奋，但是怎么让张子叶心甘情愿地把手机拿给自己看，却成了挡在前面的一块绊脚石。最后还是景浩想出一招，有不少被调查者不知道通话记录有什么用，或者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调查者提出看通话记录的要求，也有的人知道通话记录有用，以为自己把手机上保存的来电显示都删掉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却不知道网上营业厅可以保存通话记录半年，所以胡坤要做的就是让张子叶误解，看看他手机上当晚的电话来往，而一旦他的手机交给你让你拍照，你就可以借机说顺便查一下当天的位置信息。虽然景浩的话有些道理，但是胡坤还是害怕看人家手机的时候被人家抢回去，进而拒绝配合调查，他只好祈祷这张子叶是个可以任由自己宰割的绵羊，至少谈话进行到这里，胡坤初步赞成自己的观点。 在询问过程中，关键的信息不能同时问出来，免得让人家承受过大的压力，这个时候需要做的就是穿插一些作为掩护的问题，好让对方安心，诸如“您还记得当时的车速吗”，“您有没有系安全带”，“您对晃您眼睛的那辆车还有印象吗”，“当晚天气如何，有没有是因为雨水导致的轮胎打滑”…… 当胡坤得到一些否定或者由于时间太久而不确定的答案后，他判断时机已经成熟。 “张先生，根据我们下一步的流程，我需要备份一下您的手机通话记录，让我对当晚的电话来往拍照，我们保证对您的个人隐私不会泄露，请您信任我们。” 张子叶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慌张，犹犹豫豫地把苹果手机掏了出来，然后在打开屏幕的那一刻，猛然间抬头与胡坤对视了一秒钟。 “稍等一下，我有一条消息需要马上回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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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坤看着他把手机几乎对着自己竖直了起来，那样子分明就是害怕别人看到他在做什么，其实胡坤也大概猜到了，他想借助回复信息之名，匆匆忙忙把手机存储的通话记录删除掉，甚至是给他哥发消息通信也不无可能，只不过这拙劣的演技实在是让胡坤在心底里嘲笑了他一番。 不出所料，当胡坤右手把持着那部苹果6，左手拿着自己手机录像的时候，发现那天她拨打或者接听的电话全是没有保存在通讯录的数字串，换言之，都是陌生的电话号码，毫无疑问，狡猾的斯文青年刚才删掉了那些熟人通话。 胡坤面无表情，他就当忘了张子叶刚才说联系过他的哥哥和老婆这件事，尽量做到表现出没有大碍的样子。也正是在张子叶删除通话的时候，胡坤突然有了灵感，既然一般人不知道苹果手机有记录位置的功能，那为什么他不夸大一下这个功能呢，说苹果手机会自动生成行驶路线，这样就可以和上面张子叶无法凭借记忆提供真实的形式路线建立起联系。 “对了张先生，您不是说当晚您走的哪条路地图上没显示，您也记不清了嘛，苹果手机有一项功能，它可以自动生成不同地点间的行驶路线，这样一来，我就不为难您了，我记得是在‘设置’里面。” 胡坤把苹果手机放得低平，为的就是让张子叶看到他没有在干别的，虽然之前已经提到会保护张子叶的个人隐私，但其实他并没有直接获得手机主人的许可翻看其他的东西，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看位置信息了，这件事只能处理成这种程度，胡坤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胡坤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从“设置”里面找到“隐私”，然后打开最上面的“定位服务”，找道“常去地点”，在最后一栏里，胡坤看到了“历史记录”中保存了六个地点，点击进去后，胡坤麻利地找到那晚张子叶的位置信息，可胜利就在眼前时，胡坤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不能侵犯我的隐私。” 张子叶憋红了脸，他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强硬，但场面极度尴尬，足以表达他这个公务员对胡坤刚才行为的厌恶。而胡坤还没有把关键的一栏展开，这部价值连城的苹果手机就被张子叶抢了回去，而自己的手机也没有记录下最重要的画面。胡坤愣在那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突发事件，他能做的，只是表现得很无辜，让对方看到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的吃惊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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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我刚才不是和您说了嘛，我们不会泄露您的个人隐私，我现在再重申一次，好不好，我还没确定您的路线呢。” “够了，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我已经不信任你了，也不想再配合你了！” 张子叶的转变是胡坤始料未及的，他光想到了对方性格软弱，可以对症下药，可万万没想到兔子急了会咬人！胡坤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会儿，试图缓和气氛，他不想自己办的第一件案子就这么黄了，可他原本只是个二十多岁，刚毕业的普通九零后大学生呀，他尽量保持淡定已经不容易了。 “您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该说的都说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就没打算赔我们钱，买保险的时候一套，理赔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套！买你们的保险图了啥？！” 现在的形势急转直下，胡坤的安抚显然是没用的，他现在是不占理的一方，他有些懊恼，一方面是高估了自己，另外一方面是把自己的对手看扁了，犯了和何兵、文亮一样的错误。 “要不这样，既然您不愿意我查看您的手机，我开车带您去走一下当晚的行驶路线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说过了，我不信任你了，我再也不会配合你了，你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该走了。” 胡坤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公务员气焰越发嚣张，他的火气也上来了，脑海中那些他感觉记得不牢靠的台词竟然一一冒出在眼前，等待着被他说出来。与此同时，景浩发来消息，问胡坤是否出发走行驶路线了，胡坤简单地回复：情况有变，直接摊牌。胡坤已经知道他们的谈话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索性，给他个痛快，就把那个“绝招”亮出来吧，反正已经可以确定张子叶心里有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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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您别走，我的确还有其他的事，既然您觉得我们不想赔钱，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您的感觉没有错，的确，我们就是抱着这种心态来的。试问一下，双向六车道，多宽敞的马路，尽管是夜间，如果对向车道有车晃了您的眼睛，那么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刹车，而不是打方向盘，我们在事故现场没有找到明显的刹车痕迹，这是我们怀疑您二位兄弟存在骗保的原因之一。我知道，您肯定会说这不过是我们的怀疑，我们没有真凭实据，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您，我们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您如果站在事故发生地点向南看，您会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单位，那是孤县环保局，如果您有近一点，您就会注意到在环保局门卫室都左上角有一个摄像头，我想让您看看那个摄像头里能看到什么。” 胡坤把自己调取录像时，景浩在后面拍的两张照片，用A4纸打印了出来，分别是九宫格那个画面和左上角第一个格子的方法照，而九宫格那页出现的电子安保系统名称很清晰地写着孤县环保局，胡坤特意还用红笔标注了起来。 张子叶老实了许多，乖默不作声地拿起这两张纸研究了起来，胡坤顾不上欣赏这个顶包司机的复杂表情，继续他的发言。 “您不必担心，其实环保局的录像只能保存一个星期，很可惜我们没有拿到当晚的录像。不过……您想必也知道有很多地方可以做“硬盘恢复”，只不过在国税局这种单位调取录像，做硬盘恢复需要层层审批，如果我们跟您二位协商未果，接下来我们就会前往孤县公安局办手续，申请恢复那块硬盘。” 张子叶并没有说话，他仍旧在盯着那两张无比简单的纸。 “您放松一下，现在回忆一下当晚，您身后的单位是什么，没错，如果你不记得，我可以提醒你，是你们孤县的国税局。当我们现在国税局门口的时候，其实很失望，因为这么大的机关居然门口没有安装一个摄像头，可当我们进了国税局的门位室，您猜我们发现了什么……您不说话，我知道您可能猜不到，我来告诉您，一个目击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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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坤把手机相册打开，找到了胡坤在与当时值班大爷聊天时，景浩偷拍墙壁上三个保安在国税局的工作证件，然后放大这张照片给张子叶看，并且把第三位保安的头像放在屏幕中央后，又着重放大了一些。 “您记住这张脸。现在我再给您看看我们走访这位大爷时录的视频。” 在胡坤面前，张子叶那张苍白的脸格外呆板，他已经完全听从胡坤的安排，紧盯着胡坤的手机屏幕。 “……我在国税局干了门卫干了这不有九个月了，你要是问我能不能看照片，指认驾驶员……能……” 胡坤目睹了这张脸是如何从面无血色但面红耳赤，仿佛张子叶的脸是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可以随时更换其中的溶液颜色。那段长视频，被胡坤从中隔断，只留下了高师傅证词的前半截！ “张先生，事已至此，我想再多说两句。您才25岁，我估计您也是这一两年大学毕业的吧，您在住建局上班，是一名公务员，咱就不说什么人民公仆之类的话了，您当初考公务员的时候肯定不轻松吧。我就有一个弟弟，他跟您年龄相仿，就是隔壁任县的，他一直在准备考公务员，每天从早到晚不是行测就是申论，学习到十二点，身体都应快熬垮了，但他知道考上公务员意味着什么，社会地位，受人尊敬，铁饭碗，他跟我说那是他的梦想，说实话他没什么天分，考了很多次都落榜了，但是他始终都没有放弃。而您现在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公务员，有着他还没有的光明前途，享受着他做梦都在想的生活，为什么您不好好珍惜呢？您怎么也是读过大学的，您觉得您兄弟二人的行为受法律保护吗？您觉得刑法第198条是来约束谁的？” 胡坤把《索赔须知》放在玻璃圆桌上，纸在上面转了两圈，歪歪扭扭地摆在张子叶面前，张子叶颤抖着白皙的手，将纸放正，看着胡坤事先圈好的那两个字——“一年”。 “我的话还没完，您刚才回答的问题，我敢肯定，有好几个您哥哥一定给出了不同的答案，那些回答，跟这个录音笔一样，也是呈堂证供，而且您别觉得当着我的面把手机中的通讯记录删除就可以保险，我可以友好提醒您一下，网上营业厅可以保存您的完整的通讯详情整整半年。我知道您不会老老实实地让我们调取，没关系，以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公安局的人会帮我们做后续的工作，只要证明当晚是您哥哥主动联系您，而不是您主动联系您哥哥，你在警察面前就很难解释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您如果想走，请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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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坤当晚的想法只是简单地把那条高师傅具有辩证观点的视频一分为二，景浩搞明白他的意图后竖起了大拇指，但是景浩还是觉得仅仅靠这一点“证据”还是有点单薄，于是又添油加醋，把自己掌握的资料加入了进去，最后总结出一个几乎完美的方案。当胡坤铿锵有力，节奏有序地把上面那些话说完时，张子叶看也没看胡坤一眼，拿起手机就打起了电话，显然他这个时候只可能给他哥张子豪打。 张子叶一边向屋子外面走，一边把手机放在耳边。胡坤看到他把张子豪从景浩身边叫走，然后躲进了修理间，再过一会儿，又看到他们俩极不情愿地走了出来。胡坤和景浩同时察觉到，是时候掏出那份《被保险人自愿放弃索赔申请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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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福摩员工鱼贯而入，每个人都可以看到坐在前排中央位置的韩晓杰脸上的笑容，在福摩，所有人都害怕韩晓杰脸上的笑容会消失，因为那意味着马上要爆发一场呵斥，或者他在酝酿一场呵斥。 所有人都落座，看到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后，韩晓杰长舒一口气。 “今天我要宣布三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不好也不坏的消息，大家想先听哪一个？” 韩晓杰现在的语气，让胡坤想起了他的那些高中老师们，所有同学都被期待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这样做，无论学习成绩好坏，虽然都听从老师的话，但就是没人愿意搭理讲台上的老师，当然造成这样的局面也是老师们自找的，谁让他们平时那么严厉，至于学生们的原因，是大家都怕了。 景浩毕竟跟其他员工不同，大家都知道他是元老，跟老大的关系不一般，一般没人附和的时候，他会是很好的工具人，缓解尴尬气氛，或者说他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别逗了老大，你的脸告诉我们，今天没有坏消息。” 景浩的幽默换来了韩晓杰的笑容，大家也随之跟上与之匹配的微笑。 “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在我看来，的确没有坏消息。首先，我宣布，又有一员大将不就会加入咱们这个团队，你们大家可能都有关注，北京总部有个叫野青龙的人，才干了不到三个月，已经拒赔了不下五起损失超过五万元的大案，而且还都是独立做到的，除此之外，还配合警察成功抓获了一个专门的诈保团伙。这个人上过大学，还专门学过保险，无论是能力和专业知识上都是怎么这行的翘楚，就这样一号人物，选择来麻城建功立业，你们说我能不高兴吗？” 这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景浩听完，掏出手机，翻看福摩大群里面的聊天记录，还真的一五一十地把野青龙的战绩搜了出来，然后连忙称赞。 “果真有一套，天生的调查员，听说是府清市人，才三十岁。” 韩晓杰虽然把自己的“好消息”告诉了大家，但他还是意犹未尽。 “文亮，你要努力了，将来府清市的福摩负责人，八成会在你和野青龙之间决出。” 韩晓杰也曾经给过文亮许诺，他要是好好干，将来有可能把他安排在自己老家府清市，成为那里的福摩一把手。文亮听到韩晓杰又在激励自己，谈不上多积极响应老大的号召，但也连忙点头承诺自己会继续努力。 一支“荷花”被韩晓杰嘬得火星被窗外吹进来的秋风中闪耀了好几秒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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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们得紧张起来了，我得到可靠消息，麻城已经出现了另外一家专门做车险反欺诈的公司，‘顺天车险服务’，大家有人可能听说过，这家公司在江浙地带搞得很红火，现在有北上的趋势，而且已经和麻城的保险公司有了初步接触，并且他们的拒赔效率不比咱们差多少，你们说，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还是景浩。 “是好消息，有竞争，说明有市场，说明车险反欺诈有利可图；是坏消息，被别人家一掺和，这拒赔提成八成会缩水，哎呀，我们这些底下干活的人呐……” “老景，你是跟你的高老师学的吧，啊？哈哈。” 韩晓杰将胡坤特别处理的那段视频看了好几遍，自然对这种辩证观点不陌生，而胡坤听到“高老师”，也忍俊不禁。 “第三个消息大家要认真听——北京总部正在筹划组建天津事业部，戴总打算从东北抽调两人，在江苏，湖北各抽调一人，华南抽调两人，华北也要抽调一人，临时搭建一个精英队伍，把天津的台面先撑起来，驻扎时间从一个月到半年不等。至于咱们华北派谁去，我还没想好，让支公司的人去，我不放心，怕一个不了解的人去了给我丢了面子，让咱们麻城福摩出人，我又舍不得……” 其实当胡坤听到“精英”两个字时，他就能猜到韩晓杰已经决定好派谁去了，其他人应该也想到了，景浩当然是最佳人选，他自己恐怕也是这样想的。景浩之前就在天津工作，天津的那些保险公司的人很多都认识景浩，而景浩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然而，景浩的暂时离开，受影响最大的还是胡坤，胡坤心里清楚，他从入门到如今破获第一宗案子，都离不开景浩的帮助，现在拐棍突然消失，他能不能走路仍是个问题，以后与谁合作，能不能顺利地熬到他考上公务员，都是未知的，面对即将发生的变故他有些担心。 韩晓杰没有把景浩的名字直接说出来，是不想挫其他人的锐气，毕竟最近大家都在成功拒赔，景浩的确很优秀，又是他的心腹，但是景浩并不能成为阻碍别人进步的绊脚石，这也是他最近刚意识到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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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会议还在继续进行，韩晓杰早就有团建的想法，然而一直没有比较好的机会，现在又面临人员变动，他想趁新同事来之后，老同事走之前，搞一次全公司的团建，来增加公司内部的凝聚力，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主意，毕竟他想去的海边已经过了最佳时节了，要想去就得等明年了。 文亮似乎对这种吃喝玩乐的事情非常上心，用他黢黑的小眼睛把大家的脸扫了一个遍后，转向了韩晓杰。 “老大，不如就一起去吃自助烧烤得了，让大家饱饱口福，然后再去KTV乐呵乐呵，也算是拉进感情了。” 文亮的提议马上得到了何兵的赞成，方芳是文亮的女朋友，自然也站在了文亮这边。已经有三个人支持撸串K歌，其他人也需要表态了。景浩对这两样都很感兴趣，他举双手赞成，但是嘴边却念叨着：“KTV咱们去‘华夏小城’吧，那里我熟。” “浩哥，咱们去正经一点的地方吧，毕竟队伍里有女人跟着去。” 文亮的这句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不知道“华夏小城”的几个人也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烧烤去‘大草原’吧，室内烧烤，档次高，也不贵而且干净卫生；KTV去‘快乐嘉年华’吧，刚装修的店面，听说也很气派，而且这两个地方隔着一条街，咱们吃完烧烤就去K歌，也方便，大家说是不是？” 