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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大军阀之民国往事[第7页] |
作者:ty_1208011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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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是不会画画的,在网上找了一些图片,也许他不能完全表达我心目中的冯天虎,但是,这是我能找到的最接近的气质和容貌了,大家凑合看看,还能入眼吗?哈哈 |
第一五九章 一盘大棋 第二天清晨,冯天虎终于带着队伍回到了归德前线,与孙军长汇合了。经过这一路的努力,他终于平复了情绪,也理清了接下来的思路。 现在,朱集车站这个目标已经暴露了,再想要从那劫取军需物资已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就只有速战速决,收复豫东。 这一趟虽然没能生擒敌首,可是,至少干掉了蒋军的飞机,蒋军如今没有了飞机助阵,那他们就完全不是西北军的对手了,况且还有张德顺在敌后接应,里应外合,干死蒋军不在话下。 打定主意,冯天虎顾不上休息吃饭,先给郑州的鹿司令发了战报,汇报了自己昨夜的战况和接下来的作战安排,接下来就是等着张德顺的消息了。 自打冯天虎去了开封,鹿司令就一直盼着他的消息,吃不香睡不着,为干儿子的安危悬心不已。他虽然知道鹿恒鬼主意多,很有办法,可是,这深入敌后还是太危险了,这段时间他听到的坏消息已经太多,他实在是害怕了。 直到胜利的消息传来,鹿司令还是如坠雾中,恍惚到不可置信——这事,他还真的办成了?! 这小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他这上辈子得积了多少德,怎么什么难事到了他那就都迎刃而解了呢? 至于蒋中石的意外出现和逃脱,鹿司令倒是没有多少波澜,这可能是因为他并没有亲身经历,不能完全体会那种得而复失的巨大落差,或者,也是因为他这辈子已经亲历了太多的起伏和波澜,对于太幸运的事情他已不再期盼,毕竟,人间正道是沧桑。 鹿司令也火速给冯天虎回了电,批准了他的作战安排,并急调一批物资去归德前线,以保障反攻的顺利进行,免除他的后顾之忧。 很快,张德顺的捷报也从敌后传来,他亲率4个骑兵师已经连夜攻占了永城和夏邑两县,如此一来,驻扎归德的蒋军就会腹背受敌,又失去了空军的支持,颓势已现。 战机不可拖延,冯天虎绝对不会给蒋军调兵遣将的时间,他安排了骑兵师去休息,便和孙呈新紧急商讨起正面进攻归德的方案来。 “总指挥,如今驻守归德的是蒋军精锐,总指挥为陈辞修,是蒋军第二集团军副总指挥,兼任第十一师师长,我之前曾与这个十一师交锋多次,这个队伍武器精良,作战能力也很强,陈辞修任人,素来以‘不贪财,不怕死,会带兵,能打仗’为宗旨,所以这支队伍不容小觑。” 虽然没有了飞机压制,但是,孙呈新对待战略部署还是很谨慎,这让冯天虎由衷钦佩,心里也安稳许多。 冯天虎点头道:“孙军长,您之前跟他们交手多次,一定很了解他们,那我们接下来的部署您怎么看?” 孙呈新想了想答道:“属下认为,我们务必速战速决,先发制人。如今蒋军机场被炸,士气低落,而且,他们之前因为有飞机助阵,所以,地面的防御工事做得并不仔细,我们绝对不能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这观点跟冯天虎不谋而合,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不禁赞道:“好!我们就速战速决!” 说着,冯天虎的眼光又转向了桌子上铺开的军用地图上:“只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我想听听您的想法。” “您请讲。” “孙军长,您看,现在我军进攻归德,如果成功,那蒋军势必要后撤,您觉得他们会往哪撤呢?” 孙呈新的眼光也专注到了地图上,看了半晌,答道:“总指挥,依属下看,蒋军后撤的方向无外乎两个,一是北边的山东,现在驻守山东的是韩长文的第一军团,另一个就是南边的安徽和徐州方向,这是他们的大本营。” 冯天虎的眼睛一直在地图上,接口道:“去山东,与第一集团汇合,强强联手;回安徽,虽然是大本营,可是现在兵力外调,大本营里并没有强有力的支援,还有可能被我军敌后的骑兵袭击,如果是你,你会选哪个?”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了孙呈新,孙呈新会意的微笑着:“您是说,我们要在他们去山东的路上预设埋伏?” 冯天虎听了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不,我是想推着他们去山东,这样,以后才好一网打尽啊!” “一网打尽?!” “是,一网打尽。如果他们回了大本营,虽然还是势单力孤,可是,大本营毕竟还是大本营,我们可以突袭,但是想要完全占领却并不容易。山东虽有第一军团,表面上看是强强联合,可是,韩长文这个人我了解,他不会真心的为蒋军卖命,他投蒋,只是为了自身利益,紧要关头,他肯定会龟缩不前。而按你说的,陈辞修又是个铁血大将,他必定看不惯韩长文,把这两伙人凑到一起,他们怎么可能同心协力呢?” 孙呈新想了想,还是有些忧虑:“您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即便他们内部不和,这两路大军,我们想要一网打尽,谈何容易啊?” 冯天虎点头道:“是不容易,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就要做出个口袋来,一旦陈辞修带队撤入了山东,你我就要沿陇海线迅速向东推进,封住这个口袋的底,我已经请示了司令,他会就近调遣两个军到归德,封住口袋的西侧,而这口袋的北边,就是晋军了,晋军虽然战斗力弱,可是,防守还是可以的,再加上炮火也足,只要晋军守住北边,别让他们跑了就行了!” 冯天虎一边说,一边信手拿起笔在地图上圈圈画画,随着他的勾画,一个硕大的红色口袋跃然纸上,孙呈新仿佛看见了蒋军在那口袋里抱头逃窜,狼狈哀嚎,他的眼中瞬间闪出激动的光来,不禁拍案赞道: “总指挥,您这可真是一盘大棋啊!这一招虽然冒险,但是却出其不意,蒋军也一定防不胜防!” 冯天虎收起笔,谦虚笑道:“孙军长,虽然司令命我为总指挥,可我毕竟是晚辈,经验上还是多有欠缺,您是前辈,在您看来,我的这盘棋可行吗?胜算如何?” 孙呈新为人诚实,从不屑于虚假的奉承吹捧,冯天虎是了解他的性格的,所以他也是真心请教。 孙军长闻言又对着地图细细研究了一番,抬起头郑重道:“总指挥,您的这个战术属于反其道而行,要按正常的思路,都是应该阻止他们去山东,而把他们的两路大军隔开,分而歼之,但是现在,您冒险让他们汇合,之后一网打尽,这一点,蒋军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这计划虽然冒险,但是,只要将作战部署再细化一下,把控好各军火力配合的时间点,那胜算至少有八分以上!” 说话间,孙呈新注意到了冯天虎布满血丝的眸子,不禁关切道:“您昨天奔波了一夜,身体要紧,您快去休息。如果您放心,这详细的安排就交给我吧!” 这事交给孙呈新,冯天虎自然是放心的,孙军长带兵多年,经验丰富,又不骄不躁,很多方面甚至强于冯天虎。他正要笑着道谢,却忽听帐篷外一阵喧哗,有一个女声急切的传来: “鹿师长在哪?!我要见鹿师长!!” |
第一六零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门外呼喊的女人竟然是李月嫦。 此时的她显出从没有过的软弱,慌乱和无措,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擦也不擦,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冯天虎从没见过李月嫦如此失态,恐惧瞬间漫遍全身——难道胡亮出事了?! “李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胡亮他……” 冯天虎急切的朝李月嫦奔了过去,门口拦着的卫兵见状迅速让开,退到了一边。 李月嫦冲过来一下抓住了冯天虎的胳膊,满眼央求: “鹿师长,您快去!快去劝劝胡亮吧!他一向最听您的话!他,他非要赶我走……” “赶你走?”冯天虎一夜未眠的脑袋反应有些慢了,他顺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李月嫦忽然垂下了头,眼神闪躲道:“因为、我让他娶我……” “啊?……” “我、我们绊了两句嘴,也是话赶话说起来的,后来,他忽然就像疯了一样,把我的东西都扔了出去,能砸都砸了……您快去看看吧!他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让进屋!”李月嫦红着脸急急解释道。 冯天虎听明白大概了,他知道,胡亮这是心里难受,转不过来弯,这几天,他一直忙的脚不沾地,本来他也打算跟孙呈新商讨完了就去看胡亮的,没想到,李月嫦先跑来找他求救了。 “走,去看看他!”说着,他抬腿就朝胡亮的帐篷走去,李月嫦仿佛有了救星,也慌忙收了眼泪快步跟上。 当冯天虎赶到胡亮的帐篷外时,虽然他已经听了李月嫦的描述,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整个帐篷外面一片狼藉,被褥,衣物,零碎细软散落一地,冯天虎还在地上看见了一面打碎了的镜子,那镜子原本精致的黄铜包边已经卷曲变形,玻璃镜面也碎成了一堆尖锐的玻璃碴子…… 冯天虎看着那镜子,心瞬间难受的扭成了一团——那是胡亮跑遍洛阳城,千挑万选买了送给李月嫦的,他现在还记得,胡亮捧着那镜子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那是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可是现在,这镜子却碎的如此彻底,这似乎不是一个吉兆——破镜还能重圆吗? 冯天虎知道,李月嫦为了方便照顾胡亮,便搬进了他的帐篷,不分昼夜,衣不解带的为他上药换药,端茶递水,冯天虎也知道,虽然胡亮和李月嫦已经相处多时,甚至共处一室,可是,他俩之间还是清白的,并没有跨越那最后一层底线,他还为此鄙视过胡亮——你他妈到底是不是爷们儿?这也能忍?! 胡亮却对他的鄙视不以为然,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不迷信师长了: 我这是发乎情止乎礼,君子之爱,必得要明媒正娶,才能洞房花烛! 面对心爱的女人,与冯天虎的直白粗鲁相比,胡亮确实更像一个谦谦君子,更能细腻的满足女人的情感需求。可是如今,那个文质彬彬的君子却不见了,变成了一头脆弱敏感的野兽。 冯天虎强迫自己冷静,用力让浑浊的大脑清醒,他回身示意李月嫦先在帐篷外等着,然后抬腿绕开地上的杂物,掀帘进了帐篷。 “滚!!!——” 冯天虎的手刚刚掀开帘子,人还没进去,帐篷内就赫然炸响了一声怒吼,这声音好似龙吟虎啸,冯天虎毫无防备,顿时被震得一个激灵。 冯天虎的动作停滞一瞬,便缓过了神儿,进了帐篷,他刚进门,脚跟还没站稳,冷不丁就有一个黑色物体袭击了过来,那东西并没有砸到他,而是狠狠的摔在了他的脚边,他定睛一看,那是胡亮的配枪,看来胡亮已经把这里能扔的全都扔了,最后,连曾经爱惜如命的配枪也扔了出来。 胡亮原以为进来的是李月嫦,一抬眼,却是师长,他本来蜷在床边的泥地上,见冯天虎进来,他习惯性的想要起身:“师长,您来了……” 冯天虎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枪,又走过去强硬的搀扶起了地上的胡亮,嗔怪道:“你这是闹什么呢?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用不用我给你找个绳子去?” 胡亮被冯天虎扶着坐到了床上,他的左脸都被纱布包裹着,刚才他情绪激动一番折腾,导致伤口被牵扯撕裂,雪白的纱布上,有些地方已经被伤口渗出的血水和体液浸透,冯天虎看的心疼,开口问道:“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胡亮默默的摇了摇头,其实,这烧伤怎么可能不疼呢?每次换药都是扒层皮,可是即便如此,脸上的疼痛也远不及心里的伤痛。 他每天看着李月嫦为他忙碌,日渐憔悴,他心里难受的像猫抓一样,而且,更可怕的是,以后的自己,再也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了,而是一个丑陋的残废,一个残废,怎么能配得上月嫦呢? 冯天虎是懂得胡亮的,只是,他现在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胡亮现在的心脆的跟玻璃一样,说轻说重都不合适,他第一次在胡亮面前吞吞吐吐,左右为难了起来。 “胡亮,你、你跟李月嫦……她一个女人做到这样很不容易,你就别耍性子了,这样的女人,要是弄丢了,我可提醒你,这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胡亮闻言心里更难受了,低下头哽咽道:“师长,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我不能拖累月嫦……” 冯天虎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强压了心痛故意逗他道:“废人?……难道你的家伙事儿也受伤了?” 