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小说文学 -> 《路城记》——谨以十年的时光,祭奠曾经走过的足迹! -> 正文阅读 |
[小说文学]《路城记》——谨以十年的时光,祭奠曾经走过的足迹![第4页] |
作者:红茶加糖不加奶 |
首页 上一页[3] 本页[4] 下一页[5] 尾页[2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杜慎行见此奏效,故意又长叹了一声,好似生无可恋,说道:“领导给小鞋穿呗,有些事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为了我担心,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公司里头那些乱七八糟,我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自然就要遭到排挤了。” 李倩拿起茶几上的面纸,擤了一下鼻涕,低声说道:“慎行,我被你吓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以前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过。” 杜慎行往她身边挪了挪,顺势将她搂住了,笑道:“你是不是傻啊,我怎么会不要你?你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还这么温柔,我不要你了,上哪儿去找个一模一样的?我就是把你当作我最爱的人,想着你能理解我,所以心里头烦了,才不小心对你大声了点,换做别人,我连说都不会说的,难道你和别人就没区别了吗?” 李倩破涕为笑,靠在他的怀里,撒娇的摇了摇身体,说道:“公司的领导排挤你,那你怎么办?”杜慎行抚着她的头发,笑道:“不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是不会求他,他想要把我赶走,也没那么容易,大家较较劲呗,看谁厉害。” 李倩“嗯”了一声,她对杜慎行的能力,是有绝对信心的,忽然想起两个人还没吃饭,抬起头笑道:“你饿了没有?我们是出去吃,还是我现在给你做?”杜慎行见她脸上还留着几道泪痕,不禁怜惜之心大起,伸手摸着她的脸,说道:“我们出去吃吧,你就别忙了。” 李倩问道:“那我买了那么多菜怎么办?” 杜慎行哈哈笑道:“留着呗,你要愿意啊,可以等咱们吃完了,再回来做不迟,咱们晚上两个人吃一顿烛光晚宴!” 李倩大喜,仰起脸在他嘴上亲了一下,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你今天一天哪儿都不准去了,就陪着我,我一定把你服侍的开开心心。” |
住进煤球厂仓库的杜慎言,在度过了最初几日的忙碌和不适应后,总算渐渐安定下来,经过一番接触和了解,杜慎言才知道,看门的老汉名叫卞搏虎,在他十几岁那会儿,确有搏虎擒狮之力,可惜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恶棍流氓,又因为家里穷得叮当响,到了儿也没讨上个媳妇,后来麋林解放,他改邪归正参加了解放军,隶属华东野战军某部,五零年朝鲜战争爆发,又随着部队入朝参战,身受重伤,是被战友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而他是他所在的连队里,唯一的一位幸存者。 听老人说了许多往事,杜慎言不禁唏嘘不已,在老人看来,和他那些永远长眠于朝鲜战场的战友相比,他是幸运的,而在杜慎言看来,和失去一条右腿,身上至今嵌着三枚弹片的卞搏虎相比,杜慎言又是幸运的,自己遭遇了再多的不公平,再多的坎坷磨难,至少是四肢健全,来去自如,不用担心走夜路看不清道,连摔几个跟头,更不用担心下雨刮风时,浑身疼得牙齿咬出血来。 老人告诉杜慎言,他今年快八十了,自从送走了父母双亲,他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地方政府发给他一个月四千多的养老金,他本可在家颐养天年,可就是闲不住,所以才到这里做起了门卫,也许是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所以和平年代的一切,他都觉得弥足珍贵,他总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太不知足,把钱看得太重,殊不知人这一辈子,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杜慎言在他的眼里,自然就是年轻人了,他理解老人的心态,却又有一份自己的考量,钱虽然不能看得太重,但若是没了钱,那就是生不如死了,不过这些心里话,杜慎言不会去和老人争论,因为没有任何必要,他现在唯一所要考虑的,就是联浩路营业部的业绩,虽然有三个月的豁免期,但三个月以后呢?若是不能交出满意的答卷,不用殷南珊来下逐客令,他自己就没脸面再呆下去了。 |
@79773423 2017-03-06 16:01:14 楼主怎么不更新了? ----------------------------- 更新,至少更到五十章! |
联浩路营业部开张的那天,殷南珊亲自来剪了彩,又再次当着四名员工的面,强调了杜慎言这位经理的绝对权威性,用她的话说,不要以为你们都是老员工,而杜经理是新来的,你们就可以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杜经理虽然以前没有做过销售,但是他比你们都年长,又是路州总公司直接派遣下来的,这就是宝贵的资历,如果杜经理向我反映,你们中间有谁和他唱反调,我是什么样的做事风格,我想不需要再多说了吧! 杜慎言虽然感激殷南珊对他的支持,但她这样强势的做派,杜慎言总觉得不是太舒服,在杜慎言的理念里,经理也好,员工也罢,大家都是同事,都是为了公司工作,充其量就是分工上稍有不同,非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不但不利于团结,而且太过霸道,反而会引起一些矛盾,当然,当着殷南珊的面,他是不敢反驳的,只好等殷南珊坐上韩慨的小车,离开营业部之后,才笑着招呼大家简单开了个会,好在经过几天的相处,杜慎言已经没有初来咋到时的紧张了,会上他一再表明态度,希望大家同心协力,献计献策,不分彼此的为联浩路营业部贡献自己的力量。 可是,现实一如既往的残酷不仁,开张三天,除了几个装潢工人来买了一只电饭煲外,竟再没卖出去一样电器,倒是送来了几只需要维修的小家电,杜慎言有过心理准备,开业之初生意会淡一些,但是没想到会淡到这种地步,他又急急忙忙召集大家开会,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想,谢春芳第一个开了口,将一盆冰水,从杜慎言的头上一直淋到脚。 |
谢春芳说道:“北九里这个地方,说好听点叫做亟待开发,说不好听点,叫鸟不拉屎,在咱们麋林,但凡有点能耐的,谁往这儿跑啊,虽说这两年开通了引江河,算是有了点人的气味,但大多数还是像你这样不知情的外地人,我和他们几个人,要不是家住在这个附近,不愁吃,不愁穿,就图个方便,不然打死也不会来这个营业部,开张三天,别说还卖出一只电饭煲去,就算一样没卖掉,也是正常的很。” 杜慎言看了看其余三人的表情,便知道谢春芳没有说假话,不由得已经泄了一半的气,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总得想点办法啊?” 范诗洁年纪最小,她见杜慎言快要急出汗来了,笑道:“杜经理,谢姐虽然说得没错,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这才开张三天呢,附近好多人还不知道我们这个店,等时间长了些,自然会有人来的。” 杜慎言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没有说话,谢春芳毕竟经验老道,撇了撇嘴,叹气说道:“办法不是没有,不过能起多大作用,我也不敢保证,小范刚才说了,我们这个营业部是刚开的,好多人不知道,你要不想坐着家里等客上门,就只有出去设点摆摊了,东边倒是有几个村子,咱们可以去那儿试试。” 她话音未落,杜慎言已是连连叫好,这就要张罗着出门设点,谢春芳一把拦住他,将他拽了回来,笑道:“杜经理,你这么急干什么,这设点摆摊,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还有好多前期工作要做,首先要印制传单,好在中秋节、国庆节的传单是现成的,再有就是准备好桌椅、广告展板和遮阳伞,接下来就是去踩点,看看哪个路口的人流量大一些,一般都是集中在什么时段,如果有可能,最好向公司申请一些特殊的优惠措施,吸引顾客的眼球,然后才能有的放矢,箭无虚发。” |
为了配合天涯文学的进度,本帖更新较慢,所以请大家谅解,如果有兴趣又心急的朋友,可以去http://book.tianya.cn/book/85644.aspx直接收藏,目前更新到了六十二章! |
走进冬凉夏暖、四处漏风的小厨房,杜慎言在鼻子前面扇着香气,见灶上除了几条鱼,还有一大锅的菜肉饺子,卞搏虎一边捞着饺子,一边笑道:“慎言啊,这鱼和饺子可不是全给咱们两个吃的。” 杜慎言一愣,问道:“卞师傅,咱们这儿来客人了吗?” 卞搏虎直了直腰板,杜慎言连忙上前扶了他一把,听他笑道:“客人倒是没有,就是有个邻居,我一直没跟你提过,你现在先别问,帮我把这几条鱼和饺子,分两个盘子盛好了,一会儿我慢慢说给你听。” “哎,我知道了。”杜慎言应着声,将卞搏虎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笑道:“你先歇会儿,我来就可以了,卞师傅,这鱼是你钓的吗?”煤球厂的后身就是引江河,卞搏虎只要有空,就喜欢端一张板凳,拎着鱼桶、鱼竿到河边上享乐一番,他钓鱼的水平颇高,只要下竿,几乎没有空手而回的,只是有时候嫌鱼的个头太小,才放了回去,今天这几条鲫鱼,个个都是半斤以上的份量。 卞搏虎捶着腰,点头笑道:“今天天气好,运气也不错,鱼儿咬钩咬得狠。” 杜慎言将红烧鲫鱼和菜肉饺子,各分两个盘子盛好,卞搏虎又让他从灶台下面,取出一屉蒸笼,全当食盒使用,各拿一碟鱼和饺子放进去,最后盛了一碗米饭,盖上盖子,杜慎言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心中疑惑不定,但卞搏虎让他不要问,他就没说话,老老实实的捧着蒸笼,跟在卞搏虎身后走。 |
二人来至后墙的一间库房前,此时天色已是擦黑,又起了阵风,墙外一排老樟树,被风吹得“梭梭”作响,飞絮漫天飘洒,落在地上铺了密密的一层,卞搏虎打开房门,看着黑洞洞的库房内,杜慎言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中顿起寒意,他似乎明白过来,卞搏虎所说的邻居,是个什么东西,卞搏虎走进库房看了一看,便让杜慎言把手里的蒸笼交给他,也不叫他进去,只是自己一个人将蒸笼里的饭菜,取出来放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摆布好,然后站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哎,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你慢慢吃吧,一会儿我来收拾。” 他自言自语说着这些话,听语气就像和人唠家常,杜慎言站在门外,看着卞搏虎身边空空荡荡,更觉诡异万分,忍不住叫道:“卞师傅......”卞搏虎转身出来,看着杜慎言一脸的惊悚,不由得笑道:“慎言啊,你不是在部队里头呆过几年吗?怎么胆子会这么小?走吧,走吧,咱们也回去吃饭了,你陪我喝两盅,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等到他们二人回到小厨房,窗外已经黑得看不清了,杜慎言扶着卞搏虎,在一张小方桌旁坐定了,又端来了饭菜,还斟了酒,卞搏虎笑道:“你还真是沉得住气,我让你不要问,你就不问了。”他呷了一口酒,又道:“慎言啊,有些事情,我不是不告诉你,不过既然你都住在这儿了,我也就说给你听听,我先问你,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杜慎言其实猜到了一些,卞搏虎又是饺子又是鱼,捯饬了这半天,无非是要敬神拜鬼,他们去的那间库房,自然不会有什么神仙的,想来必是有鬼了,他笑着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究竟有没有鬼,和我关系不大的。” |
卞搏虎笑道:“那可未必,你敢说你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亏心事吗?” 杜慎言愣了愣,倒不敢肯定了,犹豫了一下,问道:“撒谎骗人算不算?” 卞搏虎呵呵笑了笑,又问:“你还记得吗,你第一天来的时候,就问我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租房子,当时我告诉你以前有过,你知道现在为什么他们不租了吗?”杜慎言还是摇了摇头,卞搏虎叹道:“他们是被吓跑的。” 原来就在二零零一年,那时候卞搏虎还在家赋闲,这座煤球厂因为经营不善,刚刚歇业没多久,村里的几个干部一商量,就决定将厂房腾出来,租给别人当仓库使用,虽说地方偏僻了一些,但因为房租便宜,广告一打出去,倒是来了几个客户,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三四间厂房,全都给租满了,村干部扳扳手指头,房租、管理费、力资费一股脑儿加进去,租房子可比办厂划算多了,又想着引江河的开通,北九里的地皮总要涨价的,这倒是一桩省事来钱的买卖,所以便绝了拆厂开地,再用到其它地方的念头。 可惜好景不长,零二年的九月十七日,也就是五年前的今天,发生了一件悬案,一个外地来的女工,就在当天晚上,就在他们刚去的那间库房里,缢死在房梁上,公安局来人勘察了现场,确定死者为自杀,但是自杀动机不明,死者的家属从外地赶来,哭闹了一场,村里只好自认倒霉,赔了一些钱就算结了案。 |
但是自打那儿以后,这座院子里,就不太平了起来,先是两间库房莫名其妙的失了火,接着,也不知哪儿来的野猫野狗,三天两头的,死在角落里,直至被人发现时,已是腐烂的臭不可闻,就算清理掉尸体,臭味还是散不干净,再接下来,大年三十晚上,外头下着皑皑大雪,又有人说亲眼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敲击窗户,等出来一瞧,却是空空如也,地上几寸厚的积雪,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而最让人恐怖的是,零三年的九月十七日,女人上吊的那间库房,半夜突然亮起了灯,值班的工人害怕出安全事故,壮着胆子去察看,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库房里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嘤嘤啼啼,悲悲切切,吓得那个工人抱头鼠窜,第二天就发高烧住了院,出院以后连工资都不要了,死活不再往这里踏上一步。 就是诸如此类的传闻,越传越开,越传越邪乎,所有租仓库的客户,到期的没到期的,纷纷选择另投他处,眼见客户都跑了,村里的干部又动了拆掉这里的心思,可是说来也怪,每次拆迁队一来,不是铲车趴了窝,就是相关设备出了故障,还有两个人受了点轻伤,这样一来,煤球厂的怪事,就被传得更加有鼻子有眼,人们一哄而散,自此,煤球厂就成了如今这副鬼气森森的怪模样。 用又用不了,拆又拆不得,煤球厂这摊子烂污事,倒成了村长、村支书的一大块心病,无奈之下,只得请卞搏虎暂时代为照看,因为除了他以外,谁也不敢来,卞搏虎一边喝酒,一边笑道:“我反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解放前那会儿,掏坟扒尸的事情,我干的多了,北九里的地面上,随便刨两下,都能挖出死人骨头来,也不知哪一朝哪一代,总之是死人还比活人多,后来打仗捡了一条命回来,更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让我害怕的,现在的人生活条件好了,反而变得精贵起来。” |
杜慎言笑道:“那是,我们跟您老是比不了的,虽说我也当过几年兵,除了打靶拉练,毕竟没动过真格的,哎,卞师傅,那个上吊的女工叫什么名字啊?” 卞搏虎说道:“叫庄映梅,安徽广德县的,我是没见过,听他们说小姑娘长得很标致,人还特别老实,又能吃苦,可惜了啊!” 杜慎言想了想,又道:“这么年轻就寻短见,会不会是殉情啊?” 卞搏虎瞧了他一眼,笑道:“其他人也都这么猜的,那谁能知道呢,公安局做过尸检,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哦,对了,她在家结过婚的。” 杜慎言摇了摇头,有点搞不明白了,笑道:“那你来这儿以后,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卞搏虎搓了搓雪白拉渣的络腮胡子,笑道:“除了那股子怎么也走不掉的怪味,我是每天一觉到天亮,什么怪事都没见到过,不过,为求个心安,每年到了今天这个日子,我都会供一供她,既然做了邻居,就好生相处了。” 杜慎言点了点头,也不再问,两个人吃完了饭,卞搏虎去库房取回了供品,杜慎言收拾好了碗筷,又烧了水给卞搏虎烫脚,待到卞搏虎睡下,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照例和儿子通了一会儿话,然后躺到床上闭了眼睛,却觉得无甚睡意,便探手从枕头底下,取出张茗给的那本《道德经》,凑在台灯下面翻看起来。 这本《道德经》他已经粗略看过了两三页,每次都是看得哈欠连天,什么道啊,名啊,什么之乎者也,他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每个字单独拆开,他几乎识得十之七八,但组合到一起,就两眼抓瞎了。 不过,在这间简单的陋室里,除了这本手抄书,也确实没什么可供消遣的,杜慎言便索性静下心来,不管看得懂看不懂,只求一字一句读下去,当读到“......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这一句时,他倒是明白了大概意思,心中想道,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这不是傀儡吗?还要使民无知无欲,这难道就是圣人之治?老子岂不是混账透顶,可再联想到,殷南珊在开张那日的说辞,倒是有点这样的意味,她御下如此强势,莫非也读过这本《道德经》? 再往下细读,又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时,杜慎言不禁“哦”了一声,这句话更加浅显易懂,原来天地和圣人都是不仁的,万物和百姓在他们眼里,都是如狗一样的看待,想想殷南珊面对自己以及其余四名营业部的同事,那种高高在上的表情,和主人训练猎犬,确实并无两样,自己之所以背井离乡,到麋林讨生活,又与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在高斌、高大志这些人看来,他杜慎言恐怕连狗都不如。 |
第四十五章:弃仕途但求显名望 杜慎言胡思乱想着,越想越是难过,下午刚确定了行销方案,才建立起来的一点信心,又被老子的这几句话,扰得支离破碎,他只觉得前途越发的渺茫了,倘若行销方案不能达到预期效果,过几个月,营业部还是经营惨淡,难道真的卷起铺盖回家去?别说他无颜去见老父老母和杜林,就说弟弟杜慎行那儿,也是没有办法交代的,所有人都会看他的笑话。 杜慎言啊杜慎言,来的时候你说得好听,别人能干的,你为什么不能干,可是真的要你显露本事,你的本事又在哪里?你看不惯殷南珊的霸道,可是人家一个女子,能够把整个新华美销售公司治理的蒸蒸日上,这是带不得一点假的,你连一间小小的营业部都维持不了,比起人家来,不是要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还有什么资格对人家品头论足? 想到这儿,他无力的平躺在床上,将书扔到一边,默默地盯着天花板出神,耳边传来角落里老鼠的噬咬声,哎——还是先睡醒了再说吧,说不定明天就能有好运呢?杜慎言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尽管知道这种安慰,大多是不靠谱的,但又能怎样呢?正如张茗所说,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笑总比哭好吧,“呵呵呵——”杜慎言竟然试着笑出了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倒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赶紧闭了嘴,然后关灯睡了过去。 |
就在杜慎言忖度殷南珊的同时,殷南珊刚刚开着车,回到路州市的家中,连着几天内,父亲殷越已经打了三四次电话给她,要她哪怕工作再忙,也必须回来一趟,因为殷鸿辉正式辞去了国税局的工作,知道了这个消息,殷南珊差点没有晕倒,她本以为弟弟只不过是听了老婆的枕边风,一时心血来潮,想要跟风出国,等想清楚了利害关系,自然就会打消念头,可是,殷南珊明显失算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一直文弱内向,看见自己有时候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弟弟,这次竟是咬定青山不放松,认了死理了。 殷南珊推门进屋,见客厅里除了父亲殷越,还有丁嗣中在陪父亲喝茶,看到殷南珊,丁嗣中忙笑道:“哎哟,咱们的小殷经理回来了!”殷南珊并不喜欢丁嗣中的为人,觉得他太过虚伪,且志大才疏,但是作为晚辈,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叫了声“丁叔叔好!” 殷南珊又问父亲:“爸,妈呢?” 殷越指了指楼上,叹道:“为了鸿辉的事,她气得心口都疼,早就上楼睡觉了。” 殷南珊转身往楼上走去,来到父母房中,却见母亲陈玲没有睡觉,而是靠在床上,看着电视剧发呆,娘儿俩说了几句暖心话,殷南珊便劝母亲睡下,不要再多想心事,她既然已经回来了,弟弟鸿辉的事,自有她来处理。 下楼的时候,殷南珊听到丁嗣中在做父亲的思想工作:“殷总,小辉这孩子,这次确实做的太过火了,好好的工作,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我前天听小静一说,也被吓了一大跳,仔细想了两天,正好马上要过节了,就来看望看望你,顺便也劝你两句,木已成舟,你就别再往心里去了,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嘛,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些做父母的,该看开一点,还是要看开一点。” |