文亮这番话说得让其他人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过其他人貌似对这件事也不上心，尤其是韩晓杰，听到有人在这种事上拿主意，他也省去了不少事情，所以毫无悬念地通过了文亮的方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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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景浩被派往天津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韩晓杰依旧是一副藐视一切的派头，他在老板椅上仰着头，等待胡坤和文亮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胡坤隐约感觉到，这大早晨来谈话的目的肯定涉及到自己将来的工作安排，昨晚下班时景浩已经向他透露了一些消息，说以后一段时间里，他不但要做骗保调查，也要掌握常规查勘技能，参与到正常保险公司委派的查勘业务中去。 两个手下一左一右坐了下来，韩晓杰则正了正衣衫，然后将胳膊肘定在桌沿上，把十根手指头在桌子上交叉了起来，快速切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景浩将来会被派往天津了，虽然你已经成功拒赔了一起案子，转了正，但是还有好多东西你还没掌握或者没熟练，就比如车险查勘、定损。” 韩晓杰从十根手指头中抽出一根指着胡坤，他继续说。 “车险查勘看似比车险调查简单，但毕竟是走其他保险公司的流程，不同的保险公司查勘要求也有一些差别。同时也要注意查证事故真伪，这可跟咱们做调查的案子不一样，十个里面有几个是假案子，甚至不用怀疑，交给你的肯定是有问题的，你将来去现场查勘，还要锻炼一双火眼金睛才行，免得让人家保险公司复查的时候查出问题，说咱们的查勘员能力不行，明摆着的酒后顶包给走了正常。” 胡坤连忙点头，表示自己诚恳地接纳建议。 韩晓杰把头再转向文亮，文亮瞬间精神了许多，腰也挺直了。 “文亮，我打算以后让你带胡坤查勘，咱们福摩查勘的业务你做的最多，我不会亏待你，月末会给你额外的奖金的，当然也不是说你带胡坤走走样子就行，回头我会考他一些东西，如果他答不上来，你也逃不掉责任。” 文亮表示没问题，胡坤也用“亮哥”请他多多关照，尽管胡坤知道文亮比自己小一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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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晓杰想着把胡坤培养成得力干将，野青龙就是他的模板，这些天他一直在为自己马上会拥有一个能力超群的调查员暗自兴奋，再看看胡坤的表现，同样也是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胡坤有望成为下一个野青龙，这并不是盲目乐观，根据他目前对胡坤都观察，以及景浩给他的汇报，胡坤这个小孩无论是品行，以及对工作方面的思考，都有这个潜力，想当年景浩也是胡坤的模样，还不是被他纳为心腹，没有人会对钱不感兴趣，只要好处给够，胡坤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在专业知识当面给予更多的指导，将来胡坤需要独当一面，现场查勘肯定是车险调查员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技能，景浩肯定要去帮助组建天津事业部，现在麻城福摩在现场查勘当面说的上有两把刷子的，文亮是一个，虽然他能力中庸，平时咋呼了一点，但好在听话。 而且韩晓杰心里也清楚，太明显的厚此薄彼实际上是领导者管理上的隐患，也是他最近仔细斟酌后得到的答案，这跟前面提到的关于景浩的问题是同根同源的，底下的人也不瞎，保不准会有意见，可是又要重点培养可造之材，不然他招聘大学生为的啥，这个问题着实让韩晓杰困扰了许久。 不过好在韩晓杰也并非无能之辈，他计划让文亮传授胡坤查勘技巧，给予文亮工资补助，同时又给胡坤提出考核计划，如果胡坤不能很好的回答现场查勘时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基本的工作常识，那只有两种可能，胡坤没有好好学，或者文亮没有好好教，无论是哪一条，都是对员工的提醒与约束，明眼人不该不懂。 至于何兵，虽然他最近表现很好，接连拒绝案件，但在韩晓杰心中，他的地位是最低的，并且他憋红了脸的那句反驳韩晓杰都话，“这也不能怪我们呀，运气太差谁也没治”，直到现在韩晓杰还耿耿于怀，借口与对领导的顶撞，让韩晓杰依旧时刻想辞退他，缺的只是个适当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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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完话，大家都在赶刚刚拒赔案件的拒赔报告，之前胡坤和景浩一同解决的案子都是胡坤写，这也是新兵对老兵的一种回报，也是老兵对新兵的锻炼。而张氏兄弟俩的君威案，胡坤又是主办，写报告的重任自然更是要落在胡坤和肩上。 因为事先知道这天没有其他的工作安排，胡坤便“充分利用”了这藏在角落里的时间，写报告，背考题，消磨时间。景浩跟随韩晓杰出去谈生意，而文亮和何兵把拒赔报告提交给方芳后就接到报案电话，替保险公司处理一件现场查勘的案子。也就前后脚的功夫，胡坤看到文亮把报告给了方芳后，出了门，他便紧跟着也把报告拿了过去，心想着要是早早地交了报告，那不是显得自己能力突出么，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可谁知，方芳看着胡坤刚把那几张纸放在她的桌子上，就冷冷地开了口。 “下次你能不能早点给我，这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你想让我加班吗？” 胡坤刚才还看到这个身材高挑，浓眉大眼的姑娘对着自己的男朋友笑意盈盈，怎么转眼间就变脸了，难不成她觉得我的书面表达能力不如其他人，会占用她的很多时间，亦或是自己不该耍这个小聪明，当别人交报告的时候一起交？ “不好意思，给保险公司的时间不是明天下午之前嘛，要是影响了你的工作进度真的很抱歉。” 胡坤微笑着回答。 “你觉得我明天上午就没事可干吗？” 方芳把胡坤报告匆忙地掀开，用手指头顶着快速读完了前几行，也就三四秒钟的功夫，然后旋转座椅，一边敲着手指一边用尖锐的目光直视胡坤说：“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报告很自信，‘查勘员和驾驶员说明了保险诈骗的危害’，我就问你，是查勘员说明，还是查勘员与驾驶员一起说明？这个‘和’是什么意思？” 所有报告按理说都是先发给方芳电子版，然后方芳仔细检查其中的文字，逻辑问题，然后再打印出来，提交给保险公司，不过由于方芳盯着电脑的时间太久，她的眼睛很累，所以后来改成先打印一份草稿交给她，让她再上面提出修改意见，多费点纸无所谓。 胡坤还是第一次面对一个女人这样的质问自己，他已经嗅到了吹毛求疵的意思，不过他还是不想背这个锅。 “这个问题我也注意到了，不过我看其他人都是这么说的，我以为这是约定俗成的。” 方芳没有再理会胡坤，而是直接起立后气冲冲地走进了卫生间，留下胡坤在那里发呆。 一直在旁边工位沉默的王慧慧看到胡坤无所适从的样子，以她亲切的嗓音安慰胡坤：“女人都会有那几天，她还小，你多让让她。” 看着王慧慧同情的眼神，胡坤回以微笑，他此刻除了对方芳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以外，同时也在庆幸方芳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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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胡坤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计划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单调——一个女人出现了。 刚开始的时候，在公务员考试最令胡坤头疼的是行测中的“数量关系”，和申论中的“大作文”。行测中的“常识判断”要是会就是会，不会再怎么纠结也于事无补，但是“数量关系”就不一样了，很多题目看似很难，其实往深的挖掘那就是初高中的知识，可以通过锻炼有进一步的提升，这是胡坤对这类题目下的定义，可即便是胡坤每晚都要将数学方面的答题要领温习一遍，另外在公司工作或者是在外调查期间，他都会利用间隙看几道例题，为了保证对各提醒的熟悉感，但是一旦遇到未曾做过的题目，就比如“数列”，“相遇问题”或者“工程问题”，他的大脑仍然会空白，找不到解题思路。不过好在胡坤知道自己不可能每道题都有时间做，都会做，他经常宽慰自己要学会放弃，“没准儿蒙能蒙对呢”。至于申论中的“大作文”，胡坤经过多少个漫长的黑夜，已经掌握了一些模板，虽然不能保证写的行云流水，但是写一篇符合题意的文章应该没多大问题。 那是新的一周，福摩来了一个案子，被韩晓杰分配给何兵和文亮来解决，韩晓杰本已经放弃了何兵，当他再把下面这个案子继续搞砸后，就把他给辞掉，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把韩晓杰认为是块“难啃的骨头”给拿下了，韩晓杰就暂时放了他一马，他想可能是自己上次把阮文龙案给大家讲得很透彻，大家都学到了不少东西的原因，所以在这周很长时间里，福摩员工的工作就是讲案例，学心得，提技能。这样的日子对于想要“暗度陈仓”的胡坤再好不过了，因为周六，也就是明天，麻省的公务员省考即将如期举行。 湛蓝的天空和清新的空气给在麻城一中内候考的胡坤带来了满满的信心，这一次他感觉自己无比接近成功。监考老师拿着金属探测器对每个考生前后扫了扫，然后大家接连入场，主考官将试题逐一发到每个人的手里，在急促的铃声响起后，所有人整齐划一，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埋头答题。 胡坤耍了一个小聪明，题本下发后不允许翻看里面的内容，但是题本后面是一张薄薄的纸，透过这层形同虚设的障碍，胡坤可以清晰地读到“资料分析”的问题，所以当正式答题后，跟别人比，他就有了时间上的优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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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作答真的如有神助，原本不抱有希望的“常识判断”居然好多胡坤都知道，什么“紫外线可以促进人体合成（维生素D），从而预防佝偻病”，什么“明朝是就形成了完备的四级科举考试制度，由低到高的排列顺序是（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这些都不在话下。而“数量关系”呢，却也像纸老虎一样，一看就能看出其中的考点，没有与上次考试中一样纠缠很久最后才随便写个答案。胡坤在愉悦的心情中结束了上午的考试，他心想，这次《行测》没有八十分，怎么也得有七十分了，这都离不开自己每天全力以赴的学习呀！ 铃声响起，坐在教室后排的胡坤不慌不忙地清点完自己考试用品，最后一个离开自己的座位。当他走到教室前排，无意中扫了一眼跟自己同在第二列最前面的那张桌子上右上角的个人信息帖：万怡情。 “一样的名字？等等，这个人真的有点像她。” 胡坤赶紧跑出教室，试图能在人群中找到那张熟悉的脸。 谁是万怡情？ 在那个年代，大部分的孩子都束缚了自己那朦胧的情感，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纯真感情有可能是青春的绝唱，同学间以分数为目的的较量，再加上老师和家长的规劝，成为了淹没情丝的涛涛江水。更何况，如果是一个内心的自卑与敏感的少年，即便是再骚动的心，也只能任由那种种可能，许多美好封为记忆，没错，胡坤就是那样一个孩子。 胡坤喜欢万怡情，事实上喜欢她的人不止一个，可他是那个最幸运的。一个班级六十几个人，偏偏就有一对同桌是一男一女，就是他们俩；他是那个最懦弱的，万怡情的抽屉里总是收到来自不同班级男生的精美情书，然而从来都没有署名是他的一封。他也有按捺不住的时候，每个月从家里带来为数不多的“冰糖心”苹果，自己舍不得吃，每周都会准时放在她的抽屉里三个，他也知道，万怡情可能根本不会在意，抽屉里那么多香浓的巧克力与爱心糖果，多出一个苹果又会怎样。当时当胡坤看到心仪女生小心翼翼地吃着自己的苹果时，即便是她不知道是哪个多情郎送的，那也是非常享受的一件事。当然，能让他坚持送苹果的原因，是他确定文静的万怡情并没有答应任何一个男生的追求，不然的话，她的成绩怎么会一直名列前茅？还有，那牛奶箱做成的书架上，醒目地写着“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虽然高傲，但又多么特殊呀，既然万怡情在学业和恋爱上选择了前者，胡坤认为就更不能扰乱人家的心智了，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多，能跟她借个橡皮，抄抄她的作业，他就很满足了。 高考成绩出来后，胡坤落榜了，而万怡情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西安的一所重点大学，胡坤知道，那份曾经的美好可以说要彻底结束了，或许他们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在他等待复读的时候，他毕业后用父亲的功能机注册的手机QQ上出现了一个好友申请，这个内向的男孩处在低谷的心再一次温暖了起来，被喜欢的人主动上来和自己聊天，那感觉仿佛在蜜罐里游泳，粘稠而香甜，原来她并不是那么高冷的一个人，尤其是看到万怡情发一个小小的微笑表情时，她纯真甜美的样子近在眼前。上大学后的多少个夜晚，胡坤常常还在寂静的黑暗中突然地傻笑，因为他又梦到了那个闷热的下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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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幸福时光很快就过去了，万怡情还在家里静静地等待大学开学，而胡坤这边已经不得不走入了另一所学校的复读教室，也不得以把维系美好的那部手机留给了父亲。胡坤那个月根本没有学进去，整日不是想着怎么得到一部手机，就是想着下一次和万怡情聊天说什么。现实是残酷的，胡坤回到家登上手机QQ时，发现账号错误，密码错误，各种错误，那个五十块钱的功能机的几个按键被他蹂躏到掉漆也于事无补，即便是跑到邻居家用电脑登陆也一样，他要崩溃了…… 胡坤感觉自己注定要与幸福失之交臂，他又能怎样呢，还能怎样呢，万怡情虽然在汤州任县读书，可她家是麻城地区的，两个不同的地级市，他怎么才能找到她呢，那时候傻到只知道聊天，虽然万怡情用电脑登陆QQ，哪怕留一个双方父母的手机号也好呀……他已经能想象到，在万怡情的聊天列表末端，多了一只灰色头像的小企鹅，永远也不会再次闪烁了。又是一年过去了，当胡坤以勉强的分数考上本省的麻城学院时，他知道这一年幻想与万怡情在同一所大学的图书馆出双入对的最后梦境也破灭了，她那么优秀，一定有男朋友了吧。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居然会再次见到她，我跟她说的第一句话该是什么好呢？“老同学，好久不见”，“真的是你吗”，“你还记得我吗”…… 胡坤吃完简单的午餐后坐在地铁的防洪沙包上，他原计划是小睡一会儿，等到精力充沛好准备下午的考试，但是“万怡情”这三个字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往日的快乐时光不停地敲打着他的心门，占据着他一直以来都无人问津的情海。 她有没有男朋友呢？想了半天到最后空欢喜一场怎么办？她在高中的时候就那么漂亮，现在肯定也是个大美人，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她真的是那个万怡情吗？不可能错的，同名同姓的人可能有，但是长得那么像，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那张俏皮可爱的小嘴巴，唯一不能确认的是，她那时候鼻子旁边长着一颗类似明星曹颖一样的浅浅的痣，那可能是被粗糙的A4纸打印出来的黑白照片漏掉了。不管怎么样，下午一定要和她主动说话，她有没有男朋友暂时不重要，那可是多年没见的老同学呀！ 临近下午开考，胡坤早早地来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座筒子楼，他的考场是高三十五班，位于二楼中间的一个教室。筒子楼中央有两座形状奇伟的小型假山，假山周围是深不足半米的水池，两座假山由一道细长的河流连接，河流上方有一座迷你拱桥，一群欢快的鱼儿频繁地在两座假山之间穿梭，焕发着生命的活力，可以说，这是一个放松心情的绝佳地点。但是胡坤无心欣赏这些山水，他现在就在假山旁，直勾勾地盯着考场的入口，想要在第一时间捕捉到那个曾经让他朝思暮想的倩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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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了，她真的来了。胡坤看到她上楼后的侧脸，她在排队入场时转身望了一下楼下，那清新的面孔得以全部呈现在胡坤面前，虽然只有短短数秒，虽然隔着十来米，但是她独一无二的面部轮廓与记忆中的那个万怡情太像了。 她转身了，她的前面还有几个人，她趁这个机会背离胡坤的方向伸了一个懒腰，那飘飘长发散落在肩上，双臂抬起来后，浅红色的外套裹藏的蛋黄色线衣将她的纤细腰肢勾勒得淋漓极致，加上支撑她身体的浅蓝色紧身牛仔裤，让人有一种想要从后面抱住她的冲动……要不是他们需要考试，胡坤真的想拾起多年前放下的画笔，将这幅美妙场景描摹下来。 胡坤故意从她的身边走过，但是她却低着头在冥想，不过这样也好，胡坤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与她相认。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胡坤看到了她那颗美人痣，他放心了，这个女孩就是万怡情没错。 考试铃声已经响了很久，但是胡坤已经陷入对往日爱慕对象的思念之中，迟迟没有走出来。他面对本已经有充分准备的《申论》试卷时，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根本不该分心，但是中午的时间没有用来休息，全在想万怡情，下午的大脑沉重地想一块千斤重的秤砣，结果就是很多简单的概括总结题都不能顺利写出来，那些需要通读全文提纲挈领的对策题更是无计可施，无论胡坤再怎么宽慰自己，下午一定可以延续上午的势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但是内心的煎熬是无法骗人的，最后一个大作文，整整三页的资料，他愣是不知道出题人想要表达什么，真的没辙了，只好把试卷上能抄的东西都填满答题纸，做做样子，以换取内心的宁静。 没办法，我就是想你，万怡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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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时间紧张的考试，胡坤早早地抬起了头，有好几次与主考官四目相对，监考老师也好几次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身边，看这个心不在焉的考生到底想干什么，写了什么。只有胡坤自己知道，他在等待考试时间结束，在那一刹那他会马不停蹄地跑到最前面。叫出那个久违的名字…… 叮叮叮…… “所有考生停止答题。” 终于来了，胡坤如释重负，他的脑袋如同开了锅，既困倦又清醒，待主考官宣布可以离场后，他才想起自己要收拾东西，可是当他注意到万怡情打算离开自己的座位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向沉默寡言的他，会当着众人，大喊： “万怡情！” 包括监考老师在内，所有人，甚至那些已经走出教室的考生都回来看胡坤。不过很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都回到了自己轨道，只剩下那个仙气飘飘的女生，用好奇的眼光凝望着那个叫自己的男人。 “你是……” 胡坤狼狈不堪地跑到她的跟前，但是万怡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这个人，胡坤并不怪她，哪怕是他自己照镜子和高中时的照片比对，他都感觉判若两人。 被诊断出肌肉萎缩症后，胡坤经受了长达一年的激素治疗，把他瘦弱的身体一下变得虚胖的许多，可待到身体健康之后，脸上的赘肉却一直没有消减，医生说这是后遗症。