说着,他还很不要脸的对胡亮使了个“猴子偷桃”,胡亮没防备,被他抓的面红耳赤:“嗳!……” 冯天虎猥琐的笑道:“还好好的啊!你还是个地地道道的爷们儿!李月嫦嫁给你也吃不了亏……” 胡亮没想到师长这时候还能这么不正经,他红着脸低声道:“师长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还有哪个?”冯天虎揽过他的肩笑着安抚:“你别告诉我你是舍不得你这张脸,男人要那么好看干啥啊?又不靠脸吃饭!” 胡亮却忽然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着冯天虎:“师长,我真不是在乎我这张脸,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什么惨样没见过……我怎么样都行,可是,月嫦她不能被别人指指点点的,烧伤的脸您也清楚,那不是难看,是吓人!像鬼一样的吓人!月嫦要是嫁了我,半夜看我一眼都能被吓到,一辈子跟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在一起,这是什么日子啊……” 冯天虎看着胡亮绝望的眼神,一时无语,竟不知该怎样去安慰了,正在他挣扎踌躇间,帐篷的门帘忽然被人一把掀开,李月嫦直直的闯了进来。 “胡亮,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眼皮子这么浅的女人吗?” 李月嫦的声音透着冰冷的悲伤,一边说一边走近床边,一只手背在身后。 还没等胡亮说话,李月嫦又开口道:“如果你就是因为这个不娶我,那也好办,只要我变成瞎子,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 说着,她身后的手猛地挥起,决绝的刺向了自己的双眼,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冯天虎被晃得瞬间弹起。 胡亮满脸惊恐,面如死灰,也一个箭步扑了过去: “月嫦!!不要!!!——” |
第一六一章 穆不器 千钧一发,电光石火,冯天虎还是先一步撞歪了李月嫦举刀的手臂,冯天虎和李月嫦都摔倒在地,李月嫦手中的“刀子”也飞了出去,那其实不是真的刀子,而是一条细长尖锐的玻璃碴,正是胡亮送给她的那面镜子的一部分。 “月嫦!!你怎么样?你这是干什么啊你?你这不是要我命吗?……” 胡亮疯狂的朝地上的李月嫦扑了过去,颤抖着将她扶起,一把抱在了怀里,如果李月嫦的眼睛真的为他瞎了,那他真是活不了了。 李月嫦也紧紧的拥住了胡亮,流着泪不依不饶道:“你还赶我走吗?……你说,你到底娶不娶我?” 胡亮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李月嫦怒道:“你还不娶?!” “啊,不不,不是不娶,是不赶你走了……” “那你娶不娶?!” “……娶,我娶你,我这辈子非你不娶。” 冯天虎一直坐在地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对小冤家打情骂俏,看了一会儿,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多余,便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出了帐篷,冯天虎的心情没来由的低落,看着李月嫦对胡亮如此痴情,他也想刘凤欣了,离开家一晃又快一年了,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每次想起刘凤欣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的想起永羲,现如今,他发现,他的脑中,又多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这个人竟然是叶丽莎。 三个?!你他妈的真是越来越贪心了…… *************************************** 北平城,同一个七月,同一个夏天。 广和今年已经五周岁了,到了开蒙读书的年纪,冯天虎从小没机会读书,这也是他一辈子的遗憾。所以,冯天虎一直在电话里嘱咐刘凤欣,要好好给广和找个教书先生,多花点儿钱都是小事,孩子的教育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绝对不能亏待了孩子。 大事上刘凤欣还是很听冯天虎的,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平时很少出门,北平城内有名的太太圈她也从不参与,找家教先生这事她还真是没有头绪。 后来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令和,令和如今已经大学毕业了,就留在本校中文系做了一名助教,张家老爷思想开明,很支持女儿出去独立工作,令和如今出息了,他也很是欣慰。 刘凤欣找了令和,说了此事,令和听了一口答应了下来,学校里的青年才俊很多,找一个出色的来教广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刘凤欣一听说要找青年才俊来家里,满脸为难道:“令和,学校里有没有女先生啊?广和他爹总也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再找个年轻的先生来,这,不合适吧?……时间久了我怕别人说闲话,你也知道,我的出身本就不好,再惹上闲言碎语的,天虎他面上怎么过得去啊……” 这些年相处下来,令和是了解刘凤欣的,她知道刘凤欣平时自己在家都是小心再小心,谨守妇道。虽然她愿意听戏,可是没冯天虎陪着,她自己是从不进戏园子的。 令和从小虽也是听着《女四书》的教诲长大,可是回到北平之后,在学校开放的学术氛围中,她已经渐渐接受了男女平等的新思想,也不再迷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陈词滥调。她安慰刘凤欣道: “凤欣姐,你别想太多,我觉得,给广和找老师,学问人品是第一位的,如果顾忌着男女,那可就不一定能请到最好的老师了,再说,老师每天都是固定的时间来教课,顶多就是一两个小时,你就叫管家一直陪着,照顾着,只要有别人在,又不是单独相处,不会有人那么无聊去说闲话的。” 令和虽然能理解刘凤欣,可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并不能完全体会刘凤欣的心情,这几年,冯天虎步步高升,刘凤欣却在家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这夫妻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刘凤欣总是怕老,怕身材走样,她怕冯天虎在外边看上别的女人。 外边的事她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家里的事她真的不想再给冯天虎添堵了。 可是,考虑到广和的教育,她只能放下自身的顾虑,点头答应着:“那好吧,找个学问高的先生最要紧,那就听你的吧。” 给广和找老师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令和在学校里左右物色,最后选了一个高她两届的师兄——穆不器,此人虽然年轻,但是出身儒学世家,祖上都是文官出身,他的大伯是国民政府的外交官,他在上大学之前,就曾随大伯去过欧洲,北美等多地游历,因此见多识广,能言善道,讲课也是逸趣横生,深受学生喜爱。 穆不器因为才华出众,大学毕业就被破格留校任教了,如今他在校教书已经两年多,文史,地理,英语都很好。 而且,让令和觉得更放心的是,这个穆不器不近女色。他相貌生得好,一表人才,在学校里不少女学生都对这个年轻的穆老师倾心不已,可是他却眼睛长在头顶上,谁也看不上,从不跟女学生牵扯不清。 所以,综合考虑下来,令和觉得这穆师兄简直就是最佳人选,她便找机会跟穆不器说了,穆不器也一直很欣赏令和的才华,现在令和有求于他,他不忍拒绝,便答应先跟雇主见个面,互相都看看是否合适,如果合适,再进一步详谈。 见面的地点穆不器选在了学校附近的彼岸咖啡馆,他是这里的常客了,闲暇时总喜欢到这里看书,喝咖啡。 这日午后,令和陪着刘凤欣一起到了彼岸咖啡馆,咖啡馆这种洋味十足的地方刘凤欣还是第一次来,今天来见广和的启蒙先生,她穿的素净又不失气度,一身深紫色半袖旗袍,外搭一件质地精良的白色洋装,还配了一个紫翡翠玫瑰胸针,优雅大方,庄重得体。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可这一打扮起来,无论是身材,气质,还是容貌,肤色,真是胜过许多二八芳华。 两人一进门,门口立着的侍应生就躬身迎接:“请问二位女士有预定吗?” “穆先生定的包间,谢谢。”令和客气的答着,侍应生听了恭敬道:“二位女士这边请。” 两人随着侍应生上了二楼,到了一个包间门前,侍应生恭敬的敲门:“穆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快请进。”门内的男中音颇有磁性。 侍应生打开房门,把令和跟刘凤欣让进了屋,便又小心的从外面关好了房门。 这包间不大,却很雅致,临窗布置着两排天蓝色的沙发,沙发中间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桌子上还摆着一束盛开的百合花。 “穆老师,这咖啡馆我也常来,怎么这么好的包间我就没发现呢?”令和调皮的笑问道。 穆不器立在桌子前,他看着跟令和一起进门的刘凤欣,好像并没有听到令和问话,眼光只盯着刘凤欣,答非所问道:“您就是,鹿太太?” |
第一六二章 不老师 穆不器的失态只是一瞬间,很快,他便恢复如常,只是,他的心里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其实,他并不是不近女色,恰恰相反,他一直锲而不舍的寻找着心目中理想的“女色”。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而且,他还是一个另类的完美主义者。 在他眼中,完美的女人并不是纯白无暇的女孩,那种味道太过单薄,就像发青的芒果,咸涩无味。他认为,女人的美离不开母性光辉的衬托,一个女人,只有结了婚,生了孩子,才能称得上是个完美的女人,尤其是结了婚,生了孩子,还能把身材保持的这样好的女人,那就更是完美中的完美,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穆不器很绅士的把两人引入沙发落座,令和微笑着介绍道: “凤欣姐,这位就是穆不器,穆老师,他也是我的师兄,穆师兄,这位就是鹿太太。” “穆不器,是不离不弃的意思吗?”刘凤欣觉得这名字很特别,也没多想,顺口问道。 穆不器微笑道:“我这个‘不器’是器皿的‘器’,《论语》有云,君子不器,家父给我取这个名字,意思是告诫我,君子行事不应急功近利,急于求成,也不拘泥于形式,而应该耐住寂寞,持经达变,抱一应万,追寻大道真理。不过,鹿太太说的‘不离不弃’,这个解释别有一番情趣,我觉得也很好。” 刘凤欣意识到自己冒昧了,误解了先生的名字,不好意思的微红了脸歉然道:“是我见识浅薄,让您见笑了穆老师。” 令和开口道:“凤欣姐,你有所不知,这穆老师在学校里还有一个绰号呢!也是从他的名字来的,学生们都叫他‘不老师’。” “不老师?”刘凤欣好奇道:“为什么啊?” “因为我上课从不点名,不留作业,也不考试,所以,这些孩子就都戏称我是‘不老师’了!”穆不器颇大方的解释道。 刘凤欣听了不禁更好奇了,她虽没读过书,可也知道学生都是要考试的,她开口道:“可这不考试,怎么能知道学生们学会没有呢?” 穆不器笑答:“鹿太太,其实我也不是不考试,只是我考试的形式与别的教授不同,我的考试都是因人而异,突然袭击,每个学生的考试方法都不同,也不会提前叫他们准备,这样考出来的结果才是最真实的,也最能知道学生到底有没有长进。” 这些话刘凤欣听的云里雾里的,一边的令和倒是很赞同,点头道: “穆师兄说的很有道理,教育不应该是一成不变,一潭死水,教育就是应该因材施教,只是,这样的教育对教授来说,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心血,也极少有人会像穆师兄一样用心了。” 穆不器跟令和又你来我往的聊了一些教学上的观点,刘凤欣在旁边一直插不上嘴,穆不器见状收了教学的话题,转向刘凤欣问道: “令和,鹿太太,您们喝点儿什么?” 令和知道刘凤欣是不喝咖啡的,她接口道:“我要一杯蓝山,凤欣姐,你来奶茶,怎么样?” 刘凤欣笑着点头,穆不器见状问道: “鹿太太喝不惯咖啡?要是您觉得咖啡太苦,那我倒是很推荐这家的拿铁,很纯正的意式风味,奶香醇厚浓郁,鹿太太要不要试试?” 刘凤欣依旧笑着推辞,穆不器看着刘凤欣的笑靥,却并没说话,伸手按了桌上的呼唤铃,叫来了侍应生,吩咐道: “麻烦你,来一杯黑咖啡,一杯蓝山,一杯奶茶和一杯意式拿铁,再来三份栗子蛋糕。” “是,请您稍侯穆先生。” 侍应生退了出去,穆不器又转头看着刘凤欣,笑容很是绅士: “鹿太太就当是给我薄面,尝尝这的拿铁,他们这的栗子蛋糕也是招牌,既然来了,一定要尝尝。” 点都点了,刘凤欣也不好强辞,只好道谢:“穆老师费心了。” 不多时,咖啡点心都端上了桌,三人一边吃喝一边继续聊着家教的事情。来之前,令和便跟刘凤欣商量好了,话基本都是令和来说,等到谈的差不多了,刘凤欣点头同意就行了。 既然是家庭教师,双方的简单背景就都要了解一下,令和也向穆不器介绍了刘凤欣家里的情况,关于冯天虎的身份,她并没有明说,只说是在外地做军火生意的,毕竟现在中原战乱,穆不器又有亲属在南京政府,还是有所保留比较好。 