殷越唉声叹气道:“我不是看不开,我是看走眼了,鸿辉一向挺老实,做事循规蹈矩,怎么就犯了这么大的糊涂呢,南珊开始也劝我不着急,可......哎......” 丁嗣中又道:“算了,算了,既然鸿辉都辞职了,那咱们就往后看,我提的那个法子,你觉得怎么样?我那里虽然比不得集团公司,但好在人少清静,工资待遇你放......” 殷南珊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话头,说道:“丁叔叔,我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想叫鸿辉去你的地产公司?” 丁嗣中笑着点头:“南珊啊,是不是嫌我那儿庙太小,装不下鸿辉这个大菩萨呀?” 殷南珊看了父亲一眼,没有说话,殷越踌躇着吸了一口烟,说道:“鸿辉去地产公司,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让他一去就做副总,这个我不同意,他是我殷越的儿子,什么资历、业绩都没有,别人知道了要说闲话的。” 丁嗣中不以为然的笑道:“殷总,资历、业绩慢慢做不就有了,当年南珊到销售公司,不也是一上来就做了总经理,现在怎么样?全公司上下,哪个敢不服气?” 殷越摇头说道:“这个不一样的,南珊当时那个总经理,等于是个空架子,她去麋林开辟市场,一没钱,二没人,一切从无到有,吃了不知多少的苦头,才熬到了今天。” 丁嗣中笑道:“你说的对呀,所以你也应该给鸿辉一个机会嘛,我这地产公司,究竟有多大份量,殷总你是一清二楚的,虽说我给鸿辉做个副总,其实跟办事员没多大区别,还不是一样要靠自己的能力吃饭,你就不要总是担心他,孩子大了,总归是要飞的,你不给他一个机会,怎么知道他行不行呢?” 殷越瞧着女儿:“南珊啊,你怎么看呢?” 殷南珊笑了笑,说道:“我这刚到家,还没和鸿辉说上话,等明天我和鸿辉聊过之后,再做决定吧。” 丁嗣中笑着起身:“那好,那好,这事也不急的,鸿辉最听南珊的话了,你们姐弟俩先聊一聊,要是商量好了,给我个电话就成,殷总,那你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
殷鸿辉最听姐姐的话,这是不假的,在这个家里,在殷鸿辉的心目中,最具有威望的,不是殷越也不是陈玲,而是姐姐殷南珊,从穿开裆裤、流鼻涕的时候起,殷鸿辉就是殷南珊的跟屁虫,她往东,他往东,她往西,他往西,就连睡觉也要抱着姐姐才能睡得香甜,后来殷鸿辉年岁渐长,当然不能再和姐姐一处睡了,只是落下个对姐姐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习惯,但凡是殷南珊说的话,那就是圣旨铁律,但凡是殷南珊做的事,那就是天经地义。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唯一不变的就是变,这种改变是悄悄的,不易察觉的,特别是在殷南珊主持麋林销售公司以后,常年奔波在外,姐弟俩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几次面,殷鸿辉对姐姐的依赖,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转变。 他更喜欢和小自己几岁的丁静,呆在一起了,尽管殷南珊警告过他几次,说丁静这个人处事不稳,举止轻浮,不是一个理想的良朋益友,但殷鸿辉却不这样看,丁静是丁叔叔的儿子,父亲殷越和丁叔叔不也经常往来,那自己为什么不能和丁静做朋友呢?再加上丁静喜好玩乐,鬼主意又多,还能三不两时的,带一些漂亮的女孩子在身边,这对殷鸿辉的吸引力,是无比巨大的,也正是在这些女孩子中,殷鸿辉最终和邵书菡走到了一起。 其实,殷南珊从麋林赶回来的消息,殷鸿辉已经知道了,他本想出门避一避风头,却被妻子邵书菡摁住了,说自己的姐姐怕什么,她还能把你吃了不成?殷鸿辉苦笑,又不好当着妻子的面,太过显出对姐姐的畏惧,只好强自镇静,在家中坐等殷南珊的上门诘问。 |
殷南珊果然来了,但与殷鸿辉所预料的不太一样,殷南珊不但来了,而且带了一大堆的礼物,有给殷鸿辉的衣服和鞋子,有给邵书菡的化妆品和皮包,鼓鼓囊囊拎在手里进了门,殷鸿辉和妻子错愕之下,急忙伸手接过,请姐姐坐下来喝茶吃点心,寒暄了两句过后,殷南珊就问起他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中秋节回哪边家里吃饭等等,竟是绝口不提殷鸿辉辞职的事情,邵书菡只当殷南珊认可了这样的既成事实,有意缓和家庭矛盾,殷鸿辉却是惴惴不安,他太了解自己的姐姐了,在殷南珊的字典里,从没有妥协两个字。 殷南珊喝着茶,终于聊到了正题,随口说道:“鸿辉啊,你上次说想出国定居,我没有同意,不过后来仔细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现在都是地球村了,国内国外走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昨天我和爸聊了一下,我劝他尊重你的选择。” 姐姐的通情达理,让殷鸿辉始料未及,他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搭话,又听殷南珊笑道:“爸妈的年纪都大了,我在麋林也呆的够久了,这几年越来越觉得累,鸿辉啊,不如这样,咱们先叫爸办理退休手续,我也去公司辞职,咱们一家人一起出国定居,好好享受下人生,我上网查过了,加拿大不错,申请个投资移民不是太困难......” 殷鸿辉惊道:“姐,咱们一家人全都出国?你没开玩笑吧?” 殷南珊瞥着他,说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的?我是这样想的,钱咱们家是不用愁了,只要不大手大脚的铺张浪费,应该是足够花了,我也是快奔四的人了,结婚什么的,早就不想了,要不跟着你们走,难道你想把我一个人扔在国内呀?你也太没良心了,亏我小时候那么照顾你。” |
邵书菡坐在一旁,看出这位大姑子在耍心眼,于是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鸿辉啊,原本我还担心,咱们俩在国外会闷得慌,这一下热热闹闹的,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殷鸿辉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姐姐,你和我不一样,我辞职是干得实在没劲,你是麋林销售公司的总经理,你要是辞职了,那公司还不要乱套了。” 殷南珊呵呵一笑:“怎么会乱套呢,地球离了谁,都是一样转的,我不干这个总经理,自然会有人干的。” 邵书菡没好气的瞪了丈夫一眼,觉得他太愚钝了,就连殷南珊这点欲擒故纵的小伎俩,都看不出来,她哪里知道,殷鸿辉不是看不出,他是担心殷南珊说到做到,真能学着自己,去公司辞职不干,那样一来,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导致殷鸿辉这次辞职的起因,其实就是邵书菡的几句话,有一次二人去参加殷鸿辉的高中同学聚会,席间有个当年班上的差生,高中毕业后,就跟着叔叔去北京做起了生意,这才几年时间,已经是开奔驰住豪舍,期间还结过一次婚,不到一年又给离了,现在同时和三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保持着不寻常的关系,在他滔滔不绝的讲述之下,桌上的所有男生几乎都不约而同的自惭形愧,而所有的女生都暗自后悔,当初怎么就看走了眼。 客观一点说,起初殷鸿辉倒没在意,并不把这位同学的所谓精彩人生,太当作一回事,要论起做生意,他家里就有两位驰骋商界多年,高手中的高手,精英中的精英,父亲殷越,作为新华美集团的销售副总,其丰功伟业已无需赘述,姐姐殷南珊,当年独自一人去麋林,单枪匹马打江山,虽说有新华美集团做后盾,但开疆辟土的硕硕战果,足以让一切怀疑她是靠着父亲权势上位的人,一齐闭上了嘴巴。 |
但是,就在聚会结束,回去的路上,妻子邵书菡却对他重新洗了脑,邵书菡问他,父亲和姐姐的成就,和他殷鸿辉有关系吗?现在外面人说起新华美的老殷家,除了殷越就只提到殷南珊,又有几个人知道他殷鸿辉的?虽说他在国税局上班,做个公务员,也挺令人羡慕,但终究是个拿死工资的,若单论他自己,确实比不上那位同学,人家挣一年的钱,他十年都未必能挣到,如果真能挣到,那就差不多要进去里头喝茶了。 殷鸿辉被妻子说得脸上发了烧,心知邵书菡的话确有道理,但又不甘示弱,只好说自己这是没有从商,若是从了商,以他的能力和殷家的血统,未必就不如姐姐殷南珊,邵书菡便趁机撺掇他弃仕从商,反正现在家里经济条件好,不一定需要国税局这个铁饭碗,与其在局里白混日子,倒不如大着胆子下海闯一闯,就算失败了也不要紧,可以从头再来,但万一成功了,就是他殷鸿辉自己的本事了,那时候说出去得有多风光啊,见着姐姐殷南珊,也不用自觉就比她低了一头。 |
第四十六章:意彷徨反目直摊牌 邵书菡替他分析的丝丝入扣,殷鸿辉真就动了心,以他老殷家的财力,国税局的铁饭碗,确实只是个摆设,他拿到手的那点儿工资,多一份不多,少一份不少,每天还要上班下班,准时点卯,看见了单位的领导,赶紧忙着点头哈腰,想想也是,凭什么呀,自己又没指望过当局长、当市长,趁着现在年纪轻,为什么就不能换条路走? 但是,殷鸿辉明白,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自己要弃仕从商,父亲殷越这头一道门槛就过不去,更别说还有姐姐殷南珊在后头把关,不由得又有些犹豫不决,邵书菡见他还在摇摆,便叫来了丁静一起商量,三个人一合计,丁静当即给出了个主意,就是所谓的以进为退,以攻为守,用邵书菡的名义开口,直接说要出国定居,殷越和殷南珊当然不会同意,等他们来做殷鸿辉的工作时,再退而求其次,正式提出从商的想法。 那日在迪拜酒吧跳完舞,丁静告诉他,只要他殷鸿辉真是铁了心扔掉铁饭碗,可以去丁嗣中的地产公司,直接就任副总经理,一下子能得到这么高的起点,完全解决了后顾之忧,殷鸿辉既惊又喜,更加坚定了此前的信心,为了快刀斩乱麻,也为了不使自己再三心二意,殷鸿辉这才决定先斩后奏,第二天就去单位打了辞职报告。 就在殷南珊上门之前,殷鸿辉想过许多种可能性,但不管哪一种可能性,无非就是挨她痛骂一顿,自己反正辞了职,想回头也是不行了,大不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等她骂过以后,自己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姐姐殷南珊再大的能耐,也不能让自己重回国税局吧。 |
但殷南珊今天的表态,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但没有责骂他,而是顺着他先前的意思,也提出辞职的想法,甚至把全家人都绑在了一起,他如果不加反对,以姐姐的个性,就能假戏真做,拾柴添薪,把这把火彻底烧大,自己不但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还要为全家人未来的命运,背负上沉重的枷锁,到那个时候,才真是进退维谷,哭笑不得。 邵书菡见殷鸿辉脸色难看,生怕他顶不住殷南珊的压力,这就露了馅,急忙打岔笑道:“殷鸿辉,你再去烧点水,大姐的茶都凉了。” 殷南珊却笑着起身,说道:“不用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公司一趟,你们俩尽快把这事商量定了,手续交给我来办就行,我在省国贸厅还有几个朋友。” 邵书菡送殷南珊出门:“大姐,明天要没什么事,我和鸿辉请你吃顿饭吧。” 殷南珊笑着朝邵书菡摆摆手,让她留步,并不置可否,随着殷南珊的脚步声渐去渐远,邵书菡撇了撇嘴巴,转身回了屋,见殷鸿辉兀自坐着愁眉不展,她咯咯笑道:“瞧你这点儿出息,你姐随口说了几句瞎话,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殷鸿辉叹气说道:“你和我姐才认识了几天?你就知道她是在说瞎话了?你还不了解她这个人,实话告诉你吧,我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今天说的这些话,就是要逼着我低头,主动承认错误,如果我不肯认错,她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邵书菡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用手去搓他的头,笑道:“你是不是反悔了?你别忘了,你已经从单位辞了职,就算想认错也来不及了。” 殷鸿辉扭脸看着她,说道:“我不是反悔,我是想把这事,干脆和我姐挑明了说,要打要骂也由得她了,都是一家人,何必互相猜哑谜呢?” 邵书菡想了想,说道:“那你得有心里准备,你要把事挑明了,就等于承认咱们之前撒了谎,不光是你姐,连你爸妈恐怕都要对咱们兴师问罪!” 殷鸿辉两只手使劲的挠头,说道:“管不了这么多了。” 邵书菡叹了口气,紧紧的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背后,说道:“你是咱家的一家之主,你只管拿主意好了,我不发表意见,不过你要怎么和你姐说,最好事先想清楚了,特别是丁静让你去地产公司的事情,一个说不好,就能前功尽弃。” 殷鸿辉点点头,叹道:“是啊,是得好好想清楚了。” |
九月二十一日,下午,王希耀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份传真,脸色十分难看,这是坤成工贸公司刚刚传来,对十月份XX苯的供货报价单,根据王希耀的预估,这份报价几乎和其成本持平,没有一丁点的水分,如果加上运输途中的损耗以及税金部分,甚至可以说有亏本的可能性。 莫非坤成公司的皮根生脑子进水了?王希耀心里忖度着,自从赖长喜失了势,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皮根生早就被自己整治得服服帖帖,这几年每个月的报价,都是规规矩矩的,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次是他不小心填错了,还是有意为之?王希耀拿起手机,翻到皮根生的电话号码,斟酌了半天,终究没有拨出去,他决定还是先打个电话,和吴世宏通过气再说。 “老吴啊,十月份的XX苯,你怕是做不成了。”王希耀直言不讳:“坤成这次报过来的价格,比你低了好几百......嗯......有五六百吧......” 吴世宏的声音有些沉闷:“怎么会低这么多?皮根生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王希耀笑道:“那咱们就再摔他一次?” 吴世宏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有没有再和钱明明联系一下,老王,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啊,弄不好钱明明这小子,把咱们俩都给卖了也说不定。” 王希耀一惊,连忙坐直了身子,说道:“不至于吧,你是说他会把我们的事,全都告诉杜慎行,可这跟坤成有什么关系?” 吴世宏“哼”了一声,说道:“老王,多动动脑子,你不觉得太蹊跷了吗?皮根生也是老江湖了,如果没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他敢这样子报价?他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我可以肯定,杜慎行一定是知道了咱们的计划,而且他也一定和皮根生照过面了,环检科现在是他负责,皮根生的货一进来,咱们要想做手脚,就必须通过他不可。” 王希耀想了想,笑道:“那倒未必,环检科是他负责不错,但......” 吴世宏冷笑着打断了他:“未必不未必,咱们先不争论,既然皮根生已经报了价,那就让他做一个月试试,我都无所谓的,少赚一个月的钱而已,只是你要小心点了,杜慎行这头小狼崽子,咬起人来不会轻。” “笑话?我会怕他?”王希耀笑道:“老吴,你也未免太抬举他了,就算渡边正一瞧他是个人才,能派上点用场,难道还能当真为了他,把我怎么样?” 吴世宏叹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
和吴世宏通完了话,王希耀并没有表现出的那样自信,他离开办公座椅,走到沙发处坐了一会儿,复又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走,脑子里反复分析着当前形势,吴世宏向来善断,他既猜测钱明明反了水,应该是差不离了,可钱明明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虽说自己和吴世宏让他出面栽赃杜慎行,确实有点不仁不义,但得罪了自己,对他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他真的相信那个杜慎行,有朝一日能爬到自己头上去? 还有那个皮根生,如果真是杜慎行和他掺合到了一块儿,那就有点意思了,他们这是打算和自己公然开战呀,完全没把他这个部长放在眼里,王希耀想着,冷笑了一声,杜慎行,你有够胆子,敢跟我玩釜底抽薪,那咱们就玩玩看,我就不信了,真要使出手段来,还能整不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但没等他思量周全,杜慎行已经找上了门来,临下班的时候,杜慎行将一份人员岗位调整计划书,送到了王希耀面前,他皱着眉头,粗略的看了一遍,一张A4纸上,密密麻麻几十行字,最醒目的就是,关于郝庆莲的岗位调整——专职负责环安检查,王希耀怒道:“小杜啊,我那天没有跟你说明白吗?郝姐是咱们部门的老员工,又是检测经验最丰富的,你要她专职负责环安,这是本末倒置,我不会同意的,你拿回去吧。 杜慎行说道:“王部长,我已经请示过副总经理了,他认可这个调整方案,让我拿来请你签字,下个月一号正式开始实施。” “杜慎行,你他.妈.的混蛋。”王希耀怒不可遏:“是谁给你的权利,不经过我点头,直接请示渡边副总的?” “公司给我的权利。”杜慎行不紧不慢的说道:“根据公司的章程,中层干部有直接向高层反馈信息的权利。” |
王希耀的两只眼睛喷出怒火,死死的盯住杜慎行,到了这会儿,他已经完全肯定了吴世宏的推断,钱明明将他们两个全都卖了,而且卖得彻彻底底,不过这样也好,他也不用再和杜慎行虚与委蛇了,干脆扯破面皮,倒更方便做事,王希耀将桌子捶得“咚咚”直响,叫嚣着说道:“杜慎行,你不要做梦了,这个字我不会签的,我明天就去渡边副总那儿,把事情全说清楚,就是因为郝庆莲背后说了点你的不是,你才要狭私报复!” “笃笃笃”的三声,就在王希耀大发雷霆之际,渡边正一敲了敲门,走了进来,王希耀顿时愣住了,渡边正一看了看他们二人,问王希耀:“你怎么了?是这份调整计划有什么问题吗?”王希耀忙道:“副总经理,不是计划有什么问题,而是杜慎行这个人有问题,他做这份计划,根本就是......” 渡边正一一摆手,打断他说道:“既然计划没问题,为什么不肯签字?”王希耀被他抓住了话柄,一下子哑口无言,渡边正一皱着眉,继续说道:“工作上对事不对人,这是我一贯的态度,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你因为对杜慎行有什么不满意,所以才不肯签字,那就是对人不对事,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 王希耀不敢再多说了,他心里明白,渡边正一可能正是料到,自己会对这份调整计划有所抗拒,所以才尾随杜慎行而来,自己若是再不识相,那就不是针对杜慎行了,而是质疑到渡边正一的权威,这是他所担待不起的,笑道:“副总经理,你说的是,我知道错了,我这就签字。”王希耀最大的优点,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论多急的弯,他都能转的过来,而且认错的速度比谁都快,快到杜慎行目不暇接。 渡边正一看着王希耀签完字,将那份调整计划拿起来,转递到杜慎行手里,又冲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年轻人,好好干!”便转身出去了,杜慎行嘴角微扬,带着一丝嘲笑,对王希耀说道:“王部长,谢谢您,祝您周末愉快!” |
今天是周末,会湘园里一如既往的生意火红,吴世宏的脸上,却没多少喜色,他和王希耀两个人,坐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已经商量了一个晚上,面对眼下乱成一锅粥的局面,都拿不出什么太好的主意,王希耀恨恨的说道:“要不就按我说的办吧,我来告诉郝庆莲,杜慎行这次是非要拿她开刀了,我想拦也拦不住,让她再和这个小王八蛋闹一闹,我看得出来,杜慎行还是挺吃这一套的。” 吴世宏摇着头,说道:“你能想到的,杜慎行不会想不到,他这次一定有准备了,撒泼打滚可一不可二,也于事无补,咱们现在要考虑的,还是得想个法子,把这个杜慎行除掉,他不离开供管部,你我以后将永无宁日。” 王希耀没好气的说道:“想法子,想法子,上次就是你想的法子,结果怎么样?咱俩全被人卖了。”说到这儿,他气得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吴世宏背着手踱步,扭脸瞧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我想的法子是不错的,错只错在没有看对了人,钱明明那儿,咱们暂时先不用理会,只要把杜慎行扳倒了,他算个吊毛。” 王希耀冷哼一声,说道:“早知道这家伙吃里扒外,我连办公设备都不应该给他做。” 吴世宏觉得他眼界未免太小,“哧”的一声,说道:“那才有几个毛钱,给他钱明明买副棺材都不够。”他眯着眼睛又思量了一会儿,忽的双眼一睁,问道:“郝庆莲这个女人,你有多大把握能控制得住?” 王希耀笑道:“我说的吧,你的那些法子不管用。” |
第四十七章:十年祭姑舅重聚首 吴世宏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走到他的跟前,俯首低声说道:“我是要她去办一件大事,必须得有十二万分的把握才行,如果这件事走漏了风声,你和我包括那个郝庆莲,全部都要完蛋,不过要是办成了,嘿嘿......王部长,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王希耀吃惊的看着他,吴世宏微微一笑,凑到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王希耀连连摇头,摆着手说道:“不行,不行,这件事风险太大,别的都好说,你要在原料上头做文章,生产一旦出了纰漏,这个责任我肯定扛不住的。” 吴世宏失笑道:“谁让你扛了?我是要让杜慎行扛,事情小了,能撵得走他?”王希耀呆坐着,眼神飘忽不定,吴世宏站直了身子,挠头叹道:“哎呀,也难怪你不敢,杜慎行现在成了渡边的红人,你跟他硬碰硬,确实胜负难料,那就算了吧,咱们也别费那么多事了,干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到哪天算哪天。” 王希耀听他挖苦讥讽,知他是在激将自己,想了一会儿,问道:“除了这个法子,你还有其它的主意吗?” 吴世宏笑道:“老王,我何不想找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可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风险与机遇永远是并存的,我不是逼你这么干,我只是把利害关系分析给你听,这个杜慎行上了位,XX苯的生意做不成,我当然会心疼,但是再不济,我还有间菜馆,养家糊口是没啥问题,大不了休息个一两年,以后再找机会喽,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你现在已经和杜慎行势不两立了,不是他死就是你亡,就算你甘愿屈尊纡贵,主动与他和解,你就能保证他能同意?就算他也同意和解,你又怎么知道,他在心里一定不记这个仇?你现在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就敢公然挖你的墙根,和你对着干,等到他哪天羽翼丰满了,会是什么样子,我不说你应该也猜得到的。” |