为了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为了不去化工厂工作，他想不到更好的选择，只有长期熬夜，跟公务员考试较上劲，但是太过投入的他也因饮食睡眠不规律，把皮肤搞得粗糙没有弹性，看到那张枯黄浮肿的脸，说比同龄人大十岁都没人反驳。 “几年不见，不认得同桌我了？” 毕竟眉眼还摆在那里，胡坤特有的傻笑也追随他至今。万怡情从“同桌”二字出发，虽然迟疑了片刻，还是找到了头绪。 “你是胡坤吗？” “不要这么不确定，真的是我，万怡情。” “你变成熟了。” 万怡情的笑容可爱之中夹杂着俏皮。 胡坤恨不得黏在万怡情身上，他认为这次相遇是命中注定，他浑身的热情恨不得全部都爆发出来，本计划是从忆旧开始，但是万怡情说有人在等她，胡坤只好顺着她先聊两个人的近况。万怡情说她现在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经常需要加班，所以想要考一个公务员解脱。她那一颦一笑仍然保持着高中时的那种端庄优雅与青春脱俗，但见到老同学脸上令人赏心悦目的笑容也是少不了的，胡坤看得入了迷，最后糊里糊涂地说自己从地产公司跳槽到了保险公司，考公务员也是想要一个稳定的工作。胡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自己在保险公司上班，可能是由于人山人海的嘈杂，也可能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工作就应该离开公众的视线，或者是怕万怡情对自己从事这种工作会另眼相待。算了，说都这么说了，以后再慢慢解释罢了，更何况第一次见面就注意这些细枝末节，难免有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是谁来接万怡情才是他最关心的，胡坤的心里的小鼓一直打个不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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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怡情主动说起，国庆节第一天有一个老同学聚会，就在胡坤的老家汤州市任县，是物理课代表组织的，他们三年总共有三个物理课代表，胡坤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是万怡情提醒，他还不知道她说的是解海恩，胡坤还隐隐约约记得，就是那个穿着阿迪达斯篮球鞋，长着方方正正的脸，带着一个小黑眼镜，很早就留起了小胡子，开口说话总是自负口气的解海恩。可能是两个人见面太仓促，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他们就聊这个解海恩是怎么追语文课代表邓梅的，又是和校外人员打架打赢的，又是多么幸运有一个当教导主任的父亲……其实万怡情提到的关于解海恩那些事，胡坤上学那会儿根本就不知道，而且他也没兴趣知道，他现在只想知道更多关于身边这个女孩是的事情，可他不忍打断她。后面胡坤又听万怡情提起同学聚会到场的可能有哪些人，当她说出那些人名字的时候，这时胡坤意识到，高中时的自己要么和其他人没有太多交集，要么就是记忆很多已经模糊了，他居然都不记得有过那些同学。所以他说，看情况吧，不知道国庆节有什么安排，毕竟保险公司很忙的。 就在胡坤和万怡情打算追忆往事的时候，走出校门的万怡情突然向远处招手，这时胡坤放了心，接她的是个女生，应该是她的闺蜜。临走前，两个人留下了联系方式，约定常联系…… 一旦远离喧嚣的人群，胡坤的脑子才冷静下来，今天的考试看来是凶多吉少，当初斩钉截铁，立誓要与公考决一死战，可见了万怡情都被抛之脑后了，没办法，雄性荷尔蒙释放，就是这么突然，他只能跟着感觉走，如果不能相认，有可能错过一生的幸福，而公考没了这次还有下次。为了缓解自我谴责，他安慰自己，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纠结也不能让时间倒流。 胡坤加了万怡情的微信，第一时间就是去看她的朋友圈，想着了解她这些年的经历，最重要的是判断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结果还是令他满意的，在这半年的动态里，胡坤没有看到一个男性的身影，除了她的自拍照，就是美食，最近她好像在做微商，经常转发一些进口奶粉，高档女士内衣，以及各种保健品。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了，胡坤坐在窗前，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心里乱呼呼的，喜悦中掺杂着煎熬，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有太多太多东西想和万怡情交流，万般无奈之下，他发了很久没发的朋友圈。 “今天很开心，在那么小的一个地方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同学。” 他的配图是麻城一中的门面照片，这是他从事调查员以后养成的一个习惯，到了一个地方一定要及时拍下来。 结果很是出乎意料，几分钟后，他的动态下面有了万怡情的评论。 “真的好巧啊，老同学。” 万怡情的那张笑脸立刻就浮现了出来，胡坤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会深更半夜关注你的动态呢？他要乘胜追击，想来想去，就从她卖的东西说起吧。 “还没睡吗？你是在做微商吗？” 这招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既可以掩饰自己的目的，也可以避免对方的怀疑，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场白，胡坤就是想要接近她，了解她，就是这么简单。万怡情很快就回复了，一个笑脸表情后，就开始系统介绍了自己代理的国外奶粉的营养价值，欧盟认证，对宝宝的健康是多么重要，可以代替母乳巴拉巴拉。她卖的玫瑰精油对女性养颜如何如何，甚至可以延年益寿，她的深海鱼油既可以对孩子开发智力也可以帮助老年人预防老年痴呆…… 胡坤在万怡情讲的时候，就想好了对策，他随即表示自己的嫂子刚生了孩子，买别人家的奶粉是买，买她的奶粉也是买，所以很乐意帮她做做广告。毕竟是老同学刚重聚，万怡情可能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后面就自觉的问起了两个人失去联系方式的前前后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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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一起吃个饭呗？” “正好就去同学聚会吧。” “不行呀，我那天需要加班……” “那就再约吧，我目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呢。那我先去洗漱啦，待会还要赶稿子，然后准备一个事业单位的考试，晚安啦。” 结尾自定义的再见表情让胡坤想入非非，同时也让他清醒了许多，人家一个女孩子都知道事业的重要性，他就更不能懈怠了，接下来他还有江苏省的公务员考试，所以他要重新修订一下计划：追求万怡情和考公务员并重，同时干调查员谋生。 之后，胡坤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跑到朋友圈，看看万怡情有没有新的动态发布，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与她交流的机会，哪怕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点赞。 胡坤在第一次去孤县初步调查了张氏兄弟案后，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进门打开灯，一转身就看到了墙壁上的那张海报，赤木晴子右手把篮球托过肩膀，左手抻着湘北的十号球衣，正在对着他微笑，是的，胡坤想到了万怡情。胡坤忍不住和她说句话，要不然这一天就是不完整的，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最后无奈地憋出一句：“在吗？” 胡坤守着手机等了几分钟，没有得到答复，猜想她可能正在赶稿子，要不然就是全神贯注的准备考试吧。他还想看看她地样子，于是又翻开万怡情的朋友圈，找到十月一号那天，高中同学聚会的合影。饭点雅间中，十几个人在饭桌后聚在一起，依偎中间的两个人非常醒目，他们是唯一抱着孩子来的，胡坤嘴里嘀咕道，原来物理课代表解海恩真的和语文课代表邓梅在一起了，在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应该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这种八卦事情胡坤根本不感兴趣，他又把目光锁定在在了角落里的万怡情，她在人群中那么的小鸟依人，笑容那么甜，可爱极了，胡坤遐想，要是他和她也能像刚才那两人一样该多好呀…… 趁这个没人搭理的功夫，胡坤赶紧把在车上截取高师傅视频的想法落实了下来。等他忙完，胡坤见微信还没有动静，又把复习资料重拾了起来，他要准备十二月份的江苏省的公务员考试了。但要是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就好了，他一边研究着江苏的变态图形规律题，脑海里时不时地闪现出那个可爱的女孩子，结果就是要用余光瞥两眼那漆黑的手机屏幕，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因为他害怕自己收到回复后，没有及时回复，让人家多等一分钟，他都过意不去。就在这种自我折磨下，胡坤熬了近一个小时，他觉得自己刚才的问法太冒昧，是个没有价值的问题，让对方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左思右想，打算用另外一个借口接近万怡情，起码先搭上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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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学，我嫂子看了你在朋友圈发的进口奶粉的广告，你猜怎么着，她决定试试看，就让托我买两桶。咱们是老同学，可不可以给个优惠价呀。今天的天气真是糟透了，憋得我喘不过气来。” 胡坤在消息末尾附上两个龇牙的表情，然后就去洗澡了，完事之后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发现万怡情在刚不久回复了他。 “不好意思呀，我晚上学习的话，会把手机放在一边，你发消息的时候我没看到。谢谢你们对我的产品的信任，咱们是老同学，当然得区别对待啦，你先在下面的链接付款，一共是八百六十元，回头我再把六十元退给你，不错吧。最近的天气的确不太好，但也要保持心情愉快呀！太晚了，你要早点休息啊，晚安啦！” 胡坤知道，追女孩子不花钱肯定是不行的，先下单，然后过两天再问问她物流情况，等收到东西，拍照发给她，接着询问怎么喝这个奶粉，进而再向她反馈这款奶粉的效果……这一切流程中间都要穿插一些拉近感情的话，就比如这次聊的是天气，那下一次就问问她中午吃的啥，或者有没有在看有趣的综艺节目或者影视剧……胡坤觉得自己脑子开窍了，只不过今天太可惜了，时间太晚没办法继续展开。不过没关系，这八百钱花的值，还没有把刚发的工资花完，至于这奶粉怎么处理，实在不行就当早餐或者夜宵了。 虽然胡坤已经和万怡情初步建立了联系，但是胡坤却没有得到他想象中的结果。有时他会在外出查勘的时候将路边的风景拍下来，发给万怡情，这当然是他真的觉得山水迤逦，美如画卷，想找个人分享，可是除了第一次，几乎很少能获得对方及时的答复，当然，关于上次购买的奶粉的事情也是个例外。胡坤总结出了两个可能的原因，其一就是万怡情作为编辑，真的很忙；其二，她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处在对自己的观察阶段。胡坤希望她最好是第一种，如果是第二种，那也没什么，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向万怡情证明自己的真情实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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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韩晓杰派景浩和胡坤去大厦外面迎接野青龙。 台阶前，胡坤还跟往常一样递了一根烟给景浩，景浩接过烟，看到胡坤眼中有了之前没有的担忧，鼓励他多向公司里的其他同事请教，并且相信他能更上一层楼，显然韩晓杰已经把他给胡坤的定为告诉了景浩，景浩开玩笑请胡坤这个将来的汤州地区负责人将来多多照顾自己。当然，胡坤也现学现卖，称景浩要是当了天津福摩总经理同样也不能忘了他这个小兄弟……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奉承，完全没注意到一辆黑色三菱蓝瑟已经开到了他们的背后。 “滴”的一声，司机在车中对着景胡二人招了招手。他们俩同时踩灭手中的烟，小步走向蓝瑟的左侧，眼睛一秒也没离开车中的那个男人。 这位个子不高，黑瘦黑瘦的眼镜男动作敏捷，没等到前方两个身穿西服的两个男人接近车灯，便下了车。 “你们好，请问是福摩的同事吗？” 黑框眼镜下的双眸炯炯有神，虽然他露出了微笑，但胡坤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了当初看到韩晓杰的那种敬畏。 野青龙跟随二人上了电梯，景浩一个劲儿地在胡坤面前夸赞野青龙在北京总部干出来的业绩，希望他要多向这位“野哥”学 坤恭敬地送上一支烟，虽然不能在公共场合吸烟，但景浩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上了，胡坤也懂得礼数。新来的调查员很自然地成为了韩晓杰的“座上宾”，而不是简单的部下，大家都看在眼里，看到韩晓杰在门口主动迎接，引着野青龙进了茶歇室，然后让王慧慧给他们沏茶，有说有笑。到了中午，韩晓杰也一改叫外卖的习惯，揽着野青龙的肩膀，在大厅嚷着要去市中心的“德悦楼”……那样子完全是接待朋友或者说是来宾。 无聊的下午很快就过去了，胡坤躲在角落里，看着野青龙跟文亮，何兵在远处阳台闲聊吸烟，一副很快就能跟大家打成一片的样子让胡坤甚是羡慕，当然他也没必要羡慕，他只要做到跟大家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度过这段缓冲期就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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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浩的车在年检，傍晚下班后，他坐上胡坤的夏利，排在了大家最后前往“大草原”。野青龙的蓝瑟就在他们前面，当经过一段较长的空旷公路时，安安稳稳开车的胡坤看到前方的黑色蓝瑟突然响起了打雷一般的轰鸣，然后瞬间提速，拉开了与夏利的距离。景浩把副驾驶位的椅背放的很低，几乎是躺着，一边吸烟一边给胡坤解释：“瞧见没，是个玩车的兄弟，他的车改过气路，后包围也跟着改了，原来在一边的两个排气管被放在了中间。” 要不是有漫长的红灯，恐怕胡坤不会再从这条路上看到风驰电掣的野青龙。 来到了“大草原”，所有人都不在拘束，板筋，肉串，韭菜，脆骨，羊腰，羊宝……堆满了桌子，胡坤也许是太兴奋了，在聚会上拍了些照片，毫不犹豫地发给了万怡情，期待与她的互动，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此时的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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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少的了酒呢，已经说好叫代驾，所以除了胡坤和两个女人不喝酒，其他人都端起了酒杯。席间，野青龙依旧是大家关注的焦点，尤其是韩晓杰，接二连三地要和他碰杯。不过，野青龙也向韩晓杰含蓄的表明了态度，一方面他酒量不济，而另外一方面他还想在接下来的K歌环节大展身手，所以他喝酒都是小抿一口。韩晓杰当然理解，做车险查勘员，或者调查员，喝酒是禁忌，久而久之，缺乏锻炼的后果就是喝酒成了他们的软肋，能像他韩晓杰一样“海纳百川”的行内人的确少之又少，大块头的景浩都不行。 酒足饭饱，韩晓杰说他有其他应酬，而王慧慧称她要去车站接男朋友，所以他们俩就跟大家脱离了。剩下的这群人，则有说有笑地向对面楼的“快乐嘉年华”KTV进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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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栋异域风情的建筑，圆形的穹顶吸收了来自伊斯兰教清真寺的灵感，前方的八根近九米高的石柱撑起了半个顶部，从侧面看又有一些古希腊的风格，牌头的“快乐嘉年华”五个大字被红黄蓝三色LED灯泡包裹得流光溢彩。 走进大厅，富丽堂皇的装饰犹如宫殿一般，一座丘比特拉弓射箭的雕塑位于大厅正中，五根高耸的光滑大理石柱分立四周，巨大的LED屏幕滚动播放着流行音乐的MV，而在丘比特和屏幕之间，两个含苞待放的前台女服务员正站在原地，等待福摩的这些客人接近自己。胡坤走近一些，发现墙壁和地板把顶部的树状吊灯上的金光丝毫不差地反射到四周，反射到成年男性腰围那么粗的大理石上，反射到前台两个女服员的圆圆的脸上。福摩的这个几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跟随着一个男服务生带他们去文亮预订好的房间。 在这个包间，两条黑色皮质沙发连接在一起，占据了东侧和北侧，一张小茶几上当着两个话筒，两把活跃气氛的摇铃，介于电视和东侧沙发之间，而南侧角落有一个带支架的麦克风，和一小块点歌屏幕，房间不算宽敞，但容纳六个人也算富裕。 胡坤坐在正进门的位置，他里面是景浩，景浩旁边是新同事野青龙，方芳在北侧最外面坐着，文亮紧跟其后，而何兵自己独占死角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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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优先，方芳率先点歌，文亮在旁边围观着，这时候胡坤才发现，三个扎领结穿马甲的服务生又端上来两盘啤酒，和一些小零食。“Super Star”的前奏响起来后，景浩再饭桌上已经喝了不少酒，即便是有些醉意的他，听到熟悉的旋律后，仍能迅速起身关了灯，打开玻璃反光球，让五颜六色的光斑在房间里炫目甩起来，他那肥胖的身躯也跟着音符和灯光晃动着，现场马上就有了嗨起来的感觉。方芳歌声甜美，她今天显然是有准备的，她脱掉外套，穿着低胸露脐装站在支架边上引得景浩一边和野青龙聊天，一边不自觉地向她那里看，即便是文亮和何兵轮番献艺，他还是在抽烟喝酒的功夫用眼睛的余光瞄上坐在沙发上的方芳一眼……没办法景浩偏偏好这口。就在大伙儿都轮番点歌的时候，野青龙只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嗑瓜子，并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这当然逃不过景浩的眼睛，他又开始和野青龙闹着玩，要不唱歌就喝酒，要不喝酒就唱歌，最后嘻嘻哈哈地倒是景浩又喝起来了 胡坤当然也不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放松的机会，很久一来，他一直在为自己的将来努力，考试也罢，工作也罢，忙忙碌碌地也还没等到头，如今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儿，她的回应又让胡坤不知所措，是的，胡坤在刚不久看了下手机，万怡情还是没有搭理他，胡坤在“大草原”时的那种豁达又不知道去哪里了，苦闷的心情势必需要一首“爱你一万年”来发泄，他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的哀嚎，他的悲鸣，而他唱着唱着也就想通了——他经得起考验。 包间里甚是热闹，此时文亮已经出去上厕所有一会儿了，当胡坤的歌进入了中间停顿的时候，文亮突然进来了，但是门还是留了一条缝，他站在点歌台前，打开了顶灯，没有注意到胡坤还在唱歌，便对着大家宣布。 “我刚才偶遇到两位美女，下面，我请这两位美女给大家助助兴，听说野青龙大哥唱王菲的《传奇》唱的好，不妨就跟她们来一个合唱！” 两个女孩缓缓地推开了门，此时站在电视机前的胡坤意犹未尽，伴奏起来后，他的歌声再次响起，文亮有些尴尬，但女孩们显然明白事理，而坐在中间的何兵，野青龙似乎也明白该如何应对，他们立即把中间位置腾空了，示意这两位姑娘坐在中间。 早就迷糊不清的景浩听到了文亮刚才的演讲，这又见到两个拎着小包的美女，看到她们两个衣着类似，上身的贴身背心与紧身牛仔裤勾勒出火辣的身材，想当然地把这里当作“华夏小城”了，当第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短发姑娘从他的身前经过，坐在野青龙旁，第二个长发姑娘又要从他面前经过时，他睁开了迷离的双眼，一把将这个女孩儿搂进怀里，大口吮吸着她秀发的香味，并色咪咪地嘟着嘴问她。 “妹妹，你要去哪里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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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浩不知道的是，他闯祸了。 当他第二天在家里醒来时，除了浑身上下，包括裤裆里的剧烈的疼痛感，什么也记不清楚了。还是胡坤告诉他，他是如何被文亮用麦克风砸他的脑袋的，如何遭受文亮拳打脚踢的，而胡坤又是如何把文亮拉开，同时脸上也不慎挨了文亮一肘子的。 景浩差点断子绝孙的原因，是因为他搂的那个女孩儿是文亮的妹妹。 他就这样，带着疼痛与自责，去了天津。 韩晓杰自打从阮文龙那件案子后就与白林频繁接触，想着把他挖到福摩来，但对方一直没给肯定答复，不过由于白林现在升职为理赔经理，他管理的查勘案子非常多，所以为了感谢韩晓杰的好意，白林很多案子都是交给福摩的人来办。胡坤现在的搭档是文亮，他第一天负责查勘就来活儿了，文亮和胡坤根据泰和客服发来的报案人的电话和位置，迅速赶往现场。 胡坤坐上文亮的车，文亮刚关上车门就对胡坤道歉，说那晚给他一肘子纯属意外，希望他不要介意。而胡坤压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那晚文亮也喝了很多酒，而且被骚扰都是他的妹妹，动作大些，伤及无辜，也情有可原。 有了前面的道歉做铺垫，胡坤很自然地坐在轩逸里与文亮闲聊，胡坤发现他与景浩类似，都爱听节奏感强的歌，在这种旋律中间，文亮把他调查过的案子，查勘过的案子，捡着有意思的与胡坤分享，而胡坤也把自己参与过的为数不多的案情，适时地予以回应，总之都是查勘员或者调查员之间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关于那晚关于景浩的事，他只字未提。虽然景浩清醒之后，由韩晓杰提议，让他带着烟酒登门道歉，不过胡坤听景浩说他刚进人家的单元楼，就碰到了一个女孩，那女孩见到景浩撒腿就跑，还哭哭啼啼的，后来才知道，那正是文亮的妹妹。文亮非常大度地接受了景浩的道歉，不过胡坤感觉到当晚的事情并不能因为那些礼品轻而易举地抹除掉，反正他是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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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已经下午三点了，一个上身穿白衬衫，下身穿西裤的男子正在路边焦急地等待着，秋日的阳光依然刺眼，没给他留下多大树凉。在他的旁边，开罗金宝马车735的右侧前车轮挤上了马路牙子上密密麻麻都灌木丛，文亮老远看着就自言自语，“今天不会碰到酒驾吧”。 宝来的鸣笛声，告诉了这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车上的人就是泰和保险派来的查勘员。 文亮和胡坤一边检查着车辆受损情况，一边听司机描述当时的情形，大概就是他这是借的朋友的宝马给同学当婚车用，婚礼结束后他这是打算还车去，因为主路拥堵，他就贪快，走了眼前这条仅容一辆轿车通行的狭隘辅路。结果他快要到右转弯的时候，从辅路左侧的灌木丛里蹿出一个不大点的白色泰迪犬，他本能地刹车同时向右侧打方向盘才导致没有碰到狗，但是小狗立即就溜掉了。文亮听着听着就笑了出来，直接问司机是不是在婚礼上喝酒了，这倒是让胡坤有点措手不及，他也能听出来对方的故事听起来不太靠谱，可以说与很多酒后换驾编造的理由别无二致，但直接问是否酒驾，对方肯定不会实话实说呀。 司机听出来文亮是不信任他，于是他的表情马上严肃起来，立即往宝马车里钻，并且招呼二位查勘员凑过来。原来车上有行车记录仪，透过小屏幕，查勘员们证实了刚才司机所说不假，同时定性这次事故由于找不到狗的主人，只能是标的车全责。但文亮还是咬定司机有饮酒嫌疑，毕竟是婚礼，喝酒再正常不过了。 “咱们打电话叫交警来吧？” “你叫警察来也没用，我没喝酒就是没喝酒，我就是有点困，我要是喝酒了还敢叫你们来，我还不找个人替我？” 文亮此时坐在宝马驾驶位后面的座椅上，无奈的笑着，他从后视镜内看到了司机鬼魅的笑容。 “哥，我跟你说个事儿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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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胡坤没有在车内，但是他一刻也没离开宝马车，车内二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从面相上看，文亮要比司机年轻一些，所以这句话中的客套成分让他起了兴趣。文亮看了看司机，又向车外的胡坤看了两眼，最后示意胡坤先去他的宝来里坐一会儿。 胡坤已经察觉到在车内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将会发生，就好比景浩跟冯犇聊天，他跟张子叶聊天，韩晓杰跟阮文龙聊天一样，都需要一个安全封闭都环境，消除一切不利因素，不过他想不到，这司机所说不假，并且也没从他的身上闻到酒味儿，他也不怕警察，那么他们会聊什么呢？ 胡坤并没有按照文亮的指示来，而是一个人在路边点燃一支烟“利群”，翻开朋友圈，看着万怡情又再为新产品做宣传，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一个赞并且转发了过来。 秘密会谈很快结束，宝马司机先行下车，文亮紧跟其后，他向远处的胡坤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来吧，给标的车拍照，我去车上拿单子，这次咱们走快速理赔。” 胡坤完全按照文亮的要求，给标的车以及驾驶员拍照，由远及近，人车合一，碰撞以及剐蹭部位，处处都是标准完美，无可挑剔的，文亮也忍不住夸赞他的技术。 当然，胡坤也在对受损部位拍照时发现了一些情况，根据司机描述以及视频资料佐证，车辆行驶过程中并没有遇到其他过于坚硬锐利的东西，同时从碰撞角度上讲，右侧车门延伸至翼子板的四处几乎平行的，规则的，长达二十多公分的划痕是怎么来的呢？胡坤当场小声和文亮嘀咕这些，但是文亮貌似没有纠结这些东西的意思，只是顾着抽烟，指挥他拍照。 后面文亮负责写查勘报告，胡坤在一旁学习，可这时，他却发现，文亮在车辆受损部位描述时，除了宝马保险杠轻微受损以外，还把右侧车门以及翼子板的伤情也写了上去，由于之前他吃了闭门羹，这个时候胡坤已经不敢再与文亮沟通了，他只是假装若无其事地配合文亮的工作。 快要结束时，文亮突然拉着司机的胳膊，面向胡坤。 “胡坤，让他加你的微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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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坤不明所以，既然文亮说加那就加吧。谁知，当胡坤接受了对方的好友请求，立即锁屏后，这个司机说：“发过去了。”胡坤又迅速打开微信，发现这个素昧平生的人居然给他发了三百块钱！就在胡坤惊讶地看着司机不知为何时，文亮眼疾手快，伸手就替胡坤把钱领了，然后竖起巴掌，意思是让胡坤先别说话。 看着司机拿着单证心满意足地去了定损中心，文亮便拉着胡坤上了车。 “亮哥，这是怎么回事？” 胡坤指着他的手机，对于刚才的事情，他现在心里一点都不踏实，语气也急躁了一点。 “淡定，淡定。你也看到了那四处划痕了吧，我也知道那不是这次事故造成的，司机也跟我说了，你猜怎么着，他去给新郎官开婚车，自己在屋里吃喝，车子停在外面，不知道是哪个毛孩子给他刮了翼子板和车门，他本来打算自己吃个亏，谁知道开到这里有来了这么一出，要是他还自己承担，这辆车指定4S店维修，那可得三千块起步了，索性他就想着把已有的划痕也算上去。他浑身上下就三百块钱，这三百块钱哪够咱俩分，谁多谁少都不合适，我就让他给你转账转三百过去。” 文亮从兜里掏出那并不整洁的三百块现金，朝胡坤晃了晃，胡坤听完他的话，心情还是不能平静。 “这个收钱是不允许的吧，将来要是查出来怎么办？咱们不能这样干吧。” “怎么不能，咱们这三头二百的算什么，老大和景浩他们也收钱你信不信，收得肯定比这个多。你就放心吧，没人会查的，单方事故补漆这种事情没人在意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查勘没那么紧，一旦定损后，那就基本不会再追究，收了钱基本上没有露馅的可能，钱塞进你的兜里你都不要，那真是傻透了。” 文亮不快不慢地开着车，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把头转向胡坤，胡坤注意到他的小眼睛变得比以前大了许多，语气介于恐吓和恳求之间。 “你有对象吗？方芳一个月的化妆品就两千块，这还不算时不时要买个首饰礼物啥的，不挣点外快够干啥的，你说她要花钱我能不给吗？你要是有对象你绝对能理解我的心情，男人难呀！” 文亮字字铿锵，无奈的表情中甚至有些愤怒，胡坤虽然没有对象，但是文亮刚才的话他也有体会，他还不是靠买万怡情的东西才跟她建立起了联系，将来要是万怡情若是向他讨要什么东西，他也一定会给的吧，爱是盲目的，爱是有惯性的。胡坤已经开始同情起文亮了，为了让自己手里的三百块不至于那么烫手，他反复回想认识景浩那会儿，景浩给他的那两千块，虽然话说过来，那个酒驾司机并不是景浩查勘时的客户，认定收黑钱有些牵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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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胡坤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放下了每天都在坚持的公考复习计划，躺在床上对着万怡情都照片发呆，自打上次他把自己聚餐的照片发给她后，就再也没有和她联系，第二天早晨她仅仅回复了胡坤一个大拇指表情，这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丝丝厌倦，他不喜欢猜测，她是真的忙还是对自己不感兴趣，这是一个看似早有定论的问题，胡坤仍是不愿意放弃那一丢丢希望，他把最后的赌注都压在了万怡情考试之后的那次两个老同学间的饭局或者说是个约会。 胡坤已经说服自己坦然接受那三百块钱，可真当胡坤迎着曙光踏进华唐大厦后，他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去的是调查公司，是个专门鉴别谎言，揭穿虚伪面纱的“贼窝”，而他这是要去自投罗网，里面的任何人，包括两个内勤，都有不俗的侦查能力，而且他们都有询问其他人案件情况的习惯，或者说聊天就是聊案子，他查勘的案子就那么一件，有没有可能被问倒？或者跟文亮说的不一样？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没有和文亮商量好处理细节对策呢……一想到这里，仿佛一楼大厅的所有陌生人都在看他，电梯间里面的人也都把目光抛向他，推开公司的玻璃门后，除了方芳，其他人王慧慧，景浩，何兵，当然少不了他的“带头大哥”文亮，大家好像都比平时多看了他一眼，他们每个人都像笑面虎，和颜悦色地招呼，变得阴险，变得恐怖，从小就有成为万众瞩目的名人的他，如今真的得到了他渴望已久的关注，成为了焦点，他却发现自己不能承受。他在自己座位调解了好一会儿，充分体验到了那些被他们调查过的司机或者被保险人内心的煎熬，强作镇定的不易，要是这个时候韩晓杰再出现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瞒过韩晓杰的法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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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内，韩晓杰正在通过远程视频与其他几个分公司负责人共同研究一件玛莎拉蒂总裁侧翻进水塘致全损的案子，主持会议的是福摩董事长戴森朝。投影仪上时而显示肮脏的水淹车照片，时而切换到人脸头像的九宫格画面。像这种视频会议，无论是华北分公司或者全国级别的，每个月总会有两三个，目的是群策群力，共同学习进步。韩晓杰正在倾听一位负责人的发言，突然的来电打断了他对案情的思考，是金达的理赔经理李康。 “韩总，我刚给你发了一件棘手的案子，上面对我的期待很高，这回还得看兄弟你了，我把案宗发到你的邮箱了，有问题及时和我们的查勘员联系。” 李康不止一次表达了自己对拒赔难度的推测，他口中的“棘手”，在韩晓杰看来不过是能力不足导致的不可避免的谦虚。视频会议中已经初步商讨出调查方案，韩晓杰挂断电话后也掺和了一两句玛莎拉蒂的案子。此时他决定一心二用，这边仍旧参加视频会议，同时也打开了邮箱，期待再一次“披荆斩棘”。 他还没读完案情经过，单看到被保险人的职业时，他不禁倒一口凉气，李康说了这么多次“棘手”，这次还真的“棘手”了。 “路南区光辉路派出所的副所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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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晓杰必须得承认，他干了这么久的车险调查，也是第一次遇到调查对象是警察的，要知道，他总结出来的那些套路，不是对某个公司的普通员工，就是某个小单位的公务员，或者往大了说，某个公司的老板，凡此种种，都是些喝稀饭白开水的平头老百姓，没有说谁能一上来就会给你压迫感，甚至挑战到调查员这个行业本身存在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畏缩。 电脑中传来几个分公司负责人讨论玛莎拉蒂案情的声音，不过韩晓杰此刻已经没有了兴致，他知道也许没多久，这件案子也许会被他搬上荧幕，被整个华北事业部，甚至福摩全国的大小领导讨论。 “为什么不交给野青龙？” 韩晓杰突发奇想。北京的豪车多，重案多，野青龙拒绝那里高薪，跑来勉强称得上二线城市的麻城发展，人往高处走，如果说他没有野心，韩晓杰肯定不相信，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倘若野青龙临阵脱逃，不敢接这个任务，或者没能拒赔掉副所长，那就是挫了他的锐气，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毕竟他作为府清市人，是府清福摩负责人的有力竞争者，将来他真的在府清揽来了大权，以后也便于韩晓杰的管理。韩晓杰需要一个听话的人。 视频会议结束，韩晓杰的想法逐渐成熟，他要安排野青龙与文亮搭档，两个府清人的合作一方面会为他们将来回老家共事奠定基础，另一方面，他担心胡坤要是参与进来，刚刚正式拒赔自己的第一件案子，万一面对这件基本上已经没有拒赔可能的案子时丧失工作信心，受到打击怎么办？毕竟现在华北地区，剩下的地级市中，除了府清市这个车险诈骗重灾区以外，另外一个重灾区汤州市也急需一个负责人挑大梁，他需要胡坤再积累一些成功的经验，而不是浪费时间。何兵也是府清市人，不让他跟野青龙合作，是因为他还有个案子在身上，而最近一直让他单独办案，也是韩晓杰有意安排的，美其名曰，“加速成长”，实际上是等待时机将他除名。 事情偏偏向胡坤害怕的方向发展了，他正在担心和韩晓杰接触呢，这会儿，他，文亮和野青龙，已经坐在韩晓杰的办公桌前了。 跟胡坤料想的一样，韩晓杰上来就向他询问了昨天查勘的经过，胡坤磕磕巴巴粗略地回答了一番，当然，他故意避开了那件见不得人的事。 “未来几天你自己去查勘没有问题吧？我这里有一件案子要交给野青龙和文亮，你需要单独查勘，不行也得行。” 胡坤先离开了韩晓杰的办公室，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是太在乎那三百块了，他注意到自己说话时文亮的眼神，对方的从容不迫，以及那自信，在胡坤看来就是一种嘲讽，他猜想文亮已经收黑钱不知道多少次，早就没有他这种忌惮心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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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晓杰将案宗交给了野青龙和文亮，以领导最熟悉关怀员工的口吻询问他们是否有信心接这个案子，并且表明自己也有打退堂鼓的打算，大不了就跟金达那边说福摩也无能为力。这种激将法显然生效了，野青龙表示自己刚来新单位工作就说“不”，那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混下去，成败只有试过才知道，他决定趟这样浑水。 “警察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要想‘聊’出来，我认为是基本不可能，他们极有可能首先会验明证身，确认你们是保险公司的人之后才会与你做进一步交流，好不好还会对着你们，对着你们的证件拍照，通过人脉查证，纵然你们通过假证件过了第一关，他们敏感的神经也会时刻紧绷，识别出你们给他们设计的圈套，逃避和你们的合作，让你们无计可施。当你们是调查员的身份被戳破后，会不会给警察留下把柄，这也是个问题。所以你们要见机行事，不要跟警察硬刚，咱们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然，韩晓杰给野青龙开出的条件也是很诱人的，野青龙刚入行没多久，他的提成就达到了30%，韩晓杰答应如果他能成功拒赔这件案子，他的提成将达到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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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这周日她真的会同意我的邀约吗？胡坤一如既往地在万怡情的朋友圈发表的推荐商品下面点赞，以前万怡情还时不时地在朋友圈发一些自己的照片或者发泄一下小情绪，现在都看不到了，她不会把我屏蔽了吧？还是这段时间她真的好忙，已经没有心晴顾及那些了，胡坤已经陷入猜测无法自拔， 他也渴望被万怡情关注，现在他也经常发朋友圈，为的就是向万怡情展示自己，如果能得到她一言两语的评论，或者一个赞，胡坤都目的就达到了，不过目前为止，只有在麻城一中考试结束后的那天朋友圈有这种效果。 他问自己在万怡情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印象如何，当年读高中的时候，虽然是同桌，但交流甚少，彼此交换个眼神都会脸红。要是不行，那就算了吧，这是胡坤自再次见到万怡情后，心情波澜中的最低谷，是呀，如果一个女生对你不感兴趣，或许你对她的付出，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种骚扰，我为什么要骚扰人家呢？胡坤的自怨自艾，终究还是在他鼓起勇气，向万怡情发了一条微信后暂时地被清空了。 “明天考试加油，后天咱们去吃饭庆祝一下！” 万怡情这次出奇地回答得快，胡坤就是在这个时候，忘记了她给自己的那些心烦意乱，只把对她之前的表现理解为吊他胃口他，然后匆匆忙忙地在网上找环境优雅，口碑与味道俱佳，适合两个人约会的餐厅，并且一一和万怡情讨论，从地理位置，到个人口味，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那种感觉就如同两个热恋中的情侣一般，让胡坤干涸的感情土地一时间被绵绵细雨滋润。 最后确定了下来，胡坤选择了一家名为“伊味轩”的韩式烤肉餐厅，在麻城这种小地方可谓是数一数二的高消费场所。胡坤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照镜子，他平时没这个习惯，他早就厌倦了那种无能为力的心情，但这次他决定再尝试一下，跑到商场的男士专柜买那些自己曾经不屑一顾，也不敢多看一眼的化妆品，希望能看上去更白净一点，希望那些岁月的伤痕可以快速抹平，即使是再周日那天，再那一两个小时消失也好，他感叹女生的化妆能力，化妆前个化妆后就如同两个人一样，就像施加了魔法，他多么希望自己也有同样的能力。 