穆不器原本对这个家庭教师的工作并无兴趣,他也是抹不开面子才答应令和试试的,可是如今,他见了刘凤欣,他的想法就完全变了,这个家庭教师,非他莫属,他也志在必得! 眼看谈得差不多了,穆不器清了清嗓子,优雅开口道: “鹿太太,说起孩子的教育问题,其实我还得征求您的意见,教育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系,尤其是启蒙教育,它会塑造一个人的人格,信仰和价值取向。您希望您的公子,接受哪种教育呢?” 刘凤欣哪里懂这些,她眼神茫然的顺口问道:“穆老师,那教育都有哪几种啊?” “嗯,简单说,针对儿童教育,两大类吧,一种是中国传统教育,鹿太太应该也听过,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中国传统教育强调服从,从小就会给孩子树立很多榜样,很多信条,还有很多界限。 家长会很明确的告诉孩子,可以做什么,或者,应该做什么,还有,禁止做什么。这样的教育直接而粗暴,做的对不一定有夸奖,做的错了就一定有惩罚,所以,我也愿意把它叫做‘负向激励教育’。我们基本都是在这样的教育环境下长大的,区别就是严厉的程度不同而已。 另一种是西式教育,这几年西学东渐,很多国人也渐渐认同了这种教育理念,我们也可以把它概括成‘快乐教育’。这种思想认为,教育是一种信仰,教育是没有功利心的,每个孩子都是上帝的杰作,也都有各自的闪光点,它不会强求孩子一定成为什么样的人才,而是努力挖掘孩子的天赋,因材施教,顺其自然。” 刘凤欣听的眼神发直,这一席话的内容她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但是,穆不器的自信从容和博文广识让她由衷的折服,让她觉得这个先生真是了不起,令和还真是选对了人。 她看了看令和,激动的开口道:“穆先生,您说的这些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看得出来您很有学问,孩子交给您来教导我很放心,也很荣幸,至于怎么教育,只要您觉得合适,怎么教育都好。” |
第一六三章 过眼云烟 穆不器就这样成了广和的启蒙老师,原本约定好,他每周来五天,每次授课两个小时,可是,来了两次以后,他便每天有空就往刘凤欣家里跑,学校里没课的时候,他几乎一整天都呆在这。 穆不器给广和上课的时候,刘凤欣都让王管家和魏妈妈在边上陪着,她自己几乎不来,只是偶尔,穆不器留的时间太久,她担心广和学的累了,也是不好意思让穆老师额外辛苦,才带上点心过来劝着休息一下。 穆不器也是为了能多见见刘凤欣,才会留的时间越来越久。 这一天是周末,按理说,穆不器不用过来的,可是一大早上,他还是来了,还给广和带了个新鲜玩意儿来。 广和很喜欢这个穆老师,因为穆老师不但知道很多有趣的故事,还会带着他一起做游戏,像什么爬树翻墙之类的危险活动,刘凤欣以前都是禁止的,现在有了穆老师撑腰,他的淘气倒是越发的明目张胆了。 “穆老师,这是什么啊?”广和见穆不器抱着一个形状奇怪的球进了门,欢快的跑了过去,眨着黑亮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穆不器宠爱的摸了摸广和雪白细嫩的小脸,故意卖起了关子: “想知道的话今天就好好学习,如果你能把这周学过的单词都读对写对,那我就教你玩这个球,好不好?” 广和的大眼睛转了转,一脸为难道:“可是英语单词好多好难啊……”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男子汉大丈夫,背几个单词有什么难的?你要是单词都背不好,那这个球你也不能玩了,因为,这种球就是美国人最喜欢的游戏,美国人的语言你都学不好,还怎么玩人家的球呢?” 广和看着穆不器怀里的球,那个球两头尖尖的,中间鼓起,上面还印着精美的图案,一定很好玩。他眼馋的咽了咽口水,这个表情简直就是冯天虎的翻版。 穆不器看着广和的可怜样子,也终于松了口:“这样吧,先考你一半,写对了我们就玩球,玩够了再考另一半,怎么样?” 广和闻言乐的蹦高,蹦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了什么,一脸期待的看着穆不器道:“穆老师,那要是我另外一半也考对了,还有什么好玩的啊?” “……” 你这小子怎么贪得无厌啊? 穆不器一呆就是一上午,眼看着就是中午了,刘凤欣便让小芸去安排穆先生的午餐,这几天,这个穆先生对广和的用心让她很感动,她还想着,等天虎回来,一定让他好好的请穆先生吃个饭。 刘凤欣来到了东侧院,准备叫穆先生跟广和休息用午饭,她刚进了院子,就听见一阵欢快的笑语传来,她转过影壁一看,穆不器正带着广和在玩球,那球看着很奇怪,并不是圆的,肯定又是穆先生带来给广和的新奇玩意儿。 这些天,穆不器为了激发广和的学习兴趣,可是没少动心思,他以前出洋带回来的很多心爱物件都拿了出来,国外的照片,画报,精美的雕塑,摆件,甚至还给广和搬来了一个风干了的大乌龟,刘凤欣见了都觉得新奇有趣的很,穆先生说,这个不是乌龟,而是一种海龟,叫玳瑁。 玳瑁刘凤欣倒是知道,当年曹仲珊就曾送过她一套玳瑁做的首饰盒,她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只是不知道,这玳瑁活着的时候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穆不器见刘凤欣终于来了,兴冲冲的带着广和收了球,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便急忙奔了过来。 “鹿太太,您来了。” 广和也开心的朝刘凤欣扑了过来,欢快的叫着:“娘,你看这是橄榄球,美国人玩的,可好玩了,你跟我们一起玩吧!” 刘凤欣接住了扑过来的广和,一边掏出帕子仔细的帮他擦着汗,一边疼爱的嗔怪道:“看你玩的,这一头汗!”说着又转向穆不器,感激的笑道:“穆老师,辛苦您了,中午了,吃饭吧。” 穆不器也玩的满头大汗的,他随手解开了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拽着自己的领子来回扇动纳凉,谈笑自若:“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劳烦鹿太太了。” 随着他的来回扇动,衬衫下面的胸膛若隐若现,陌生男人的味道也扑面而来,刘凤欣立刻慌忙的收回了目光,拉着广和退后了两步,强作镇定招呼道:“穆老师,您这边请。” 穆不器看出了刘凤欣的拘谨和不自然,他平时接触的多是当下流行的新女性,她们时刻强调男女平等,接人待物都是落落大方。 那种女子如果是零星的一两个,看着倒还新鲜,可是见得多了,就会习以为常,倒显得鹿太太这种旧式女子更有女人味了。 穆不器一路随着刘凤欣来到了三进院的餐厅,刘凤欣安排好了穆先生的午餐,又留下王管家陪着,她自己便准备告辞了: “穆老师,准备不周,您别嫌弃,我还要照顾孩子,先失陪了,您请自便,有什么需要就吩咐王管家,千万别见外。” 穆不器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笑道:“这午餐真是丰盛,鹿太太费心了,只是,这么多菜我自己怎么吃的完呢?再说,自己吃饭最是无聊,鹿太太就在这一起吃吧!” 穆老师开了口,刘凤欣不好意思直接回绝,可是,孤男寡女共进午餐,这实在不合规矩,她正在为难,广和突然拉着刘凤欣的手可怜巴巴的央求道:“娘,我想跟穆老师一起吃饭,我们也在这吃好吗?” 在穆不器跟广和的共同劝说下,刘凤欣最后无奈的点了头,带着广和一起在桌前坐下,三人便开始吃饭。 这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孩子,要是不明就里的人见了,还真有可能误会成一家三口。 穆不器的这顿饭吃的香甜,主要是他心里美,萝卜都能吃出肉味儿来,他见刘凤欣一直闷头吃饭,便寻了有趣的话题讲给她听。 穆不器见多识广,演讲功夫又是一流的,什么事经他的嘴一说,简直比天桥上说书人讲的故事还好听。在穆不器的努力下,这饭桌上的氛围也渐渐好转。穆不器看着刘凤欣终于轻松下来的笑容,心里更美了,他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停了说故事,忽然问道: “鹿太太,我听广和说您懂戏?” 刘凤欣本来正轻松的听着故事,没想到穆老师会忽然提起唱戏来,她顿时一愣,半天没反应。 穆不器见状轻松笑道:“鹿太太您别见怪,是这样的,最近学校里的社团在组织排练新剧,这剧本都是我跟学生们自己编的,我们都是业余的,如果您懂戏,在下冒昧,能不能请您帮我们瞧瞧?” 刘凤欣听了连忙摇头道:“穆老师,我都许多年不唱了,现在流行的新剧我也不懂,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穆不器前几日就从广和那打听到了刘凤欣会唱戏的事情,这几天他又多番调查,已经知道了这个鹿太太当年曾是个当红的戏子,所以,他想借着排戏的事跟她多加接触,没想到这个鹿太太还是这么谨慎,竟然拒绝了,他想了想,开口劝道: “鹿太太,您既然会唱戏,怎么轻易就放弃了呢?京剧可是一门瑰丽的艺术,是国粹,梅老板的戏已经唱到了海外,连外国人都竖大拇指,他们都为我国的京剧而痴迷,而狂热。” 穆不器的话让刘凤欣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当年,她也曾在耀眼的舞台上辉煌过,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眼波流转,也会让世人为之痴狂,可是,那些都已是过眼云烟,如今的她,有了知冷知热的可心男人,有了三个可爱的孩子,有了安稳的家,这些,对她来说,远比成名成腕更有意义。 她的笑容淡然又满足:“穆老师,您真是抬举我了,我怎么能和梅老板比,再说,我这辈子也从没想过那么高那么远,现在,我就盼着一家人都安安稳稳的,就比什么都强。” |
第一六四章 围点打援 接下来的日子,穆不器还是很努力的找机会跟刘凤欣单独相处,可是他的感受也很明显,很清晰,刘凤欣一直跟他保持着刻意的距离。 对于刘凤欣的这种反应,他并没有灰心泄气,他了解传统女性,她们一直受封建礼教的束缚和压迫,从一而终的思想根深蒂固,想要得到这种良家妇女,那就必须要有耐心,有长劲儿,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有信心,他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 北平城的事先撂下不谈,让我们再来看看中原战场。 就在冯天虎跟孙呈新商讨完的第三天清晨,一切反攻部署已经完成,所有人员和物资也全部到位,于是,微明的天光中,冯天虎和孙呈新一起,兵分两路,同时向驻守归德地区的蒋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正如之前的预料,蒋军失去了空中支援,地面的防御工事虽然经过了匆忙的加强,但还是不敌西北军的猛烈进攻,再加上张德顺率领大队骑兵在敌后穿插侵袭,蒋军被打的晕头转向。 陈辞修作战素来以勇猛著称,他的队伍装备又好,他带着两个军的兵力苦战了两天两夜,可是,最终还是不敌,在第三天的中午,他终于忍痛下了撤退的命令,此时他的队伍已经伤亡过半,在这么守下去,估计他就得全军覆没了。 归德城外,狼烟一片。 西北军的一轮炮击和进攻刚刚过去,岳钟麟从已经被炸塌的掩体后面探出了头,他的脸已经不辨颜色,双眸血红,连续两天两夜的激战已经耗光了他的全部体力,可他还在用意志强撑着。 他抬眼望去,触目可及之处全是焦土,焦土上遍布死伤的士兵,那些士兵中,大部分已经不动了,零星几个还在挣扎,努力发出求救的呻吟。 穿过满目硝烟,不远的对面就是西北军的阵地,他虽然也很想去救那些受伤的士兵,可是他知道,对面的枪口一定紧紧的盯着这里,围点打援,这招可是够阴狠的! 虽然阴狠,但这就是战场,打仗不是请客吃饭,打仗就是你死我活,尤其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战役。所以,即便是内战,冯天虎也不得不采用一些极端的战术手段。 这片高地是整条归德战线上最难啃的骨头,其他地方的蒋军基本已经溃不成军了,只有这里,还在有组织的防御,寸步不让。 围点打援,重在打击援军,这个战术在这种情况下应用,与其说是杀人,不如说是打击敌人的心理防线。 眼看着自己的弟兄就在眼前,危在旦夕,却不能营救,这会让对方心理陷入焦灼状态,人一旦不冷静,就很难做出正确的决断,很多错误也会就此诞生——这才是冯天虎想要的结果。 冯天虎等了很久,对面却迟迟不见动静,对面那帮孙子还真是沉得住气,或者,是这被围的“点”不够劲儿? 冯天虎眉心微动,静默三秒,终于举枪瞄准了阵地上的一个受伤军官,看他的臂章,应该是个连长。 砰!—— 啊!—— 这一枪击中了那个连长的小腿,他忍不住蜷起了身体高声惨呼。 被枪击中其实很疼,尤其是汉阳造,这是因为汉阳造设计加工的精度不够,所以它打出的子弹不会穿过身体,而会在人的皮肉里横冲直撞,把人的血肉搅的稀巴烂。 “艹!” 岳钟麟的双眼更红了,简直能沁出血来,他真想立刻带着队伍冲出去,干死对面那帮孙子,可是,他最后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他能忍住,可是他的队伍里有人忍不住了,一个士兵猛地蹿出了战壕,朝着受伤的连长飞奔了过去。 岳钟麟眼看着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大喊:“火力掩护!!” 这边的冯天虎也果断的一挥手:“打!!” 战场两边顿时枪声一片,枪声过后,那个蹿出去的士兵也倒在了他的连长身边,不动了。 这一幕终于激怒了蒋军士兵,原本隐蔽在战壕里的士兵们躁动了起来,又有三个士兵不顾军令,接连跃出了战壕,毫无疑问,他们也被对面的西北军放倒了。 