王希耀的脸色凝重,问道:“我就担心郝庆莲会变成第二个钱明明。” 吴世宏抚掌说道:“你说对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以我才问你,能不能控制得住这个女人,不过以我所见,她和钱明明不同,钱明明是个局外人,无非两边下注赌一个大小,郝庆莲可是身在局中,这次杜慎行就是拿她开刀,杀鸡儆猴,所以她和你是同在一条船上,这条船要是翻了,她会比你还要惨,她只要脑子没坏,是不可能站到杜慎行一边的。” 王希耀重重的叹了口气,点头说道:“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这次要是成了功,我不但要拔掉杜慎行,就连皮根生那个老东西,都请他一起滚蛋!” 北方一股冷空气南下,路州顿时变了天,一场秋风苦雨袭过,街边路旁的树梢间,已有些提早枯黄的败叶,悄悄的旋旋落下,从盛夏的灿烂,到初秋的萧瑟,天和地,仿佛在一夜之间便换尽了颜色,也在一片润物细无声中,不经意的种下点点忧伤。 李倩挽着父亲的胳膊,默默的站在母亲坟前,眼眶已是湿了一圈,每年的清明和母亲的祭日,她和父亲都要来此祭奠一番,只是今天却不同,请来的鼓乐手们,卖力的吹拉弹奏,一曲《世上只有妈妈好》,衬得此情此景愈发的凄楚哀怨、恸人心肠。 在司仪的引导下,扫坟、焚库、祭拜等等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礼毕,丁嗣中朝乐班摆摆手,示意他们停奏,然后半跪在嵌有姐姐丁嗣华照片的墓碑前,哽咽着说道:“我的姐姐啊,我的好姐姐啊,你走了十年了,可我就是觉得,昨天你还在的一样,咱爸死得早,妈跟着去了以后,你也把我扔下了,你看看我,看看你的弟弟,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我已经白了头发,你怎么就这么忍心的,留我在世上受苦......” |
丁嗣中一边说着,一边嚎啕大哭起来,李倩再也控制不住了,跟着跪倒在地,顿时泣不成声:“妈妈,我也来看你了,你走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你的女儿长大了......”李鹤年走过来女儿的身边,用手抚着她的肩,也自伤感不已。 站在一旁的丁嗣中妻子董幼男,悄悄推了下儿子丁静,丁静这才知道,上前扶住父亲,请他节哀,丁嗣中站起身来,兀自泪眼涟涟,哭得声音竟有些嘶哑:“姐姐啊,我苦命的姐姐啊,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当年怎么说走就走了的,你如果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可以托梦给我,我一定替你了了心愿......” 李倩哭着,忽觉舅舅这些话里隐有所指,又不清不楚的,她抬头看了看父亲,李鹤年却是置若罔闻,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只是脸色沉郁,一言不发,李倩又流了一会儿眼泪,这才起了身,丁嗣中叹着气,对她说道:“小倩啊,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妈妈了,特别是你这一双眼睛,简直和你妈妈的眼睛一模一样,我一看到你,这心里......心里......就想到你妈妈,她的命好苦,舅舅现在就希望你能好好的,嫁个好男人,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千万别跟你妈一样......” 董幼男上前拽了拽丈夫,说道:“嗣中,你是不是哭昏头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丁嗣中闭目长叹,点头说道:“小倩啊,舅舅今天有点失态了,如果说错了话,你不要见怪,舅舅没别的意思,都是想着你好,你不要往心里去。” 李倩说道:“舅舅,我明白的。” 司仪见他们家人说完了话,便朝丁嗣中看了看,眼中露出征询的目光,丁嗣中一点头,他即高声唱道:“家属离别,绕坟一周......”随之鼓乐手们再度吹奏起来,这次却换了《再回首》的曲调,丁静一咧嘴,差点笑出声来。 |
中午,根据丁嗣中的授意,丁静在希尔顿酒店安排了一桌宴席,除了他们两家人,并未邀请其他的亲戚,丁嗣中虽与李鹤年不甚和睦,但在今天这个日子里,二人也不得不坐到了一起,李鹤年神态自若,还亲自替丁嗣中斟了酒,且笑称娘舅为大,自己替他斟酒是理所应当的,丁嗣中却不谦让,托了一回大,只在言谈中对李鹤年少了些许敌意。 李鹤年与丁嗣中碰了一杯酒喝了,笑道:“嗣中啊,殷大哥家的鸿辉,最近是不是从国税局辞职了?” 丁嗣中心道,他的消息倒是灵通,却也无意隐瞒,便笑道:“是有这么回事,现在这些孩子啊,做起事来果断的很,哪儿像我们那时候,走了上步看下步——瞻前顾后的,节前我去殷总那儿,和殷总聊了聊,他总唉声叹气的,我劝他看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要不行,就让鸿辉到我的地产公司来,我这儿正好缺个副总经理,姐夫,你觉得呢?” 李鹤年呵呵一笑,点头说道:“我看可以,鸿辉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比小倩和小静他们大不了几岁,想不到倒是有些魄力,敢作敢为,在你那儿锻炼个几年,说不定又是一个殷南珊,殷大哥好福气啊。” 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丁嗣中不禁一愣,他原以为李鹤年会对这事诸多阻挠,以免殷越和自己形成攻守同盟,一时竟不知怎么接话,董幼男却借着话头,笑道:“姐夫,生意上的事情,我们女人不懂,原本不应当插话,但趁着今天是个机会,咱们一家人坐到一块儿,我也替嗣中向你讨个情,为了这个地产公司,我们家嗣中头发都熬白了不少,说来说去,就是愁个资金短缺,既然鸿辉都要去地产公司了,你是不是能胳膊肘稍微往里拐一拐,多放点钱给他,地产公司搞得好了,对公司不也是一大贡献吗?” 丁嗣中一皱眉,说道:“你都知道不懂了,还说这么多?” 董幼男冲他一瞪眼,随即又是一笑:“你这个人真是的,当着自己姐夫的面,难道我说两句话,还要有什么顾忌啊,姐夫,你说是不是?” |
李鹤年端起酒杯,朝他们夫妻俩举了举,喝了一小口,笑道:“幼男说得不错,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按理说不应当见外的,嗣中啊,为了公司的事,你和我有点分歧,这个大家都知道,但工作就是工作,不要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到家里来,你为地产公司鞠躬尽瘁,我心里一清二楚,我也不是有意针对你,只是钱的问题,还是要请你多多谅解,我算过一笔细账,连山景翠苑在内,你地产公司目前正在开发的,一共是三块地,总投资大概在两点一亿出头,加上银行贷款已经达到了四个亿,这不是一笔小数字,集团公司每年的净利润也才不到六个亿,这你都是知道的,要我再给钱你,除非公司的其他项目全部停了,这可能吗?嗣中啊,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我知道红枫路的那块地,你没能拿下来,心里很不高兴,但你要明白,新华美是个大家庭,有几千名员工,他们不能全靠你地产公司一家吃饭,我将你的自留费用削减百分之二十,也是迫不得已,咱们俩换位思考一下,你来当集团公司这个家,就能理解我的难处了。” 李鹤年的这些话,丁嗣中早听过不知多少遍了,他反问道:“姐夫,你的难处我当然能理解,集团公司有多少家当,我也不是不知道,但扪心自问,你将同样的资金,投入到传感器的项目上,和投入到我这里来,哪一边的效益会更好?” 李鹤年摇头说道:“就短期而言,当然是你这里的效益更好,但道理不是你这样讲的,传感器虽然投入大,周期长,见效慢,不过是立足长远的根本之计,一旦取得了突破进展,其未来的巨大市场潜力,绝不是起几幢房子转转手可以比拟的。” 丁嗣中呵呵笑道:“姐夫啊,咱们俩绕老绕去,又绕到老路子上了,再争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你是理想主义者,站的高看的远,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现实主义者,只知道做生意挣到钱就行了,算了,算了......”说着,他眼珠子转了转,换了个话题:“姐夫,我记得公司前年底,拿了一些钱进股市,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
李鹤年笑了笑,说道:“前几个月我就让代理公司把钱退出来了!” 丁嗣中吃惊的问道:“退出来了?股市不是还在涨吗?那钱呢?” 李鹤年睨了他一眼,说道:“一年多时间,足足翻了三倍,难道还不够吗?怎么?你又惦记上那笔钱了?” 丁嗣中喝了一口酒,笑道:“姐夫啊,都说你这个人做事稳当,我看倒未必,连股市那个大泥潭,你都敢趟一脚,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就是进去的钱太少了,早知道前年咱们砸它个几个亿,也省得这会儿为了钱发愁了?” 丁静却不知道这件事,屈指一算,惊道:“我靠,一年翻三倍,几个亿进去那得赚多少钱出来啊?” 李鹤年素来对时政经济多有关注,他虽然不操作股票,但是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与股票市场的长期低迷,呈现了数年之久的背差,这使得他极为敏感的嗅觉到,这种背差不会永久存在下去,所以在零五年底,有金融代理公司前来与他洽谈时,他果断拿出了一千多万的闲置资金,虽然殷越等人并不看好,但因资金量小,倒没有反对,这件事在公司内部,除了殷越、丁嗣中几位高层,知晓的人并不多,包括丁静、李倩在内,今天都是头一次听说。 李倩也感到震惊,说道:“股市真的这么好赚吗?我有几个同事也在炒股,听他们说,今年确实挣了不少,要这么说,那谁还工作呀,干脆都去炒股得了。” 董幼男也接上了话,笑道:“嗣中啊,你比姐夫差在哪儿,这下知道了吧。” 丁嗣中点头笑道:“是啊,是啊,姐夫,说到这个,我不得不佩服你,来来来,我敬你一杯酒。” 尽管众人都为李鹤年的眼光独具,感到由衷的敬佩,李鹤年却叹了口气,和丁嗣中碰了杯,喝了一口,说道:“这些都是旁门左道,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只能说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切不可贪得无厌,股市上挣到的钱,我也不作旁的打算,今年底全部发给大家,就当作所有员工的额外奖金。” 未等丁嗣中开口,李鹤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已将他伸手要钱的路数,尽数封死,他顿感这酒喝得索然无味,好在殷鸿辉去地产公司任职的事情,李鹤年开了绿灯,今天也算不得毫无收获,相比起得到殷越的倾力支持,其他的倒可以暂且放一放,想到这儿,丁嗣中不再多言,一口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
第四十八章:再权衡放手胞弟行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殷鸿辉终于决定向父母以及姐姐殷南珊彻底坦白,从而争取他们的“宽大处理”,不过他还存了一点心眼,只承认自己和邵书菡先前撒了谎,为了达到弃仕从商的目的,一时糊涂才出此下策,欺骗了家人,对于去地产公司任职一事,他却说是刚刚从丁静那里得到的讯息,希望父亲殷越能够应允。 殷家的客厅里,殷南珊陪着唉声叹气的母亲陈玲坐在沙发上,殷鸿辉和邵书菡则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殷越端坐在正中,手里捧着一个紫砂茶壶,眉头拧到了一起,目光灼灼的盯着儿子殷鸿辉。 “弃仕从商?”过了许久,殷越才缓缓说道:“哼哼,你还真是敢想啊,你是不是觉得你姐姐做销售做得轻轻松松,既能赚到钱,又挣得了脸面,所以眼红了?” 殷鸿辉说道:“爸,我怎么会眼红姐姐呢,我就是想着我是殷家的男人,一辈子窝在国税局里,不能干一点自己的事业,那样子就太没出息了。” 殷越冷笑一声道:“谁跟你说,在国税局不能干事业的?你要真是个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有能耐尽管可以做到市里、省里的干部,像你这样好高骛远、眼高手低,还干个屁的事业,你以为生意就那么好做的?你知道你姐姐在麋林遭了多少罪,这事也怪我,没有和你说过,今天咱们全家人都在这儿,我就干脆讲给你听听,当年咱们新华美没什么名气,南珊为了谈溯江商场的专柜,跑了几个月人家也没答应,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带着几名员工,天天在溯江商场里头发传单,被人家保安轰了一回又一回,有一次连110都叫来了,那几名员工吓得不敢再去,就剩下你姐姐一个人,厚着脸皮坚持下来,这才功夫不负有心人,把溯江商场的一位领导感动了,特批咱们新华美的电器,进入到商场里成立了专柜。” |
听父亲提起这些事,殷南珊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殷越短短的几句话,平淡无奇,却实难概括她的那段辛酸历史,其实又何止一个溯江商场,整个麋林市大大小小几百家的商场、超市和电器专营店,几乎没有她不曾直接或者间接奋斗过的地方,把她的这些经历罗列起来,足以写成一部上百万字的长篇纪实小说。 殷南珊看着弟弟那张倔强的脸,和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倒颇有几分相似,淡淡的笑了笑,说道:“爸,以前的事就别再提了,咱们还是谈谈鸿辉今后的打算吧。” 殷越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我要提,我是要告诉鸿辉,这个世上无论哪条路,都没想象中那么好走,哎——算了,鸿辉啊,你有志气是好事,我不想过分拦着你,毕竟你也是结了婚的人了,自己应该知道个好歹,你现在是不是就想去你丁叔叔的地产公司啊?” 殷鸿辉听父亲的话音,似乎是要同意了,不由得心中一喜,连连点头说道:“既然丁叔叔要我去他那儿,那我就去吧,房地产这块儿,说起来也没多高的门槛,我想我进去以后,应该很快能上手的。” 殷越还没说话,殷南珊却是哂然一笑:“他要你去他那儿?殷鸿辉,你快醒醒吧,丁嗣中要不是拉着爸帮他说话,他要你干什么?你去了地产公司,做个空壳子副总,被人家当作提线木偶摆布,你觉得有意思吗?” 邵书菡一听她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刚说了一句:“大姐......” 殷南珊立刻回道:“书菡啊,今天没你什么事,你就不要说话了。” 邵书菡开口便碰了个钉子,知道这位大姐不好惹,只得悻悻的住了嘴,殷鸿辉在妻子手上拍了拍,抬头说道:“姐姐,就算丁叔叔有他的目的,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去地产公司也不一定非要做什么副总,就是想踏踏实实的做点事,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是木偶呢,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所以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殷鸿辉不是孬种。” |
殷南珊点头笑道:“我就是要给你机会,所以才不让你去地产公司,鸿辉啊,你要真的想踏踏实实的做事,那就跟我去麋林,姐姐手把手的教你做生意,只要你肯学习,肯用功,不出三五年,姐姐一定把你培养出来,到时候让你接咱爸的班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恳切,殷鸿辉不由得怦然心动,脸上立刻现出犹豫的神色,邵书菡狠狠的在他手上掐了一下,殷鸿辉猛然受痛,惊怔了一下,便明白的妻子的意思,笑了笑说道:“姐姐,不是我不想跟你去麋林,只是做电器销售,我没太大的兴趣,我还是觉得在房地产市场,能够有我的用武之地。” 邵书菡的小动作,殷南珊全都看在眼里,她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是对电器销售没兴趣,你是被枕边风吹昏了头......” 邵书菡听她提及到自己,便再也忍不住了,说道:“大姐,这我可要说话了,咱爸刚才都说了,鸿辉是结了婚的人了,不是三四岁被你牵在手里的那时候了,他自己能知道好歹,你做姐姐的关心弟弟,这个我和鸿辉都很感激,但你总不能什么事,都要替他作主吧,你要他什么都听你的,那他还娶我这个老婆干什么?” 邵书菡连珠炮的轰将过来,貌似气势汹汹,但殷南珊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哪里会吃她这一套,笑道:“鸿辉听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该不该听,有没有道理,我让他跟我去麋林,我会把我学到的东西全都教给他,尽量让他少走弯路,他去地产公司能学到什么?跟在丁静后头吃喝玩乐?人这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稍一放纵就回不了头了,你这个做他老婆的,是希望鸿辉做个堂堂正正的人,还是希望他做个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 |
邵书菡“切”了一声,笑道:“你凭什么说他去了地产公司,就不能学到东西,还有,鸿辉和丁静玩得来,那又怎么了?大姐,你就是喜欢门缝里头瞧人,你有本事是不错,但不要总把别人说的一无是处。人家丁静办的装潢公司,难道生意做得很差吗?” 殷南珊冷冷的回道:“我没瞧不起谁,我只是不想鸿辉做错了选择,想做生意先做人,人品不端,生意是做不好的,就算一时小人得志也长久不了。” 邵书菡说道:“大姐,你这话就过了吧,你是说丁叔叔和丁静是小人喽。” 殷南珊见她一句顶着一句,已是有些生气了,皱着眉说道:“邵书菡,非要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吗?鸿辉前脚辞职,丁嗣中后脚来说情,你别告诉我,你们之间没有事先串通好了,世界上就有这么巧的事吗?鸿辉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了,没有丁家父子给他吃了定心丸,他敢站着就去辞职吗?真当我和咱爸都是瞎了眼的吗?” 邵书菡气急败坏的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 殷鸿辉大叫一声道:“好了,好了,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就放过我吧,我不想跟你去麋林,就想去地产公司行不行。” 殷南珊喝道:“你敢......” “都别说了!”殷越沉着脸,殷南珊所分析的这些,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只是他有他的一层顾虑,他作为集团公司的销售老总,女儿殷南珊又是麋林分公司的总经理,这些年来,已有不少人在背后诟病,无非是指新华美集团的销售体系,全都由他们殷家人把控着,好在殷南珊功绩斐然,能够压制的住,若是殷鸿辉也跟着去麋林,恐怕闲言蜚语又要卷土重来,对他对殷南珊都未必是件好事,但殷鸿辉已经辞了职,总要寻个去处才好,丁嗣中的地产公司虽然不是最佳,而且丁嗣中此举的用意他也心知肚明,但倒不是不能接受,何况就凭接纳一个殷鸿辉,想要他殷越俯首听命,丁嗣中的算盘是精明过头了,哪儿会如此简单。 |
殷南珊喝道:“你敢......” “都别说了!”殷越沉着脸,殷南珊所分析的这些,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只是他有他的一层顾虑,他作为集团公司的销售老总,女儿殷南珊又是麋林分公司的总经理,这些年来,已有不少人在背后诟病,无非是指新华美集团的销售体系,全都由他们殷家人把控着,好在殷南珊功绩斐然,能够压制的住,若是殷鸿辉也跟着去麋林,恐怕闲言蜚语又要卷土重来,对他对殷南珊都未必是件好事,但殷鸿辉已经辞了职,总要寻个去处才好,丁嗣中的地产公司虽然不是最佳,而且丁嗣中此举的用意他也心知肚明,但倒不是不能接受,何况就凭接纳一个殷鸿辉,想要他殷越俯首听命,丁嗣中的算盘是精明过头了,哪儿会如此简单。 殷越叹着气,说道:“南珊啊,人各有志,不能强求,鸿辉既然打定了主意,你就由他去吧,路是他自己走的,将来好也是他,坏也是他,怨不得别人,书菡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你和我包括他妈,都不能跟着他一辈子。” 角度不同,看问题的方式自然不同,殷南珊虽不能完全理解父亲的苦衷,但她还是尊重父亲的意见,想了想只好跟着叹气,说道:“那好吧!”她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邵书菡,沉声又道:“我这个人习惯就事论事,并不是对你们俩有什么意见,刚才说的那些话,你们俩别往心里去,鸿辉啊,既然你一定要去地产公司,姐姐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但是你要给我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做人做事要走正道,昧了良心,人看不见,天会看得见。” 殷鸿辉点点头,刚才一通唇枪舌剑,邵书菡算是第一次正面领教了殷南珊的厉害,心里也颇为忌惮,不愿与她再添纠葛,忙笑道:“大姐,你放心吧,鸿辉这么老实,他怎么会不走正道呢,刚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请大姐多多包涵。” 殷南珊冲她一笑,不再多言,一直坐着没说话的陈玲,突然开口道:“鸿辉啊,你想去哪儿,妈都没意见,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就成,但是妈要告诉你,你姐姐一个人在外头,闯荡了这么些年,她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说你两句,你得听在心里,别动不动就跟你姐犯浑,知不知道?” 殷鸿辉应了声:“知道了,妈。” |