他还需要外套，裤子和鞋，他想在万怡情展示一些时尚元素，毕竟现在的女孩子都不喜欢古板的模样，留下一个有品位的印象太重要了，牛仔裤显得邋遢，西裤又必须跟衬衣搭配才协调，但是西装又太正式，与氛围主题不搭，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自己调查过的那个顶包司机李大军，就买一条那种黑色小脚裤吧，然后搭配棕色的小皮鞋，复古与前卫并举，上衣就去商场挑一件浅蓝色卫衣，年轻又有活力。 对了，该留什么发型呢？说实话，他的头发的可塑性很差，平日里软塌塌的，即便是每次洗完头也没有不能支愣多久，他照镜子发现有些长，最好也去剪一下，顺便来一点定型喷雾，朝气蓬勃的样子一定招女孩子喜欢，可是想到这里，他上次在麻城一中见到万怡情时，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打理头发，当时一定是乱蓬蓬的，不知道万怡情注意到没有，不管了，起码这次要表现得好一点。 周六这天早晨，胡坤本打算给万怡情再发一些加油鼓劲儿的话，但是又怕影响到她的情绪，只好到了下午三点半，考试时间结束后，才发了一句。 “考得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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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怡情延续着上次聊天的热情，一句简单的话，分成好几个段落发给胡坤，这种情况说明对方有种迫不及待想与你分享的欲望，胡坤能感觉到，他很幸福，于是对着屏幕笑了很久。 到时候要聊些什么呢？老同学重聚一定会叙叙旧，但是不能漫无目的地瞎聊吧，那就按照时间顺序来，从他们相识，再到他们重聚，这几年各自也一定有很多好玩有趣的东西可以分享，胡坤不禁在纸上写出几个条目。 1.从高二开始，他们就被分到一张桌子上，那个时候她懵懂，我无知，她很好强，学习很好，一直名列前茅，最优秀的是数学，让很多男生都望尘莫及，数学老师不止一次夸赞她罗辑思维好，这些我都记得，要不是她，恐怕我的作业将会有很多空白呢。 2.她喜欢吃苹果，我不止一次见到过她提着一袋子苹果走进宿舍楼，也是因为这一点，不知道能不能在众多“竞争者”脱颖而出，反正也算是别出心裁，送她“冰糖心”，不过她应该不知道是我送的，说到这里，现在“冰糖心”已经有早果了，这次约会为什么不带上一些呢？ 3.高考的东西能说的就很多了，我的失利，她的得意，都是我们的谈资，我失去了她的联系方式，产生的遗憾至今仍旧折磨自己，真的想知道她突然联系不上自己了，那时候在想什么。对了，高中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对我印象如何，做了两年的同桌，话没有说过多少，究竟对我有没有一丁点好感呢？如果那时候没有，没关系，将来有就好了。 4.她的大学一定丰富多彩，她一定去过很多地方玩，西安那里应该会让她怀念吧，她肯定会给我讲讲的，就如同我给她说我的大学，我做过的事，学画画，做“春光社”的志愿者，如果生病的事情也合时宜，那也可以说说。 5.看来生病的事情不得不说了，面临毕业，总得说说自己对将来的打算吧，我选择了考公务员，但是这个事情必须从长计议，她怎么会选择回到麻城做一个编辑呢，她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呀，这个话题一定是个长篇大论。 6.考不上就一直考，不过还需要养活自己，我先去了房地产，但是时运不济，被“优化”掉了，有阴差阳错，干了保险这个行当，接下来的事情，我很有必要给她解释一下我并不是普通的查勘员吧。聊天当然少不了聊各自的工作呀，不过话说回来，接触调查这一行越久，就越忌讳跟别人谈及自己的工作内容。 7.其实我特别想了解万怡情的情感状态，这也许是个忌讳，我不敢触及，我准备的那些话题都是服务于这个点的，重要程度不及它的千分之一。不就是问问谈过几个男朋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总的来说，要是按照这个流程下来，一两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恐怕都不够用，胡坤恨不得把所有大事小情向她交代清楚，就是想让她了解自己，看到自己的真诚，也希望她也会给自己这样一个加深印象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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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是个大晴天，胡坤早早起床，对着只能看到半身的镜子照了又照，生怕他的衣服有一点褶皱，或者脸上的化妆品没有及时被吸收，再或者头发的棱角有差池。 胡坤站在约定好的地铁口，焦急地等待着万怡情的出现。他刚发消息通知万怡情他已经到达见面地点时，恍然间注意到自己的指甲没有剪，十片指甲犹如十把刀子一样扎着他的心，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女生看到留着长指甲的男生，一定会觉得他邋遢，不讲卫生，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气温下降显著，十度左右，可胡坤心情急躁，汗液从胸膛漫到脸颊，在得知万怡情还有十几分钟即将出地铁口，他在马路边起初找便利店或者小超市，希望得到一把指甲剪，幸好他在万怡情迈下扶梯前一刻赶到了。 她身着开襟靛蓝色短衫，鼓起的胸部将束在腰间的白色衬衣拉得笔挺有型，复古的米白色牛仔裤与短薄衫交汇处凸现出她纤细的腰肢。两个人相视一笑，在喧闹的街上并肩而行，在陌生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情侣。 万怡情带头在路上简单寒暄了几句天气，交通，似乎是为了拉近彼此做准备，闪亮的眼中传递的都是笑意。不过这对胡坤来说也是一种考验，他没想到地铁口距离“伊味轩”不足一里地的距离会这么遥远，毕竟他没准备这段时间的聊天内容。 伊味轩的门面很小，如果没有上面华丽的装饰，胡坤以为自己进入了哪个小区的某个单元楼。他们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了位于二楼的一个餐桌前。这是一个封闭的楼层，没有通向室外的窗户，四周墙壁上布置了许多名家油画来烘托餐厅的高档情调，头顶竹灯笼中发散出均匀的暖光，投射在两个年轻人各自羞赧的脸上，尤其是胡坤还有些汗水，显得就有些紧张了。他张罗这万怡情点菜，刚才一直不敢直视她，现在他想趁机多看她两眼，她脸上红扑扑的，白嫩透着粉红，显然也是精心打扮的结果，胡坤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发笑，说明她也很在乎这次约会。她的睫毛很长，是自然的长，并非假睫毛，双眼皮在她眨眼睛的时候格外灵动，看久了好像有种挑逗异性的神奇能力。整个面部轮廓精致而小巧，可以说小家碧玉。 胡坤看得出神，似乎被万怡情识破了，她害羞地问胡坤吃她选中的那些菜是否可以，有没有忌口，胡坤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即使有也不能说有，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扫了万怡情的兴致，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应该是完美的，令她满意的，他的感受已经无关紧要。 在上菜之前的这段时间，是胡坤考虑到的“关键时刻”，没有食物可以堵住嘴，没有转移注意力的对象，气氛难免变得不自然，况且今天这个时候吃饭的人还不是很多，厅堂里的安静本是胡坤追求的东西，但如果在“关键时刻”不能起一个好的开头，那份安静反而成了一种压力。一堂课四十分钟，多少个四十分钟他们俩一言不发，照样轻松惬意，可现在如果安静一分钟，对于胡坤，想必对于万怡情来说，也都是一种煎熬，或者说是威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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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多少年没见了。” 这是胡坤在众多开头里面为这种局面挑选的一个开场白，万怡情鼓着嘴，可爱的眼睛打着转，手指按顺序拨动，小声念叨着几个数字。 “快六年了。” 胡坤盘算着昨天的聊天计划，以为自己开了一个好头，他担心万怡情会不知所措，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是没必要的，不知是当年他对她不够了解，还是这么多年她变化大了，万怡情非常健谈，她完全没有像胡坤那样，准备所谓的时间顺序连接起来的话题，而且也直接跳过了胡坤特别在意的高中自己毕业时候发生的那些事，她上来就说自己在大学里学的什么，都讲什么课，她最喜欢什么课，喜欢什么电影，喜欢什么运动，爱吃西安什么美食，说那里就是她的第二故乡。胡坤当然可以插上一句自己对应的东西，或者就是简单的回应下，反正她讲的内容有趣，把胡坤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也没关系，跟着万怡情的节奏就好，反正他们俩的目的是一样的，现在胡坤确定了，她的确也害怕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些许安静，大家都是在尽力愉悦自己，愉悦别人。菜品相继上来了，厅堂里的客人也多了起来，墙壁上的那张仿制品《蒙多丽莎》的女主角不再单纯地只盯着他们俩，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年轻人放松了许多，不过聊天的主动权仍旧掌握在万怡情那里，胡坤欣然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也从万怡情口中得到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万怡情说，她喜欢“白家桥”那里的早餐，那里的包子最好吃了，但是可惜，她现在刚搬了家，去上班走的路与“白家桥”的位置背道而驰，胡坤立马跟上，他说太巧了，那里是自己通勤的必经之路，听她这么一说，他一定要尝尝那里的包子。她的新住所是麻城医学院专门为巴基斯坦女学生在校外租住的公寓楼，但是一楼的住户在麻城找到一个男朋友，跑去跟人家合租，万怡情算是捡到一个大便宜，一个月五百就能住两室一厅。胡坤知道那个地方，他跟万怡情说，他就是每天都要走那条街上下班，故意说得很巧。其实胡坤下定决心，也许每天上班的时候，他可以把早餐送到她家…… 万怡情侃侃而谈，关于她前些日子参加的那场老同学聚会，她对到场的老同学好像每个人都能说出一些他们的家长里短，尤其是物理课代表和语文课代表夫妇，也就是解海恩和邓梅俩。什么解海恩高中时曾经追求过邓梅，但是邓梅以为他们异地上学就没在一起，又什么好几个女孩子追求解海恩，但人家还是觉得邓梅好，又去找人家邓梅，结果邓梅又觉得异地不是问题了……解海恩在大学得过好多奖学金，长相又在那里，又擅长聊天，所以追他的女孩子不在少数。解海恩当初找工作时，五六家大公司都给他抛出了橄榄枝，最后他选择了现在这家保险公司，他也不负所望，一年之内就当上了部门经理……胡坤记得万怡情在那次同学聚会当天就发了朋友圈，他草草地看了一眼，饭店的雅间里，中间坐着的两个人应该就是解海恩和邓梅，他们的腿上坐着一个小孩子，应该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而胡坤的眼睛注视最多的还是角落里的万怡情，她那么小鸟依人，甜美可爱。胡坤只对万怡情感兴趣，其他人的事，胡坤根本不上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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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怡情又聊了考公，胡坤对此做了很多功课，他经过调查，江苏无锡的公务员价值含量最高。万怡情说，她的计划是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一年的时间里要进体制内，所以她还有一段时间要沉浸在复习考试之中。万怡情说她喜欢弹吉他，她在学校买了一把不到一千元的吉他，她非常喜欢，胡坤也借题发挥，说他学了口琴，素描，总之两个人可以说欢聚一堂，笑声连连。 都快两个小时了，看着本就不多的那点牛肉和蘑菇，贝壳以及不知名的水果逐渐从桌子上消失，胡坤的心里泛起一丝纠结，工作上的事，胡坤刚把作为查勘的那部分说完，万怡情便说起了自己的工作，似乎她对查勘员的日常并不感兴趣，这个胡坤可以理解，女孩子喜欢研究汽车的本来就少，所以胡坤并没有深入讲解他本就难以启齿的调查工作。 万怡情去洗手间的那段时间里，胡坤咀嚼着自己烤得半生不熟的牛肉，不禁回想起那次张氏兄弟的别克君威案。他和景浩回到福摩已经是中午，韩晓杰下午也不在，而且福摩大群中也已经有了胡坤和景浩成功拒赔的信息，所以景浩私自决定，提前下班，嚷嚷着叫胡坤请客。 胡坤答应了景浩事成之后要请客，问他去哪里吃，景浩却笑得合不拢嘴。 “走，去老火车站，带你吃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胡坤突然发现景浩还保留着小孩子都天真，这个年纪了居然还有最好吃，第二好吃这种概念。胡坤回家都时候都是在老火车站坐车，他还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美食， 当景浩推开那扇玻璃门，看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红衣女郎小步向前，把白皙的脂粉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用纤细都手臂缠住他的宽腰，然后抬头用妩媚的眼神期盼从这个彪形大汉那里得到一言两语的爱宠，说实话，胡坤觉得那动作恐怕景浩的老婆都不一定做的出来。当景浩让这个素昧平生的红衣女郎给胡坤安排一个“妹妹”解馋的时候，胡坤方明白景浩的意思，他始终藏着掖着，就是给自己一个“惊喜”，而这家名为“凌波微步”的按摩店，提供的食物也确实是很多人包括胡坤在内不敢触碰的禁果。当那个有着红扑扑的脸蛋儿，叫“紫苑”的姑娘睡眼惺忪地有下楼梯，撩动她遮盖不住大半节白腿的连体黑色纱裙，在那个红衣女郎的招呼下对胡坤莞尔一笑，胡坤窘迫的表情惹得两个女人和景浩笑的合不拢嘴。 “浩哥，我还有事，改天再请你吃饭。” 万怡情的名字，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不容他亵渎。 如果说这个约会不能完全确定万怡情的个人情况，那么对胡坤来说，无疑是个遗憾。在绝大部分时间里，万怡情热情洋溢，像一个驯兽师一样牵着一头温顺的小兽在记忆丛林里四处溜达，胡坤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但是如果这个问题不提出来，他感觉自己是个懦夫，十足的胆小鬼，他要用自己的勇敢征服万怡情，所以他在万怡情重新回到作为后便问了。 “周末你平时都做什么呢？” 万怡情刚刚结束对自己对吉他的长篇大论，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她经历了短暂的犹豫。 “逛街呀，麻城的大小商场我都去过了。麻城周边也有好多景点我没去过呢。” “一个人？和你男朋友吗？” “……和我闺蜜，有时候我一个人也去。” 这段聊天让两个人都有些许尴尬脸红，胡坤随即就切换了话题，此时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吃完饭，胡坤坚持要开车带万怡情回家，这是景浩带他调查第一天就教会他的，知道目标的住所，你就有了更多的回旋余地。 胡坤在车上把那袋子“冰糖心”递给了她，万怡情起初拒绝，但是谦让了两下，就接受了。 “吃吧，熟悉的味道。” 胡坤的这句话让万怡情摸不到头脑，她只是微微笑，他知道，今天到此为止，她还是比较满意的。文亮的话又一次涌上心头，他也感叹，浪漫情调需要金钱维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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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坤见到了万怡情的出租屋，靠近马路的小区被一排生命力已经不是很顽强的蔷薇围着，蔷薇后的某处铁栅栏有个人为破坏出来的一个洞，方便大家进出。万怡情指了指那个一楼防盗网包裹的阳台，胡坤吃饭时形成的想法并非空中楼阁，而且以后很长时间里他确实也是那样做的，先绕远跑到“白家桥”买包子和豆浆，然后再绕远到万怡情的小区附近，在她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将早餐放在她的阳台上，并且发一条消息告诉她，要趁热吃。 当然，白家桥的包子各种口味，胡坤每天都要不重样，这点他肯定知道，新鲜感么，他懂。他还计算着那袋子里的七个苹果如果一天吃一个，正好是一个星期，所以以后的每周日，万怡情会发现，早餐旁边会多出一袋子苹果。 与胡坤的一贯热情相比，万怡情在网上又跟之前一样很冷淡，有时候回复的迟，有时候不回答，跟吃饭那天判若两人。胡坤归结为她要么就是害羞腼腆，要么是个有计划的人，就如同高中时期一样，她把晚自习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所有的学习任务都被她以十分钟分割开来，先背英语单词，再读优秀范文，然后是数学错题的整理……胡坤能让他坚持这样认为，甚至坚持对万怡情抱有幻想的原因，是胡坤在请万怡情吃饭后，大概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胡坤再次约万怡情看电影，她很快同意了，尽管电影结束后，她说有事要匆忙地离开，但那晚肩并肩的近距离接触，在电影达到高潮时候的窃窃私语，依旧让胡坤久久不能忘怀。 以上所有，不是胡坤在枯燥无味的查勘中，就是在与被保险人的斗智斗勇的调查中坚持下来的，即便是胡坤面临人生重大危机时，仍旧没改变，当然，胡坤也没有把自己内心的恐惧与焦虑告诉万怡情，尽管他特别希望有个人能分担他的忧愁，可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曾经犯过这种错误，他只是单纯地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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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二章: 好了，让我们聊聊我们的主人公胡坤，是如何度日如年，如坐针毡的吧。不过在这之前，野青龙有必要再详细介绍一下。 野青龙真的把那个派出所副所长搞定了，这可让韩晓杰刮目相看。当时福摩全国群里传疯了，野青龙来福摩华北分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业界从来没有办过的警察作为嫌疑人参与保险诈骗的，大家在对野青龙赞不绝口的同时，韩晓杰也跟着野青龙长脸。 与那张《被保险人自愿放弃索赔申请书》相比，韩晓杰更想知道野青龙是用什么方法让本是暴力执法人员服软的，现在野青龙身上笼罩着一层疑雾，让不可一世的韩晓杰看不透。 野青龙给的答复让韩晓杰又惊又喜。他说有一个姨夫姓赵，是麻城市刑警支队的支队长，他在寻求常规手段无果后，便联系上了这个亲戚。没等野青龙说完，韩晓杰已经猜到后面的事了，刑警支队支队长位于一座城市公安系统的顶部，他们对辖区每个派出所的领导应该都有一定的联系，没准哪个小领导能上来，还托了赵队的关系呢，所以说赵队在野青龙拒赔这件案子中起了关键作用，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韩晓杰自然也少不了对野青龙的称赞，无论是对野青龙这次的表现而言，还是对以后，他那个一个宏大的构思，他都需要夸赞野青龙，而且夸还是不够的，他要履行诺言，将野青龙的提成破天荒调高到50%，此外还要给他一笔丰厚的奖金。 刑警支队支队长这个职位太重要了，野青龙可以利用他这个关系解决这个案子，那么韩晓杰也可以利用，不是说每次都被保险人都是公安系统的人，而是说“警察”这两个字的震慑力，私人领域的摄像头无法触及都时候，流氓无赖对调查员人身构成威胁的时候，都需要有一个后台来撑腰，来协助调查员完成任务，更重要的是，刑侦与经侦不分家，它们犹如一棵大树上的两根树干，有交叉，有联系，韩晓杰对经侦的依赖，跟刑侦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当遇到大案拒赔，被保险人拒不承认诈骗事实的时候，他们调查员就需要准备举报材料，与经侦合作，达到拒赔的目的，不过很多时候，经侦那边要求的举报材料往往太过严密苛刻，很多时候福摩无法收集那么多的证据，这就导致到嘴的鸭子最后还得飞了。