岳钟麟气的几乎要从掩体后面跳出来,他一拳捶在地上,大吼道:“都他妈给老子隐蔽!!谁再出去,我先毙了他!!!” 蒋军的躁动被这声怒吼暂时压制,没人再出去了,可是,这平静只持续了不到5秒,又有一个身影匍匐着爬出了战壕。 那个身影不像之前的士兵那样奔跑,她只在地上艰难的爬行,她的身上、手上都沾满鲜血,手臂上还缠着明显的医疗兵标识…… 岳钟麟血红的眸子瞬间放大,他不可抑制的喊了出来: “永羲!!!” 对面的冯天虎也看见了这个医疗兵,她的动作一点儿也不利落,体格还很瘦弱,那身形看着倒像个女人……女人?!医疗兵?!! 正在他呆愣间,他隐约听到对面的高声叫喊——永羲! 这个医疗兵真的是永羲?!! “别开枪!!!” 冯天虎厉声制止了正在瞄准的士兵,颤抖着手拿起胸前挂着的望远镜仔细的查看,透过圆形的镜片,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动作笨拙的医疗兵不是别人,她就是永羲。 永羲也在这片阵地上坚持了两天两夜,这48个小时里,她几乎没有休息,一直在抢救前线受伤的将士,她浑身满是血渍,新旧交替,原本漂亮白净的脸蛋也污浊不堪,一双眸子布满血丝,却闪着坚毅的光芒,直盯着那个受伤的连长,一下一下努力的向他爬去。 冯天虎扔下望远镜,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冲出去救回永羲,可是他的身体刚刚弹起,便又反应了过来——这里是战场,在这里,他和永羲是对立面,他没有资格把永羲带回他的阵地中。 岳钟麟也准备冲出去救回永羲,可是,他发现,对面的西北军停火了,并没有开枪,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们不杀医疗兵? 不会,既然他们能摆出这个阵,那出来的人就必须格杀勿论,不然,这个阵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是因为医疗兵的身份,难道,因为出去的人是永羲?那对面的西北军指挥官,难道会是,道生?!! 就在两边的冯天虎和岳钟麟都愣着的时候,战场上的永羲终于奋力的拖回了那个受伤的连长,她刚把那个连长拖回战壕,片刻不停,就又转头朝其他受伤的士兵爬去,在她的带动下,又有十几个医疗兵也从战壕里爬了出来,在战场上匍匐前进,奋力抢救受伤的蒋军士兵。 西北军这边的人见状着急了,都看着他们的总指挥,一个营长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总指挥,打吗?再不打来不及了!” 冯天虎好像刚反应过来,他浑身一震,眼光只死死的盯着匍匐在战场上的永羲,声音决绝冰冷:“停火!不许开枪!!” |
第一六五章 为了什么? 终于,最后一个受伤的蒋军士兵也被拖回了战壕,冯天虎的这个“围点打援”彻底失败了。 冯天虎还在愣着,他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对面的人竟然真的是钟麟和永羲。 该怎么办?! 他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这块阵地,这仗已经打了两天两夜,冯天虎一直在各个阵地轮流督战,现在,其他阵地的蒋军都已经向后逃窜,就只有钟麟还在这里坚守着。 按照预期,钟麟坚持不了多久的,因为其他阵地失守之后,西北军就会从两侧上来,对他形成合围之势,这种情况钟麟一定也能判断出来,他应该会趁着西北军对他形成包围圈之前撤退出去。所以,这块阵地迟早都是西北军的。 让冯天虎更揪心的是以后,钟麟和永羲如果后撤,那必定也会落入他设计的“口袋”里,到那时,该怎么办?! 冯天虎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周围的士兵都不明就里的看着他,他们不明白总指挥这是怎么了,这痛打蒋军的大好机会,怎么说放就放了呢? “报告总指挥!” 身后忽然传来的通讯兵的声音,惊的冯天虎一个激灵回过了神,他收了思绪回头道:“说。” “刚收到孙军长战报,侧翼阵地的敌军已经全部肃清,孙军长正带人从侧面向对面阵地的敌军进行包抄。” 冯天虎听了浑身又是一凉,他猛地抓起望远镜朝对面看去,对面一片平静,一点儿撤退的样子也没有! 他的心砰砰的跳着,快把胸膛砸穿——一旦孙军长带人围上来,那钟麟和永羲就插翅难逃了! 怎么办?!……没有时间了!! 冯天虎的手颤抖着,连望远镜也握不住了,他转头看着阵地上的战士们,战士们也呆呆的看着他,他眼神呆滞扫过一个个疲惫肮脏的脸,扫过不远处成排的重伤员,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说:弟兄们,对不住了…… 终于,他别过头,闭了眼,嘴里清晰的吐出了几个字:“让他们停止战斗,撤!” “啊?……”通讯员仿佛没听清,小心开口询问道:“总指挥,您是说,我们撤退?” 冯天虎打定了主意,他可以对不起所有人,但是,钟麟和永羲一定不能有事,他转头看着满脸惊愕的通讯兵,坚定道: “传我命令,让孙军长立刻停止行动,撤回原阵地待命!” “……是。” 通讯兵终于确认了总指挥并不是口误,虽然这个命令很奇怪,可是他无权质疑,只能服从。 通讯兵刚刚转身离去,阵地上忽然传出一声高呼:“总指挥,对面撤了!” 冯天虎闻声慌忙又抓起了胸前的望远镜,急切的朝对面看去,没错,对面真的在撤军! 他的心终于稍稍平复了一点儿,透过望远镜,他仔细的搜索着钟麟和永羲的身影,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有些失落的放下了望远镜,朝身后的传令兵吩咐道:“传令下去,原地休息,待对面撤完了咱们再过去。” “是!” 对面,岳钟麟正躲在掩体后面,组织士兵有序撤退。虽然他很不甘心,但是,撤退的命令是陈师长下达的,他也只能服从。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侧翼阵地都完了,就算他再坚持也是没用的,如果不抓紧撤退,那弟兄们就都得折在西北军的手里。 眼看着士兵们都迅速撤离了,岳钟麟在离开之前又回眸望了望对面的阵地,那眼神里有不甘,有恨意,更多的却是担忧和凄迷。 他之前也曾想过,在战场上有可能会遇见冯天虎,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世上的事真的会这么巧。 虽然他并没有亲眼看见冯天虎,可是他心里的预感很强烈,对面的那个人,一定是道生! 道生也一定是看见永羲了,所以他并没开枪,放弃了围点打援的阴狠战术,并且,在我撤退的时候,正常他是应该追击的,可他也并没有任何动作。 最后,岳钟麟朝着对面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道生,这一仗,你赢了,我祝贺你。 永羲在连续从战场上拖回两个伤员之后,就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一个行军帐篷里。 “永羲,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见永羲醒来,床边的钟麟关切的询问道。 永羲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钟麟,脑子里一片空白:“哥,这是哪啊?咱们、怎么在这了?” 钟麟的微笑暖暖的:“这里是山东定陶行营,咱们现在在这驻扎了。你好点儿没?你可是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永羲的脸色很苍白,这一仗,她真的是累坏了。 “啊?我睡了那么久啊……怪不得觉得好饿。” 钟麟转身从桌子上端过一碗粥,满眼心疼的看着永羲道:“就知道你会饿,来,起来喝点粥!” 永羲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粥,刚要喝,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抬眼看着钟麟:“对了哥,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归德,你不觉得,西北军的人有些奇怪吗?” 钟麟愣了一瞬,终于坦然道:“我猜,对面的指挥官,很可能是道生。” 永羲之前在战场上的时候,虽然心里有过怀疑,可是她也不敢确认,如今听大哥说了出来,她惊的手一滑,粥碗直接掉在了地上。 钟麟见状慌忙上前安抚:“永羲,你别急,你听我说,现在,咱们已经撤到山东了,道生的队伍不一定会追来,而且,他肯定认出你了,才没有开枪,既然他认出了你,他就更不会追来了,他一向聪明,肯定会找机会避开咱们的。” 永羲的眼神愣愣的,半晌,她茫然的转向钟麟道:“哥,咱们为什么要打这个仗?自己人打自己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完,永羲终于不可抑制的掩面哭泣,她想到的不止是道生,作为一名军医,在这场战争中,她已经面对了太多的伤痛和牺牲,很多时候,她看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在她面前逝去,作为医生的她却毫无办法,这种压抑,这种痛苦,已经快把她折磨疯了。 钟麟理解永羲的心情,这些天,他也一直尽力的安慰着永羲,可是,他也答不出永羲的这个问题。他心疼的揽过妹妹的肩,给她坚强的依靠,尽力的用郭老师的话去宽慰永羲: “永羲,咱们是为了祖国的统一,只有国家统一了,以后才不会再有这种内斗,国家才能好好发展,我们今天的牺牲,是为了日后国家的统一和强大!” |
第一六六章 私放战俘 随着岳钟麟的撤退,驻守归德的蒋军也已经全线逃到山东境内,这也是冯天虎之前就谋划好的,他让张德顺率领骑兵大军一直在河南左奔右突,截断了蒋军南撤的后路,他们只好选择退向山东境内,与驻守山东的韩长文军团汇合。 占领归德的当天下午,冯天虎交代了下边的军官去清理善后,他便再也支持不住了,一个人回到了军帐内,颓然的靠坐在椅子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 他知道,钟麟和永羲已经去了山东,落入了他设计的“口袋”中。 现在他想要放开这个“口袋”已经是不可能了,作战计划已经安排妥当,人员物资也全部就位,现在他要是说不干了,那鹿司令能跟他拼命。 再说,就算鹿司令不跟他拼命,他自己也会跟自己拼命,现在撤回“口袋”,那就等于是他把整个西北军给卖了。 但是,如果不出卖西北军,就得眼看着钟麟和永羲落入陷阱,陷入绝境,甚至殒命,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难道,现如今,真的是忠义两难全了吗?…… 冯天虎在椅子里呆愣半天,再抬手吸烟时,烟都已经灭了,他烦躁的扔掉烟头,又重新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拿起火柴准备点烟,可是,一切都好像在跟他作对,那个火柴盒也已经空空如也。 他静静的盯着那个空火柴盒愣了两秒,就突然发了狂,猛的从椅子上弹起,把那个火柴盒还有嘴里的烟都狠狠摔在地上。 冯天虎正烦躁的在帐篷里来回乱窜,孙呈新就掀帘而入,还带着满脸的怒气。 “总指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突然下令撤兵,眼看着我就要包围那伙敌军了,现在却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冯天虎正暴躁不已,孙呈新上来就是咄咄逼人的质问,这瞬间便激起了他的怒火,他一步蹿到孙呈新面前,眼神寒冷坚硬,再没了往日的谦和恭敬: “孙军长,你既然叫我一声总指挥,你就该知道,在这!我说了算!!该打还是该撤,我自有定夺!!我一直念你带兵多年,对你礼敬有加,可是你,也不能越级犯上吧?!” “你……” 孙呈新被冯天虎的气势震慑,一时语结,在他面前,冯天虎向来很谦虚,做小伏低,什么事都很尊敬他,征询他的意见。他虽然一直礼节性的尊敬着这个年轻的总指挥,可是,在心里,他对冯天虎其实并没有畏惧。 现在,他很惊愕的发现,这个鹿恒一旦愤怒起来,跟平时简直就是两个人,身上散出的强大气场压得他透不过气,他不自觉的想要后退。 可是他不能后退,他孙呈新也是西北军的一员猛将,打过的大仗硬仗不计其数,不管你是什么人,如果你敢拿西北军开玩笑,那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孙呈新努力镇定了情绪,迎着冯天虎的目光,毫不退缩:“总指挥,刚才是我一时着急,并不是成心冒犯您,请您恕罪!但是,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我尊敬您是总指挥,是敬佩您对西北军的忠心,当年总司令有难,是您亲赴山西营救,这件事我孙某人一直铭记在心!可是如今,您的做法实在让我不能理解,如果您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定要上报到鹿司令和总司令处,还望总指挥见谅!” 孙呈新的这番话虽然强硬,但是冯天虎能体会到他的正直和忠心,冯天虎的狠辣从不想用在自己人身上,他强压了心里的焦躁,收了怒气,缓和语气道: “孙军长,我刚才的话说的过分了,您别忘心里去。这件事我本也打算上报司令的,既然您想代劳,那就辛苦您了,我两天没睡了,正好有时间补补觉。” 冯天虎突然的转变让孙呈新有些诧异,他能看出,冯天虎是真的不在乎这件事被司令知道,难道,这撤兵又是他的一个计谋?还是,他另有隐情? 孙呈新满眼不解的看着冯天虎:“总指挥,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要是貌合神离,那我们迟早是死路一条!