说完了儿子的事,殷越看了女儿一眼,问道:“南珊啊,你准备明天一早就回麋林吗?不在家过中秋了?”殷南珊抚着母亲的背,笑道:“我也想在家过节啊,多陪陪你们二老不好吗?可公司还有一大摊子事,不走不行啊,每年不都是如此吗?越是逢年过节,我就越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话确是实情,殷越自然明白的,他笑了笑,说道:“也难为你了,我现在回头想想,当年要是不同意你去麋林,说不定你早就在家结婚生孩子了。”提到殷南珊的个人生活,陈玲便有了话说:“你这孩子也是的,当真不打算结婚了吗?以前想着你工作忙,妈不好总催着你,但你这忙来忙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殷南珊笑着摇头,说道:“妈,鸿辉马上就快让你抱孙子了,你就别管我了,我不是不想结婚,可找不到合适的,我总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拖一个回来吧。” 陈玲说道:“你每次都说这些话,搪塞我和你爸,鸿辉是鸿辉,你是你,我有孙子抱,就不能再要个外孙子啊,南珊啊,你是个女人,女人再有能耐,总归还是女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要不结婚生个孩子,就是不完整的。” 殷南珊失笑道:“妈,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歪理,这个世界上,一辈子不结婚生孩子的女人太多了,咱们国家一位女副总理,不就是终身未嫁嘛,人家不也过得挺好的。” 陈玲脸现愠色,说道:“你这才是歪理,反正我不能看着我的女儿,一辈子就这么单下去,成个什么样子,你要是不想听妈唠叨,就赶紧找个对象回来,限你在今年年底前,你要找不到,妈就帮你找,到时候我才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你都必须得听妈的。” 殷南珊搂着母亲的脖子,笑道:“行行行,我听你的还不行吗,明天我就上大街找去,多找几个回来让你慢慢挑。”陈玲不禁“扑哧”一笑:“你听听你这都说的什么话,我挑管什么用,你自己得上点心。” 见时候不早了,殷越将茶壶放到桌上,说道:“鸿辉啊,你和书菡就早点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南珊你也早点休息,一个人开车这么远的路,不养足了精神可不行。” 说着,众人便纷纷起了身,殷南珊将殷鸿辉和邵书菡送出门外,站在路灯下面,殷南珊拉着弟弟的手,又替他掸了掸衣襟,殷鸿辉低着头,说道:“姐,对不起!”殷南珊哑然失笑,叹道:“傻小子,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说起来我是真没注意到,你已经长大成人了,该到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了,姐姐应该为你感到高兴。”她见邵书菡已经将车开到身边,便推着弟弟转了身:“走吧,走吧,你老婆在等着呢。”看着汽车一点一点消失在夜幕里,殷南珊久久伫立,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悠长悠长,形孑而影单。 |
第四十九章:陷困顿薄怒斥祸心 殷南珊说得一点都没错,公司确实有一大摊子事,在等着她回去处理,开着车往麋林去的一路上,殷南珊的电话几乎没有停过,门店的、商超的、路演现场的,而最头疼就是售后中心的,眼见中秋、国庆两大节的临近,各个销售点上的销量,都出现了短暂的井喷现象,这是惯例,并不值得夸耀,但令殷南珊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关键点上,外包的三家工程安装维护队,倒有两家因费用结算问题撂了挑子,只剩下一家工维队拼了命似的到处救火,投诉电话接二连三的打进售后中心。 殷南珊连午饭都没吃,马不停蹄地赶到大庆路的时候,刚刚好是下午三点整,她人还没进到办公室,就吩咐韩慨:“你打电话给王德全、顾超,要他们二十分钟之内赶到我这里,要是过了时间人不到,以后就别往我这儿跑了。” 韩慨应了一声去了,殷南珊气呼呼的走进办公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揉了两下太阳穴定了定神,便拿起桌上售后中心送来的投诉表,逐行逐行的看了起来,仔仔细细翻了两遍,她突然发现,在这几张投诉表中,几乎涵盖了她销售公司旗下的所有销售网点,却独独缺了联浩路营业部,殷南珊愣了愣,又翻看了一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疏忽遗漏,正好韩慨打完电话走进门来,她抬头问道:“所有的客户投诉都在这儿了?” 韩慨说道:“截止今天中午为止,都在这儿了。” 殷南珊皱着眉头,似是在问韩慨,又似是在问自己:“那就奇怪了,怎么联浩路营业部一个投诉电话都没有?难道这几天促销,他们连一个大件都没卖得出去?” 韩慨笑道:“殷总,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北九里那地方,扔颗原子弹都死不了几个人,卖不出大件也不能全怪他们。” 殷南珊知他没领会自己的意思,也不解释,将投诉表放回桌上,转口问道:“你打过电话了?他们来不来?” |
“来,一会儿就到。”韩慨笑着,在沙发上坐了:“王德全和顾超都是老狐狸,咱们这档子生意,他们怎么可能不要,无非就是想趁火打个劫,逼咱们提高一下工维费用。” 两家工维队临时撂挑子的目的,殷南珊心里当然跟明镜儿似的,尤其是王德全,从去年开始,就三番两次、旁敲侧击的想要提一下价格,都被殷南珊不阴不阳的挡了回去,在殷南珊看来,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多的是,你王德全不想干,想干的人排着队的等着进来,只是没料到,王德全竟然拉上了顾超一起,赶在一年中最大的销售旺季,临阵甩袖子,倒真是有点棘手,殷南珊一边在脑子里想着对策,一边问韩慨一些公司其他的事,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外敲门。 韩慨打开门,果然是王德全和顾超两个工维队的队长,他笑着将二人让进办公室,又替他们倒了茶,然后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殷南珊待他二人坐定,开门见山的说道:“老王,老顾,你们这一手玩得好啊,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就等着看我的笑话是吗?” 王德全五十来岁,满面风霜,虽然穿得齐整,也装足了派头,但还是掩饰不住,他干苦力出身的特有气息,面对殷南珊的诘问,他早想好了应对之词,忙道:“殷总,你这是说哪里话,你借我王德全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看你的笑话呀,我实在是被下面的兄弟逼的,现在不比往年了,殷总你是知道的,就你们新华美的员工,工资还得几年变个样呢,以前三十、五十一个工,眼下给八十都未必有人肯干,我们都是吃力气饭的,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要还按照这个费用标准结算,这日子真就过不下去了。” 顾超比王德全年轻个几岁,也在旁附和着说道:“殷总,不是我们有意为难你,我们带着一帮兄弟出来干活,就图个老老实实,挣点儿本份钱,多了我们不敢要,只求殷总您大人有大量,体谅体谅咱们,把费用稍微提高一点,我们回去对兄弟们,也好有个交代。” |
殷南珊笑道:“你们想提高多少?” 顾超和王德全互望一眼,价码他们是商量好了的,故意想了一下,说道:“殷总,你看上浮百分之二十五怎么样?”二人心怀忐忑的看着殷南珊,这个价码他们添了不少的虚头,其实只要能有百分之十五的空间,也就达到他们的既定目标了。 殷南珊呵呵一笑,身子往后一仰,手里拿着一支碳素笔,笔根不停的在桌上戳着,眼睛里熠熠生光,说道:“百分之二十五,好大的胃口,你们这还叫不敢多要?实话跟你们说,我一分钱都不会上浮,我这会儿叫你们两个人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们,要么现在回去,带着你们的人好好干活,把眼前这阵子忙过去,等过了国庆节,费用的事情,咱们可以慢慢谈,要么就悉听君便,以后你们两家工维队,休想从我新华美接到一笔单子。” 王德全和顾超诉了一堆的苦衷,殷南珊不是不知情,只是他二人的手段太下作,想要借此机会要挟,逼她签订城下之盟,殷南珊是何等人,岂肯轻易就范,如果只为解燃眉之急,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这要一传出去,以后就会有人依样学样,照着葫芦画瓢,到了那时再想亡羊补牢,也为时晚矣。 王德全和顾超面面相觑,脸色都十分的难看,他们原以为殷南珊叫他们来,多少有些商讨的余地,所以做好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准备,却没想到殷南珊一点儿情面不留,把话说得如此决绝,顿时额头上就渗出汗来,王德全怔了一会儿,说道:“殷总,你这个样子,就叫我们难办了,怎么说咱们之间,也合作了好几年,谈情分都不止......” 殷南珊猛得一拍桌子,身子往前一倾,说道:“你们还知道情分?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情分吗?”她将桌上的投诉表拿在手里扬了扬,“嘭”的一声,又摁回桌上:“嘴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以为我殷南珊这么好糊弄?你们要嫌费用低,可以早点说不干,赶在这个时候出我的洋相,谈情分有你们这样做事的吗?” |
顾超见殷南珊发了火,连忙出来转圜,笑道:“不不不,殷总,你肯定是误会我们了,我们绝没有糊弄你,我们说的都是实在话,一点都不带假的......” 殷南珊看了他们俩一眼,也不待他说完,就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老李吗?我是殷南珊......嗯......嗯......我都知道了,你现在听我说,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必须限在明后两天内,把积压的单子全部处理掉......你听我说完,这次中秋、国庆期间,你那里所有产生的费用,我给你双倍......对,你没听错,就是双倍,这是我殷南珊说的话,好了,就这样。” 殷南珊放下手机,冷冷的看着眼前二人,目光里尽是嘲弄与不屑:“你们也都听到了,我早说过,这个世界没有缺了谁不行,我最后再问你们一句,干还是不干?” “不干!谁爱干谁干去!”王德全脸色铁青,断然拒绝,起身就往外走,顾超却是犹豫不决,本想再说点好话,瞅个台阶也就顺坡下驴了,但见王德全彻底翻了脸,他倒两难了,只好一边跟着王德全出门,一边回头朝殷南珊笑道:“殷总,殷总,你让我考虑一下......” 见到办公室的门关上了,殷南珊方才颓然的仰回椅背上,顿感心力憔悴,想了一会儿,她再次拿起那份投诉表,倏然起身出了门,来到隔壁的财务科,出纳小童见了殷南珊,连忙站了起来,打了声招呼:“殷总。”殷南珊冲她压压手,说道:“你把这几天各个销售点上的账目,调出来给我看看。” 在看到联浩路营业部的销售账目时,上面赫然填列着,空调X4,冰箱X1,微波炉X2,电饭煲......等等,殷南珊更为疑惑了,虽然较之其他销售网点,联浩路营业部的业绩,实在不起眼,甚至是惨不忍睹,但与殷南珊的预估,却又稍稍好了一些,可是她所为之不解的,并不在此,因为两家工维队的撂挑子,所有网点的安装维护都成了难题,投诉电话是一个接着一个,唯独联浩路营业部波澜不惊,虽说销量少是少了一点,但毕竟还有几个大件,难道这个杜慎言通了神,他销售的客户都是些不急不躁的慢郎中?连一个投诉都没有? |
殷南珊听他一说,不禁惊道:“就你们两个人?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们连从业资格证都没有,出了问题你们是要负责任的。”杜慎言还是听得不清不楚,又见陈进步在冲他招手,忙道:“殷总,那先这样啊,等一会儿忙完了,我再给你打过去。” 其实,眼下安装空调的这户人家,已经是杜慎言和陈进步亲自操作的第三家了,经过几天时间的摸索,二人俨然成了半个熟练工,虽说在美观和施工效率上,还有很大不足之处,但就目前的形势而言,算是马马虎虎能应付了。 等一切安装到位,杜慎言仔细检查了一遍外机和管线,确定没有差池,即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这户人家是个老两口,儿子媳妇都在外地工作,每年春节才能回家一趟,趁着这次两节的优惠活动,老两口便商量着把小两口的房间里,也装一台空调,见杜慎言和陈进步拾掇完了,浑身上下都是一层灰,女主人忙让他们俩到院子里的水池上洗一洗,又拿来了两瓶刚买的冰红茶,给他们解渴,笑道:“哎呀,真看不出来,你们俩倒是挺能耐的。” 陈进步是本乡本土人,跟女主人早就唠开了,笑道:“六婶,你看不出来吧,我告诉你,他可是我们营业部的经理。”六婶一抿嘴,笑道:“真的假的,你们营业部经理,都亲自上门安装空调?那可真是新鲜事了,经理不都是指派人的吗?” 杜慎言洗完了手,掸了掸衣服,憨笑道:“我这个经理是挂羊头卖狗肉,不作数的。”他灌了一口冰红茶,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又笑:“六婶,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要是碰到什么情况,或者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好。” 六婶将名片拿在手里,端着老花镜离得远远的看了看,笑道:“杜经理,好好好,以后有事就找你了。”陈进步凑到她的身旁,笑道:“六婶,要是空调用的好,你得帮着咱们宣传宣传。”六婶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那是一定的,哎,皮猴子,你爸你妈就不打算回麋林啦?这都好几年没见过我的老姐姐了。”陈进步笑道:“看着像,他们在东北呆惯了,我妹妹也在那边,估计是不打算回来了。” |
第五十章:买路费夫妻生疑窦 陈进步虽然现在看着五短身材,憨厚壮实,小时候却生得精干瘦小,所以认识他的人,都记得他有个外号叫“皮猴子”,陈进步的父母当年都是知青,一起插队去了黑龙江,既去之则安之,二人干脆在黑龙江扎下根,成家立业,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就是陈进步了,前些年陈进步的外公、外婆在同一年去世,身后留下了一套房产,因为二老只有陈进步母亲一个女儿,所以一家人便商量着,让陈进步回来麋林,继承这套房产,又在老家亲戚的协助下,在隔壁村找了个媳妇结了婚。 从六婶家出来,陈进步蹬着电动三轮车,载着杜慎言和一堆的家伙什儿,往大路口的促销点赶,今天轮到潘怡馨帮着他们俩守摊,眼见日头落了西,该到收摊的时候了,陈进步便加了把劲,将车把手拧到了底,颠颠簸簸出了村口,抬眼就见到他们那个促销点上,竟是簇满了人,陈进步用手一指,喜道:“杜哥,看见没有,咱们这档子生意越来越好了。” 杜慎言坐在后头,朝他的屁股一拍,说道:“好个屁啊,快快快,城管来了。” 陈进步再仔细一瞧,果见那群人中,掺杂了几个穿制服的身影,也不禁吓了一跳,二人待至近前,隔着里三层外三层,就听到潘怡馨带着哭腔说道:“我们这是正规经营,又不是无证无照的小商小贩,你们凭什么没收我们的东西?”接着便听一人说道:“你们没有申请报备经营活动许可,那就是违反了规定,按照管理条例,我们当然可以没收相关经营设施,你这个女孩子不要蛮不讲理。” 杜慎言和陈进步跳下三轮,急急的挤了进去,潘怡馨一见到他们俩,眼泪都快出来了,跺着脚的对杜慎言说道:“杜经理,城管说我们没申请什么许可,就要没收我们的东西。”潘怡馨生得娇小玲珑,说起话来莺声莺气,本就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这会儿着了急,眼眶红红的,更显得楚楚动人,围观的一群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有打抱不平的:“什么鸟城管,正事不会做,就知道欺负弱小,马庄那几个厂子天天排污水,你们怎么不去管管?”也有和事佬,在一旁劝解的:“哎呀,芝麻绿豆大点的事,也别没收了,不就是摆个摊吗,又没碍着谁,明天不摆就是了。” |
一个高个子城管转过身来,脸上还架了一副墨镜,瞧他的样子应该是个领导,他看了一眼杜慎言,又看了看陈进步,杜慎言尚自忐忑,心里想着怎么应付,不料高个子城管指着陈进步,忽的笑道:“皮猴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进步见他叫出自己的外号,先是愣了愣,等到高个子把墨镜摘下,他立时认了出来,笑道:“哟,国兴表哥啊,你......你现在到城管工作啦?”陈进步母亲的娘家人姓窦,窦老爷子在家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这位高个子城管,正是陈进步姥爷的哥哥家的长孙,名叫窦国兴,陈进步知道他早前是在村委会里头做事,却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改了行,当起了城管来。 窦国兴捏着墨镜的手,指了指促销摊位,笑道:“皮猴子,这是你们搞的?”见着了自家人,陈进步顿时把心放了下来,笑道:“这不是中秋节和国庆节嘛,公司搞点优惠促销活动,我们端的这碗饭,不干不行呀。” 窦国兴不再与他寒暄,略一沉吟,对杜慎言说道:“杜经理,你是这儿的负责人?” 杜慎言忙道:“是的,是的,不好意思啊,我们没想到搞促销要先申请。”说着,他掏出烟来,窦国兴瞧了一眼他手里的红塔山,一摆手说道:“谢谢,不用。”他背着手低头想了想,又道:“那这样吧,你们既然不了解规章制度,我也不好说什么了,不知者不罪嘛,杜经理,你把手续补一下,按照我们的规定,你们这种临时性经营场所,每天要缴纳二十块钱的场地管理费,你们自己算一下,预计要搞多长时间的促销活动,连前面的一起加上去,一共需要多少钱,缴纳一下就可以了。” 杜慎言见他又是和陈进步认亲戚,又是让自己交钱,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窦国兴打量着他,笑道:“怎么,你们不会连一二百块钱,都不肯缴纳吧?”杜慎言还没搭话,旁边另一个城管人员,帮腔笑道:“你们新华美也是个大公司,连这点钱都要省吗?咱们窦队长不但不罚你们的款,还让你们补办手续,已经很通情达理了。” |
@闲的蛋蛋疼2016 2017-03-25 07:28:22 写的真好,顶顶顶楼主,加油加油 ----------------------------- 谢谢捧场!如果嫌慢,可以移步天涯文学http://book.tianya.cn/book/85644.aspx 目前更至八十章,本书预计两百二十到五十章,共计100W字左右。 |
杜慎言这才醒悟过来,他也知道窦国兴这是看在陈进步的面子上,已经做了不少让步,连忙笑道:“不会,不会,该缴纳的钱,我们一定会交的。”窦国兴冲同事一努嘴,即有人上前开了一张两百块的收据,递到杜慎言的手里,窦国兴笑道:“那先交两百块吧,等你们活动一结束,咱们再多贴少补。” 一手缴钱一手拿收据,杜慎言看着收据上龙飞凤舞的几行草字,还有一个鲜红的公章,心里苦笑不已,窦国兴见没什么事了,拍了拍陈进步的肩膀,笑道:“皮猴子,没事多去我家喝喝酒,我先走了啊!”说完,带着四五个同事扬长而去,陈进步看着表哥等人的背影,犯起了嘀咕,将杜慎言手里的收据拿过去看,问道:“杜经理,这钱咱们能报销吗?” 潘怡馨瞧得一肚子的气,在旁说道:“报个屁,陈进步,你这什么表哥啊,都知道是自己家人了,还这么较真,不收钱不行啊?”杜慎言笑道:“人家也是秉公办事,怪不得的,这叫破财消灾,从明天开始,咱们搞促销就可以大鸣大放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已是灰黑了下来,即朝围观众人团团一揖:“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了。”众人这才渐渐散去。 杜慎言让潘怡馨先行下班,自己和陈进步拾掇了桌椅板凳、广告展板等等,一股脑的全都装上了电动三轮,陈进步见他无端端的花了两百块,觉得没能够帮上忙,有点过意不去,便笑道:“杜哥,一会儿我去买两个小菜,咱们晚上就在我家喝个酒,怎么样?” 杜慎言却因这几天连着促销,营业部的生意多少有了点起色,心情颇佳,又想着陈进步帮着自己送货安装,忙前忙后,也累的不轻,点头笑道:“酒菜我来买,只是到你家喝酒,你别收我场地管理费就成。”陈进步哈哈大笑。 自从那日杜慎言在营业部里开完会,又经过一天的踩点,最后确定了两个促销点,一个是在响铃镇中心集贸市场的大门口,另一个则是镇子东头的路口,后来经过实践证明,集贸市场虽然人流量稍大,但摆放场地有限,而且周围环境乱哄哄的,实际效果并不好,镇子东头的路口,看似行人稀落,却有足够空间让他们腾挪,这里又是响铃镇通往东边大片村庄的必由之路,摊位一经摆放下来,来此询问情由的准客户,倒未见得比镇中心少了太多。 |
杜慎言尽管在派出所干了十年之久,其间也甚是辛苦,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循章办事,而且是能办就办,不能办就不办,并无需太多纠结,更谈不上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去揣摩权衡利弊得失,如果说在派出所的杜慎言,思维是处于休止状态的,只知道每日顺着眼前的一条路,盲目的走下去,那么现如今的他,就不得不抖擞精神,将每一个脑细胞开动起来,重新调整姿态,准备迎接那些已知的和未知的挑战。 这条路并不好走,经商既是一件极简单的事,又是一件极困难的事,说它简单是因为买卖人人会做,只要懂得基本的加减乘除、低买高卖,就可以加入到这个市场来,说它困难也是因为买卖人人会做,天下从商者数以亿计,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人人都想把对方的钱揣到自己口袋里,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就注定了能踏过尸山血海者屈指可数。 当然,此时的杜慎言还远未想到这些,他只是隐隐感到担心,仅仅几日的促销,他就发现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而他已过而立之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还有多少资本和时间去学习,《重头再来》的歌曲再激情,再豪迈,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与冷漠,不过,人都是逼出来,除了硬着头皮、蒙起眼睛往前闯,杜慎言别无选择也无路可退。 陈进步的家,在响四庄的中间部位,这是一幢二层小楼,正是他姥姥、姥爷留下来的,陈进步结婚时,将整幢小楼翻新了一遍,所以看起来并不显得特别的破旧,二人在村口的卤菜店,买了几十元的下酒菜,又拎了两瓶洋河大曲,回到家中时,陈进步楼上楼下的叫了几声,见无人应答,才知道妻子吕蕴彤不在,便招呼杜慎言在楼下的厅中坐了,自己去厨房取来了碗筷和碟子,刚把下酒菜分别盛放好,就听到院子里的大门响了。 杜慎言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走了进来,料是陈进步的妻子,其时已是初秋,天气虽不至于寒冷,但远远算不上炎热,那妇人却穿得甚是单薄,尤其是一条包臀小短裙,只堪堪遮至大腿根下方几寸处的地方,端的是热力四射。 |