如果他跟经侦支队那边熟络了起来，可以在相对松懈的条件下实现对骗保嫌疑人的举报控诉，那么无疑可以省下很多力气，甚至还可以请他们警察出面，帮帮场子，即便是不举报，吓吓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被保险人也就够了……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韩晓杰拿出足够的筹码，而他也愿意拿出来。他害怕夜长梦多，于是就提着一个黑色袋子，通过野青龙从中间牵线搭桥，成功地联系上了刑警支队的赵队，又通过赵队，然后又提着一个另外一个黑色袋子，联系上了刑侦支队的李队，一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已经形成，而此时的韩晓杰可谓手眼通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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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泰和保险的理赔经理白林给韩晓杰打了一通电话，电话内容对韩晓杰来说并不光彩，毫不夸张的讲，是一颗重磅炸弹——福摩代为查勘的案子有几个存在收受贿赂的嫌疑。 韩晓杰挂断电话，沉默了良久，然后把白林发给他的检举资料打印了出来，他越看越生气，自己的手下竟然干出这种事来，有一家保险公司能举报，就有两家，三家，韩晓杰的脸挂不住是小事情，福摩也跟着名誉扫地，以后保险公司能不能很福摩进行合作也画上了一个问号，他必须给人家一个交代。最后呼啦一下将厚厚的一沓纸摔在了桌子上，不巧的是顺带打翻了那热气腾腾的紫砂茶杯，浓郁的正山小种还没来得及被他抿上一口，就全部用来染红了他的白衬衣。除此之外，韩晓杰也感叹这个白林的业务能力，这样一个蛛丝马迹都能核查出来的人才，不来调查公司上班真是可惜了。 麻城福摩公司内部微信群中出现了韩晓杰的一条简短的消息：八点半准时开会。 景浩一去天津就是一个月，今天也是他回麻城的日子。他早早地上了高速，期待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他在天津可谓是风流快活，这段时间没少和他的老相好们腻味在一起，但是家里的红旗不能倒，当天津分公司那边暂时不需要他时，在征得韩晓杰的意见后，他第一时间就跟他老婆报道，说他终于又可以回她的怀抱了，把他老婆美得不行。但是景浩在车上看到了老大韩晓杰在公司群里发的通知，内容很简短，但他觉得消息越短事情可能越严重，没准是哪个重案急需解决，他在天津这些日子没有捞到什么油水，都是一些一万多块钱的小案子，如果麻城有大案，那老大肯定还是会先想着他，他美滋滋的，决定还是回公司参加了会议再回家也不迟。 会议室内，韩晓杰背对椭圆形会议桌，大家鱼贯而入，寻找自己往常的座位。景浩走后，野青龙取代了他，坐在了紧邻韩晓杰的左边第一个位置，其他人都知道，能坐在这个位置的人都是韩晓杰眼中的红人。 大家都注意到今天韩晓杰的不同寻常，不然一个领导没必要背对大家，所以在入场的时候都格外小心。 “都来全了吗？” 韩晓杰依旧没有转身，而是抽出手中的飞镖，向着墙壁上的靶子扔了过去，只可惜成绩只有六环。 “除了景浩，大家都来了。” 王慧慧声音一贯甜美，脸上也仍旧是标志性的微笑，似乎并没有因为空气中弥漫着的凝重气氛而改变。 这时韩晓杰转动座椅，他那会儿被红茶染色的白衬衣瞬间就呈现在了大家面前，所有人都不能淡定了，野青龙后面的胡坤，甚至咽了一口口水。 “来吧，大家都逐个汇报一下自己的工作情况。” 韩晓杰知道大家在关注他的衬衣，但他依旧泰然自若，若无其事，环视每个人后将十指交叉，将目光转向右侧紧邻他的王慧慧。 “慧慧，你先来。” 王慧慧状态转换地也很快，一下子就不再盯着韩晓杰都衬衣看了，而是对着自己的本子，温柔地说了起来。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跟北京总部那边对接公司内勤考核的工作，还有就是咱们这边员工薪水的计算分配，除此之外，我还在联系家具城那边给咱们更换一批新的桌椅，目前只有这些。” “内勤考核一直以来是我跟戴总讨论的话题，现在终于落实到纸面上了，当然也可能有对你们内勤要求苛刻的地方，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跟方芳讨论一下，再向我汇报。另外，你作为咱们公司的财务，一定要把大家的薪水计算清楚，给大家算个明白账，不要和总部那个新来的财务一样，把30%的提成少写一个零。当然，我也知道你应该不会到这种低级错误，但还是要小心。” “好的。” 韩晓杰伸出左手，指向了方芳。 “韩总，我最近除了审核每位调查员的报告以外，就是为公司的公众号写宣传材料。关于报告这里我想说的是，大家一定要把语言捋通顺，以前大家为我考虑，给我发纸质版材料，我很感谢大家，现在我给屏幕贴了一张膜，眼睛舒服多了，大家以后还是发电子版给我吧，这样效率更高。” 方芳语速较快，这也是她开会是发言的风格，发言完毕后，便自信满满地回看韩晓杰。 “好，大家以后就按照方芳说的做。” “接下来是何兵。” 韩晓杰直接跳过方芳旁边的文亮，直接叫何兵发言，其实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这段时间，文亮一直在跟着野青龙干调查，野青龙是主办，他是协办，两个人干得不亦乐乎。照这个样子看，他们两个有一个发言就够了。 何兵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在独立办案，“快速成长”还真的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五个案子，虽然谈不上困难，但是仅有一件出了正常报告，而且韩晓杰也清楚事情的原委，知道何兵出了很大的力，只是结果不好，现在韩晓杰对何兵的态度也有所改观。 “我目前跟进的福特酒后换驾案子正在写拒赔报告，其他的没有什么了。” 何兵说的很干练，由于最近工作挺顺利，他挺直腰板这样说话那是自然没问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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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压力来到胡坤身上。在其他人向韩晓杰汇报工作的时候，他已经在整理自己的语言了，这段时间他除了和韩晓杰一起合作拒赔了一件酒后换驾的小案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司听从保险公司的差遣，在需要的时候赶往事故现场进行查勘。 “我最近参与的调查案件比较少，上周查勘了四件报案，泰和保险的一件，天海四方保险的一件，莱瑞保险的两件，从目前保险公司的反馈来看，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韩晓杰点头示意，胡坤结束后就轮到了野青龙。 “我和文亮一同调查的这件案子目前遇到一些小困难，前两天约见司机，当时说好了同时见被保险人，但是去过之后这个被保险人又声称自己有事情要去外地，这不说是今天下午回麻城，我跟文亮打算下午再去见一面。” 韩晓杰清了清嗓子，他的目光在野青龙和文亮之间切换，刚要开口的时候，门响了。 “打扰了诸位，路上堵车。” 景浩拎着黑色双肩背包站在了会议室门口，乐呵着一张脸，期待着大家给他准备的欢迎仪式。 “老景，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给了你一天的假期么？” 韩晓杰惊愕的脸，与大家伙儿见到景浩的脸不谋而合。 “这不是给大家带了点大麻花么，我回家也顺道，赶上开会，人也全，来凑凑热闹。” 景浩很自觉地坐在了胡坤后面，但是一坐上去，这才意识到对过是文亮，上次犯的错景浩还记忆犹新，他现在与文亮的对视也略显不自然。景浩身体安稳之后用眼神示意韩晓杰继续开会。 韩晓杰跟对其他人一样，用三言两语对野青龙的工作进行肯定，然而并未提及文亮的参与，全程都是“你要，如何如何”。对野青龙的询问结束后，所有人都以为韩晓杰会让景浩也来讲讲他在天津的工作如何，或者说分享一下工作经验，但他却问了一个让景浩始料未及都问题。 “老景，你来的正好，我问你，如果保险公司的查勘员收受贿赂，协同骗保，保险公司该如何处理？” 韩晓杰的脸板了起来，他的话犹如一根长长的尖刺，瞬间插进胡坤的血肉之躯，一时间，胡坤内心波涛汹涌，他放下不久的那件不光彩的事情顿时又在脑海翻腾，他问自己，难不成被韩晓杰发现了？他的负罪感击碎了他自我标榜的好人形象，冷汗慢慢从脖颈浸出。 景浩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一直以为是有什么大案需要一起商量来着，被韩晓杰这么一问，他愣怔了片刻，不急不忙地给韩晓杰和其他人讲课一样，娓娓道来。 “查勘员是个有职业风险的行当，我以前在天津金达保险公司当查勘员的时候，也遇到过几个同事受贿的，情况不严重的直接清退，受贿严重，还拒不承认的也有被保险公司移交公安机关处理的，一切都得看情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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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坤此刻做贼心虚，他听到景浩说的处理办法，内心恐惧懊悔，他利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对过的文亮，他能分辨出那个往日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的精悍青年也在强作镇定，虽然他表现得很无辜，事不关己，可是他眨眼闭眼之间透露出的惊恐信号瞒得过其他人，却逃不出此时敏感万分的胡坤，甚至文亮在那千分之一秒钟与胡坤的对视，在胡坤看来也是他在接受审判之前出卖自己或者是怕自己出卖他的警告，没办法，胡坤跟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韩晓杰究竟会怎样？自己会不会从此染上人生的污点？胡坤不得而知，他已经陷入无尽的焦虑循环当中不可自拔。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 韩晓杰拍了拍他手下的那一沓白林提供的福摩查勘员受贿证明资料，起了身。 景浩这才反应过来，他来的太晚了或者会议进行的太快了，而且也并没有他预想的样子，可以分一杯羹，尝到一块肥肉，他想着提前问一声就好了。 “这就完啦，白跑一趟，唉。走，坤坤，给我讲讲你都学了啥，下午我再回家。” 景浩拍着胡坤都肩膀，也离开了座位，大家也相继走出了会议室。 如果说韩晓杰对文亮做了最后一件仁义的事，那就是没有当着众人揭发他都恶劣行径，而是再所有人都回到工位上，准备开启新一天工作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去办公室找自己。 看着文亮走进韩晓杰的办公室，而且里面的百叶帘罕见地拉了下来，胡坤坐立不安，他也就没有心思和景浩去阳台一边抽烟一边侃大山了，他借上厕所之名，躲在里面抓耳挠腮，想象着自己末日降临，名誉扫地，灰溜溜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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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一刻，二十分钟过去了。胡坤不能忍受这种自我批判与侥幸逃过一劫的猜疑，他狠狠地吸了三支烟，其实物业有规定不得在这里吸烟，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想冷静下来，也正是这个初衷，他最后还是决定勇敢地接受现实，承认错误，谁这一辈子还没犯过一两个错误，让留就留，不让留就走人，反正银行卡里的钱已经足够他蜗居几个月，用来全心准备公考也绰绰有余了。可是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他的公务员政治审核呢？应该不会吧，到时候就说自己一直是待业状态。胡坤给了自己一巴掌，虽然力道不大，但是在狭小的卫生间里也有清脆的响声——都是自己做的孽！ 阳台边上没有人，推拉窗附近的烟灰缸仍在冒出一丝青烟，烟屁股是景浩那会儿递给胡坤的黄鹤楼的，看样子景浩也是刚离开。再往里面走，胡坤见到了那个令他不寒而栗的一幕，文亮正在向纸箱子力收拾东西，水杯，茶叶，靠枕…… 办公室里有一种压抑的氛围，尽管胡坤没进去，到他还是能察觉到，往日里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可现在出奇的安静，尤其是景浩，他最喜欢热闹，也最擅长制造热闹，所有话题都有他的存在，没有话题也会制造话题，可现在听不到他的声音，胡坤猜准是被韩晓杰叫了过去…… 文亮还在那里不声不响的收拾，胡坤此刻也不敢面对他，更别说询问他了，问韩晓杰对他怎么样了？这不是明白着么，问他有没有把自己供出去？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胡坤回到工位上，不可避免要面对文亮，他求生的本能告诉自己，文亮是个讲义气的人，自己应该悄无声息地躲在一边，不管事情发展成什么样。 胡坤站在阳台边听到了脚步声，有人从他身后经过，在电梯间停留，然后销声匿迹。由于阳台与通向电梯的通道被一堵薄墙挡住，他知道文亮没有发现他，他知道是时候去承受属于他的结果了。 胡坤朝自己的工位走去，发现方芳也不见了，看到韩晓杰的办公室依旧百叶帘紧闭，他们一定是坐在韩晓杰对面，接受他的盘问或者听候他的安排吧，下一个进去的人，估计就是自己。走神之际，胡坤都心思被人一巴掌拍了回来，打在他的肩膀上，吓得心脏骤停，魂飞魄散。 “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去厕所救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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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浩宽厚的手掌火热，直到胡坤呼吸平复之后才收回来。 “老大给了咱俩一个案子，你先研究看看，明天咱们行动。” 胡坤接过景浩给他的案宗和他的大麻花，看着景浩吊儿郎当地离开，自己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次日，王慧慧便和方芳挤在一个工位上，为的是交接工作。韩晓杰知道铲草除根的道理，他也知道，即便是他不主动开除方芳，方芳也会主动离职的。相比于方芳的事情，韩晓杰更重要的是的就是安抚军心，他找手下这些调查员逐一谈话，并且将文亮的事情全盘托出，目的就是杀鸡儆猴。开除文亮，对景浩来说有一定的好处，毕竟虽然他们表面上和好了，但是以后能不能正常相处谁也说不好，现在文亮走了，对景浩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轮到胡坤了，从景浩那里的反馈看来，胡坤认为韩晓杰貌似并没有察觉到他曾经伙同文亮受贿的事实，于是乎他选择装傻，按照韩晓杰的指示，言语中把文亮当作反面教材。 文亮离开，公司内部处在一个缺人手的状态，新人招聘还在继续，更何况韩晓杰对何兵已经有了新的认识，所以现在何兵更不能走了。韩晓杰对何兵这些日子都表现做出了肯定，并且对他寄予厚望，无非就是将来府清市的负责人有力竞争者或者直保市的顶梁柱这种空头支票。 韩晓杰最担心的就是野青龙，他来了福摩之后就与文亮合作，两个人看似已经打成一片，关系非常不错，所以韩晓杰怀疑野青龙会因此丧失斗志，意志消沉，不过野青龙的回答却令韩晓杰非常满意。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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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除了那对情侣，福摩的业务按理说该步入正轨了，可是全公司正在进行的调查突然全部停滞了下来，仿佛一时间，所有的被保险人都变得精明了，都学会如何跟保险公司打交道了，压根就不同意和福摩这些伪查勘员见面，而且全部都给保监会打电话，催促保险公司结案。保险公司那边炸了锅，一个接一个电话打给福摩，说什么要是无法拒赔的太多，以后就少委托案件给福摩，甚至就不和福摩合作了。而韩晓杰这边却只能干瞪眼，束手无策，可以说近半个月没有开张，韩晓杰烦，他底下的调查员们也烦，王慧慧接替方芳后，还没真正的审查过报告。 按理说没事可干，胡坤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复习考试，但是韩晓杰并不想因为被保险人给保监会打过一通电话就放弃了，他嚷嚷着要调查员们竭尽所能，尝试各种手段，但事实就是没有监控录像，这种情况下就是无能为力，所以胡坤干了很多无用功，也品尝了被韩晓杰骂的滋味，他心情极差，根本无暇，也无心偷摸学习。 在公司没法学习，那回到出租屋呢？上周看完那场电影之后，万怡情那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沟通着。胡坤尝试过再次约她出来玩也无果，她总说没空，时间久了，原来美好的憧憬，就是再怎么不敢面对，也都会更加倾向于化为泡影。这种若即若离的情绪，又碰上工作不顺利，尽管胡坤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但是他根本无法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习题上，他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累。 胡坤破天荒地连续两天没有和万怡情联系，因为他想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的位置，万怡情将他的那些殷勤全数接纳下来，可对他却是这种冷淡反应。是的，胡坤又变了，前段时间还理解万怡情的自律与腼腆，现在又有些愠怒，也许工作上要是一帆风顺，胡坤对万怡情还能坚持下来，可现在他的心情的确不好，一方面尽管他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警告或者处理，可他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后怕，另一方面近些天工作上也产生了太多的焦虑，他刚开始是怕万怡情知道自己犯了那种错误，可现在他需要一个人来为他排忧解难，需要人来倾诉，要是万怡情那就最好了……可现实是，万怡情本身就令胡坤伤透脑筋，胡坤不得不反思自己，到底是图了啥，为什么就要跟万怡情过不去？是单纯地喜欢她，还是屡屡碰壁后的不甘心？胡坤自己也无法觅得答案。 第三天的时候，是个周日，胡坤仍旧决定不再与万怡情联系，这天他更加决绝，早晨甚至没有给她的阳台上放早餐。 胡坤自闭崩溃，一直持续到下午。他觉得有必要和万怡情做个了断，问问她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意思，他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当想法形成后，立即体现在手机上。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请立即告诉我答案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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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坤此刻早就厌倦了等待，他已经能预感到对方会故技重施，把他晾在那里。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胡坤发送的消息就如同他身上一个血淋淋的伤口，而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后，万怡情就拿着一帖创可贴敷在了上面。她的文字下面跟着三张照片，乍一看每张照片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她嘴唇都颜色。 “这是我那会儿拍的，你觉得哪款口红更加适合我？” 第一张照片里，嘴巴配上少女的粉红色，焕发出果冻般闪烁的光泽，她嘟嘟着嘴，和俏皮的眼神交相呼应；第二张，万怡情选择了一款大红色的口红，饱满的双唇犹如嗜血利器，狂野性感，更容易唤起异性的征服欲；最后一张，万怡情塑造了一个御姐形象，为了营造高冷气质，她把眼神磨出锋利的光线，嘴巴也红中带紫，另类而前卫。 其实，让胡坤沉浸在这几张照片不能自拔的原因，远远不止万怡情姣好的面容和她多变的双唇。