我不在乎什么军功,我在乎的是我们西北军的死活!!” 冯天虎听的温暖,内心也平复了许多,可是,他还是不能跟孙军长明说,这件事,如果要问责,那他一个人就够了,孙军长绝对不能再被牵连进来。 现在,孙呈新去报告司令是最好的,因为这样,孙呈新也就跟此事撇清了关系,也证明了撤军之事只是冯天虎的一意孤行, 沉默了一会儿,冯天虎坦然道:“孙军长,我既然敢下达撤退的命令,那我就不怕被司令知道,这件事由您去说也比较合适,因为我知道,您为人正直,不会无中生有,也更不会添油加醋。要是您不说,迟早也会有别有用心的人去说,与其那样,我们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先说了。” 孙呈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道:“总指挥,难道,您真的是成心要放走那些蒋军的?!” 冯天虎依然平静的看着孙呈新惊恐的脸,开口道:“孙军长,我累了,想睡会儿,就麻烦你去给司令发这个电函吧。” 孙呈新也看出了总指挥的满脸疲态,他强压了心里的一连串疑问和顾虑,无奈的点头准备离去,正在此时,帐篷外却忽然传来卫兵的声音:“报告!” “进来!” 卫兵掀帘而入,立正敬礼,恭敬的递上一封公函道:“总指挥,这是开封驻地发来的急电,请您过目。” 听见是开封的电函,孙呈新也停住了准备出门的脚步,转头看向冯天虎,冯天虎从卫兵手里接过电函,匆匆扫了一眼,就惊的抬起了头,直盯着门口的孙呈新。 孙呈新被他盯的脊背发寒,凑近两步紧张道:“总指挥,开封怎么了?” 冯天虎把电函往孙呈新手里一塞,冷冷道:“你的部下龙参谋,私放战俘,被抓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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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章 污点(一) 龙晓宇私放战俘的事情让冯天虎和孙呈新都吃惊不小,尤其是孙呈新。 如今,龙晓宇跟着孙呈新已经有四年了,最初因为他读过书,而且颇有才华,孙呈新便把他带在了身边。龙晓宇从一个少尉副官做起,经过几年的历练和努力,现在已经是孙呈新的得力助手了。他的人品,孙呈新自然是认可的,他实在不敢相信龙晓宇会做出私放战俘的事情来。 这私放战俘,目的一般都很直接,那就是收了贿赂,买卖人头,这简直跟通敌没什么区别,这也是孙呈新一直以来最痛恨的事。 可是,这龙晓宇为人一向清高,很看重君子气节,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他怎么会突然干起这种勾当了呢? 冯天虎虽然跟龙晓宇接触尚少,可是,他看人的眼睛一向毒的很,他能看出龙晓宇并不是个贪财好色之徒,如果他不是被冤枉的,那就一定另有隐情。 龙晓宇是北大的高材生,冯天虎也很惜才,他怕龙晓宇被抓之后出什么意外,就直接下令,让开封方面把人押送过来。 在等待龙晓宇到来的时间里,冯天虎抓紧时间补了一觉,睡醒之后,天已经黑透了,他躺在狭窄的行军床上,浑浑噩噩,浑身无力,迷离中,他很想见见钟麟和永羲,很想告诉他们快跑,跑得越远越好,可是,先别说怎么见面,就是真的见了,真的说了,他们会听吗? 他可以预见到,即使他真的说了,把他的所有计划全都告诉钟麟,钟麟也不会跑,以他死倔的驴脾气,他很有可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在山东跟西北军死磕到底。 不知道为什么,冯天虎遇见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倔的,即使是看起来最柔顺的刘凤欣,那也是个打定了主意就一条道跑到黑的主儿。 黑暗中,冯天虎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清醒,他相信,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会有死穴,都会有线头,只要理出了那个线头,那一切看似无解的事情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既然劝说不行,那试试来硬的呢?…… 正在他努力思考之时,帐篷外忽然响起卫兵的声音:“报告!” “进来。” 冯天虎坐起了身,披衣准备出门,他知道,应该是龙晓宇到了,他之前吩咐过,只要龙晓宇到了,不管什么时间都要过来汇报。 卫兵进门,立正敬礼道:“总指挥,龙参谋已经押到,人已送到了宪兵营。” “带路!” “是!” 宪兵营是负责看押违纪官兵的地方,同时也负责行刑。西北军一向军纪严明,即使是在作战前线的部队,也会设置这个编制。 冯天虎赶到的时候孙呈新就已经先到了,他的亲信犯了事,他是比谁都焦心的。 “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 冯天虎还没进帐,就听见了孙呈新在帐内的怒吼。 “你说!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你到底收了谁的好处?!竟敢背着我干这种事!!那些飞行员,鹿司令一直让人紧盯着,就是怕有人趁乱卖了出去!!你是不是傻啊你?!!这种事也敢干!!” “呃!……” 冯天虎听见了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龙晓宇压抑的痛呼,他急忙掀帘进了帐篷:“孙军长!” 孙呈新见冯天虎进来了,暂时收了拳脚,满脸悲愤,喘着粗气低声道:“总指挥。” 冯天虎又看向地上蜷着的龙晓宇,他双手被捆在身后,口鼻淌血,两眼通红的看着冯天虎,那眼神虽然悲伤,却并无什么慌乱,看起来倒比孙呈新平和多了。 冯天虎明白,出了这种事,孙呈新这是又气又急,才会对龙晓宇拳脚相加,他语气平和的安抚道:“孙军长,先别急,事情已经出了,你打死他也没用,还是好好问问吧。” “好好问?好好问他说吗?!”孙呈新的情绪还是很激动,瞪着地上的龙晓宇,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鬼迷心窍了!!” 这件事冯天虎属于局外人,没什么感情负担,他反而看的更清楚一些,他转身走近地上的龙晓宇,俯身把他拉起,面对面静静的看着龙晓宇: “你已经准备好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去死了是吗?” 听到“死”,龙晓宇的心里不禁一颤,眼神里也有了一瞬的游移——他还这么年轻,风华正茂,怎么会毫无遗憾的甘心赴死呢? 可是很快,他的表情又重回平静,那点儿悲伤和留恋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还是平静的一言不发。 冯天虎的感觉很清晰,很强烈,龙晓宇的这种决心赴死的样子,绝对不是为了钱能做出来的。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情了?他要就放走的人,难道是他的亲友至交? 想及此处,冯天虎心里的痛就又被勾了起来,他在战场上放了钟麟和永羲,他的这种做法,跟龙晓宇私放战俘的举动简直如出一辙。 “你不说话,不代表就没人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私放战俘,并不是为了钱,而是想救人,对吗?” 龙晓宇闻言一愣,被孙呈新打的紫涨的脸颊微微颤抖,他似乎是想开口,可踌躇半晌,还是没有说出来。 冯天虎见状更加确认了他的想法,他刚要开口继续说话,一边的孙呈新忽然冲了过来,一把将龙晓宇拉到他的身前,急切道: “你要救人?你要救的人是谁?难道你跟南京政府有瓜葛?!” 龙晓宇被孙呈新抓着,两人几乎面对面,他看着孙呈新急的扭曲的脸,揪心的很,终于,他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没有,军长,我没有通敌,我真的没有……战俘是我放的,可我真的不是叛徒……” 孙呈新更加不解,追问道:“既然你没有,那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 “我……” 龙晓宇几乎就要说出来了,可是他看着孙军长急切的眼神,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睛,又不说话了。 “你!……” 孙呈新见状气的又要挥拳,冯天虎却看出了不对,他急忙拦住孙呈新,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孙军长,您太激动了,这样反倒问不出来,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会儿,我来问。” 孙呈新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冯天虎,便无奈的点了点头。 孙呈新出去后,冯天虎默默的给龙晓宇松了绑,拉他在椅子里坐下,盯着他的脸开口道:“你的这件事,连孙军长都不能说,那一定是跟孙军长有关的了,是吗?” 龙晓宇惊的一抬头,然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慌乱的摇着头,连声否认:“不不,跟孙军长无关,真的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跟别人都无关!” 冯天虎笑了,笑的很自信:“你想清楚,你要是不说,我就提审你要救的那个战俘,再查查你的底子,还有你最近接触的人,只要细心去查,总会查得到的。” 龙晓宇更慌乱了,眼神里甚至有了恨意:“你们杀了我吧!这件事就是我做的,没什么可查的!” |
第一六八章 污点(二) 龙晓宇的恐惧和失控显而易见,冯天虎明白,他已经找准了龙晓宇的死穴,私放战俘这件事,肯定跟孙军长有关,难道是孙军长指使他这么做的?然后再演一出苦肉计? 应该不会,孙军长的急切可不像是装出来的,况且,如果这真的是孙军长安排的,那孙呈新肯定是希望龙晓宇赶紧死,是绝对不会把龙晓宇单独留给冯天虎的。 这件事想要彻底弄明白就还得让龙晓宇开口,可是他赴死的决心如此坚决,这块铁板该如何打开缺口呢? 龙晓宇见冯天虎半天不说话,心里越发焦灼。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也知道这个总指挥是个极聪明的人,有些事是瞒不住他的。 龙晓宇的脑子飞速旋转着,然后便突然起身跪倒在地,语气坚决道:“总指挥,这件事真的跟军长无关,是我一时贪财,我收了国民政府的钱,才冒险干了这件事的。” 冯天虎怎么会相信他的这种托辞,他看着龙晓宇,淡然道:“既然是你收了钱,那你收了多少?谁找的你?你们在哪见面交易的?你收的钱呢?钱在哪?” “钱……” 龙晓宇语塞,坚定的眼神也开始闪躲,他懊恼自己情急之下竟然说出这么愚蠢的托辞,简直漏洞百出。 冯天虎俯身凑近跪在地上的龙晓宇:“龙参谋,我再说一遍,你的这件事我不是查不出来,我过来问你,其实是想帮你的。你希望我真的大张旗鼓的去查吗?到那时,如果查出来了,那你想保护的人,不管是谁,就都完了。你要是信得过我,你便说,要是不信,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龙晓宇眼神呆愣的看着冯天虎,内心纠结,一时无措。冯天虎见他如此,又开口道:“还有,如果你要说,我希望你能实事求是,现在说一个谎话,以后你就要用更多的谎话去圆,这样迟早会露馅的。对谁都没好处。我再给你一分钟考虑,如果你选择不说,那我也没办法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尽力了。” 说完,冯天虎就又靠坐回了椅子里,也不再看龙晓宇,龙晓宇在心里仔细的盘算了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如果总指挥真的仔细去查,那还是能找到很多蛛丝马迹的,而且,当年的事情也肯定会被牵扯出来…… 可是,我真的能说吗?这个总指挥真的会帮我吗? 冯天虎抬手看了看表,又看看依然跪着的龙晓宇,表情很是遗憾:“时间到了,看来你还是不想说,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再废话了,我从不喜欢强求。” 说着,冯天虎起身准备离去,龙晓宇眼瞅着总指挥就要出了帐篷,他再也扛不住了,终于颤声喊了出来:“总指挥!我说!” 孙呈新虽出了帐篷,可内心还是焦灼不安,晓宇这是怎么了?他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要隐瞒的呢? 正所谓关心则乱,孙呈新现在就是乱的失去方寸了。 他这个人虽然表面刻板,但是内心也是个火热的性子,他跟龙晓宇之间的感情虽然比不上冯天虎与胡亮,可也差的不太多了,他一直很信任龙晓宇,就连那些拿不上台面的事儿也会交给他去办,龙晓宇对他也是敬爱有加,很多事情都会替他考虑到前边。 孙呈新烦躁的在帐篷外面来回走着,不知道总指挥能不能问出什么来,他压不住内心的焦急,凑近帐篷,仔细留心着里面的动静,忽然,他听到了龙晓宇的呼喊:“总指挥!我说!” 孙呈新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他刚要抬腿冲进帐篷,却又停住了,他怕自己进去之后会打断龙晓宇,便强压了冲动,依然立在帐外仔细听着。 帐篷内,冯天虎扶起了龙晓宇,又让他坐在了椅子里:“来,坐下说。” 龙晓宇感激的点头道谢,之后便抬头看着冯天虎,满脸悲愤道: “总指挥,其实,我是受人胁迫的,胁迫我的人并不是军长,正相反,军长也是被人威胁,只是,军长本人并不知情,是我将信件都拦了下来……我知道军长每天都扑在战事上,我不想让这种事打扰到他,我就想自己处理了算了,没想到,却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最终也连累了军长。” 