陈进步指着杜慎言,对妻子笑道:“蕴彤,这是我们营业部的杜经理,刚买了点酒菜,正好你就回来了。”吕蕴彤朝杜慎言笑着一点头,抬脚就上了楼,陈进步见她一副急匆匆的样子,站在楼梯口仰头问道:“你干啥呢,赶紧一起吃饭吧。” “我不在家吃了,你们慢慢聊。”吕蕴彤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我一会儿还得出去有点事,晚上回来要晚点了。” “有事?你又有什么事?”陈进步很是不快,说道:“你这天天晚上都出去有事,国家 也没你这么忙的!”等了一会儿,见妻子不答话,陈进步蹭蹭几步上了楼,推开卧室的房门,吕蕴彤正坐在梳妆台前补着妆,陈进步走近了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能说给我听听吗?我就不明白了,你在工厂上班,夜生活怎么这么丰富的?” 吕蕴彤斜了他一眼,继续补着妆,说道:“我约了几个姐妹去打牌,怎么了?你还以为我出去偷人呀?”陈进步冷冷一笑,在床边上坐了:“又是和佘丽敏她们几个?你说你打牌就打牌吧,犯得着把这脸上涂得跟猴屁股似的吗?” 吕蕴彤听着心里不爽快了,将眉笔往梳妆台上一扔,说道:“陈进步,你怎么说话呢,我这叫猴屁股,你那叫什么?黑煤灰啊?去去去,下楼陪你的经理去,别跟我这儿瞎扯淡,哎,我警告你啊,吃完了给我收拾干净了,我要是回来,再见到屋里一塌糊涂,下个礼拜别想上我的床。” 陈进步想了想,忽又问道:“你们在哪儿打牌?” 吕蕴彤微微一愣,说道:“你还有完没完?你管得着这些事吗?” 陈进步笑道:“问问也不行吗?” 吕蕴彤没好气的说道:“在我们厂的一个姐妹家里,你又不认识人家。”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猛的侧过身子,对陈进步说道:“陈进步,你这问东问西的,是不是真的怀疑我在外头偷了人呀,我可告诉你陈进步,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东西,我为了这个家,在厂里头累死累活的,下班回来就想打个牌消遣一下,还被你这么样的膈应人,你要是真有本事挣到大钱,我还用得着上班吗,我可以天天在家里侍候你,也省得你这整天疑神疑鬼的,问题你有那个本事吗?你有那个本事吗?”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在陈进步的脸上戳着。 |
第五十一章:叙同僚闲篇响铃镇 一提起钱,陈进步就没了脾气,他被妻子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怏怏的坐了一会儿,想起杜慎言还在楼下,便朝妻子扔下一句:“那你别玩得太晚了。”就起身下了楼,杜慎言虽然不想探听别人夫妻的私生活,可这楼板的隔音效果实在不好,陈进步和吕蕴彤的对话,每一句都清清楚楚传进他的耳中,见到陈进步下来了,他忙自斟自饮喝了一口酒,装作什么都不知情,陈进步讪讪笑了笑,在杜慎言对面坐了,吃了一口菜,笑道:“杜哥,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婆娘就是不懂事,知道有客人来了,还非得出门打牌,算了,算了,不管她了,咱们吃咱们的。” 虽然杜慎言与陈进步相识不算久,但整间营业部,就只有他们两个男人,所以自然而然走得比较近,今天是他二人第一次在一处喝酒,平时聊不到的一些话题,也渐渐地唠开了,说起营业部的其他三位女同事,陈进步便趁着酒话,挑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杜慎言。 范诗洁和潘怡馨刚从学校毕业没两年,原先在白河区彩凤路旗舰店做过一段时间,这些杜慎言都知道,但杜慎言不知道的是,她们两个之所以离开彩凤路旗舰店,是因为彩凤路旗舰店的经理阮仕平,想要潜规则范诗洁,却遭到了范诗洁的强烈反抗,直接跑到殷南珊那里告了阮仕平的状,殷南珊一怒之下撤了阮仕平的经理职务,但是考虑到门店经营的稳定性,还是让阮仕平以第一组长的身份,代理经理职能,范诗洁由于害怕打击报复,便提出调离彩凤路旗舰店,而潘怡馨和范诗洁本就是高中同学,关系一直非常好,范诗洁要走,她也就不留在那里了,二人这才双双到了联浩路营业部来。 至于谢春芳的过往,陈进步说着便叹起气来:“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你别看她说什么不愁吃,不愁穿,其实咱们几个人中间,就数她的命最苦了,我听说她男人原来是跑运输的,家境还算不错,也就是去年的事,她男人出了车祸,车子毁了,人也残了,因为是喝了酒后开得车,所以保险公司不肯全额理赔,只是象征性的给了点钱,她为什么要到咱们联浩路营业部来,就是能离家近点,好回去照顾她的男人和孩子。” 杜慎言听得心下黯然,他没有想到,谢春芳那样一个爱打扮的女人,生活竟如此惨淡,倒是一句也没听她提过,想着问道:“她的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陈进步呵呵笑道:“北九里地方虽然大,可人就这么多,就说咱们这个响铃镇吧,几乎每家每户都能通上点关系,谁还不知道谁呀?” 杜慎言摇了摇头,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太没水准了,于是自失的一笑,便换了个话题,问道:“说起你们这个响铃镇,名字也怪啊,有没有什么来头?” 陈进步和他碰了一下杯,笑道:“关于响铃镇这个名字,说来可就话长了。” |
据祖辈口口相传,响铃镇原先并不存在,而在高岭古城的北门外,却有一个叫做太极镇的地方,说是明末清初,清兵在高岭屠城,斩首数万,鸡犬不留,尽皆抛尸北九里,也正是从那时起,北九里才成了人间地狱,后来不知道又过去多少个年头,有一个自称是张三丰嫡传弟子的游方道人,偶然经过此地,见北九里怨气冲天,孤魂野鬼不计其数,导致四方人畜不生,便有意为之化解,造福一方百姓,道人禀明了当地县衙,县老爷倒是个有作为的官,于是,在官府的支持下,各方出人出力,按五行八卦、太极紫薇斗数之理,选择在城河北岸靠西侧处,建了一座镇子,故取名太极镇,用以压制安抚北九里的千万亡魂。 话说一转眼的工夫,就到了清末民国年间,太极镇上出了一户姓薛的人家,是当地有名有望的大地主,太极镇周边的田地,有一小半都是他家的财产,虽然富甲一方,薛家老爷子薛唯荣却不是为富不仁,欺男霸女之辈,相反而乐善好施,善名远播,乡民们说起这位薛老爷子,无不争相夸赞,都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好人。 但是,尽管薛唯荣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可就有一样心病,让他久久不能释怀,薛家三代单传,到了他这一辈,除了正妻陶氏,更娶了三房姨太太,本指着能多开枝多散叶,却不曾想,四位妻妾竟连生了三个丫头,眼见薛唯荣快到花甲之年,膝下还是没能有一个传宗接代的男丁,就是这件事,直把薛唯荣和夫人陶氏愁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寝。 忽然有一天,听家里的下人说,街上来了个算命的瞎子,据说铁齿铜牙,能断人生死、富贵、姻缘,且无一不灵验,薛老爷子和夫人陶氏赶紧派下人将瞎子请了回来,许以重金,希望这位半仙能帮着老爷算一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生出个儿子来,谁知那瞎子掐指一算,连连摇头,只是不住的叹气,陶氏以为他是在装腔作势,想多讨一些酬金,便道:“先生,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要多少谢仪都不成问题。” |
瞎子坐着一摆手,说道:“太太,我张瞎子不为贪财而来,我替人断命算卦,穷则分文不取,富则听其赏用,只是老爷这个命数该当无子,此乃天意,非人力可以强求。” 薛唯荣一听这话,便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捶胸顿足的哭道:“老天爷啊,我薛家积善积德一辈子,你怎么就不睁眼看看,难道我薛家的香火,要断送在我的手里吗?你让我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薛家的列祖列宗啊?” 陶氏也是泪眼婆娑,一边拿着手绢拭泪,一边不甘心的又问:“先生,果真没有一点儿法子了吗?要不你再仔细想一想,只要你能想出个法子来,替咱家老爷改作改作,不管要花多少的钱,咱们都是肯的。” 张瞎子沉吟不语,右手五根手指头拈来拈去,过了一盏茶地工夫,方才叹道:“老爷,太太,这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我不替你改命,只是这一改,伤及天理,祸患无穷啊,说句不知高低深浅的话,我......我是担心你全家老小,上上下下,无一人能够逃脱过去呀。” 薛老爷子和陶氏听闻此言,大惊失色,陶氏忙问:“老先生,此话怎讲?” 张瞎子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人命在天不在人,世间万事皆有定数,改命即是逆天行事,会遭天谴的,从老爷的命数看,无子有女,福泽绵绵,若有一子,必是讨债的孽鬼,要命的阎罗,你薛家一门,恐必有大难临头,张瞎子言尽于此,还请老爷、太太斟酌。” 薛唯荣和陶氏见他言之凿凿,倒不似虚言恫吓,以自抬身价,不禁面面相觑,一时竟都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张瞎子颤巍着起了身,经人扶着,朝薛老爷和陶氏作了一揖,说道:“张瞎子道薄行浅,不能为老爷,太太排忧解难,也不敢讨要酬劳,在下这就去了。” 陶氏宅心仁厚,虽是空欢喜一场,还是叫人取了三块大洋,送到张瞎子的手里,张瞎子推辞不过,这才千恩万谢的出了门。 |
就在这天夜里,薛唯荣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两代长辈围坐在家中的厅堂里,一齐指责他的不是,说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能接续薛家的根骨血脉,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他就是薛家的罪人,薛老爷子趴在地上,伏首痛哭,连连答应四位尊长,发誓毋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定要为薛家生出儿子来。 一场梦醒,薛老爷子惊坐在床上,口中喃喃自语,神情恍惚,竟似被魇住了,把身边酣睡的四姨太吓得尖叫起来,陶氏闻声进房,询问一番过后,心中也自惊疑不定,薛唯荣披了衣服,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终于下定了决心,对陶氏说道:“你明天亲自去一趟,把那个张瞎子再请来家中,只要他能帮我生出儿子,天塌下来也顾不得了。” 次日一早,陶氏亲自请来了张瞎子,将夜里头的事情说了,见他还要劝阻,薛唯荣连忙拦住了他,躬身作揖道:“老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不用再劝,我意已决,但求先生成全我的一片孝心,将来我薛家如有何不测,与先生断无干系!” 张瞎子空洞的眸子竟睁了睁,良久长叹一声,摇头说了句:“哎,罢了,罢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在张瞎子的一应操持下,先在薛家做了三日三夜的道场,后又托人去东南方向,寻找八字相符的适龄女子,张瞎子特地嘱咐,此女子须为独女,且家中要是母亡父存,门朝西南,前有大河流过者为佳,陶氏在一旁听了进去,心中暗道,按照此等要求,虽算不得十分苛刻,但这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未必就能寻得着,要是耽搁个几年下去,等到这第五房姨太太进了门,老爷的身子骨怕也是吃不消了。 张瞎子看出她的疑虑,说道:“太太,我说过世间万事皆有定数,寻得着那就是寻得着,寻不着我也再没有办法可想了,或许就应了天意吧。” 就在薛家人苦苦等待消息之际,竟没出半个月,派出去的人就送来了回信,寻到的这户人家情形,居然和张瞎子所嘱之事,全然吻合,分毫不差,听到这个回信,不仅薛老爷子和陶氏惊喜交加,就连张瞎子也颇感意外,惊愕之余,暗暗叹道,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啊! |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又过了一个多月,薛老爷子用两百块大洋,换回了自己的第五房五姨太包氏,将人纳过门的那天,张瞎子虽然目不能见,但还是隐隐听到了新娘子的嘤嘤啜泣,虽有不忍但已成骑虎之势,匆匆喝几杯酒,便道谢辞去。 说来也怪,不知是薛唯荣老当益壮,雄风尚在,还是这位包氏果真是个带子的命,过门没多久,她就身怀了六甲,陶氏忙请镇上的数位郎中来看过几遍,都说应当是个男丁,这下可把薛唯荣和陶氏乐坏了,二人又想起张瞎子的恩德,连忙着人给他送去二十块大洋,可此时的张瞎子已经离开了太极镇,云游四方去了。 冬去春来,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这日包氏忽感腹痛不止,陶氏是个过来人,早掐着日子算准了,知道她即要临盆,急忙叫来稳婆入了内房,丫鬟们打水的打水,烧火的烧火,陶氏领着其他几位姨太太,也跟着忙得不可开交,薛唯荣则站在院子里,一会儿坐着,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又来回的走两步,又是兴奋又是焦急。 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从内房传了出来,这哭声不但嘹亮,而且隐有金属撞击之音,竟将廊下的风铃,也带的“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陶氏看得仔细了,急冲冲的从房内走出来报喜,满脸堆笑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公子,是个公子啊!” 薛唯荣激动的老泪横流,仰天大笑道:“我有儿子啦!我终于有了儿子啦!” 薛唯荣以近花甲之年,幸得了这一子,便如心头之肉,不敢有丝毫的闪失,待到孩子满月的汤饼会上,他又想起那日廊下风铃的响动,似乎冥冥之中,上天对他有所暗示,都说贱名好养活,便给这孩子取名为“薛响铃”,既不显贵气娇嫩,还不落了俗套。 时光荏苒,薛响铃真是人如其名,正像他出生时的那声啼哭一样,渐渐长大的薛响铃,说起话来铿锵有力,走起路来铮铮不凡,且天资聪颖,才智过人,不到六岁即能熟读诗文,十岁上已是吟赋作对,小有才名,方圆十数里内的私塾先生,都自认不能再为其师,这便有人劝薛老爷子和陶氏,不如将薛响铃送到麋林城里的新式学堂去,薛唯荣和陶氏深知其理,却不免担心,当年张瞎子的断言,随着薛响铃的长大,无时无刻不在他们心里缠绕着,孩子在自己跟前,多少还能放下些心来,这要离家远去,唯恐横生事端。 |
第五十二章:痛失双亲铤而走险 就在这时,薛响铃的生母包氏说话了,虽然当年张瞎子断言之时,她并不在场,但这些年来,从旁人的嘴里,也听了个十有七八,她劝老爷、太太不必太过顾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张瞎子的话当真灵验,就算将薛响铃留在家中,也未必能够消弥祸端,如果张瞎子是信口胡诌,那这样做,岂不是更没了道理。 包氏的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薛老爷子和陶氏也觉得,再将薛响铃留在自己身边,耽误了学业不说,还失了见识,左右权衡之下,最后还是陶氏说,由包氏再带上两个丫鬟,跟着薛响铃一齐去到麋林城里,再在学堂附近买所大宅子,就近儿照应着,等到了农闲的时候,她和薛老爷子说不定也会搬过去住几天,陶氏如此这般拿了主意,薛唯荣随即跟着点了头,众人自然再无异议,待到第二年春夏之交,薛响铃已到了十二岁上了,即告别了父亲和主母随着包氏去了。 一九二七年的中国,正值多事之秋,先有国民政府迁都武汉,以及上海工人武装暴动,接着便是蒋介石发动了震惊中外的“四一二政变”,随后另立南京国民政府,与武汉政府分庭抗礼,六月,日本出兵青岛,汪精卫武汉政府也加入了反共浪潮,直至八月一日,彻底看清国民党反动本质的中国共产党,终于亲自领导武装起义,在江西南昌打响了第一枪,再加上九月的秋收起义,十二月的广州起义,使得中华民族的历史,随之揭开了新的篇章。 但是,这所有发生的重大事件,在刚刚离开家乡来到麋林,仅仅十二岁的薛响铃看来,都不如麋林日新学堂让他感到新鲜和惊奇,日新学堂是由日本人江口雄男出资创办的,在这所学堂里,薛响铃不用再读四书五经,也不用再念之乎者也,除去少量的国文课程,更多的是日文、算术、常识和艺术等等,这便如在薛响铃的面前,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窗户,他如饥似渴,孜孜不倦,贪婪的吸收所能吸收到的一切。 |
江口雄男是位慈悲的长者,他既是校长,又是孩子们的老师,薛响铃常常感到很好奇,比起那些蓝眼睛、高鼻梁的外国人,他这个外国人,为什么会是黑眼睛、黑头发呢,特别是当江口雄男穿着一身青布长袍,飘着三绺长髯时,更与自己的父亲没什么两样了,江口雄男也非常喜欢薛响铃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总时不时的从口袋里变出一些糖果来,橘子味的、芒果味的、荔枝味的,还有那一直甜到心里,黑糊糊的巧克力,再有空时,他就将薛响铃抱坐在自己的腿上,给他讲一些前所未闻的故事,中国的、日本的、欧洲的,听得薛响铃心潮澎湃,神游往之。 又是一年秋风瑟瑟,薛响铃和母亲包氏,已经在麋林城度过了三个年头,薛唯荣去年来麋林住过一段日子,回到太极镇就染上了风寒,痊愈后却越发的显老了,因为受到国内乱成一团糟的局势影响,江口雄男决定在年底关闭日新学堂,同时,他希望薛响铃能跟随自己,去到日本留学,薛响铃虽然愿意,但他也知道,他要远赴日本留学,父亲和大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只好婉言谢绝,恰在这时,薛家却发生了一场惊天变故。 薛唯荣这日精神陡好,便与陶氏商量着,再去城里看望儿子和包氏,而陶氏因收租的事情转不开身,薛唯荣索性自己一人轻装简行,也不带随从,径直到了城中的宅邸,薛唯荣上学不在家中,楼下就只有两个丫鬟在,突然见到薛唯荣,两个丫鬟竟惊得面如土色,以往老爷、太太来这儿,都是得有人提前打点侍候好,像今天这样,什么信儿都没有,老爷一个人就这么登了门,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薛唯荣见了她们俩慌里慌张的神色,倒没太在意,只轻轻地笑着问了句:“五奶奶呢?” |
一个丫鬟还算机灵,抬脚就要往楼上走,张嘴刚叫了声“五奶奶......”就被薛唯荣拦住了,他冲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想给包氏一个惊喜,自己蹑着手脚上了楼梯,刚走到二楼卧室门前,就听到里头有人说话,一听便知是包氏的声音:“......下头人在叫呢......”薛唯荣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是在与谁说话,随即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哎呀,叫就由她们叫吧,想必是快到点接薛响铃了,咱们抓紧点时间就是了。” 随着包氏喘息声起,门外的薛唯荣已经明白了一切,他的脸顿时涨成了紫色,一脚踹开房门,只见床上赤身裸体的一男一女,正在行那苟且之事,男的他不认识,女的不是包氏还能是谁?薛唯荣只觉一阵昏眩,踉踉跄跄的扶着墙,用手指着二人,喝道:“光天化日,你们这对无耻至极的狗男女......”说着,他顺手抄起门边桌上的一只青花瓷瓶,就朝那男人砸了过去,男人倒是反应极快,倏忽闪过,“哐啷”一声,花瓶在床头摔成碎片,包氏吓得浑身僵住了,只是下意识的拿起床单裹住自己的身体,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翻身下了床,一只手拿起枕头遮住下体,一只手从自己衣衫中掏出一把驳壳手枪,指着薛唯荣叫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薛唯荣见他拿枪威胁自己,更是恼怒到极致,一边朝男人走去,一边骂道:“奸夫淫妇,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我还怕你开枪不成?你开枪啊,朝这儿开......”话音未落,男人手中的枪声响了,薛唯荣胸前殷红一片,包氏抱着头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 薛唯荣死了,男人进了监狱,而犹如失了魂落了魄的包氏,则跪在薛唯荣的灵前,哭都哭不出来了,面对着陶氏和薛家其他人众,包氏终于坦白了一切。 |
原来与她私通的那个男人名叫罗康,包氏和罗康打小青梅竹马,渐渐懂了人事后,二人便以天为媒,私订了终身,包父是个极势利的人,自然瞧不上罗康这个穷小子,所以,听到薛唯荣想纳包氏为妾,包父立刻允了,只苦了罗康和包氏这对痴心人儿,棒打鸳鸯散,罗康闻之心灰意冷,遂决意投身军旅,先去了段祺瑞的部队,后改投国民政府,因其作战勇敢,屡次得到提拔,北伐战争结束后,他已成了蒋介石麾下某营部副官。 三年前,包氏和薛响铃来麋林定居,罗康所属部队,正好移防麋林城,衣锦还乡的他,本无意再寻包氏,也是事有凑巧,二人在街头偶然碰了面,这才旧情复炽,一发不可收拾,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躲躲闪闪,不敢在家中胡来,后来买通了丫鬟,更加肆无忌惮,包氏不是没有想过和罗康私奔,但总是舍不下薛响铃,又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他们的私情迟早会东窗事发,却对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难舍难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当事情败露的那一刻来临,竟然是以薛唯荣的生命作为代价。 除了陶氏和薛响铃,以及薛响铃的大姐薛佳卉,薛家上下几乎所有人,都要将包氏按祖宗家法处死,以告慰薛唯荣在天之灵,薛响铃虽然不十分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但要处死包氏,这是他绝对不能答应的,薛响铃扑在母亲身上,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旁人说道:“谁要杀我妈妈,就先杀了我。”语气肯定而坚决。 陶氏思虑良久,终于说道:“你离开这个家吧,走吧,走得远远的,无论你到哪里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可是包氏哪里都没有去,而是自己割了腕,被人发现的时候,她面目安详,仿佛没有一点痛苦,除了失了血色,跟平日熟睡时一般无二,但陶氏还是没敢让哭得死去活来的薛响铃亲眼看见,直到封了棺,才叫薛响铃跪着磕头,这时候几位姨奶奶中有人说话了:“这个贱胚子,死到哪里不好,还要死在咱们薛家,要我说呀,用张席子卷一卷,扔到北九里就好了。”二姐三姐也跟着帮腔:“就是啊,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害死了咱们家老爷,她早就不是薛家的人了,没把她拉去喂狗就算对得起她了。” |