这三张都是半身照，万怡情还在穿着丝质睡衣，胸部的v字形由黑色蕾丝花边镶嵌点缀，白色文胸若隐若现，由于万怡情特意将身体前倾，那种朦胧美被隆起的曲线无限放大，在白炽灯的映射下，沟壑的光明尽头是黑暗。 “都很漂亮，我没办法形容了，真的都很好。” 先前的怨气都已经被胡坤抛到九霄云外，面对这种有挑逗意味的照片，他这会儿只顾得上咽口水，说话也不利落。 “非得挑一个呢？” 胡坤想象着万怡情调皮的样子，他凭借身体内部的野性回复说，第二张。 “你的问题是什么呢？” 胡坤如梦初醒。 “我想问你下你喜欢吃零食吗？” 这应该算是急中生智，胡坤想，我真是笨死了，是不是我做的一切都没创意，或者送的都是一些廉价的东西，我是不是让她觉得自己没有诚意……我必须得改，我要讨她欢心，给她浪漫。 “喜欢呀，肯定喜欢呀。” 之后万怡情又主动说起她已经辞掉了工作，全身心准备下一个事业单位考试，还说她过些日子网店里有一些男性护肤品上新，希望他多多关注，对了，还有她的吉他坏掉了，她很伤心。胡坤听她讲得津津有味儿，也恰到好处地送出了自己的鼓励和安慰，就这样，他再一次被征服了。他知道有的女孩子很挑剔，可谁让自己相中人家了，所以他还要继续努力，让人家看到自己的真诚，正所谓不经历风雨，怎见得彩虹？把事情都往好的地方想，这是胡坤的思维惯性。 尽管麻城福摩这边业绩不加，但是其他地区的机构却干得红红火火，前不久福建和四川相继创立了事业部，招聘了许多新的调查员，老板戴森朝，和底下各事业部总经理商量一番后决定将各位新同事连同经验十足的老同事叫到北京来，举办一个为期三天的培训会，由老同事给大家分享调查经验，同时还要请警察学院的教授给大家从专业的角度进行一个培训。 麻城这边，胡坤是个新人，肯定要参加，野青龙也是个新人，但是韩晓杰自作主张他不必去参加，在韩晓杰看来，野青龙的能力有目共睹，别人传授东西的时间，野青龙还不如去破一个案子。说到有经验，有资历的老同事，景浩又必须跑一趟北京了，韩晓杰知道他刚从天津回来，可给华北事业部撑场面这事，少了他还真不行。 胡坤没事就对着万怡情那三张照片发呆，看得入了迷，由于万怡情发给他的是原图，他可以放大很多倍，以至于万怡情脸上都每个细节他都要仔细回味，看到最后，对着那张俊俏的脸蛋儿做个傻笑。他已经暗自决定，在圣诞节那晚，也就是他在北京开会回来的那个周日，和万怡情表白，他感觉时机已经成熟了，有谁会把那种照片发给异性？网上说，有的情侣是不需要表白的，情侣会做的事情都做了一个遍，就是没有说那种话。可胡坤不是觉察到自己不够浪漫了么，所以他想借助这个机会表现一下。 现在胡坤要去北京了，沉浸在喜悦中的他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万怡情，这目的既是通知她自己短时间不能给她买早餐，也是希望得到她的关怀。胡坤得逞了，万怡情破天荒很胡坤说，路上开车多注意安全，虽然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不过有她这句话，胡坤踏实了许多，虽然谈不上多热情，但是胡坤已经很满足了。胡坤特意说自己会在圣诞节后的那个周一回，为的就是在平安夜那天来个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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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坤开着他的夏利，载着景浩，开了四个小时的车，来到了海淀区的一栋写字楼下。看着这一排排宝马奥迪，胡坤不敢相信都是北京福摩同事的座驾，而景浩则说他是乡下人进城，说北京的钱好挣。令胡坤吃惊的是，这里的同事都喜欢称呼对方为“老师”，景浩叫北京的同事“张老师”，“刘老师”，而对方则叫他“景老师”，胡坤明明是个新来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被一众人叫“胡老师”，他虽然不太好意思，但是也只好面不改色的接受了。 会议前半部分其实没什么新意，诸如景浩这样的调查经验丰富的老同事，不厌其烦地讲述着自己的那些丰功伟绩，吹着各式各样的牛，胡坤要是刚接触这行的话，兴许会感兴趣，但是他现在已经有了很多切身感受，就发觉那些被讲台上的人说的十分悬乎的故事其实并没有那么有趣，正所谓观于海者难为水。台上讲着，而胡坤则开起了小灶，他正在筹划他的“表白”，他在想如何让那个夜晚完美浪漫，让万怡情感动一生。平安夜的苹果没什么新意，只拿着苹果则显得太小气；鲜花纵使可以表达他的心意，但不足以衬托胡坤的特别。想来想去，胡坤打算“大放血”，他要给万怡情买一把好吉他，既实用又足以表达自己的诚意。 胡坤把希望寄托在警察学院的老教授身上，希望他不会让自己失望。这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与前面的那些闲杂人等明显就与众不同，没有这些久经沙场的调查员身上的匪气，戾气，俗气，有的是只能在学校讲堂上看到的儒雅随和与一身正气。 这位老教授主要讲述的是“谈判心理学”。他说，人的肢体动作与他的心理紧密相连，心中所想必然会在身体外部有所体现，这就像计算机必须要将它的计算投影到显示器一般，我们可以通过一个人的动作剖析他的心理。而是非真假，人的眼睛是最好的指示器。具体的讲，有研究表明，虚假的微笑中，人的嘴会不自觉上扬，但是眼睛不会变化；而真实的微笑会使人的嘴角和眼睛同时发生改变，表现出自然的感觉。 除此之外，老教授该特别提到了眼球的转动方向，眼睛的动作直接接受情感中枢的命令，很难被理智控制。一个人在展望未来时，他的眼球会很自然地向右侧看，而当一个人回忆过去时，他的眼球却会不自觉地转动到左侧。结合调查询问这个事情看，如果你所问的问题是需要回忆过去才能给出答案的，那么对方八成会将眼球转向左侧，如果没有，那么对方极有可能是在说谎。 听完老教授文绉绉的解释，胡坤总算明白一个道理，原来那些高深莫测的心理学，不过是长着玄学模样的生理学。他刚开始听的时候还算满意，毕竟跟其他人的东西比起来要清新脱俗的多，但听完后胡坤仔细想想，又觉得老教授讲授的很好，不过就是太不符合实际，因为在胡坤那些实战经验中，没有一个人会傻到让你一直盯着人家的眼睛看，就是让你看你也会觉得不好意思，无论男女，女的更可怕，万一她以为你对她感兴趣呢？ 老教授还给大家分享了对待谎言的策略，他说其实绝大多数人都不是演员，都没经受过什么特工训练，而其他人要想分辨言语的真假并不难，难的是我们对待谎言的选择。所有的谎言，其目的都是保护自己，而我们的家人或者朋友说谎，除了保护自己以外，有的时候也是在保护我们，而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加以区分，什么时候要拆穿谎言，什么时候选择装傻。小孩子犯了错误，说了谎，我们需要及时纠正，而你的朋友说谎，也许是想维系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们要做到人艰不拆。另外，还有一种关系，那就是客户或者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如果只存在利益关系，联系一两次就成为路人，我们就应该能装傻就装傻，如果必须要点名对方在进行欺骗，也一定要委婉地说出来，这样才会促成交易。总而言之，体面是人成熟的标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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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训结束后，已经是周日下午四点钟了，胡坤已经抽空跑到那些他望而生畏的华丽琴房买了一把八千块的吉他，为了避免景浩刁难或者戏弄他，他特意早早地将吉他藏在了后备箱，当景浩提议第二天早晨再回麻城时，胡坤急不可耐地说他有急事，没给景浩讨论的机会就火速向回赶，因为他已经打听好万怡情今晚的安排了，她说她不在家呆着就会到世纪广场看烟花表演。 回到麻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空中飘舞着零星雪花，胡坤送走景浩，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万怡情的出租屋。穿过那两棵光秃秃的蔷薇环绕的栅栏洞口，胡坤钻进小区，确认了万怡情的所有房间都黯淡无光后，猜想万怡情应该就是在世纪广场了。夏利发动了，后备箱放置的那把吉他，仿佛会在颠簸的路上自己发出美妙的旋律，比胡坤听过的任何一首曲子都要悦耳，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吉他送到心爱的人手中了，期待着某天万怡情会用它奏响他们之间爱的乐章。 夏利的油已经烧完，不过好在世纪广场就在眼前。冬天的夜特别黑，缓缓下落的雪花映在路灯下别有一番情趣，胡坤来不及体会，也不打算自己一个人体会这容易萌生情愫的夜景。远处光柱，黄色红色交叉绚烂绽放，情侣们或是手牵手，或是依偎在一起前行，看得胡坤羡慕的同时有无限憧憬，幻想着他身边有万怡情的陪伴，和她漫步在这漫漫雪夜。广场边上，每隔不远就有一堆卖“平安果”的，虽然胡坤送给万怡情的苹果太多了，可这是多么特殊的一个晚上呢，他也挑选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平安果”，就这样，胡坤背上背着八千元的吉他，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大苹果，在广场四处寻觅，尽管天气寒冷，可他还是出了一身汗。 烟花表演九点钟开始，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胡坤有点焦躁，他并不清楚万怡情具体的位置，本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可要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就得打电话了。清脆的爆炸声过后，天空中五彩缤纷的流火点亮了黑夜，幸亏胡坤翻看了一下朋友圈，万怡情就在刚刚发了一个自拍的小视频，通过它，胡坤就像找到了坐标，朝着西南角临近马路的方向走了过去。 胡坤老远就看到她了。大部分人都在广场中央，道边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路人，而且她的自拍视频中显示她今晚身着白色呢子外套，实在是太扎眼了，胡坤一边看远处的那个背对他的人影，一边低头看自拍视频里的她，胡坤又发现万怡情今晚涂的口红就是那天他帮她选的色号，一股暖流从胸口涌动。 脚底的雪花已经有些厚度，踩上去多少有些咯吱的声音，胡坤小心翼翼走到距离万怡情大约五米的地方，打算给她一个惊喜。他从侧面看清楚了那张时而低头玩手机，时而四周张望的可爱面部轮廓。胡坤的地理位置极佳，他紧挨着一棵高耸的松树，马路对过楼宇上的各种灯光映射出的松树黑影已经完全将他遮盖，所以他并不担心被万怡情看到，他想在这里沉沉气，准备好怎么和她打招呼，或者可以一个健步拍拍她的后背，或者在她身后叫出她的名字，胡坤甚至疯狂地想从背后抱住她，总之无论怎样，都是一个surprise。胡坤刚走出松树的庇护，可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奥迪SUV缓缓在她身前停下，不偏不倚地停在万怡情身边，而万怡情竟然对着车里的人招手，这是胡坤始料未及的，他又慌张地跑回原来的位置。 接下来，胡坤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车里下来一个不算高的男子，他手捧鲜花，走向胡坤日思夜想的万怡情面前，然后她竟然接过那些象征爱情的玫瑰，随即冲入了那个男子的怀中…… 胡坤的脑子此刻已经短路，他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他再度怀疑那个女生的身份，他生怕夜黑自己认错人，造成误会，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连忙向前快走了几步，为了避免尴尬，他特意戴上了口罩。 就在眼前那两个人说说笑笑腻歪在一起的时候，胡坤不仅确定了那个女的的确就是万怡情，而且他发现，男的他也认识，是解海恩！ |
| 国庆休息了一下，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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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走的太近，胡坤引起了那对男女的注意，二人同时转身看着胡坤，胡坤反应及时，几乎在同时就点亮了手机，他手上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平安果，很容易让其他人断定这是个在等女朋友的普通男生，所以解海恩和万怡情并没有在意，而是手拉着手，走到马路对面，进了一家金光闪闪的快捷酒店！ 广场上又多了一棵松树，任凭雪花漫漫洒在胡坤身上，他也不动丝毫。 胡坤很想认为跟万怡情在一起的是的女人，可那个人明明就是解海恩；胡坤很想认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可他们都已经做出了那种亲密动作；胡坤很想认为他们这是普通的一次约会，可他们都已经走进了快捷酒店…… 一个可怕的预感在胡坤脑海浮现，他感觉仿佛自己会时刻窒息而亡，脑电波的声音刹那间放大了数十倍，吵得胡坤脑壳炸裂——他被人玩弄了。 等等，那个男人真的是解海恩吗？胡坤担心自己的产生了错觉，他再次匆忙打开万怡情的朋友圈，仔细检查那天老同学聚会时的照片，那个男人是不是解海恩，他搂着的是不是邓梅，他们之间的大腿上是不是托着一个胖乎乎的孩子——没错就是那张浮夸的脸，就是那双狡黠的眼睛…… 还没见到万怡情的时候，他背着沉甸甸的吉他，浑身大汗也身轻如燕，可现在他感觉汗水冻结成冰，自己是在背着一座冰山。夏利不动了，他还是离开了那里。他第一时间将手里的苹果扔进了已是茫茫雪原的广场，犹如扔一个铅球一般沉重，他终于明白口罩制约了他的呼吸，随后也把口罩扔掉了，他的嘴巴鼻孔呼呼的冒热气，仿佛脑袋是一个锅炉。 胡坤明白自己的坚持和努力已是无用功，悲伤和愤怒是驱使他在已经萧条的马路上僵硬地行走的唯一动力，那低头丧气，形单影只的样子就如同一个流浪汉，跟他擦肩而过的行人频频回头，他们也感受到了这个陌生人身上传递出的诡异气息，甚至那些即将和他接近的人们也躲得远远的，生怕打扰他或者被他吓到。他反复地思索着一切的前因后果，他知道这样根本没有意义，可他还是忍不住要想——原来她精致的妆容不是为他准备的，原来他目睹了一场既普通又让人作呕的幽会。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他与万怡情重逢之前？还是那次老同学聚会之后？他们会去酒店干什么呢？他们进酒店干什么？还能干什么，他们开了一间房，在同一个屋子里洗澡，在一张床上一丝不挂打情骂俏相互挑逗，然后解海恩支配着她的身体，变化着各种姿势制造欢愉，享受她的娇喘与呻吟，直到大汗淋漓仍不罢休……他疯狂的重复着这一系列都想象，也疯狂地伤害着自己，他越害怕越想，越想越害怕。 胡坤的眼角渗出来泪珠，他觉得自己脆弱不堪，他拖沓着身体走啊走，他感觉好重，这才意识到他还背着那把价值八千元的吉他，看到远处有个拾荒阿姨在四个垃圾桶前翻找着什么，他没有任何逗留，就郑重其事地把吉他放进了一个空的垃圾桶，任凭阿姨喊了三次“小伙子”，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继续向前走。 西北风高冷，他激动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这时候吸烟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支，两支，当他抖动烟盒，却发现里面还剩下一支烟的时候，他突然确认了，自己抽的是“红利群”，他不由地重复着景浩那句话，“抽烟只抽红利群，一生只爱一个人”。一包利群一会儿的功夫都没了，他哆哆嗦嗦地掏空烟盒后，他知道他还需要更多的烟，本想擦干眼泪找个商店，却不知不觉走到了“火车站一条街”，已经是十一点了，街角处“凌波微步”按摩店的招牌依然在闪烁。 他站在门口许久，那两个人的身影还在脑海盘旋，他内心的伤痛持续发酵，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胸腔里的热血沸腾起来，身体却不自觉的抖动。门后的老鸨显然发现了这个夜不归宿的年轻人，推开玻璃门甜腻腻地说了一句，“进来吧”。 胡坤进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没等老鸨问，他就冷峻地说：“我找紫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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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苑姑娘身着制服，与保险公司或者银行前台穿着无异，貌似对这个小伙子还有一些印象，看到他情绪低落，熟练地搂住他的腰，温柔地说，你终于来了，然后贴着他的脖子进了走上楼。洁白的楼梯被同样洁白的灯管包围住，一直蜿蜒向上，那亮晶晶的样子仿佛是通向极乐世界的通道。 这是一间双人床标准间，每张床都有铺好的洁净床单，只不过胡坤躺下的的那张床有张的白色无纺布。被一个性感女郎给他脱光衣服，本是一件紧张兴奋的事，但是胡坤都脑子已经封闭了，好像隔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即便是紫苑给他全身推油，再加各种语言上的挑逗都无济于事，他只是趴在床上，待新生成的泪水由布料吸干，甚至当一双小巧玲珑的脚丫，在他的背上细细踱步时，他的呼吸也并未变化。 等紫苑从床尾叫他的时候，胡坤才觉察到她已经有一会儿没有按摩了，他回头望去，那个端庄得体的女人已经脱得只剩下最后的一件衣物，然后注视着她缓缓向自己走来…… 当胡坤第二天醒来，虽然他身边有一个近乎完美的异性胴体，可他睡得并不好，他的梦里全是那两个人。胡坤问紫苑，该怎么和女人相处。她想也没想就说，女人的一次高潮，可以消除她对你的很多不满。紫苑赤裸裸的回答让胡坤意识到，她是把自己当成景浩了，这不怪她，是自己的问题不好。胡坤再问，爱情是什么滋味儿。话刚出口，胡坤就又后悔了，紫苑是一个红尘中的女子，问这样的问题有点不合时宜。但胡坤明明从她玩世不恭的眼神中看到了刹那间的纯净，尽管稍纵即逝。 “要什么爱情呀，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然后胡坤的头就被紫苑死死地埋进了她的胸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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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再看看麻城福摩这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的案子无法拒赔不说，之前拒赔的案子居然还有变数。 事情是这样的，韩晓杰正在办公室苦思冥想，不知道为何出现这么多被保险人集体抵制调查，金达的理赔经理李康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告诉他大事不好了，这两天接二连三得收到已经拒赔案件的再次投诉，对方都跑到金达公司来了，声称自己没有骗保，硬是要他们给个说法，不然的话就法庭上见。有监控录像的案子，像冯犇的凯迪拉克案，这种肯定不会把事情闹大的，怕就怕吕伟和阮文龙这样的，没有铁证，全靠嘴皮子，靠的是心理博弈拿下的，他们幡然醒悟，知道自己是被唬到了，但心有不甘，于是打算再碰碰运气。 除了金达，泰和，还有其他的保险公司的理赔经理也都纷纷向韩晓杰抱怨，说他们也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本来已经盖棺定论的案子现在又有异样，如果问题不能妥善地解决，保险公司有权利向福摩收回劳务费，同时以后能不能继续合作也要再商议。韩晓杰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感觉有好几杆枪顶着他的头，随时都会被扣动扳机。往日沉着冷静，思维敏捷的他，现在心烦意乱，当属下都离开公司后，在房间里抽起了闷烟。 三支中华过后，韩晓杰清醒了不少，他可是要成就大事的人，怎么会被眼前的一点困难打败，他还没怕过谁，就算有人要整他，那他也不是随便被捅个窟窿就泄气的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韩晓杰是这样做的，他逐一联系各保险公司的理赔经理，叫他们把想要翻案的被保险人名单都发给他，然后挨个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打电话，告诉他们要是对拒赔有疑义，等待他们的就是公安局见。 结果可想而知，这些视钱如命的人只是把韩晓杰的警告当成了他再一次骗人的把戏。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韩晓杰这次是动了真格了。