说着,龙晓宇羞愧的低下了头,冯天虎却听的有些糊涂了,追问道:“是谁威胁你的?是谁威胁孙军长?他拿什么威胁你们?” 龙晓宇犹豫起来,满脸挣扎和为难,冯天虎正想着怎么开口引导,帐帘却突然被人一把掀开,孙呈新跨步进门,声音洪亮坦然:“总指挥,这件事我来说!” 冯天虎和龙晓宇都闻声抬头,看向孙呈新,龙晓宇猛的从椅子里窜起,失声叫道:“军长!……” 孙军长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龙晓宇,又坦然的转向冯天虎道: “总指挥,刚才听了这小子的话我才反过味儿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就这么点事儿嘛!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不说,我来说!” 冯天虎看着面前奇奇怪怪的两个人,并没有着急,话说到这个地步,揭开谜底只是迟早的事。他温和的把孙军长拉进了帐内,让他和龙晓宇都落了座,开口道: “既然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咱们就好好把话讲清楚,这件事,听起来是你们被人威胁了,不得已而为之,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嚣张,敢欺负我们西北军的弟兄,那我鹿恒断然不会置之不理,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会尽量去做,你们放心。” 这番话让孙呈新和龙晓宇都颇为动容,孙呈新满眼敬佩和感激道:“总指挥,不管怎么样,就冲着您的这句话,我孙呈新打心眼里感谢您,佩服您!这件事,说起来也惭愧,上不得台面儿。” 孙呈新顿了顿,神色赧然道:“您也知道,我们西北军物资匮乏,总司令就是农民出身,一向体恤民情,强征强抢军粮者,必定重罚。所以赶上灾年,弟兄们吃不饱饭是常事,可是我不忍心啊!我不能让我的兵饿着肚子去打仗!那他妈叫什么事啊?! 可是我也变不出粮食来,实在没办法,我就想了个招,把缴获的一些武器,还有队伍里不太紧缺的,都拿到黑市去卖了,卖枪换粮! 这些年,我的队伍就是靠这么支撑过来的,我也知道这是违反军纪,可是,我要不这么做,我的兵吃什么? 这事就算拿到总司令那去说,我也不怕!这些年,卖的那些钱,我自己一分没留,我要是自己胡花了一分,天打雷劈!!” 孙呈新越说越激动,眼里闪烁着晶亮的泪花,冯天虎明白,孙军长说的是实情,西北军中一向流传,说孙军长的队伍伙食好,军饷足,人心齐,原来,这些都是孙军长费尽心思得来的。 “孙军长,您说的这些我鹿恒都信,这么多年,您在军中的口碑一向很好,大家有目共睹。现在,是有人拿这个事威胁你们?” 被威胁的事孙呈新就不知情了,两人都看向了一旁的龙晓宇,龙晓宇激动的满脸通红,青筋暴突,他点头道: “是,总指挥,这些年,倒卖军火的事军长都是交给我去做的,我也有了几个熟悉的渠道,其中有一个贵州的军火商,姓黎的,他的大儿子就是被俘的飞行员之一。 他得知儿子出事以后,就给孙军长发了急电,威胁说,如果不救出他的儿子,他就把这些年的交易记录全部登报,说西北军孙呈新滥用职权,倒卖军火,中饱私囊! 这封电函被我截了下来,我私下里跟这个姓黎的交涉多次,想劝说他作罢,飞行员的事我和孙军长做不了主,可是他蛮不讲理,说最后给一周期限,不放人,就登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铤而走险。” |
第一六九章 爷们儿之间 龙晓宇的这番话听得冯天虎气愤不已,当然,最气愤的还是孙呈新,他不止是气愤,还有震惊,愧疚和心疼。 孙呈新没想到,龙晓宇做这些都是为了他,而且,出事之后一力承担,就算被他误解,被他一顿暴打,也不说出真相。 孙呈新转头看着龙晓宇带伤的脸,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最后默默的伸手揽过他的头,把他的额头顶在自己的头盔上,垂下眼,两滴晶莹的泪水跌落在泥地上。 这场面让冯天虎的心震颤,爷们儿之间的感情不需要语言,那些成天在酒桌上大叫着兄弟的人不一定是真的兄弟,只有在危急关头默默的守护着你的性命的人才是真正的兄弟。 冯天虎看的双眼发酸,胀的难受,他整理了情绪上前拍着两人的肩膀道:“孙军长,龙参谋……咱们,还是先看看怎么对付这个姓黎的吧……” 孙呈新缓缓放开了龙晓宇,起身坦然道:“总指挥,这件事我马上向司令汇报,怎么处置我都认,但是人绝对不能给他姓黎的!” “军长!不……” 龙晓宇闻言急的一下从椅子里弹起,却被孙呈新抬手打断:“你别管!这事听我的!这是命令!” 冯天虎幽幽的笑了:“要说命令,你们俩是不是都得听我的?” “……” 两人都呆呆的转向椅子里的冯天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确实,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沉默了一会,孙呈新试探的问:“总指挥,那您说怎么办?” 冯天虎的眼睛转了转,顽皮的笑了:“要我说,既然这个姓黎的这么想要儿子,那咱们多少也得顾念一下他老人家作为父亲的舐犊情深啊!” “啊?……咱们放人?!”孙呈新和龙晓宇都惊的不轻,孙呈新急切道:“总指挥,这、这不行啊!” 冯天虎一摆手:“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儿子给他可以,但是不能给他囫囵个的,只能给零件儿。” 说着,他神色一凛,转向龙晓宇:“龙参谋,你明天叫人剁下他儿子的一个手指头,先作为见面礼,给他送过去!他要是还闹着要人,那就让他选,鼻子眼睛耳朵,还是胳膊大腿的,随便选!要啥给啥,就是不能一次全给他! 真是笑话,竟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这要论买卖军火,咱们可能不如他,可这买卖人头,绑票撕票的本事,咱们还不如他吗?!” “这……” 这番话听得两人又是一阵呆愣无语,这总指挥怎么一副活土匪的样子呢?不过,这办法还真是解气! 龙晓宇率先拍手称快:“总指挥,您这办法真是绝啊!我之前想的就是放和不放,没想到,这放与不放之间,还有第三种办法!” 他这段时间也是被那个姓黎的欺负到家了,好话说了一箩筐,左右都是不行,姓黎的态度还极其蛮横,就以为自己拿住了孙军长的死穴,可是,他没想到,他自己的死穴也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孙呈新却还是有顾虑,如果真的按总指挥说的办法去做,那他的困境是解了,但是日后,如果鹿司令或者总司令追究起来,那总指挥也就被牵连了进来,总指挥为人仗义,但是他孙呈新也不能只顾着自己啊! 孙呈新想了想,开口道:“总指挥,这件事还是我去向司令请罪吧,一人做事一人当,再说我并没有中饱私囊,司令会明察秋毫的。” 冯天虎理解他的顾虑,语气坚决道:“孙军长,不必多说了,这件事,如果姓黎的张扬出去,受损的不止是你一个人,总司令一向爱惜西北军的名誉,御下从严,如果外界真的大肆宣扬此事,那总司令,还有我们西北军整体的声誉都会受损。 到那时,不是清白就一定无罪,唾沫星子淹死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现在,我们战事正紧,没空去处理姓黎的,就先拿他儿子要挟着他,等到日后,倒出手了,这个人必须处理干净! 司令那边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好的,龙参谋只是奉我的命令提审战俘,误会一场,并不是什么私放。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现在战事紧急,很多事都要倚赖孙军长,贵州的事就由龙参谋去办,没问题吧?” 龙晓宇一脸兴奋道:“没问题!请总指挥放心!” 事已至此,孙呈新也是无可奈何,他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深深的向冯天虎鞠了一躬: “总指挥,您的大恩孙某无以为报,日后如果您用得着我,只要不违背忠孝之道,孙某必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冯天虎正要笑着答话,帐篷外忽然传来一声:“报告!” “进来。” 通讯兵掀帘而入,立正敬礼,双手呈上一份电函:“总指挥,鹿司令急电,请您过目。” 冯天虎接过电函,定睛一看,不禁心生疑惑。他屏退了通讯兵,抬眼看向孙呈新问道:“孙军长,我下令撤兵的事,您报告鹿司令了吗?” 孙呈新一愣,连忙摇头道:“还没有,下午听说晓宇出事了,我就一直坐立不安,把这事都给忘了。” 冯天虎听了淡然一笑,那笑容冷森森的:“看来还真是被我说中了,你不去汇报,自然会有别有用心的人去汇报,而且,他的动作还这么快,真是雷厉风行,不可小觑啊!” |
第一七零章 读书读傻了! 时间已是后半夜了,冯天虎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鹿司令电文命他把手头的一切军务都交接给孙呈新,然后带领整编师去漯河,奔赴平汉线战场。 平汉线一直是第五军樊军长指挥的,且总司令目前也在漯河坐镇,而蒋军方面派出的是何成俊的第三军团。这第三军团说白了就是个杂牌军,都是各个地方小军阀投靠过去的,战斗力很是一般,开战以来,平汉线的西北军一直是顺风顺水,节节胜利。 现在,豫东的战事正在要劲儿的时候,鹿司令突然要把冯天虎调走,这里面的原因很明显,那就是鹿司令猜到了岳家兄妹也在这。 鹿司令为什么会猜到呢? 那肯定是有人把撤军的事悄悄报告给司令了。 冯天虎倒不担心鹿司令知道这件事,因为他本也没打算瞒着司令,他担心的是这个通风报信的人。 现在的他有些理解总司令了。当年在山西,总司令曾因为石鸿生和韩长文的倒戈而迷茫,那时冯天虎仅仅是一个主力团团长,手下的兵不过两千多人,军官就更少,还真是像他自己说的,闭着眼睛也能摸出来。 现如今,他的官阶好像长了翅膀,已经连升几级,单单一个骑兵军团就近万人,而他的整编师,虽然只是个师级的编制,可却是个超大的师,杂七杂八加在一起,人数也有近万。这两万人中,军官的数目也是相当庞大,要想全部摸透,全部缕清,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他也开始考虑总司令曾考虑过的问题——用人之道。 人是这世上最复杂最精巧的存在,也是最难看懂的一种存在。 黑暗中,他翻来覆去,躺的难受,索性坐起身,拿过床边搭着的上衣,翻出烟点上。 随着烟头火光的明灭,他的思路也渐渐清晰了一些。 整编师在他手下有一段时间了,一直都没什么问题,那现在出问题的,最可能的就是新组建的骑兵军团了。而骑兵军团里,有四个师跟着张德顺走了,那就只剩付恒昌的这一个骑兵师了。 难道是付恒昌?! 他忽然想起,朱集车站的那一晚,他冲付恒昌发了火,可是,只是喊了几句而已,他付恒昌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 这件事还得再看看,找机会再验验这个付恒昌,而且,还得去趟郑州,找司令了解一下详细情况,再下定论。 付恒昌的事还不是最紧急的,现在,还有一件事情十万火急,也是他走之前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他默默的在脑中盘算着,一步一步,一点儿一点儿,他都在脑中细细琢磨,尽量想的细致些,再细致些,以确保万无一失。 他就这样想了一夜,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坐起,不知不觉,窗外已经微微泛白。 他抬手看了看表,凌晨五点不到,他知道,孙呈新已经带着队伍连夜出发了,按照既定计划沿陇海线往东,去封住这个口袋的底。 现在,他也该行动了。 冯天虎简单洗漱之后便来到了胡亮的帐篷,他到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周围的几个帐篷都一片安静,胡亮跟李月嫦都还没起来。他想了想,不忍打扰,就点了支烟在帐篷外边静静的等着。 可是,没一会儿,他竟然听见了帐篷里传出奇怪的呻吟声,这声音……难道胡亮那小子终于开窍了?他把李月嫦拿下了? 冯天虎顿时两眼放光,凑近帐篷仔细听着,恨不得把耳朵伸进帐篷里面去,正在他全力以赴的听墙根时,帐篷的门帘却忽然被人掀开了,李月嫦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贼头贼脑的冯天虎,诧异道:“鹿师长,您这是……” 冯天虎满心以为能听到胡亮的“墙角”,却突然被李月嫦抓了个现行,这要是一般人估计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但是,他可不是一般人,或者换句话,他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他愣了两秒就恢复如常,一脸的忧国忧民:“李姑娘,这两天雨水多,我怕你们的帐篷漏雨,刚才转了一圈看看,没事,放心吧!” 李月嫦还是一头雾水,将信将疑的木然道谢:“哦,谢谢,您费心了……那个,胡亮起来了,我刚给他换了药,您进去坐吧。” “好好,你去忙吧,我去瞅瞅他。” 冯天虎答着,就要进帐,李月嫦却叫住了他:“鹿师长,您这么早过来,吃早饭了吗?我正要准备早饭,您一起吃点儿?” 冯天虎这次过来就是要找李月嫦帮忙的,早饭的时候正好可以说说,他点头道:“好,那就辛苦你了。” 李月嫦甜甜一笑:“没事,应该的,您快去吧,胡亮的伤好多了,这几天状态也不错,他一直惦记您呢!” 说罢,李月嫦转身走了,冯天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在心里摇头苦笑:一个生龙活虎的爷们儿,成天守着自己心上的美娇娘,却只能看不能碰,这谁受得了啊?! 不管谁能受得了,反正他确认他是受不了,冯天虎从来不是个禁欲的人,在他看来,程朱理学所谓的“存天理灭人欲”简直就是他妈的扯淡,当初你爹要是禁欲了,那你还从何而来? 虽然他不认可禁欲,但是,他现在也只能禁欲,因为刘凤欣不在身边,自从他有了刘凤欣,他就再没有过别的女人,哪怕是去妓院,也只是应酬喝酒,并不乱性。 这原因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只是一有乱七八糟的心思,他心里就会想起刘凤欣,想起她自己在家生孩子,带孩子的艰难,然后就对别的女人提不起兴趣了。 可是胡亮跟他的情况不同啊!他要是胡亮,那绝对没说的,肯定立刻把李月嫦扑倒法办了! 他理解不了胡亮为啥非要等到什么洞房花烛,人早晚是你的,早睡晚睡有啥区别么?你只要别睡完了就跑不就行了吗? 在这件事情上,他跟胡亮是两个世界的人,互相看不上,互相不理解。正所谓白天不懂夜的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他只能在心里暗骂: 看来这读书读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人都读傻了! |