薛响铃泣不成声,只当没有听见,陶氏心里却是千难万难,按说包氏与外人通奸,无论如何处置都不过分,但她不得不考虑到薛响铃的感受,毕竟薛唯荣不在了,以后这个家里,他才是唯一的主心骨,薛佳卉是陶氏所生,她见母亲拿捏不定,便走出来说道:“五娘是犯了规矩,但她已经知道错了,自个儿跟着老爷去了,看在她为咱们薛家留了根的份上,人死如灯灭,你们就积点德吧,妈,我看就算了,还是让她葬在咱们家的祖坟里头,她再有一万个不是,不还是响铃的娘吗?” 陶氏点点头,抚着薛响铃的头,说道:“响铃啊,你也别哭了,以后你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了,你要好好的,把咱们薛家撑起来,大娘和你几位姐姐,都看着你呢。”她这样一说,便是允了薛佳卉的话,其他众人再有意见,也只好闭上了嘴。 但是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短短几日内,薛响铃就先失父后失母,虽然还有陶氏等一大家子人在,他已经悲恸的不能自己,他将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到了罗康身上,过了半年多后,听说罗康在其长官的庇护下,因误杀罪名成立被降了职,这样一个害死自己父亲母亲的人,居然能毫发无损的逍遥法外,薛响铃更加出离的愤怒了。 此时的日新学堂已经正式关闭了,薛响铃随着家人回到了太极镇,经过一个多月的跟踪和谋划,就在上元节的晚上,他背着家里人,悄悄的来到麋林城,眼瞅着罗康带着几个弟兄,从酒楼里吃饱喝足走了出来,趁着街面上人群拥挤,薛响铃拔出匕首就冲了上去,也不知是他过于激动,还是经验不足,他这一刀竟然没有扎中罗康的要害,而是刺进了罗康的右侧腋下,饶是如此,罗康也被刺得痛入骨髓,他身边的几个弟兄见状立刻拔枪,这就要将薛响铃毙于当场,罗康却已看清了薛响铃的脸,他忍住剧痛拦住了众人,要将薛响铃放回去,薛响铃并不领情,恶狠狠的说道:“你今天放了我,不要后悔,我总有一天还是要杀了你。” 罗康惨然一笑:“行啊,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我随时恭候。” |
薛响铃连夜回到家中,什么都没有说,陶氏等人自然也一无所知,只是在夜里,薛响铃哭得比母亲死得那日还要伤心,他恨自己的无能,那么好的机会,他都没能杀了罗康,反而打草惊蛇,以后再要找机会下手,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薛佳卉是个有心人,她见弟弟回来的时候慌慌张张,像是有什么事情,怕被人知道了,等到众人都入了睡,她才摸进薛响铃的房内,果然听到弟弟躲在被子里,偷偷的痛哭流泪,她将薛响铃叫了起来,问明了情由,便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真有这个志气,姐姐可以指给你一条明路。” 薛响铃抓住姐姐的手,颤声问道:“姐,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薛佳卉走到窗口看了看外头,确定无人又走了回来,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怕不怕死,你要不怕死,姐姐就可以告诉你。”薛响铃无比肯定的点着头:“姐,只要能杀了罗康那个王八蛋,我什么都不怕!”薛佳卉摸了摸弟弟的脸,在淡淡的月光下,薛响铃的一双眼睛清澈而坚毅,她笑了笑,说道:“我的好弟弟,实话告诉你,姐姐就要离开这个家了,姐姐要去参加红军,就是共产党毛 的队伍,你不是要报仇吗?你要愿意跟着姐姐一起走,参加了工农红军,不但能为你自己报仇雪恨,还能为全天下的老百姓求翻身得解放。” 薛响铃惊得呆住了,红军队伍他是知道的,政府天天都宣传剿匪,不就是剿得他们吗?而且江口雄男也说红军不是好人,到处烧杀抢掠,听说他们饿了没有粮食吃,就把人家的小孩抓来煮了,这样的队伍,也能救全天下的老百姓?可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罗康是国民党的人,共产党就是和国民党对着干的,姐姐说得有道理啊,要想杀罗康,加入共产党的队伍不是正如自己所愿吗?罗康有枪他才能那么张狂,我今天要是也有一把枪,还能杀他不死吗?想到这儿,薛响铃已经全然不顾红军到底是好是坏了,他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报仇! |
第五十三章:重归故里内应外合 来年初春的一天清晨,陶氏手里拿着一张信笺,呆呆的坐在厅堂中,薛佳卉走了,连薛响铃也一起带走了,这一年下来,整个薛家天翻地覆,死的死,散的散,望着院中那棵枝叶凋零的桂花树,她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默默的闭上眼睛,喃喃的说道:“都走吧,都走了吧,就留下我一个老太婆,守着这个家好了,哎——”这一声叹息,薄薄一张信笺,从陶氏指间飘然滑落,又被过堂风卷起,打着旋儿蜷缩在了墙角里。 少年此去成一别,山重水阻莫等闲; 皑皑雪岭掩铮骨,青青草泊碧云天; 千锤百炼望乡处,忠义孝悌古不全; 今以残躯捐国难,但使中华换人间。 暮去朝来,花开花谢,一九三七年,卢沟桥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在民族大义的旗帜下,国共两党再次合作,但全国的形势,实已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华北、华中、华东以及华南的大部分地区,全都沦陷在日军的铁蹄之下,麋林和太极镇也未能幸免于难。 转眼到了三八年的夏天,一日黄昏,形如枯槁、白发苍苍的陶氏昏坐在院中的树荫下,除了吵闹不休的蝉鸣声,四下里死寂沉沉,就连院墙外的街面上,往日的繁华喧嚣,都已如烟消云散,突然一阵急促的门环声响起,陶氏眼都没睁,有气无力的问道:“是谁呀?” 门外有人说道:“大娘,是大娘吗?我呀,响铃!” 二姨太正从房里出来,听了这一句话,顿时惊得呆立当场,陶氏蹭得一下,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二姨太一眼,颤抖着声音问道:“是......是响......响铃吗?” “是我,大娘,我是响铃,我回来了。”那人的声音虽然浑厚了许多,但朝思暮想的陶氏,还是即刻辨认了出来,她激动不已,连连冲着二姨太点头,说道:“是......是响铃,是他的声音,我不会听错,快,快,快去开门!” |
薛响铃终于回来了,当初的青葱少年已经长大成人,虽然满面风尘、脸色蜡黄,而且身上的粗布短褂,已经破烂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眉宇间却是英气勃发,娘儿俩见了面便是抱头痛哭不已,二姨太也在旁抹着眼泪,哭了片刻,三人关上门,一起坐到厅中叙话,薛响铃这才得知,自从他和大姐离家之后,没过一两年,二姐三姐相继出了闺,三姨太和四姨太,都跟着自己女儿去了夫家生活,家中的仆人和使唤丫头也都遣散掉了大半,二姨太因没有生育,并无处可去,这才留下来与陶氏作了伴。 陶氏问起薛响铃别后的情形,他却不愿意多说,只告知他和大姐都安好无恙,大姐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没能和他一起回来,想起自己的亲生女儿,陶氏又是一阵心酸,薛响铃安慰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止了泪。 其实薛响铃欺骗了陶氏,大姐薛佳卉早在长征途中就壮烈牺牲了,薛响铃连掩埋她尸体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姐夫杨衍强行拖着走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等部队稍稍住了脚,见惯了生离死别的薛响铃,还是没能忍住大哭了一场,杨衍默默抚着他的肩膀,说道:“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但你要知道,哭过以后,咱们还要继续战斗,不把国民党反动派彻底打倒,全天下还会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像你这样哭个不停。” 杨衍说的道理,薛响铃当然明白,这些年他跟着姐姐、姐夫,跟着红军队伍辗转南北,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谁在罔顾事实的指鹿为马,谁又在伤心病狂的烧杀抢掠,杨衍告诉他,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人安,一家安,都只是暂时的,只有全天下都安定了,那才能迎来真正的太平,而他们现在所为之奋斗的,正是要实现这样的太平盛世。 可是,历史的车轮从不按直线行进,家仇未了,外患又至,卢沟桥的枪声,拉开了全民抗战的序幕,面对日本侵略者亡国灭种的狼子野心,所有的中华儿女只能摒弃前嫌,携起手来一致对外,两个月前,还在陕北黄土高坡的薛响铃,从姐夫杨衍那里,接到了上级命令,要他赶赴麋林,配合国民党的作战部队,策反伪军混成旅旅长罗康,一听到罗康这个名字,薛响铃顿时有些发懵,他愤怒的责问杨衍:“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薛家和罗康有仇吗?你为什么不替我向上级反映,这样的任务我完成不了。” |
杨衍极为平静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向上级推荐你的,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显示,这个罗康良知尚存,他虽然率部投降了日本人,但在他的极力斡旋之下,日本人才没有对麋林城大肆侵扰,响铃啊,我理解你的感受,你们家的遭遇,我听你姐姐说过很多次,你姐姐也认为,当初罗康能放你走,其实内心是有愧于你的,所以我觉得......” “别说了!”薛响铃粗鲁的打断了杨衍:“我与罗康不共戴天,要我去求他,说什么都办不到,我姐姐要是还在,她也不会让我去的。” 杨衍喝道:“薛响铃,你现在是党的战士,我也不是来跟你商量,我是以XX师政委的身份命令你,你必须服从。”薛响铃背过身去,瞧也不瞧他,杨衍叹了口气,走上前一步,站在薛响铃的身边,用手指着远方沟壑众横的黄土高坡,又道:“你看看眼前的这片土地,再想想咱们国家的万里河山,这都是我们老祖宗,几千年留下来的丰厚家业,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你是读过书的人,应该知道什么叫做以大局为重,我们和蒋介石的部队,打了十几年的仗,牺牲掉的战友数都数不清,这样的仇恨大不大?够不够不共戴天?但是日本人来了,我们就必须放下一切私怨,先将这些畜生赶走,保住我们的土地和人民,不然的话,你就算杀死一万个罗康,又有什么用呢?” 看着陶氏和二娘两个人俱都老得不成样了,薛响铃只能暗自叹息,将这些事捺在心里,尽量撇开话题,好在见他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回了家,又听说女儿薛佳卉一切安好,陶氏已是喜不自胜,精神也好了许多,倒没再过多盘问。 在家过了几天,薛响铃就与麋林城的地下党同志接上了头,他们告诉薛响铃,目前驻扎在麋林城周边,除了罗康的混成旅,还有一个地方保安团和一个鬼子大队,罗康虽然是混成旅的旅长,但他真正能完全指挥的,其实就是手下的一个团,另外两个团的团长,以及罗康身边的参谋,都是日本人从其它地方抽调后,安插过来的,所以,想要成功策反罗康,且能顺利脱逃,形势并不容乐观。 |
在地下党同志的协助下,薛响铃见到了罗康,而罗康也没想到,当年那个刺杀自己的混小子,今天居然堂而皇之的登上门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是感慨万千,薛响铃很快表明了身份和来意,罗康先是沉默不语,接着便连连摇头,说道:“你们的人已经和我联系过多次,就算你今天来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个人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但我手下还有几千名弟兄,要是事有不谐,他们的身家性命,可就在旦夕之间了,如果你们不能拿出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来,这个险我不能冒。” 薛响铃自是有备而来,他将准备好的一副地图,摊在罗康面前,手指着其中一处地方,说道:“这是北九里,有一座小型军火库,鬼子的大队也驻扎在那儿......” “这个我当然知道。”罗康一惊,问道:“你要让我的人去和日本人的大队硬拼?” 薛响铃摇头说道:“那自然不会,只要你们在城里一动手,鬼子的大队肯定出动,一旦他们的大队人马离开军火库,我们的游击队就会占领那里,到时候鬼子首尾难顾,我们里应外合,消灭他们不是难事,至于那个保安团,我想你罗旅长应该不在话下吧!” 罗康围着地图走了一圈,虽然觉得他的这个计划有些异想天开,倒不是不可行,只是他还有一丝顾虑,问道:“要是你们的游击队拿不下军火库呢?”薛响铃笑了笑,目光炯炯的盯着罗康,说道:“万无一失的计划是没有的,罗旅长可曾听过花蕊夫人的一首诗,四十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人是男儿,如今国破家亡之际,我与你有杀父淫母之仇,都能尽弃前嫌,共商大计,你又何须作这女儿扭捏之态,畏畏缩缩,岂不愧对堂堂七尺之躯?” 他这几句话,将罗康羞得无地自容,只觉这个薛响铃正气磅礴,大义凛然,确非昔日吴下阿蒙,自己反倒落了下乘,想了一想,不由得豪气顿生,朗声笑道:“好你个薛响铃,真当我怕你不成,大丈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与你击掌为誓!” 话说简短,此后一段日子里,双方又是几番密谋,终于一切商议妥当,将起事时间定在了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前一天。 |
到了八月十三这日夜间,天公作美,乌云密布,一点月色也透不出来,薛响铃与两百多名游击队员,绕道埋伏进了北九里日军军火库,西北侧的密林里,又经过一个白天,太阳渐渐落了山,薛响铃看了看表,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不到两个时辰,他的手心里,不知不觉渗出了汗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突然,远处的麋林城,陡然打出两发低平的信号弹,紧接着枪声大作,薛响铃吃了一惊,再看了一回表,竟然比约定时间,提前了近一个时辰,他知道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不过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立刻让同志们做好战斗的准备。 薛响铃猜得不差,罗康那里正是出了状况,按照原先的计划,今日罗康要以自己四十整岁生日作为由头,邀请众人到酒楼赴宴,日军大队指挥官,以及他的副官、参谋和下属几位团长全都要到场,本想借着饮酒的间隙,趁机将这伙人一举拿下,扫清起事的障碍,却不料还是走漏了风声,被他的一位参谋驾车跑了,考虑到离麋林城七十多里地,就有一个整建制的日军联队驻扎,他一边吩咐人去追,一边果断提前发动起事。 虽然事起仓促,但总算前期部署到位,没有酿成太大失误,罗康不但牢牢控制了,治下的三个团,保安团的一千人,也只略作抵抗便缴了械,军火库一个大队的日军,在没有指挥官的情况下,见麋林城内交上了火,想向外界送出消息,这时才发现,电话线路已被切断,又听说整个罗康的混成旅,四千多名士兵造了反,无奈之下,这才由几个中队长率领,近千名日军离开了军火库,迅速向着麋林方向扑去。 训练有素的日军,其战斗力是相当强悍的,无论是战术素养,还是火力配置,都不是罗康的混成旅所能比拟,所以,虽然混成旅有四千多人,但这批日军还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双方在高岭古城附近遭遇了,霎时间,炮声隆隆,弹片呼啸,火光染红了夜空,起初罗康凭借人数和地理位置的优势,还稍稍占据了上风,但随着日军的火力越来越密集,己方所能依仗的要隘,一个接着一个被夺去,这点儿优势很快便丧失殆尽,罗康心急如焚,眼见着手下的士兵,不断的倒在硝烟之中,他刚想要骂娘,忽然看到日军阵地的屁股后头开了花,知道薛响铃的游击队已经得手了,罗康一拍大腿,大笑道:“日他奶奶的小鬼子,这下子老子得好好尿一壶,让你们慢慢的喝个够。” 薛响铃确实是得手了,日军的大部队出动之后,他们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掉了日军军火库的几个岗哨,等到营地里的剩余日军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因这次事关重大,所以薛响铃一班人并不留俘虏,将几十名日军全部射杀,整肃干净后,立即拖了几门山炮,摸到日军大部队身后的坡地上,一通炮击,竟把这批日军轰得找不着北,顿时阵脚大乱,罗康抓住机会,率领部队发动了冲锋,在这样的形势下,纵是日军精悍之至,也支撑不住了,一边重新组织,调整队形,一边沿着城河,向着东边慢慢遁去,薛响铃和罗康兵合一处,也不甚追击,两下稍作商议,决定由薛响铃的游击队,留下来作掩护,罗康则领着部队,依照事先计划好的路线,尽快撤离。 |
第五十四章:送战友家破人亦亡 黑夜再次静溢下来,薛响铃站在坡地上,望着硝烟弥漫的堆堆火光下,那一具具尸体,也分不清是敌是友了,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说道:“咱们退回军火库,再坚持三个小时,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为了给罗康的部队,争取到足够的撤离时间,依托日军的军火库,对日军的残敌进行阻击,以防他们跟踪袭扰。 但是,计划永远是计划,罗康的人马前脚刚走,日军的整编联队,还是以超出他们想象的速度,后脚就追赶了上来,当薛响铃站在高高的哨塔上,看着几十辆卡车宛如一条长龙,逶迤行至高岭古城河北的时候,他就知道,必须要做出选择了,是走还是留,如果选择走,罗康的部队,很可能在到达安全地域前,就被日军赶上,如果选择留,那么他们这两百多条人命,将可能永远走不出这里了。 薛响铃下到塔下,召集起游击队员,大声问道:“你们怕不怕死?”他忽然想起了大姐薛佳卉,那一年大姐也是这样问他的,游击队员异口同声的叫道:“不怕!”薛响铃又道:“蝼蚁尚且偷生,有谁会不怕死呢,我自己也怕死,说不怕死的都是扯鸡巴淡,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我现在命令你们全部撤退,我一个人留下来,就能完成任务了。” 有人叫道:“薛连长,你不走我们也不走!” 薛响铃骂道:“滚蛋,我没工夫跟你们扯犊子,全他妈的赶紧给我滚!” 这时候,一个粗壮汉子走了出来,叫道:“共产党员出列!”薛响铃一愣,只见一大群人中,陆陆续续站出来十几个,粗壮汉子又道:“同志们,我们今天是第一次,和薛连长共同战斗,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我现在提议,所有的共产党员留下,其余的人尽快撤离,请薛连长指示!”薛响铃就觉得胸中热血燃烧,眼眶湿了一片,他点点头,缓缓举起右手,向众人行了一个军礼,“敬礼!”粗壮汉子一个立正,带领众人也向薛响铃敬礼。 |
趁着夜色,大部分的游击队员刚刚离去,日军的部队就到了跟前,薛响铃叫剩下的十几名游击队员,分散到军火库各处卡位,同时安放好了炸药包,自己则大模大样的走出营地,他知道身后就是军火库,鬼子投鼠忌器,绝不会随意开火,果然,日军部队到了营前百米之地,便停了下来,薛响铃高声笑道:“有会说人话的没有,你们的畜生话我听不懂!” 一排探照灯向他打了过来,薛响铃遮了遮眼睛,又笑:“怎么?你们连一个会说人话的都没有吗?”他是打定了主意,尽量拖延时间,过了片刻,后排走出一人来,因为背着光,薛响铃什么都看不清,只听那人呵呵一声,用日语笑道:“薛响铃,你说你听不懂日本语,难道我教你的,你全忘记了吗?” “老......老师!是江口老师吗?”薛响铃一下子惊呆了,那人又是一笑,将手抬了抬,几道探照灯即刻撤了去,薛响铃揉了揉眼睛,再仔细辨认,只见那人飘着三绺长髯,面目慈祥可亲,正是江口雄男,只是如今的他,不再是一身青布长袍,而是换了军装,手里杵的文明棍,也变成了武士刀,薛响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昔日那位谆谆教导,循循诱之的尊敬长者,此刻却成了自己的敌人。 江口雄男换了一口流利的中文,点头又道:“薛响铃,你既然还认识我,那就让你的人全都出来投降,我可以以我的人格,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薛响铃毕竟是久经战阵,一路风霜雪雨磨砺,很快冷静了下来,只不再嬉皮笑脸,朝江口雄男拱手作揖,说道:“老师,学生有礼了,不过,请恕学生不能从命。” 其实无须多言,此时的江口雄男和薛响铃,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中日开战,人皆不能独善其身,江口雄男心知时间紧迫,不容他再与薛响铃多费口舌,微微眉头一皱,叹了口气,朝身边一个日军将佐,勾了勾手指头,低声耳语几句,那日军将佐连连点头,看了薛响铃一眼,即调了一队日本兵转身离去,薛响铃猛然一惊,已经猜到江口雄男想要干什么,不禁有些慌了神,叫道:“老......老师......” |
薛响铃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在他身后那十几名游击队员,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下去,耳中传来薛响铃嘶哑的哭声:“老师,我......我听你的,请你把她们都放了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江口雄男甚是满意,笑着点点头,忽听陶氏破口大骂道:“薛响铃,好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你却要跪这些畜生,我呸——,你个软骨头,不配做我薛家的人......”“八嘎——”江口雄男见她怒斥薛响铃,心知要坏了大事,手里的武士刀向下一沉,立时深入陶氏的皮肉几分,一道道鲜血迸溅出来,江口雄男大声叫道:“薛响铃,还不叫你的人出来,你真不要她们的命了吗?” 薛响铃跪着对陶氏连连磕头,额上被砂石蹭出血来,叫道:“大娘,二娘,儿子不是软骨头,儿子是不忍心,我亲妈死的早,没能让儿子孝敬一天,现在你们就是儿子的亲妈了,儿子死不足惜,只是不能再让你们,为了我遭这份罪了。” 陶氏的前襟已被血浸得殷红,脸上的肌肉,因为痛楚不住的微微抽动,她刚想再要张口说话,就被旁边的一个日本兵,连扇了几记耳光,江口雄男的耐性已经不多了,他一手掣住武士刀,一手揪住陶氏的头发,恶狠狠的说道:“老太婆,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立刻砍了你的脑袋。”他将头一扭,面目狰狞,又对薛响铃叫道:“我没空和你磨嘴皮子,我现在数到三,你要是再不叫他们投降,我连这座军火库都不要了,一齐给你们端掉!” “一,二......” “三”字尚未出口,二姨太突然尽力一挣,推开身边的日本兵,拼命朝着薛响铃跑去,汽车上的重机枪吐出了一串火舌,二姨太连吭都没吭出一声,就倒在了半途,背上不知多少个血窟窿,薛响铃目呲尽裂:“二娘,二娘——” 陶氏被揪着头发,仰天大笑:“好,好啊,果然是老爷的女人,薛响铃,你......”话音未落,怒不可遏的江口雄男,腾出手来又是一记耳光,掴在她的脸上,“啐——”陶氏一口含血的唾沫,吐了江口雄男一脸,笑道:“杀了我吧,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江口雄男咆哮道:“死老太婆,你们给我拔掉她的牙齿,割掉她的舌头——” |