他刚买了大房子，手头也紧张，而自从来到麻城后，他的奔驰就没怎么再开，于是他咬咬牙卖掉了奔驰，也要在这种时候请经侦支队的李队出面。当然，以上的所有事情，都是韩晓杰的单独行动，谁也没说。 再嚣张的被保险人，在警察面前对峙，不过都是纸老虎。韩晓杰的面子算是保住了，保险公司那边算是稳住了，不过韩晓杰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通过和警察接触得知，有的被保险人面对警察询问的时候，自己就拿出来只有福摩的人才会有的谈话记录复印件和警察周旋，这就给了韩晓杰一个提示——公司确有内鬼。这也就说得过去，为什么那么多案子几乎同时都出现了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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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是谁把公司的内部资料泄露出去的呢？要是某一个调查员把自己经手的案件资料泄露出去，那倒不无可能，但现在几乎所有人的案子，甚至包括他韩晓杰自己办的陈年旧案也都被翻了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动了公司的档案库。 所有案件的档案包括录音，录像，照片，从保险公司那里收到的文件以及福摩自己的相关文件都交由方芳保管，现在方芳走了，保管者换成了王慧慧。而旧案有问题是在方芳走后的事，所以一种可能是方芳利用她的职权便利干的，她有这种作案动机。另外一种可能是其他人拷贝了方芳电脑的文件，想着借方芳离开之际转嫁于方芳。还有就是，新案和旧案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想不透的韩晓杰打算继续封锁消息，免得人心惶惶。 按理说不能打草惊蛇，但是韩晓杰也不能坐以待毙，他生怕以后还会出现什么意外，于是笑呵呵地说，咱们得纠正一下风气，你们以后不许在公司打牌，为了监督你们，我需要在办公室安装几个摄像头。他知道如果这个人是方芳，尽管每个人都签署了保密协议，但根本无法追究方芳的责任，也根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方芳干的。而如果这个人不是方芳，作案的人看到有了摄像头后，一定会收敛许多，暂时不会影响福摩的业务。而事实上正如韩晓杰所料，福摩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旧案没有反水的，新案的被保险人还是那么听话，福摩调查员们办案都跟砍瓜切菜似的，隔三差五就又能在福摩总群里看到麻城分公司的捷报了，虽然还是会有无法拒赔的案件，但也在可控范围内，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 案子一多了，人手又不足，所以韩晓杰就要安排各调查员独立办案。胡坤现在相当愿意一个人行动，他心情不好，倘若韩晓杰给他安排协办，或者把他安排成协办，这一路上还得迎合自己的搭档，胡坤实在是没那个心力。谁都长着一双眼睛，胡坤的不开心，恐怕普通人都能看到，更可况是从事心理博弈的调查员。景浩一猜准是女人给搞的，但没有明问，但他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他还记得第一次带胡坤去“凌波微步”时他惊慌失措的样子，那时的胡坤就像第一次吃肉的小和尚，既然按摩店胡坤不喜欢，那就带他去“华夏小城”KTV吧，那里也别有风味。可当胡坤听景浩说完他的提议后，让景浩惊讶的是，胡坤很平静地说，浩哥，你有段时间没去“凌波微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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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坤仍旧没精打采的，每天对万怡情献殷勤，给她送早餐的任务也戛然而止。圣诞节后过了好几天，感受到胡坤变化的万怡情再一次发了两张自拍照，这次是要问胡坤，她的哪个美瞳漂亮。这个时候的胡坤，愤怒的情绪占据了他头脑的全部，他真想拆穿屏幕另一头那个人的虚伪面纱，对她说最狠毒的话，来消解自己被玩弄的痛苦，他承认自己没那么大度，即便是让人评价心胸狭隘也好，让人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也罢，他都无所谓，可那些露骨的，尖锐的国骂，都打字打在了框框里，又被他从头删除。最后在万怡情发消息后五分钟，他觉得自己回复速度已经太慢了，最后决定说：“两个都好，我都喜欢。” 老教授不是也说过了嘛，体面是成熟的标志。胡坤这时发现，他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调查员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对他说谎，那么最体面的方式就是用谎话回应谎话。 随后胡坤从与万怡情都对话中跳了出来，回到微信主页面，然后看到她把上次谈到的男士护肤品的链接发了过来，胡坤看也没看就删掉了聊天记录，他又打开了删除联系人的页面，可是仍旧迟迟下不了手，那种痛苦勾引出来的软弱，让胡坤抓耳挠腮，最后他只选择了屏蔽对方的消息。 胡坤在后来的某天醒来时，恍惚间记起一件事情，如果他按照原计划，此刻不应该躺在紫苑身边，而是坐在江苏省公考的某个考场之中，听的不是紫苑的耳语，而是监考老师下达的开考命令。不过都不重要了，有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胡坤知道一无所有的自己缺少的并不是所谓的稳定，而是钱，以及钱能买来的一切，所以他爱上了调查员这份工作。刚开始听被保险人或者驾驶员的谎话那会儿，胡坤内心的那种惶恐不安一点不逊于他们，不过当他见了世面，胡坤就非常鄙视这些虚伪的人，听到他们睁眼说的瞎话，恶心到能把胃清空，那个时候的他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处于调查员的第二阶段。可现在他不一样了，听别人说谎的厌恶感，早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都是糊里糊涂地享受。他喜欢听那些或是一表人才，或是端庄优雅，或是位高权重的人们对着他侃侃而谈，享受看他们编造故事时有人面不改色，有人磕磕巴巴的样子，然后他会暗自点评一下这个人的演技如何，是否可圈可点。反正只有放任他们说瞎话，胡坤才有机会抓住他们的把柄，才会在与他们周旋一番后拿到自己的奖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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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情人节，过年之后第一天上班，野青龙就跟韩晓杰说，他决定辞职了。韩晓杰跟他说他的提成是全福摩最高的那一档，问他是不是对薪水还不满意，野青龙说他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个很舒服的工作，说什么外贸方面的，待遇也还可以，韩晓杰也没细问，只记住了野青龙最后说的，他厌倦了“打打杀杀”。韩晓杰本来说过些日子就安排他去府清市成立支公司，听到他最后的理由，也就止住了口。 野青龙跟麻城福摩员工的关系都还不错，胡坤和景浩经常收到过他递的“玉溪”。何兵想都不用想，文亮走了，不论是他需要搭档还是野青龙需要搭档，他们俩总在一起，何兵也少不了收到野青龙的恩惠。韩晓杰就更不用说了，那时候兴起了抽 ，野青龙当着所有人都面把澳洲进口的 礼盒送给了韩晓杰。王慧慧一个女孩子，不吸烟不喝酒，野青龙喜欢拿零食当早餐，他来的早，总是利用这个机会和王慧慧攀谈，也趁机把手里的零食分享给她，也算是一点心意。新来的两个小调查员和一个女内勤也在方方面面被野青龙帮助过，过年的时候也没少抢他的红包。 现在野青龙要走，北京总部的戴总一直催促韩晓杰尽快在府清市建立机构，哪怕能力不算是出类拔萃也要暂时顶上去，就怕被别的调查机构占得先机，现在看来，过年之后的最佳人选非何兵莫属了。韩晓杰也没想到，他之前看好文亮，后来又看好野青龙，可他们俩都留不下来，他当初最看不上的何兵却成了香饽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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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青龙离开的那天是个周五，他决定请大家吃一个饭，然后去唱歌，就像他刚来麻城福摩那样，原话是怎么来的就怎么走。谁会拒绝一个能力强又人缘好的人呢？当晚的聚会是这样安排的，吃饭在徽菜名店“好运阁”，这个饭店紧邻上次的“大草原”，唱歌去一家叫“新天地”的KTV。野青龙开着他的蓝瑟，车上还有景浩，胡坤和何兵。剩下的人由韩晓杰开车拉着。 刚下班，不过六点而已，天就漆黑一片。野青龙表现得很热情，确认完每个人都要参加后，就嚷嚷着不醉不归。 早就知道野青龙玩车，景浩这回还是第一次坐在黑色蓝瑟的副驾驶上，他不经意间在中控台上看到了一个挂弹簧线的小盒子，他知道那是喊话器，这个东西是交警明令禁止的，由此他调侃野青龙说，野兄弟，你这胆子不小，敢跟交警叫板。野青龙不以为然，他说去村里的时候才会用，有些老乡耳朵不好使，交警逮不着。景浩也开玩笑地说一会儿撤退的时候让他来开车，走到偏僻的地方他一定要用喊话器来两嗓子，威风一下。野青龙爽快地回答，行。 九个人围坐在桌子前热闹了起来，先是聊聊各自的年过的怎么样，公司在查什么案子，有什么趣闻。菜陆陆续续上了桌，野青龙作为本次聚餐的主角，开始了他的发言。无非就是感谢大家这些日子对他的帮助与支持，说什么老景你要多锻炼，不然以后容易得脂肪肝。说胡坤你的夏利坏了的大灯，他可以帮助淘一个。说韩总你的平时喝茶多加一些菊花，败败火……总之，面面俱到，在韩晓杰的主持下，大家拿起手中的杯子，甭管是酒还是饮料，先是以给野青龙送行的名义喝了一个。正好还在年上，包间里还张灯结彩的，这饭局氛围格外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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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女人，野青龙要挨个和每个人喝酒，白酒啤酒随便挑，他挑周末前走人就是想和诸位兄弟把酒言欢。第一杯酒敬老板，野青龙给把一杯四十二度的二锅头直接下了一指。韩晓杰没得说，也是白酒回敬一指，喝完还夸野青龙能力出众，祝他以后财运亨通。论资排辈轮到景浩了。野青龙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提着酒瓶子来到了景浩身边。景浩嘻嘻哈哈说他明天有案子得加班，还得跑高速，就以水代酒行不？野青龙一脸不高兴，说过了今晚，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景兄了，你要是把我当兄弟，酒喝一口，一小口就行，明天晚点出发，而且我带了解酒药，绝对保证第二天不影响你工作。景浩对着众人说，人家的话的说到这个份上了，今天的面子必须给，于是就跟野青龙碰了一个。 何兵很干脆，举起酒杯，祝野哥前程似锦。 胡坤心里的第一个不喝酒的理由就是第二天他也要调查，可是被景浩用过了，他再用就没有意思了，而他想到告诉野青龙，自己身体不好，大夫不让他喝酒，一喝酒脸上就长疙瘩，就跟上次一样，又怕野青龙不相信，笑话他，这么大男人，编造这么一个不像样的借口。 忐忑不安的心情很快就过去了，容不得他做出决定，野青龙已经放下了酒瓶，按住胡坤的肩膀，说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上次就没见你喝酒，老哥也知道你是高材生，看不上咱这大老粗，不管怎样，我都允许你喝饮料。 “你这是看不起谁呢，野哥？” 胡坤二话没说，效仿前面三个男人，拿起白酒瓶，却没深没浅倒了个飘，要跟野青龙碰了一个响，先干为敬！结果野青龙一把将胡坤拦住，给他倒了一杯啤酒，示意刚才是在激将。 景浩本来打定主意和大家一起唱歌，可是他老婆在饭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留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众人从他的言语表情可以判断，貌似他老婆是发现了他在外面风流的证据，景浩尴尬地给野青龙赔了笑脸，匆匆地离了席。饭吃了差不多的时候，韩晓杰说大过年的，媳妇儿偏偏发烧，他要早点回家，免得引起家庭纠纷。王慧慧说太晚回去她妈妈也不乐意，新来的内勤发现就自己一个女的了，也不太好意思留下。所以他们三个对野青龙奉上诚挚的祝福之后，便各自离去。 到最后，给野青龙送行，陪他一起唱歌的就剩下胡坤，何兵，还有新来的两个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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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坤说，野哥，咱们叫个代驾吧。野青龙说，一会儿从KTV走的时候再叫吧，现在离那里不过两公里，咱们自己开车也能过去。 胡坤是抗拒的，这五个人里面除了他喝了点啤酒外，别人都喝白酒喝得醉醺醺的，这司机肯定是他没跑了。野青龙也看出来他的顾虑，于是给胡坤支招，让他走城中村的小路，那里没交警。 寒冬的夜是深邃的，没有月光，朴素的黑，白天积攒的雪也已经化成了水，车子碾过路面发出滋滋声响。这是麻城为数不多的一个城中村，随着城市扩张步伐加快，原来的麻城边缘城乡结合部已经渐渐纳入了未来的主城核心区域，村落外围的大小商业街，以及里面的高级服装店，饭店，宾馆以及像KTV这种娱乐场所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便是在城中村内部，留给本土乡民怀念过去的日子也不多了，四栋二十五层高的居民楼已经封顶，顶圈的那个上百瓦特的照明灯为胡坤指明了方向，他有印象那是原来他所在的房地产公司的楼盘，朝着那四栋楼的方向走，就能到达他们今晚唱歌的地方。胡坤明明是在驾驶着一头性能暴躁的野兽，但车却开得小心翼翼，无论是离开“好运阁”前那段繁华之地，还是悄悄躲进城中村时，他都不敢开快，生怕有穿制服的把他拦下来。 一切都很顺利，胡坤根据导航七绕八绕算是进了城中村都腹地，两侧的平房之间留下的小路被蓝瑟霸占了一半宽。年味儿将尽，路上偶尔才会看到一个人，两边民居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也没那么红亮，外界静谧的氛围反而给了胡坤些许安全感，车里的温度在逐渐升高，他的手掌已经汗津津的了，松了口气后，他的耳朵也放在了野青龙向后面三个人吹牛的事情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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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么忖。蓝瑟在从一片密集的居民区穿过一片漆黑的工地后，马上又要进入另外一片居民区时，一辆迈腾在一个围墙高耸的十字路口突然出现右转，让胡坤猝不及防，两辆车撞在了一起，咣当一声，打破了城中村宁静的夜晚。 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他们是直行，本来拐弯让直行，责任在对方，可现在他喝了酒，责任全部在他，有可能工作丢了，好不好他会被抓起来，他的双手在方向盘上一个劲儿地哆嗦，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的魂都丢了。旁边的野青龙也没有了醉意，赶紧安抚胡坤让他别着急，摇下车窗，吹吹冷风，冷静下来，他来想办法。 从迈腾上下来一个人，离蓝瑟越来越近，通过那并不急促都脚步，胡坤判断应该没伤到人，他松了一口气。野青龙说，看来只能私了了，然后又不知怎么的，恍然大悟了，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把车窗摇上去，千万别让他们知道大家喝了酒，不然就完蛋了。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哥们儿，你打电话给保险公司了吗？” 胡坤不语，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能辨认他的白色衣服和高大身材，不过对方用手机闪光灯已经确认了司机的慌张失措的面孔。 “你喝酒了？” “没有，没有……” 蓝瑟车里七嘴八舌，试图糊弄过去，但是从车窗里传出来的酒精浓烈气味儿在冬天凝滞的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胡坤从仅剩的右前灯光芒下，看到了迈腾车里的另外三个人已经出来，站在了带头问话的人身后，全部都是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 “咱们打电话给交警吧。” 见事情已经败露，胡坤和野青龙同时下车，给白衣男子赔笑。蓝瑟车里其他人也颤颤微微下了车，相继凑了过来，听到野青龙提议私了后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好话。 “两万？！太多了，哥！” 野青龙打算给对方修车，要是修车真的需要两万，他们肯定给，胡坤也认同这个方案。不过他们的求饶并不能让白衣男子同情，他说你们这是活该，这是撞的是车，要是撞的是人，两万能捡回来一条命吗？花多少钱能捡回来？这迈腾一个大灯就五千，再修边边角角还能剩多少？要是不乐意，那就报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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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员们肯定不敢说自己知道这迈腾大灯外加剐蹭一下多少钱，更不能说自己就是干查勘的业内人士，说了就让人笑掉大牙了。前方民居两侧的院落已经有了狗吠，有三两家的门灯亮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凑热闹的多了，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野青龙把福摩的几个调查员叫到一边私聊。 “兄弟们，这事怪我，两万我出一万，剩下的你们几个平分，你们看怎么样？” 他认为这件事怪他，要不然不会碰上这种事，而何兵觉得大家有难同当，野哥自己出大头是看不起大家，而且他的车也受损了，最好每人四千。 胡坤怕得要死，酒后驾驶扣驾照半年，醉酒驾驶五年内不能再考，他现在都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喝白酒，喝了多少啤酒，反正无论哪个都有可能会让他失去现在的工作，都会丢人丢到家。他愿意出这四千，可另外两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不乐意，他们刚入职没多久，还没挣到钱，车也不是他们开的，最后他们俩只愿意一起凑四千。胡坤知道两个新人的言外之意，他的脸上也挂不住，就说另外的四千他补上。野青龙死活不让胡坤再掏腰包，他要自己填上那个窟窿，何兵此时再次出马，做了一个公证，说野哥咱谁比谁有钱，有钱的都去开奔驰了，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最后野青龙再出两千，他和胡坤各自再出一千。 野青龙把所有人的钱汇总在一起后给白衣男子发了过去，然后当着大家的面给了自己一巴掌，说对不住了兄弟们，咱们不唱歌了，各回各家吧。 胡坤情绪低落，出租屋就在眼前，可他坐在路边冰冷的石板上，打电话给景浩，他说他在福摩一心情不好，说他打算辞职，换个地方。景浩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胡坤省去了自己与万怡情的事情，只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出了事为什么不马上跟我说？” “浩哥，那会儿我吓死了，我也觉得除了私了没别的招了。” “要对方联系方式了吗？” “没有。” “记住车牌号了吗？” “没有。” “你还是个调查员？！你他妈是干嘛吃的！就一个代驾的钱，舍不得出，现在好了，五千块你舍得了？！” “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巧呀，他们没开灯就冲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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