今晚到这啦,大家明天见!![]() |
第一七一章 比武招亲 冯天虎进帐的时候,胡亮正在修理那面铜镜,那镜面是不可能复原了,但是李月嫦下令,让他必须把镜身修好,要不这事没完! 见冯天虎来了,他很高兴,放下了手里的小锤子,跟冯天虎扯起淡来,冯天虎见他的伤确实强了很多,也很开心。现在大面积的纱布已经拆了,只有颧骨处灼伤的比较深,还缠着绷带。 李月嫦之前在黑树林里找的药材也很有效,不止能促使伤口愈合,还有平复疤痕的作用,所以,他的脸看起来比想象中好多了,并没有那么恐怖。 只是,他的左眼伤的太重了,眼球被弹片划伤较深,伤口虽然愈合了,可是浑浊暗淡,只有微弱的光感,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冯天虎之前找了苏联医疗顾问给胡亮看过,那个顾问说,胡亮这种情况需要专业的眼科医生进行手术治疗,但是,即便是做了手术,恢复的希望也不大,因为伤的实在有些重。 眼部手术的技术和环境要求都很高,国内并没有这个医疗条件,苏联顾问建议冯天虎送他去苏联,或者美国做手术,这样才有治愈的可能性。 冯天虎现在还没那个能力把胡亮送出国,他想等这仗打完了,便去求求总司令,看看能不能把胡亮送去苏联治疗。 两人正聊着天,李月嫦的早饭已经准备好了,端着进了门,胡亮见状赶紧起身上去帮忙,两人一起摆好了碗筷,便招呼冯天虎过来吃饭。 冯天虎看着他俩默契恩爱的样子,实在是般配的很,便开口问道:“你俩打算啥时候办喜事啊?都老大不小的了,还不抓点儿紧,赶紧整个儿子出来,咱们好结个儿女亲家啊!” 胡亮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偷偷瞄了一眼李月嫦,便低下头大口吃饭,李月嫦不干了,凤眼一瞪,伸手推了胡亮一把: “你听见没?师长问你话呢!” “嗯,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师长您看他,一提成亲就这样,像我离了他就嫁不出去了似的!” 冯天虎一拍桌子:“谁说你嫁不出去了?!明天咱就成个亲给他看看!让他再端着!” “啊?……” 此言一出,两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冯天虎,冯天虎挑衅的看着胡亮道:“这么好的姑娘,你要是不娶就趁早吱声,别耽误人家,我明天就给她办个比武招亲!” 胡亮一听要给李月嫦比武招亲,本能反应道:“谁说不娶了?我没说不娶啊……” “那就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等这次仗打完了,就给你俩办喜事!咱们队伍里还从来没办过喜事呢,这次,就在咱们驻地办,弟兄们也跟你们一起好好乐呵乐呵!” “……” 胡亮没想到这婚事这么痛快就定下来了,之前他还是有些纠结和顾虑的,现如今,师长大手一挥,俨然一副封建大家长的样子,就把他和李月嫦的婚事定了下来。 胡亮心里知道,师长是盼着他早些成家,师长早就跟他说过,成了家,有了伴,日子也就更有奔头了。 作为一个过来人,冯天虎是尝到了甜头的,家庭改变了他,虽然成家之后多了许多牵挂,多了许多责任和负担,但是同时,家庭也给了他从没有过的温暖和依靠,让他的心不再漂泊无依,让他的灵魂不再冰冷孤独。 李月嫦这回总算找到人给她撑腰了,冯天虎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个大救星啊!她一边开心的招呼冯天虎吃饭吃菜,一边得意的看着胡亮,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还嘚瑟不了?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吧? 很快,三人的早饭便吃完了,李月嫦起身准备收拾桌子,冯天虎却叫住了她:“李姑娘,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李月嫦见师长的表情严肃,看来不是一般的事,便又坐下了,仔细听着:“师长,您说。” 冯天虎分别看了看胡亮和李月嫦:“这事要是从头说起来可能有些长,胡亮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我先说个大概,细节什么的就让胡亮以后慢慢告诉你吧。 有两个人,是蒋军的人,他们也是我的恩人和至交,现在,他们跟着蒋军去了山东,山东是交战的重火力地区,我必须把他们救出来,但是,还不能明着跟他们说,只能偷袭,把他们劫出来。” 胡亮听明白了,问道:“师长,是永羲小姐和岳团长吗?” 冯天虎点头:“是,他们现在撤去了山东定陶一带了,接下来必是一场血战,我不能让他们有事,我也想了很久,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冒险把他们劫出来了。劫出来之后,我想把他们安置在附近可靠的民居里,所以,我就想请李姑娘帮忙,帮着在山东定陶附近找找可靠的民居。” 李月嫦也听懂了,她蹙眉思索了一会儿,便眼光一亮,语气兴奋道:“我想起来了,还真有个地方很合适!定陶附近有个张湾镇,张湾镇里的张垛爷是我爹的故交,当年我爹闹义和团,这个张垛爷跟我爹是生死之交,只是,我也有两年没见张伯伯了,不知如今他住的地方变没变,要不一会儿我就去一趟,先去看看吧。” 冯天虎原本想让李月嫦帮着联系一下山东的红枪会,没想到她在这还有个熟人,这生死之交肯定是更可靠,更好了,他笑着道谢: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李姑娘。” 李月嫦又问道:“师长,这劫人您是怎么打算的啊?到他们军队里去劫人,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啊!” 这个问题其实冯天虎还没太想好,只想了个大概,具体细节还得去了定陶看情况再定,他如实答道: “这件事,我是想乔装去定陶,然后给钟麟和永羲送封信,约他们出来见面,然后给他们的茶水里下药。” 李月嫦闻言柳眉一挑,惊诧道:“您一个人?” 冯天虎点头:“是,这件事牵连着对阵双方,找谁都不合适,只能我一个人了。” 李月嫦笑了,笑的很自信:“我合适啊!要是论用兵打仗我不如你跟胡亮,可说起这江湖上的手段,你们可是差远了呢!” |
第一七二章 榜样的力量 山东定陶蒋军行营,岳钟麟正在帐篷内蹙眉沉思,永羲忽然掀帘而入,神色急切慌乱:“哥!道生来信了!” 岳钟麟闻言猛地从椅子里直起了身:“真的?!说了什么?” 永羲走近,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岳钟麟:“他约咱俩明晚8点在西边的张湾镇一个茶馆里见面。” 岳钟麟急切的展开信纸,那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钟麟,永羲,明晚八点张湾镇悦来茶馆见。道生字。 “哥,怎么办啊?”永羲满眼焦急的看着哥哥:“道生他过来山东,会不会有危险啊?” 岳钟麟眉头紧锁,盯了一会那信纸,又猛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今天上午的作战会议上,师长说西北军昨夜已经开始行动,沿陇海线向东行进,可是,定陶在归德以北,道生他怎么会来定陶?” 永羲闻言更是糊涂了,顺口问道:“咱们的大部队都往北走了,西北军不但不追,却向东走,这不是越来越远吗?这是为什么啊?” 钟麟的眉头锁的更深,叹口气道:“按我的分析,西北军这是要包围我们,一网打尽。” “啊?!”永羲大惊失色道:“那我们怎么办?师长怎么说?” “我建议师长现在趁着西北军的包围圈还没完全封死,跟他们死磕,拼出一条路出去,可其他各部都觉得太冒险,主张继续往北,跟韩军长汇合,去打开晋军的缺口。” 行军作战的事永羲不太明白,可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问道:“哥,你说道生过来,会不会跟这个有关?难道他想劝我们投降?!” 岳钟麟点头道:“很有这个可能,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这样说来,西北军还真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了!” 永羲心里难受的很,她其实很想念道生,很想见他,可是,这样的见面,又真的让她接受不了,如果道生劝她投降,她该怎么做呢? “哥,现在局势这么危险,道生还过来,他肯定是怕我们有事才来报信的!可是,他在这也太危险了,咱们现在就去张湾镇吧,早点见面,让他快走!” 钟麟想了想道:“你先别急,咱们先好好想想,张湾镇不能贸然去,一旦被人盯上了反而暴露了道生……你这个信是谁给你的?” “我刚才从医院里出来,有个拉车的给我的,信塞给我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钟麟又问:“那你看没看到周围有什么人?或者奇怪的事?” 永羲想了想,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当时匆忙看了一圈,并没看到什么人,如果看见了道生,我一定能认出他的。” 钟麟低声嘱咐永羲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我再好好想想,去咱们定是要去的,正好我也想见见他,但是,咱们这边也要安排好,别让人起了疑心。既然道生约了明晚八点,咱们太早去也是没用的。” 永羲刚才一接到信就慌得没了主意,听了钟麟的一番话,她现在也冷静些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回去安排一下,明天上午我再过来找你,要是去的话,最晚咱们中午就得出发了。” 永羲走后,钟麟迅速的烧了那封信,就又坐回了椅子里,静静的思考起来。 照目前的形势看,西北军应该是想在山东做出个口袋来,截断我军南撤的后路,将我军一网打尽。道生如此急切的赶过来,是不是就是要将这个事情告诉我呢? 就算他什么也不说,他过来了,这就已经证明了一切,他一定是知道我跟永羲以后的情形会很危险,才冒险过来通知的。 他是想让我跟永羲跑吗? 他就不怕我把这个军情泄露出去? 岳钟麟双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撑着额头,使劲的揉搓着,他在纠结,要不要把这个军情报告给师长呢? 两军对阵,情报就是生死线。 既然西北军有心做出口袋,那北边和西边想来都是早有准备的,现在,就只有南边还没完全封死,等到这个包围圈做成了,那这口袋里的人,就会面临一场恶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岳钟麟并不怕恶战,可是,即便真的拼命从这口袋里冲出去了,那蒋军也必定是伤亡惨重,元气大伤。 说还是不说? 岳钟麟陷入深深的纠结与摇摆之中…… 第二天中午,永羲和钟麟已经安排好了部队里的一切,换了便装,找了一辆马车,乘车赶往定陶西边的张湾镇。 张湾镇紧邻着定陶县,是一个不大的小镇子,悦来茶馆位于镇子南边,钟麟和永羲一路打听着,就来到了悦来茶馆附近。 此时刚刚下午两点,时间还早得很,两兄妹提前过来,是想看看周围的情况,也看看能不能提前见到道生。 悦来茶馆是个两层的旧式小楼,临街,进出的人也不少,茶馆里还有说书唱戏的,看起来甚是热闹。 钟麟和永羲围着茶馆走了一圈之后,就进了门,一楼人太杂,又不便观察,钟麟便带着永羲上了二楼,二楼都是包间,钟麟要了一间窗子临街的房间,又吩咐伙计去上茶,便跟永羲在临窗的椅子里坐下,仔细的盯着窗外。 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包房内,冯天虎和李月嫦已经做好了准备。冯天虎料到钟麟很可能会早到,便也早早的在这盯着了。 钟麟和永羲一出现,他就看见了,那两个身影灼痛了他的双眼,他忙收回目光,低声道:“就是这两个。” 李月嫦闻言抬眼看去,只见两个衣着得体的年轻人款款步入茶馆,那男人身姿挺拔,相貌俊美,那女子身材修长,也是十分漂亮。 她吩咐一旁的师爷道:“你们去盯着,通知伙计。” “是!” 两个师爷应声而去,房间里就只剩了李月嫦和冯天虎。李月嫦见鹿师长神情恍惚,她想了想便开口道: “师长,胡亮都跟我说了,您跟永羲小姐……” 冯天虎一愣,他没想到胡亮连这个也会告诉李月嫦,看来这枕头风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他努力笑了笑:“别听胡亮瞎说,他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李月嫦听了不乐意了,替胡亮打抱不平道:“胡亮才不是瞎说的人!我看他说的是真的!” 冯天虎此时不想多说这个事儿,便低头喝茶,不再说话了。李月嫦却不肯放开这个话题: “师长,您说别人都一套一套的,可到您自己这,怎么反而糊涂了呢?” 冯天虎抬眼不解道:“我糊涂了?” “是啊!”李月嫦一副情感专家的样子,开口道:“您跟永羲小姐既然都钟情于对方,那名分有什么要紧的?这不是平白的辜负了彼此了吗?” 冯天虎看她那幼稚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开口问道:“那我问你,如果胡亮娶了你,然后又要再娶,你会怎么想?” 李月嫦一愣,神色忽然黯淡了下去,虽然在那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这种事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会痛苦的。毕竟,爱情是自私的,谁也不希望有别的女人来跟自己分享一个男人。 她似乎理解了鹿师长的苦衷,看向他的眼光也满是欣赏和敬佩:“师长,您这人真不错,胡亮跟着您,有您给他做榜样,我可是安心多啦!” |