“别说了,别说了!”杜慎言打住了陈进步的话头,以往看电视,只要出现类似镜头,他都要转到其它频道:“你就直接告诉我,薛响铃最后怎么样了?”陈进步笑着喝了口酒,刚想卖个关子,就听到院中有人笑着说道:“当然是全都死了,要不然咱们这个地方,还能叫做响铃镇吗。” 二人循声望去,却不知窦国兴什么时候进了院门,正背着手慢条斯理的往屋里走,陈进步连忙起身让座,笑道:“国兴表哥呀,你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喝点?”窦国兴也不推让,径自在凳子上坐了,接过陈进步递来的酒杯,自己倒满了,又扔了个水煮花生到嘴里,接着刚才的话,又道:“杜经理,你不是咱们麋林人吧,薛响铃的故事,在咱们这儿,连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他拿着筷子的手,冲着东南方向指了指:“就在南边的烈士陵园里,还有他的衣冠冢呢,每年一到清明节,学校都要组织学生去扫墓,反正从我上学那时候起,年年要把这故事听一遍,背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杜慎言问道:“那太极镇呢?现在还在吗?” 陈进步笑道:“解放前就打没了,具体是在什么位置,我都弄不清楚。” 窦国兴诧异的说道:“咦,陈进步,这你都不知道啊,不就在原来的林场那边吗?不过现在都改成引江河了,我听他们林场的老职工说,他们还寻过薛家的地址,听说以前有人挖到过东西,不知道是真是假。” 陈进步“切”了一声,笑道:“你就听他们吹吧,薛家就算是有金山银山,还不早被日本人、国民党抢没了。”窦国兴想想倒也是,笑了一笑,见杜慎言沉默不语,以为他还记挂下午的那两百块钱,举杯笑道:“杜经理,下午咱们一帮同事都在,我要不做点样子,上头领导那儿不好交代,以后就方便多了,你要有个什么事,提前给我来个电话就成,我保证你啥问题都不会有,来来来,咱们碰一杯!” |
陈进步本来还在犹豫,怎么开口提这事,见表哥主动说了,心中顿时一畅,便跟着举杯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杜哥,我国兴表哥都说话了,你还有啥好愁的。”杜慎言其实真没把那两百元看得太重,他只是有部分的情绪,依然沉浸在薛响铃的故事里,特别是最后的那一幕,他虽然阻止了陈进步继续说下去,但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完全构思出了,那副惨烈而悲壮的场景。 陶氏趁着江口雄男不备,猛然一口咬在他的右手上,江口雄男只觉食指一阵剧痛,疼得他五内俱裂,就听“咔哒”一声,陶氏竟然生生的将他的食指咬断,并且含在嘴里,嚼得嘎嘣嘎嘣直响,江口雄男惨叫着捂着手,武士刀应声落地,他望着陶氏满口是血,微笑轻蔑的眼神,已经怒到了极致,他用左手指着陶氏,狂叫道:“把她给我剁成肉酱......” “大娘——”薛响铃也失去了理智,他举起手里枪,对着江口雄男开了火,子弹奇准无比的,击穿江口雄男的后脑壳,就在此同时,陶氏也被四五把枪刺,从后背戳了进去,她终于无力的跪倒在地,却还是带着微笑,看着脑袋开了花的江口雄男,倒在她的面前,这才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战斗毫无意外的开始了,仅仅过了几分钟,当一群日本兵率先冲进军火库营地的时候,随着一声惊天彻地的巨响,整个军火库轰然起爆,火光冲天而起,排山倒海般的气浪,将离营地百米外的卡车都掀动了,爆炸声经久不息,远远的传播开去,正沿着山间小道急行军的罗康,猛然回首,就见来路的天边红亮一片,不禁潸然泪下,他一把揪下头上的帽子,随手扔进身边的溪流中,所有人都默不言声,照着他的样子,将帽子扔掉,然后闭上眼睛,原地默哀,一分钟过后,罗康满眼是泪的抬起头,高声叫道:“兄弟们,继续前进!” |
第五十五章:开思路喜接工程单 见陈进步和窦国兴都拿着酒杯,看着自己发愣,杜慎言惊怔过来,忙笑道:“对不起,我有点走神了。”陈进步将窦国兴的话,复述了一遍,笑道:“杜哥,咱们一起敬国兴表哥一杯吧!”杜慎言连连点头,举杯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来来来,我先喝为敬!” 三人干了一杯,陈进步一边吃着菜,一边随口问道:“哎,国兴表哥,你有好久没来我这儿了吧,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窦国兴看了杜慎言一眼,呵呵笑道:“确实有点事,正好杜经理也在,倒省得你传话了。” 其实窦国兴在来陈进步家之前,已经吃过一顿饭了,本来是城管的一位小兄弟,昨天买福彩中了个小奖,赚了几百块钱,便被窦国兴和其他几位同事,“逼”着下馆子搓了一顿,那位小兄弟顺道叫上了,自己的一位高中同学,席间一聊,他那个同学的父亲,是某建筑公司的老板,现在正为马庄一家台企建员工宿舍楼,因为合同签的是成品房,所以还要采购一批家用电器,窦国兴是个极活泛的人,立刻这话接了过去,说自己一位表弟,就在新华美销售公司任职,还是个部门经理,要买家用电器的话,由他来操作一准儿不会错。 那位小兄弟的同学,倒是个爽快人,当即就答应了下来,说新华美的质量是信得过的,只要价格、服务到位,这笔生意就交给窦国兴了,窦国兴得了对方的允诺,酒也不多喝了,离了席,就兴冲冲的赶来陈进步这里,刚一进门,听到他俩在说响铃镇的故事,这才知道杜慎言也在,窦国兴口沫横飞的说着,杜慎言更是听得心花怒放,想不到今天缴了两百元的场地管理费,倒缴出一桩天大的生意来了。 杜慎言赶紧又敬了窦国兴一杯,借着陈进步的称呼,问道:“表哥,他们空调和冰箱,一共要多少套啊?”窦国兴二顿酒,舌头都喝得有点大了,笑道:“噶.....噶......各二十套,怎么样,杜经理,我这个银......还够意思吧,刚得到的信,我家都没回就赶来了。” |
陈进步也红了脸,笑道:“表哥,我啥时候成部门经理了?” 窦国兴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和你们杜经理还分得这么清呀,杜经理的生意做大了,还能把你忘了?”他这话里实有深意,只是杜慎言和陈进步都没听得出来,特别是杜慎言,他此刻的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了,窦国兴不但为他带来了一笔不小的生意,还为他带来了启迪,他暗笑自己骑驴找驴,真是笨的可以,北九里新建了这么多的厂房,明明是遍地的黄金,自己却视而不见,他仿佛拨开眼前的迷雾,看到了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正通往充满希冀的远方。 第二天一早,杜慎言拨了个电话给殷南珊,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简单几句话,竟说得结结巴巴,才将采购二十套空调和冰箱的事情,堪堪讲了个大概,殷南珊虽然也有点意外,倒没太放在心上,轻轻“哦”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你把手头的事情安排一下,下午到公司来开个会。” 中午吃过饭,杜慎言转了两趟车,又步行了一站路,才赶到了大庆路11号,上到二楼听见殷南珊在会议室里的讲话声,他就知道自己迟到了,惶惑不安的推门进去,殷南珊的讲话戛然而止,与会的所有同事,随之都把目光向他投来,窘的杜慎言手足无措,殷南珊却是微微一笑,朝他点了点头,杜慎言这才略略放了心,找了个靠边的空位坐了。 今天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市区商超专柜和各大直营店之间的互相协调问题,杜慎言还在豁免期内,他的联浩路营业部,又孤悬于城外的北九里,远未融进公司主流销售体系,所以众人争论的焦点,与他的关系其实并不太大,但抱着未雨绸缪、多学多用的审慎心态,杜慎言还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凝听会上众人的发言。 正在说话的,是广州路旗舰店的经理宋亮,他约莫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身形颇为削瘦,还有些秀顶,杜慎言起初尚在纳闷,这人为何总向着自己这边瞧,后来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不是瞧自己,而是天生一对斜眼,和人说话的时候,目光总能偏到一边去。 |
宋亮正襟危坐的说道:“殷总,不是我非要强调客观因素,他们商超部的价格,确实要比我们直营店低一个档次,哪怕就一百块的空间,顾客也无非多跑几步路而已,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公司要再不做调整,今年的计划我肯定完成不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商超部的经理戴海锋,生就一张胖乎乎、白嫩嫩的脸,眯眯的细眼上,架了一副眼镜,笑道:“宋亮,你怎么不说你们直营店的货源好啊,凡是畅销的机型,都是尽着你们直营店先要,挑剩下的才送到咱们商超来,我们的价格是比你们低一点点,但那是商场和公司协商返利的,你就看不顺眼啦?有便宜也不能总让你们直营店占了去呀?” 宋亮眨了两下眼睛,也不知看没看他,说道:“我们店里哪一款畅销机型你们没有的,想要多少尽管搬走,你把返利给我就行了。”戴海锋“哧”的一笑,说道:“你这个人啊,就是爱较真,你们直营店货源好,全公司都知道的,又不是我乱说话,现在是在活动期间,当然看不出来差别了,再等两个月,我要找你调货,看你肯不肯?” 殷南珊看了看他们二人,问道:“都说完了?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戴海峰和宋亮见她脸色不悦,都悻悻的住了口,等了一会儿,殷南珊冷笑着又道:“一个说价格低,一个说货源好,那这样吧,既然你们俩都羡慕对方有优势,那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换下岗,宋亮负责商超部,戴海锋就去广州路店,都没意见了吧?” 戴海锋笑道:“殷总,我可没说直营店比咱们商超有优势啊,我只是说他们广州路店的销量上不去,不能把责任推在咱们身上,同样都是直营店,彩凤路不是卖得很好?” |
一直坐着不说话的阮仕平,忽听他提及自己,连忙笑道:“戴经理,广州路是广州路,彩凤路是彩凤路,不好这么比,广州路是咱们公司最早的一间门店,虽然年增幅的达标线,比彩凤路还要低一些,但是基数放在那里,涨一个百分点,都是不容易的。”宋亮见他替自己说了句公道话,既有些意外,又颇为感激,阮仕平却想,我现在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你们都是经理,我就是个组长,你们争你们的,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宋亮虽然妒贤嫉能、屁用没有,你戴海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挑唆我和宋亮的矛盾,算盘打错了吧? 殷南珊看了阮仕平一眼,不由得暗自叹息,说起她手下的这些人,阮仕平、宋亮、戴海锋以及大客户部的郁蕾等等,除去郁蕾暂且不提,确有真才实学的,也就是阮仕平了,此人本可堪大用,却偏偏品行不端,特别的好色,其实在范诗洁来公司告状之前,殷南珊就已经风闻过多次,说阮仕平对门店的女同事,常有骚扰行径,她始终有些将信将疑,直到范诗洁当着她的面哭诉不已,她身为一个女性,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才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免了阮仕平的经理职务,可是工作还要有人干呀,她又不想彻底放弃这么个“人才”,便让阮仕平以组长的身份,暂代经理职务,将功赎罪,以观后效。 阮仕平当然知道殷南珊对他的赏识,也立志竭股肱之力以报之,他上次虽然被免了职,但心里头明白,殷南珊这样做,其实还是放了他一马,所以非但不怨恨,工作上反而更加的兢兢业业,将彩凤路旗舰店经营的愈发出色,只是他这个老毛病就是改不掉,一见到漂亮的女人,从头到脚都酥了半边,眼睛也花了,手脚也不听使唤了,满脑子都是龌鹾事,恨得他自己都牙根儿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三不两时的逛逛夜店,刺激一下发泄发泄,所以常有人开玩笑,说他阮仕平虽然姓阮,那玩意一点都不软,而是个如假包换的硬角色。 |
如果说这些人中,阮仕平是殷南珊最赏识的,那她最不赏识的,恐怕就是宋亮了,当初宋亮能做到广州路旗舰店的经理,主要是因为他有个姐夫在东进区区政府工作,在殷南珊刚来麋林初创局面的时候,帮了她很大的忙,所以宋亮虽然能力有限,广州路旗舰店的业绩,也是每况愈下,殷南珊还是尽量耐住性子没有动他,总希望这位宋经理能够咸鱼翻身,但随着宋亮姐夫的调离,她的这种耐性,也快走到尽头了。 殷南珊瞥着宋亮,说道:“公司的销售政策,不是针对哪一个部门,也不是针对哪一个直营店,宋亮,我上两个星期就对你说过,你要是真干不下去,再死撑着也没意义,既然你对完成今年的指标没有信心,那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现在就调到公司来,广州路店我另外安排人去负责,二是你试着做到年底,不过以我目前的估算,你如果做到年底的话,你们整个门店的绩效,恐怕会是负数,到时候不但你自己一分钱奖金拿不到,还要连累了门店的其他员工,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宋亮垂头不语,殷南珊便不再看他,继续说道:“在座的都是做了多少年的老销售了,有些道理不需要我多说,你们都应该能懂......”她微微侧身,指着身后的白墙上,有八个大字——思索、求新、奋进、团结,又道:“但你们扪心自问,这八个字有几个人能做到的,戴海锋,你不要笑,你的商超部就做得很好吗?先去数数你有多少个投诉。” |
戴海锋忙道:“殷总,那也不能怪我呀,是工维队......”见殷南珊脸色一寒,吓得他立马住了口,殷南珊冷笑道:“你是部门经理,你的部门被客户投诉,你难道没有一点责任?那我问你,三个工维队就剩下一个工维队,到处转场救火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你有没有做好客户的解释工作?有没有自发性的想一点解决方案?” 说到这儿,殷南珊索性站起身来,指着坐在末座的杜慎言,说道:“杜慎言,咱们公司联浩路营业部经理,你们可能很多人还不认识,就在前几天,他碰到了和你们一样的难题,不是躺着睡大觉,把责任往公司一推了之,而是自己带着员工,亲自替客户送货上门安装,虽说不符合公司的规定,但是这种不依不靠、自力更生的精神,不值得你们学习吗?你们这些公司的元老们,不感到羞愧吗?” 众人第二次把目光一齐聚到了杜慎言身上,直瞧得他六神无主,茫然无措,殷南珊屈起手指,指节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将众人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回来,说道:“我没打算让你们都去送货安装,但是我就是觉得,你们都缺少一种同舟共济、敢于担当的态度,有了功劳,个个不甘人后,遇到了困难,就你推我我推你,真的一点不亏心吗?”说着,殷南珊缓缓坐回了椅子上,叹了口气,已是满面的倦容。 会议开到下午四点多钟,殷南珊揉着越来越疼的太阳穴,挥了挥手宣布散会,扳着指头数一数,她来麋林已是第八个年头了,当初的窈窕少女,如今成了半老徐娘,销售公司从无到有,从有到优,无处不倾注着她的心血,只是随着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人员越来越多,她多少也感到了一点力不从心,以前还只需烦心市场的推广,和竞争对手的较量,现在却整日在冗繁的人事问题上耗尽心力,知人善任,物尽其用,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哉,很久以前,她就许给自己一个愿望,期盼能在不远的将来,给自己放个长假,不用太久,两个月也就够了,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迄今都未能实现。 |
第五十六章:无可奈何峰回路转 散会之后,殷南珊叫住了杜慎言,让他随自己回了办公室,二人刚在沙发上坐定,殷南珊即直捣其详的说道:“我看过你们的销售账目,不怎么样,但比我想象的要好。”杜慎言讷讷不能言,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惭愧,又听殷南珊继续说道:“你上午说的二十套空调和冰箱,原则上应该由大客户部郁经理负责,不过郁经理刚好出差了,如果你有把握的话,我倒不反对你直接和客户接洽,二十套是个小工程,你就当练练手吧,至于优惠措施嘛......”她略略一顿,思索了一下:“就参照C类工程机的标准吧,这个你还不太熟悉,回头我让郁经理发一份详细资料,到你的邮箱里,你看一看就明白了。” 杜慎言问道:“殷总,C类标准大概能优惠多少?” 殷南珊说道:“工程机都是指定型号,和正常售价比,差不多九六折吧,不过除了价格以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增值服务,比如质保年限和后期维护费用等等。”杜慎言点了点头,他原本以为二十套冰箱和空调,至少能有九折以上的优惠,听殷南珊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异想天开了,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殷南珊看了看他,话锋一转:“我今天虽然在会上表扬了你,但是你要知道,你这种不经过申请,擅自作主的行为,还是有欠妥当的,希望下不为例!”她眉梢一挑:“杜慎言,我想问问你,如果我不安排工维队到北九里,你和陈进步能不能应付的来?” 杜慎言一愣,殷南珊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倒让他迟疑起来,踌躇着说道:“殷总,我那儿客户不多,暂时送货安装是没问题的,不过我和陈进步毕竟是外行,技术上什么都不懂,以后要是量大了,我就怕会出差错。” |
殷南珊考虑的也正是这个,杜慎言刚到麋林时,因是通过李鹤年的关系,所以殷南珊对他很不感冒,以为又是个走后门混日子的“闲”人,便将联浩路营业部扔到他的手里,任其自生自灭,诸如工程维护方面的很多细节,其实都没有考虑到位,但这次工维队临时罢工,就像潮起潮落,当海水退去,谁在随波逐流,谁在恪尽职守,已是一目了然,使得殷南珊对杜慎言的认知,开始有了些许转变。 殷南珊微微一笑,说道:“所以我才要和你商量,我是这样想的,北九里离市区太远,让工维队的人员来回奔波,确实很不方便,耗工耗时不说,还容易耽误事情,既然你和陈进步愿意主动承担一部分的工维任务,咱们不如就按这个模式固定下来,以后你那里产生的工维费用,我会依照正常标准,每月与你结算一次,但是同时你们也要接受售后服务的考核,至于专业技术的培训,你不用担心,这次二十套空调和冰箱,我会让李劲涛的工维队,负责安装到位,届时你跟在他们后面,仔细的学一遍,大概就差不多了,还有从业资格证,公司也会帮你们安排的,你觉得怎么样?” 能够在工资之外,再多一份收入,杜慎言当然求之不得,而殷南珊一番温言软语,更让他觉得受宠若惊,连连答应着,表示自己没意见,一切听从公司领导的安排,回到北九里,杜慎言一晚上都没睡好,脑子里想的全是殷南珊说的那些话,他忽然发觉,原来殷南珊并非不近人情,只是一个女人处在这样的位置上,不表现的强势一点,又怎么能约束的住,全公司那么多的员工,更别说公司以外的经销商和工维队,想着想着,他似乎完全换了个角度,已经能够理解殷南珊的苦衷和难处。 |
中秋节,在潘怡馨的协助下,杜慎言从电子邮箱里,下载了郁蕾发过来的资料,打印下来整整十几页纸,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哪儿也没去,直到看得头昏脑胀,却还是一知半解,不过一般大客户工程,ABCD的四类标准,他倒是弄明白了个大概,转过天来,杜慎言叫上陈进步,二人一起来到城管所,找着了窦国兴,窦国兴一听九六折的差价,脸色就有点不自然了,说道:“杜经理,二十套的空调和冰箱,这个数量不算少了,才九六折的差价,你们公司也太抠门了吧,那天我不是说得很清楚吗?这事是我一个小兄弟经办的,我是无所谓了,你不能让人家白帮忙吧,你就算按照全价卖出去,也不过四个点的空间,几千块钱而已嘛,何况你要按全价卖,人家何必找你买呢,是不是?” 杜慎言连忙赔笑道:“确实就这么多了,我把大客户标准都带来了,要不你看看,我有没有说假话。”他打开挎包,伸手进去取那份资料,窦国兴拦住了他,忽的笑道:“不用,不用,杜经理,我不是信不过你,要不你再向你们领导申请申请,这才是咱们第一次合作,要是能做成了,以后的机会还多着呢。” 杜慎言捏了捏鼻子,他虽然厚道,但经手不穷的道理还是懂的,窦国兴说了这么多话,无非就是要点好处费,他也早想到了,不过他不知道,窦国兴那个所谓小兄弟的胃口到底有多大,要是狮子大开口,那这笔生意做了还不如不做,想到这儿,他索性当着窦国兴的面,拨通了殷南珊的电话,刚说了两句,殷南珊的口气就变了:“杜慎言,你这不是叫好处费,你这就是公开行贿,知不知道?实话跟你说,我们公司没有这种先例,我也劝你不要动这种歪脑筋,如果你实在想要通过这样的手段,以促成这笔单子,那只有你自己掏钱,公司不会负担一分,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
瞧着杜慎言打电话时的神色,越来越趋于凝重,窦国兴就猜到了情形,等到杜慎言挂断了电话,朝他耸了耸肩,说明了殷南珊的意思,窦国兴也只好叹气道:“杜经理,那就不是我不帮忙了,是你们公司领导死脑筋,送上门的生意都不要,像她这样做呀,迟早生意都被别人家抢光了,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 回到了营业部,杜慎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气得脑门儿都疼,今天是特殊情况,所以由范诗洁和潘怡馨负责促销点,谢春芳一个人看着门店,见他和陈进步两个人,比着赛似的唉声叹气,不由得笑道:“杜经理,是不是人家要好处,公司不肯给呀?” 杜慎言一惊,问道:“咦,你怎么知道的?” 谢春芳笑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殷总那个脾气就这样,除了郁经理外,所有人的公关费用,都是摊在个人收入里头,你可以向公司申请多一点的折扣,但绝不能开口要好处费,你今天算好的了,我记得戴海锋刚来的时候,也是和殷总要这要那的,结果被殷总在大会上,当着全公司的面,点着名的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进步愣了愣,问道:“春芳姐,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的?” 谢春芳又笑:“你才来公司几天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以后慢慢学吧。” 杜慎言却又不明白了,又问:“为什么除了郁经理?她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谢春芳盯着他看了半天,似乎不相信他会问出这句话,确定他没有开玩笑,忽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那当然不一样了,郁经理一个人就能顶咱们两三个营业部,人家谈一笔单子下来,都是几百套上千套起步的,你说能一样吗?”杜慎言和陈进步都吓了一跳,陈进步叫道:“真的假的,我只知道郁经理是专做大客户的,她有这么厉害?” |
谢春芳说道:“肯定是真的了,人家有......”说着,她似乎觉得话有点多了,忙住了口,笑了笑,说道:“反正不会假,你爱信不信吧,要不然咱们殷总能对她另眼相待?” 杜慎言一边听着她说,一边在心里忖度,自他进公司以来,和郁蕾还真没见过面,从谢春芳的描述看,倒是个传奇人物,下次见到她,必须向她好好请教请教,还有这个谢春芳,听陈进步说她丈夫残废了,家境比较拮据,难得还能这么豁达,不似个小女人家,有点坎儿过不去,就哀哀怨怨的,而且她能知道公司这么多的事,也说明了她是一个有心人,看来以前自己还是小瞧她了。 又坐了一会儿,杜慎言想起还有两户人家的空调没去安装,这便把手一挥,叫上陈进步换了操作服出门,陈进步昨日从杜慎言口中得知,公司正式承认了他们俩的工维身份,并且正常发放工维费用,也是干劲十足,两人刚出了门口,就见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迎面走了过来,杜慎言也没在意,就听那人问谢春芳:“你们的经理在不在?” 谢春芳一抬手,指着杜慎言道:“诺,那就是我们杜经理。” 那人朝杜慎言打量了一下,见他一身脏兮兮的操作服,全没一点经理的样子,再回头看了看谢春芳,待她点头确认,这才伸出一只手来,对杜慎言笑道:“杜经理,你好,我叫金安生!”杜慎言和他笑着握过手,觉得这名字虽然不错,可就是有股浓浓的棒子味,听在耳朵里怪怪的,金安生似乎也知道他在笑什么,说道:“我是土生土长、如假包换的麋林人,跟韩国人没亲戚关系。”他这一句自嘲,引得几个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几句开场白就足以看出,这个金安生是个典型的自来熟,杜慎言笑道:“你好,你好,我叫杜慎言,是这里的负责人,你找我有事吗?”金安生说道:“杜经理,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提起过,我要买二十套的空调和冰箱?”杜慎言一惊,就连在旁整理工具的陈进步也愣住了,杜慎言忙道:“是有这么回事的,不过......好像......”金安生见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仰头看了看门头,笑道:“要不是前几天听我一个同学的领导说,我还不知道咱们北九里,也有了新华美的直营店,我这会儿正好路过,就顺便过来看看的。” |
陈进步说道:“杜哥,要不你留在店里吧,我一个人去送货就行了。” 杜慎言问道:“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陈进步跨上电动三轮,摆了摆手:“没事,今天这家是个平房,我一个人搞得定的。” 杜慎言看着陈进步蹬着三轮拐出了路口,这才将金安生请进了办公室,谢春芳替他泡了一杯茶,因店里头也没啥事,便搬了张椅子坐在了旁边,本来客户主动上门采购家电,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有窦国兴介绍在前,这生意要是谈成了,算谁的功劳呢,窦国兴要是来向自己要好处费,给还是不给,如果给需要给多少,从哪里给?杜慎言这脑子里,就如同一桶浆糊倒了地,全粘在了一块儿,进退不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金安生显然不知情,在说明了自身的需求后,他问杜慎言:“杜经理,我们的要求就是实惠耐用,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谢春芳看出了杜慎言的犹豫,便接口说道:“如果单论价格,咱们新华美的家电,肯定不会是市场最低,但是一分钱一分货,新华美的质量、品质以及售后服务,请你绝对放心,金先生,你也看到了,现在是节日促销期间,出货量大,为了及时服务好客户,连我们杜经理都亲自上阵了。” 金安生笑着点点头,说道:“新华美的质量我是信得过的,我家里就是新华美的空调,至于服务嘛......今天我也见识了,像杜经理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谢春芳抿嘴一笑,起身说道:“要不你来这边看看吧,我先为你介绍一下,然后你看中了哪几款,再让咱们杜经理向公司特别申请,其他不敢说,在同型号的范围内,一定帮你申请到市场最优惠的价格。” 谢春芳领着金安生到门厅里的展柜前,一样一样为他做着详尽介绍,杜慎言索性坐着没动身,过了大概不到一刻钟,谢春芳将空调和冰箱各一种型号,交到了杜慎言手里,背对着金安生,她冲杜慎言做个“九”和“八”的手势,笑道:“杜经理,金先生选好了,一共二十套,你向殷总请示一下吧!” |
第五十七章:庆功宴细说真心态 虽然不是工程机指定型号,但殷南珊还是在促销价格的基础上,特批了九八折的优惠,纠结了杜慎言几日的“大生意”,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做成了,送走了金安生,杜慎言站在营业部的门口,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确定不是在做梦。 谢春芳走过来笑道:“杜经理,你是不是该请客呀?” 杜慎言笑道:“请,一定请,今天晚上下了班就请!” 晚上,在镇上的“天然居”酒家,杜慎言极为“豪爽”的摆了一桌,他不光请了营业部的四名同事,连卞搏虎都邀到了场,虽然心里还隐隐为窦国兴的事情担忧,不知遇见他要如何解释,但此刻已顾及不了,毕竟能签下这样一笔生意,无论是他个人,还是整个营业部,其压力都顿时减轻了许多,想不高兴都难。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渐渐到了极致,谢春芳因为家中还有丈夫孩子,便提前走了,陈进步喝得有点高,一个劲的搅着卞搏虎再来两杯,范诗洁和潘怡馨一边吮着酸奶,一边瞧着这一老一少闹腾,不时地笑得前仰后合,杜慎言靠在椅背上,喷着酒气抽着烟,心中感到无比的酣畅,他好久没有这样痛快过了,自从离了派出所,他的人生就是灰色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所适从,而这二十套空调和冰箱,就像一记超量的强心剂,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原来这就是成功的快感,难怪人人争做成功人士,而一个成功人士,正是由无数个成功,慢慢堆积起来的,一个细微的声音,在杜慎言的心里呐喊,让成功来的更猛烈些吧。 其实,不仅仅是成功才能带来快感,复仇一样使人夷愉,在与皮根生联手之后,又得到了渡边正一的鼎力支持,杜慎行看着王希耀惊慌愤怒的样子,端的是心悦神怡,他仿佛已经预见到,王希耀所把持的供货体系,正在一点一点的瓦解,直至轰然倒塌,他甚至有些急不可待,期盼着早一日见到,王希耀在他面前低下头来,到了那时,他杜慎行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在这片废墟上,重建供管部,当然,就目前而言,这样的想法既遥远又不现实。 |
十一国庆长假期间,杜慎行只休息了两天,他对环检科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先将郝庆莲调离检测间,全权负责厂区内的环安工作,并由仓管员姚旭予以配合,张禄安和唐杰二人接管检测间的日常检验工作,每次检验结果须有当班人员签字,且留样至少一个月以上以备抽检,其次他还制定了详细的岗位责任考核制度,要求所有人每周上交一次工作计划,由他亲自监督完成,并以积分制具化,不可谓不缜密细致,用心良苦,这也是为什么渡边正一见到他的这份调整计划,即行批准的原因之一。 十月份坤成工贸有限公司的第一车的XX苯终于进场了,一切无虞,平平安安,等到第二车、第三车相继进场后,杜慎行稍稍吊起的心,终于放踏实了,他又去见了一次皮根生,此时的皮根生,待他已是奉若上宾,两个人一起吃了顿饭,皮根生试探着提出,要给杜慎行一点辛苦费,以资酬谢,杜慎行却是坚辞不受,笑着敬了皮根生一杯酒,说道:“皮老板,我这样做既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你,我要是为了钱,何必甘冒风险得罪王希耀,我和你非亲非故,又何必替你打抱不平,这些真的都不用,我就拜托你一件事。” 皮根生正色说道:“杜科长,您尽快开口,赴汤蹈火,我老皮在所不辞。” 杜慎行笑道:“没这么严重,我的意思是说,你能保证XX苯的质量稳定,价格公道,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别的什么都不需要。”皮根生听着深以为然,心中对这个年轻人,更多了几分敬重,点头说道:“那好,杜科长,不管以后我这XX苯的生意能做多久,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咱们不说钱的事,但凡有用得着我老皮的地方,随时随地,你杜科长只需说一声,我绝对不会有半句二话。” |
一场秋雨一场凉,杜慎行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玻璃上雾气蒙蒙,将外面的世界映得一片模糊不清,他已经有几天没见到王希耀了,郝庆莲也似乎变得服服帖帖,对他这次的调整,再没提出任何异议,杜慎行本还提防着她,担心又像上次那样,弄得自己狼狈不堪,可是已经十几天过去了,除了见了面依然冷言冷语,郝庆莲竟什么出格的举动也没做,这让杜慎行不禁有了一丝疑虑,王希耀就这么低头认输了?他辛苦经营数年的大好局面,说放弃就放弃了?越是平静可能就越是危险,虽然说不出道理来,但杜慎行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在犹豫再三之后,他决定主动和钱明明取得联系,或许他对王希耀的了解,要比自己多一些。 办公室的门响了两声,杜慎行走过去开了门,果然钱明明西装笔挺的站在门外,油光铮亮的头发上,还在往下滴着水珠,他之所以请钱明明到公司来说事,就是要显示自己的光明正大,事无不可对人言,这就是杜慎行想要表达的态度。 钱明明进门跺了跺脚,笑道:“哎呀,这天说冷就冷下来了。” 杜慎行一边请他坐了,一边替他泡茶,笑道:“路州的天就这样,夏天过了,最多一个月就到冬天了,我昨天看天气预报,北方已经开始下雪了。” 钱明明掸了掸身上的水珠,接过茶来喝了一口,笑道:“北方冬天有暖气啊,咱们这儿的冬天有什么,除了开空调,否则睡觉连被子都捂不热,取暖基本靠抖。”说过几句玩笑话,便进入正题,钱明明朝外头努了努嘴,问道:“杜科长,我听说你已经和他翻脸了?” 杜慎行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了,笑道:“钱哥,你送过来的办公设备,公司反响不错,以后这上头就都交给你了。”钱明明呵呵笑道:“这些都是小事,你今天叫我来,不会只为了说这个吧?”杜慎行点点头,说道:“钱哥,我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不知还要被人骗到什么时候。”钱明明警惕的看了看房门,杜慎言又笑:“没事,他今天不在公司,就算在也没什么,有什么话咱们但说无妨。” |
钱明明叹道:“杜科长,我是觉得你操之过急了点,我告诉你这些事,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不至于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但你又何必这么快和他撕破脸呢?再怎么说,他王希耀也是你的直接领导,他要给小鞋你穿,可是什么法子都能想得出来的。” 杜慎行想问的也正是这个,便问:“你觉得他能想什么法子?” 钱明明愣了一愣,摇头说道:“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的说,王希耀这个人,其实是没多少主见的,不仅目光短浅,而且优柔寡断,你真正所要担心的,应该是吴士宏,你这次把坤成的老皮放进来,就是动了吴士宏的奶酪,王希耀或许能和你妥协,但吴士宏绝不会的,除非你能把他彻底踢出久保,否则他一定会跟你没个完。” 杜慎行侧头想了想,说道:“你是说王希耀的这些主意,都是吴士宏在后头出的?” 钱明明笑道:“这还用说嘛,就包括让我来贿赂你,也百分之百是他的点子,他不但要除掉你,还要除掉我。”说着,他目光幽幽,又叹了一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和你挑明了说,要不是他吴士宏不仁在前,我也不会不义在后,你们之间的这趟浑水,本来跟我没多大的关系,我只想做好我的小生意,可他非要把我牵扯进来,那我也不能明知道是火坑,还要闭着眼睛往里跳,杜科长,我已经是无路可退了,吴士宏和王希耀都恨不得要吃了我,不过这样也好,我也懒得再跟他们虚情假意,我现在看见老吴那张嘴脸就想吐。” 钱明明这话虽半真半假,但最后那几句倒是没说谎,随着杜慎行和王希耀的公开决裂,会湘园那儿他是不敢再去了,打过一次电话给王希耀,他还有没开口,王希耀就兜头盖脸的骂开了,他今天和杜慎行说这些,故意彰显自己之所以告密,实是被迫无奈的尴尬境地——不是我一定要和你杜慎行站在一起,而是切身利益所致,不能不和你站在一起。 |
钱明明的意思,杜慎行自然听得出来,经过和王希耀几个回合的较量,他深深感到自己的势单力薄,他需要几个像样的队友,如果说皮根生和王、吴二人势不两立的话,钱明明则还需要再观察,不是他疑心太重,而是现实教育了他,想要长久的生存下去,就要学会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就眼下的局势而言,这次要不是渡边正一的力挺,他杜慎言很可能在和王希耀的较量中,早已败下阵来,所以,说一千道一万,渡边正一才是最关键的那一环,但是,渡边正一能够帮他一回,会不会再帮他第二回,这就是个未知数了,要想进一步获得渡边正一的信任,那就得拿出像样的成绩来,证明自己给他看。 杜慎行的思维,不断地跳跃着,钱明明见他沉默不语,似乎在权衡着什么,难以做出决断,便也不说话了,只干干的喝着茶,过了好一会儿,杜慎行才点了点头,说道:“钱哥,你的难处我都知道,我也不是要和王希耀撕破脸,我做的这些,说到底,都是从公司的角度出发的,皮根生也好,吴世宏也好,对我来说没有区别,谁的货优价廉,就应该从谁那里采购,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至于吴世宏怎么想,那我也管不了,钱哥,我没把你当外人看,我就想告诉你一句心里话,我杜慎行做事,向来喜欢光明正大,你要做我的朋友,那咱们就什么事都撂在桌面上说,不要搞那些龌龌鹾鹾的鬼伎俩,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你是知道的,别说你无路可退,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人一脚踢开去了,所以我现在对你承诺再多,也是不作数的,除非我能在供管部彻底站住了脚,到那时我才能有资格说,只要我在供管部一天,久保的供应商体系,就有你钱哥的一席之地。” 钱明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然后两只手按在茶杯上,笑道:“我看人不会错的,我对你有信心,但是,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吴世宏那只老狐狸,实在不好对付。” |
@七色格 2017-04-10 19:26:23 欣赏!支持! ----------------------------- 多谢,多谢! |
无聊啊,还有其他人在看吗?出来说说话! |
十月二十日,是山景翠苑奠基的好日子,一大早杜慎行就被李倩拽出了门,来到楼下,上了一辆七人座的别克商务车,车上还有三个人,分别是丁静、殷鸿辉和邵书菡,杜慎行一个也不认识,迟疑了一下,坐在驾驶座上的丁静回头瞧他,笑道:“哟,大帅哥呀,表姐,你的眼光绝对一流的。”李倩脸上一红,啐道:“闭上你的臭嘴,再敢多说一句话,看我不撕烂了它。”丁静夸张的把嘴一捂,装出一副惊骇的神色,扭过头去发动汽车,殷鸿辉和邵书菡都笑了起来。 去山景翠苑观礼,是李倩和杜慎行早就约好了的,因为路程较远,所以李倩便让丁静开车绕了个道,把杜慎行一起接上,此时的殷鸿辉也已进了地产公司任职,他是公司的副总经理,更是第一次以东道的身份,参与这样的奠基仪式,于是显得格外的兴奋,一路上,他和丁静两个人几乎说个没停,又是今天某某领导要到场了,又是路州这两个月的房价,还在继续上涨了,又是风险投资、资金运作了,说的是口沫横飞,滔滔不绝。 杜慎行对这些话题,没有多大的兴趣,可又不得不应付着说两句,聊着聊着,话题便聊到了杜慎行身上,殷鸿辉听说他是化学材料专业,忽然问道:“路州大学的王文凯,你应该认识吧!”杜慎行一愣,笑道:“那当然认识,他现在是系主任嘛!” 殷鸿辉点点头,说道:“确切的说,他应该是路州大学,史上最年轻的系主任,很了不起的一个人,上次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还写信实名举报他,真是癞蛤蟆跳到秤盘里,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
第五十八章:奠基观礼心怀不忿 杜慎行腾的一下,脸色涨的通红,顿时有些挂不住面子了,他觉得殷鸿辉一定是知道了内情,所以故意指着和尚骂秃驴,要他的难看,这便忍不住就要发作,李倩连忙一把摁住他的手,笑道:“殷鸿辉,那你知道是什么人举报的吗?” 殷鸿辉撇嘴说道:“好像就是他们系的一个学生吧,哎呀,人家没有说,我也不好问,怎么?你知道是哪个?”李倩在杜慎行的手上拍了两下,笑道:“我也是听说有这么回事,所以才问你的,哎,你和王文凯很熟吗?” 殷鸿辉笑了笑,说道:“还行吧,我有一个高中同学,现在还跟着他后面做一些项目,所以平时有点儿来往,你别看王文凯名气大,其实人很随和的,人就是这样,越是有水平的就越谦虚,越是没水平的,反而喜欢自吹自擂,满瓶不动半瓶晃荡。” 虽然殷鸿辉表明了自己不知情,但杜慎行还是觉得,他的每句话都似有所指,但碍于李倩的面子,只好装作听不见,扭脸看着窗外,邵书菡突然插话说道:“这些跟你有关系吗?殷鸿辉,别老端你那副知识分子的派头好不好。”邵书菡只是一般专科毕业,所以听到殷鸿辉说起什么教授、主任,就觉得特别的刺耳,其实殷鸿辉平时也甚少提及这些,只是今天碰见了杜慎行,才顺便聊了起来,见夫人发了话,他立即住了口,同时举起双手,表示投降,邵书菡又瞪了他一眼,这才作罢。 车子很快驶进了东山,经过很短的一段山路,远远的就见到路的两边,旌旗招展,锣鼓喧天,沿街站着一排身穿黄色斜肩抹胸、红色短裙的青春少女,个个身披锦带,手里拿着宣传单页和画册,在向围观、经过的路人发放,左手边一大片平整的空地上,高高的拱门下,九只水缸粗细的大鼓一字列开,九个精壮汉子,头戴黄巾,身穿红色衫袄,正卖力的击鼓呐喊,场地中央整齐划一的摆放着几十张折椅,全都覆以红黄相间的布套,两侧各三门礼炮,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座高大宽宏的 台,整幅巨型展板上,龙飞凤舞印着几个红底黄字——山景翠苑奠基仪式,下有一行小字——仙子山·路水河·新生活·新印象·新华美,台下不远处,即是用浮土围成的一个圆圈,中间竖立着一方半人高的石碑,同样写着“奠基”两个大字。 |
谢谢,看来还是有些朋友在关注,就是单机版玩久了,闷得慌,求人说说话! |
丁静将车一直开了进去,寻了一处空位停下,五个人下了车,此时的奠基现场,除了地产公司的员工外,已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观礼嘉宾,有的三五一群,坐在折椅上说话,有的随意走动,到处张望,还有的凑到那些短裙少女跟前,借着故的搭讪谈笑,今天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阳光和煦,万里无云,微微有风吹过,也不似前几日那样的寒意袭人。 殷鸿辉见丁嗣中站在 台下,正向他们招手,忙拉了丁静一把,朝李倩等人点点头,二人便自离去,杜慎行随着李倩和邵书菡,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眼睛扫了一大转,却没发现李鹤年的身影,忙问李倩:“你爸今天没来?” 李倩笑道:“昨天江苏苏州来了一批客人,今天要去参观研发中心,他要留在厂里接待,估计是来不了了。”杜慎行“哦”了一声没说话,邵书菡笑道:“这些人也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星期六来,让人家休息都休息不成。”她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李倩,要不一会儿奠基仪式完了,我们一起步行,去山上的岳王庙玩玩,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又到这儿了,不去玩玩太可惜了。” 李倩看了看杜慎行,杜慎行笑道:“我没意见,你们作主就好。” 李倩忽的一笑,轻推了一下邵书菡:“你不应该去岳王庙,你应该去琼湖的娘娘庙!” 邵书菡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倒也不害羞,她扫了一眼杜慎行,笑道:“你还说我呢,我可比你的年纪小,你打算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呀,不会想要奉子成婚吧?” 李倩取笑邵书菡不成,自己却被她一句“奉子成婚”弄红了脸,正无以应对,忽听一阵欢快的乐声响起,观礼的众人各自归位,都不说话了,一齐把目光投向了 台方向,丁嗣中一身崭新的西服,胸佩红花,迈着矫健的步伐登上台去,先试了试麦克风,等乐声止歇,锣鼓声停,即朝台下众人微一颔首,笑容可掬的朗声说道:“尊敬的各位领导、来宾、朋友们,大家上午好,首先感谢各位在此金秋十月的时节,应邀出席新华美集团地产公司,山景翠苑项目的奠基开工仪式,我谨代表新华美集团......”丁嗣中满面春风、精神抖擞的致着贺词,台下的第一排的正当中,坐着路水市建设局局长应有财,在他左侧坐着的,是路州市广电局局长高大志,殷越则坐在他的右侧陪同。 |
应有财今年五十出头,身居高位却没什么官样,瘦瘦精精的一张脸上,黑不溜秋,皱纹横生,还有两条倒八字眉,一对眯缝眼,若不看他那一身衣饰,只觉和田间老农无甚区别,高大志尽管比他还大了几岁,却是生得仪表堂堂,容光焕发,官味十足,虽说有些发了福,两腮微微倒挂下来,但那一双精光四射的丹凤眼,丝毫瞧不出半点儿这个年纪应有的颓态,按照行政级别,高大志要比应有财高了半级,刚才落座的时候,却因应有财年长,高大志执意请他坐到了中间。 应有财微微侧头,对殷越笑道:“殷总啊,你们李总的架子不小啊,今天是你们新华美的好日子,我和高局长一起过来捧场,他倒躲起来不肯见人了。”殷越苦笑道:“应局长,这个我得替李总道个歉,确实是苏州工厂来了人,人家明天就要赶到麋林去,就一天时间,也是凑到巧上了,不过您和高局长放心,晚上在希尔顿的晚宴,李总一定会到场的,到时候让他多陪你们喝几杯。” 高大志听见了他们的说话,笑道:“哎呀,晚上我恐怕不行,张市长的孙子满月,我必须得去,应局啊,我就不能奉陪喽!”应有财吃惊地问道:“张市长都有孙子啦?我记得他儿子不是年初才结婚的吗?”高大志笑道:“人家小两口结婚的时候就怀上了。”应有财笑着一点头,叹道:“还是你高局长的消息灵通啊!” 高大志看了看他,笑道:“张市长这次不想大办,说是惊动的人多了不好,所以只请了两边的家里人,要不是你们说晚上喝酒,我都想不起来提这事!”他说话的语气不轻不重,似是随口而言,但言下之意,他俨然便成了张市长的家里人了。 |
首页 上一页[3] 本页[4] 下一页[5] 尾页[2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
午夜咖啡馆 |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