第一七三章 放任自己,自私一次! 冯天虎跟李月嫦在房间里喝茶聊天,虽然他表面上还是平静的,可心里却急得不行,不知道外边的一切进行的是否顺利。 终于,包间的门被敲响,一个师爷进门:“三爷,那边妥了。” 冯天虎闻言心里终于安稳了一点儿,起身随着师爷来到了钟麟和永羲的包间内。 房间内,兄妹两人已经被迷晕在了椅子里,冯天虎终于能好好的看看永羲了,自从归德前线远远一见,他就一直悬心不已。 她瘦了,以前圆润的小脸清减了许多,下巴瘦削单薄,脸色也不及以前红润透亮,白的发灰,战场上不分昼夜是常态,这对女孩的皮肤和身体影响都很大。 冯天虎心疼的厉害,好似刀搅,他真想立刻把永羲绑回家去,好好看着她,再也不让她出来嘚瑟了。他还想大骂她一顿,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那么野呢?战场上有你什么事啊?!男人还没死绝呢! 可是最终,他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他默默的抱起了椅子里的永羲,一个师爷背起了岳钟麟,几人在伙计的引路下,从二楼侧面的楼梯下了楼,穿过一条小走廊,便转进了茶馆后面的院落里。 这里就是张垛爷的家,张垛爷也是这茶馆的主人。 张垛爷早些年赶垛为生,经常来往关外贩货,后来年纪大了,也存了些钱,便盘下了这个茶馆,做起了安稳的生意。 李月嫦找到了张垛爷,求他帮忙,张垛爷行走江湖多年,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老爷子也不多问,只跟李月嫦说:孩子,需要啥尽管吱声! 几人拐进了僻静的后院,把钟麟和永羲带入了一个宽敞的客房内,这房里有一张床,还有一个贵妃椅,正好安置了昏迷的两个人。 “师长,用不用绑起来?我怕他们醒了会跑,那样您的心思就白费了。”李月嫦提醒道。 虽然十分不忍心,可是冯天虎了解这两兄妹的脾气,不把他们绑起来,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逃回去的。 他知道,要是他绑了,那这两兄妹肯定会恨死他,恨就恨吧!不论如何你们俩都必须在这呆着,直到山东这个口袋被清理干净为止! 他艰难的朝李月嫦点了点头:“麻烦你找点软乎的东西,别用麻绳。” 麻绳太过粗糙,一旦被绑的人挣扎,皮肤会被蹭破的。李月嫦自然懂得,她吩咐师爷拿来棉布床单,扯成了布条,把钟麟和永羲的双手双脚都捆紧了。 很快,一切都处理好了,冯天虎也准备走了,他原本也不打算当面跟钟麟、永羲说什么的,只要把他们关在了这, 保证他们的安全,他的心思也就了了,接下来的事,他就只能托付给李月嫦了,他还得抓紧去漯河报到。 冯天虎转身要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又最后看了一眼钟麟和永羲,两人都沉沉的睡着,一丝反应都没有,李月嫦看出了师长的不舍,便带着两个师爷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冯天虎愣愣的看了好久,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也许他心底深处是希望他们醒过来,醒过来跟他问声好,或者,道句别。 可是最后,一切终归虚妄,他缓缓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可不期而至,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道生……道生……” 是永羲! 冯天虎猛地转身奔了过去,他以为永羲醒了,可是没有,永羲的双眼还闭着,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她应该是做梦了。 她的梦中人是我吗? 冯天虎的心里涌起温暖的蜜意,唇角也不经意的上翘。永羲也会经常出现在他的梦中,虽然他醒着的时候惦记最多的是凤欣和孩子,但是,睡梦中,他最常记起的人却是永羲。 他静静的凝视着睡梦中的永羲,脑中飞旋着许多零散的画面,儿时一起在山野田间漫步,一起在雨中同撑一把油纸伞,永羲总是会给他讲学校里的趣闻,也总会把好吃的东西悄悄留给他…… 许多事情他早已经深埋心底,就像山海变迁时被深埋其中的苍翠森林,原以为那是永远的埋葬,不成想,经年累月,历经风霜,它们竟在心底深处炼化成了闪耀的钻石。 他又想起了在西安的日子,电影院,回民街,翠云山,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涌入眼底,他控制不住,也不想再控制了,他已经控制的太久,这一刻,他只想放任自己,自私一次! 他俯身抱住了睡梦中的永羲,紧紧的,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嘴唇擦过永羲消瘦的脸颊,停在了她的耳畔: “永羲,我也爱你。” 这一句回应他欠了很久,此刻,穿越时光,穿越千山万水,两个声音飞奔着撞到了一起,一个来自翠云山,一个来自悦来茶馆。 “道生,我爱你。” “永羲,我也爱你” 冯天虎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他和李月嫦一起回了归德驻地,两个师爷被留下照看岳家兄妹,李月嫦还在张垛爷家里挑了个机灵的丫头专门照顾永羲。 整个归途中,冯天虎一言不发,他看着天边粉蓝交替的晚霞,脑中挥不去的还是永羲的睡颜,我爱你,这句话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说起。 他跟刘凤欣之间没有含蓄的浪漫,他俩好像并没有恋爱过,直接就成了夫妻,过起了日子,很快又有了孩子,生活琐事一大堆,也就更没有时间去浪漫了。 想起了刘凤欣,他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歉疚,为自己刚才的放纵自责不已。 李月嫦走在他的身旁,自然能察觉到他的不正常,她能看得出来,鹿师长是真的喜欢永羲小姐,可是,就像师长说的那样,如果师长成全了他自己的心,那师长夫人就该伤心了,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呢? |
第一七四章 (征集章节名) 当冯天虎和李月嫦回到归德驻地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李月嫦挂心胡亮,直接奔回了她跟胡亮的帐篷,冯天虎也向自己的帐篷走去,他刚到帐篷门口,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师长!” “猴子,大山,你们回来了!来,进来说话!” 两人随着冯天虎进了帐篷,冯天虎问道:“天津的事怎么样,顺利吗?” 猴子点头道:“师长,这一路上都挺顺利的,只是梁家的人……” 提起天津梁家,冯天虎不自觉想起了惨死在他面前的叶太太,心情也瞬间灰暗,他看向猴子道:“梁家的人伤心是肯定的,叶太太的丧事办的怎么样?叶家去人了吗?” 猴子也是满脸伤感:“梁家老爷得知女儿出事了,又气又急,也病了,叶太太在家排行老九,好在家里人多,帮着操办了丧事,一切还算顺利。因为叶太太死的时候带着伤,梁家发电报质问叶家怎么回事,叶家的人却置之不理,回信都没有。 梁家在天津卫经营码头货运,势力也很大,气愤至极,就要去东北找叶家算账……后来,我跟大山就回来了,他们到底去没去就不知道了。” 冯天虎听得有些不解,问道:“这梁家既然有钱有势的,叶华夫竟也敢这么欺负梁家的女儿?这里面有什么原由吗?” 大山接口道:“师长,俺老家就是东北的,俺知道,东北爷们儿在家一向说一不二,打老婆也没什么稀罕的,再说,叶家是黑道出身,虎着呢!他们可不怕关内的生意人!” 猴子补充道:“师长,这些天,我跟梁家的下人闲聊天也听到了一些闲言闲语,说叶太太出嫁前曾有过一个相好的,但是梁家不同意,好像是那个相好的已经有家室了,就硬给拆散了,匆匆忙忙的把这个九小姐嫁到了东北。 因为匆忙,嫁妆准备的也不足,只陪送了4000大洋,这姑爷原本娶九小姐就是看中了梁家有钱,结果才陪嫁了4000大洋,因此,一直对梁家不满,连着也不待见九小姐了。” 冯天虎听的心内悲凉,他出身底层,自然知道穷人的艰难,可没想到,这有钱人家的儿女竟也如此悲惨,这个梁小姐的终身幸福,就这样被她的亲人们活活断送了,嫁给了叶华夫这样的人渣。 正室夫人和偏房妾室,到底哪个会更幸福呢? 这个答案的关键应该不在身份上,而是你有没有选对丈夫。 他忽然想到了永羲,之前他一直希望永羲能够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做一个华贵的名门夫人,可是如今看来,如果遇人不淑,那永羲会不会也像梁小姐一样,落得个悲凉凄惨的结局呢? 想及此处,他不禁心惊肉跳,连着对叶华夫的恨意也增加了几分。 猴子两人见师长一直闷闷的不说话,面面相觑,猴子小心的开口道:“师长,梁家的人要去东北的事,要不要提醒一下叶小姐?” 冯天虎正想着永羲的事,忽然听见猴子提起叶小姐,他顿时一愣,想了想道:“叶家本来就是理亏的,梁家的人去出出气也是应该,他们之间的事咱们就别再插手了!” 猴子担忧道:“可是,梁家的人说了,要杀了叶家全家,这叶华夫确实该死,可叶小姐确实无辜啊!” 冯天虎又是一惊,他没想到梁家的人也这么火爆,叶丽莎要是受了牵连可不行,他慌忙吩咐猴子道:“那你一会儿去趟通讯连,现在就给东北军刘多荃发个电报,让他关照一下叶小姐的安全。” “是!” 猴子答着就要退下,冯天虎却忽然又叫住了他:“等等!正好你俩回来了,我还有一件事,明天咱们办一下。” “是!请师长吩咐!” “大山你明天去准备一桌酒席,晚上我请骑兵师师长付恒昌喝酒,就在我的帐篷里,猴子你去准备一份密函,不必署名,就说重要密函,见机行事,看时候差不多了再送进来。” 猴子一向聪明,他眼珠转了转问道:“师长,您是不是要验验这个付师长啊?” 冯天虎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聪明劲儿是有,就是火候还差点儿!看破不说破,事儿办好了才是真的!” 猴子本想在师长面前抖个机灵,没想到却被师长给数落了,顿时蔫了,垂头耷脑道:“是,属下明白了。” 冯天虎见他那样子又有点儿想笑,可还是憋住了,虎着脸道: “这件事就看你俩的了,要是办砸了,以后也别跟着我了,就到后勤烧火做饭去!” “……是。” 两人头上顶着两座大山退出了帐篷,这一晚,估计他俩都不一定能睡得着觉了。 第二天傍晚,一桌酒席已经备好,付恒昌带着他的副官来到了冯天虎的帐篷内,他的副官姓周,名字冯天虎不记得,只知道也是跟着付恒昌小十年了,两人的感情不一般。 胡亮现在负伤,小海和张立军都在鹿司令那,冯天虎身边还真没什么太亲近的人,他见周副官跟着来了,就让大山出去候着,留下了周副官在帐内伺候。 这周副官为人热情活络,看起来也是个实诚人,并没有推辞,直接就留在了帐内,为两人端茶倒酒,伺候的很是周到。 付恒昌一开始还是有些拘谨,他之前是个旅长,是这次骑兵军团组建的时候新提拔上来的师长,所以他一向谦虚谨慎,诚惶诚恐,冯天虎之前也是看好他的。只是,这次的通风报信事件让他不得不多想一层,因此才摆下了这桌酒席。 冯天虎眼见付恒昌放不开,便举杯道:“付兄,今天邀你小聚,其实我是想跟你道个歉。那天在朱集车站,我有点儿过了,当时看蒋中石跑了,我也是实在着急,意外,情急之下才发了火,付兄你别往心里去!我干了!” 付恒昌诚惶诚恐:“总指挥您何出此言啊!您一向待人宽厚,我心中有数,那晚也是我急的乱了方寸,才惹您生气的,要说道歉,应该是属下道歉才对!”说着,付恒昌也赶忙喝干了自己的那一杯。 冯天虎笑道:“付兄不介意就好,过去的事咱就再不提了!明天咱们就要去漯河了,今晚咱哥俩就好好聚聚,来来,吃菜!” “好好!谢总指挥!”付恒昌答着,两人便继续吃喝闲聊起来。 ******************************************************************************* 这一章没有想好名字,大家帮我想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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