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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悉尼故事[第2页] |
作者:91联队帅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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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0日,兄弟. 谢谢小静和小张. |
真奇怪。。。我每天上来也是为了这篇文章。。。 |
这是我第二次来厦门,十二年过去了,这座南方的海滨小城发生了耀人眼目的变化,我在鼓浪屿岛上的一家度假村别墅酒店住下来,屋子三面是海,推开窗便是无边无垠的海蓝色,岛上随处可见的身着夏日清凉服饰的年轻男女,除了季节与悉尼相反,就连岛上那些古老的红砖建筑物都与邦代海边的那些房屋风格如出一辙,如果不是眼前掠过的大都是黑发乌眼的中国人,我几乎怀疑自己还置身于悉尼的某个海滩上,只是一夜间醒来,入秋幻化成了初夏。 我匆匆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洁净的衣衫,坐在酒店的大堂里要了一杯茶,开始研究上岛时在码头上买的鼓浪屿地图。并很快找到了林沃在遗嘱附件中所留下的李凤地址,岛上的居民不多,没有大型的马路和交通要道,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傍晚6点了,正值中国人的晚餐时间,不太适合上门拜访,但事急从权,也顾不得许多了。 清园路77号,那会是个什么模样的所在呢? 我沿着那条贯穿全岛的青石板路慢慢寻找,不费太大的功夫就找到了那座红砖的二楼洋房,明显的殖民地时代的建筑风格,在黄昏的阳光下有些陈旧,院墙的周边长满了草,就连地上铺着的卵石间也散布着各种植物,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居。我按了一下大门边上的门铃,半天没有人应答,门铃按钮上落满了尘埃,手指离开后就留下两个清晰可见的指印。我敲开了隔壁的几户人家,只出来几个鸡皮鹤颜的老人家,操着一口浓重的闽南乡音,对我的问题一问三不知。 这一切几乎让我绝望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迢迢万里给人送一大笔财富,居然找不到接纳者。找不到这个人我就拿不到古董车,拿不到古董车也就算了,反正小华也不会让我留着--问题是那一长串在我脑海中纠缠不休的疑问,如果得不到解答,我日后的生活只怕就要变得有如孟云那样,终日在一片惶惶中苦思冥想不能自拔,想到她胸口那些深深浅浅的烟疤我就后脑勺一阵发凉。 顾不上渐渐黯淡的夜色中令琅满目的当地小吃,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孟云的电话。 “我到厦门了。没有找到李凤,林沃给我们的地址已经久不住人了。”我顾不上寒暄,直截了当地介绍了个大概。:“你那里有林沃家人的地址么?”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听见孟云说:“林沃从来不提起他的家人,也从没有给家里邮寄过钱物,我曾经暗示过是不是逢年过节给家里汇点款,他总是含含糊糊。”她停顿了一会,补充说:“我有时都怀疑他是不是个孤儿,才会变得这么怪癖。” “这样吧,我再想想别的法子,你在家里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找到就发电子邮件给我。”如果不是走得如此匆忙。我一定准备的更充分些,免得弄得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云嗯了一声,互相道了别,我走了几步,在码头边的小饭店里要了一碗肉骨茶面,一口香辣的面汤下肚顿时五脏六腑就像有一双温热的小手摩挲过了,说不出的舒服自在,才发现自己已经饿了整整9个小时了。饭后我沿着码头边一条青石路慢慢踱回酒店,发现除了一些新建的酒店,饭店等旅游配套建筑,十多年来,岛上的房屋竟然没有一丝一点的变化,突然想起有一回闲谈时林沃说起的一件事来--鼓浪屿岛上的建筑都是保护文物,许拆不许建,也就是说即使那些老式的欧洲风格的房屋老旧了,成了危房也不允许重建,这就意味着岛上的居民不会有太大的流动性,如果我找地方的公安派出所或者街道,应该不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想到了下一步的计划我的心宽了许些,倒起了一些闲心,回到酒店我没有径直回到房里而是转身去了门口的海滩,我把衣服鞋子都脱在海滩的石凳上,走进了微微荡漾着的海水,远处的海平面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一些体表上带着磷一类夜光物质的海洋浮游生物,在涛声中此起彼伏,说不出的诡异,在南方的渔村传说里,那些都是自古以来死于大海的魂灵在凝望着故土,我慢慢地把自己浸入有些冰凉的海水中,感受着那一股股执著的温和的力量冲撞着胸膛,心里不由地想,那里面应该也有林沃的一双眼睛,还有阿亭的。 |
事情进展得出奇的顺利,我8点到了派出所,已经开始办公了,指导员是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年轻人。典型的闽南男子的长相,脸型像一块刀币,肤色黝黑,长眉细眼,瞅着十分精明干练,我出示了护照并说明了来意,隐去了林沃的真实姓名与李凤获赠遗产一事,只说是受朋友之托来送一件纪念品。他倒是十分爽快,马上就把管理户籍的民警找来了。这是一个长的很英气的女孩,一身青灰色笔挺的警服与她脸上的五官线条十分配衬,个子快与我一般高,不知怎的,我觉得她的眉眼间神情有几分似曾相识。我们在接待室的长椅上坐下了,说出李凤名字与清园街77号时,我注意到她的眉头稍稍向上扬了杨。 “你本人不认识李凤?”她一边看我的证件一边问。 我摇了摇头。 “李凤一年前搬走了,搬到福州去了。”她把证件递还给我,解释说:“她在岛上没什么亲戚,那以后房子就一直都空置着,你找她有什么要紧事么?”这可有趣,我大老远从悉尼飞回来找人,连家都顾不上回,可要找的人居然搬到我老家去了,这老天爷也真捉弄人。 “你能帮我查一查她在福州的地址么?”我心中抱着一线希望。 “这倒是没问题,只是我担心你即使找到她也无济其事了。”她没有把话说完。 “怎么?” “她现在的健康状况不太好,很少见生人,事实上,她患了比较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女孩说到最后几个字的口吻有些无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她疯了?”难道这个即将要继承千万澳币遗产的女人竟然是个疯子?这大概就是佛家说的福缘薄了。 “是的,你可以这么说,也许是女儿出事后打击太大了,这是个可怜的女人。” “女儿?”这又是怎么回事。 “哦,是的,那是另一件事了。”她似乎不愿意多提,我也就没多问了。 “那我可以在那里找到她?” 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在名片背后写了两行字递给我,其中的一行是一个人名和手提电话,另一行是一个医院的名字,那是一家十分著名的精神病疗养院。凡是在福州土生土长的居民都知道它,当地骂人,常说你妈是XX医院出来的。“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需要其他帮助,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我点点头,林又补充说:“你到福州后,最好先和她的侄儿联系,那是她唯一的亲人,李凤几乎所有的生活都是他在安排。” 我突然心里有了个疑问--就算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个非常敬业的片警,对自己管辖区的情形变动了如指掌,可对李凤的熟悉程度未免有些过了,以我的经验,不是刻意去记是很难记住一个普通客户的联系电话,而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居然可以随手默写出岛上一个普通居民远在省城的侄儿的电话,不由得我不起疑心,事关如此巨额的财产,我不能太大意。 “警官小姐”我装出随口一问的口气:“您似乎和李凤很熟悉阿?” “我们两家是世交。”这多少解释了我心中的疑团。 “哦,怪不得呢。遇见你真是我的运气。”我站起身,收拾好证件伸手告别,想起对方是个女生时发觉有些不妥,对方已经很爽快地伸出手了。 “叶先生,你去澳洲多久了?”单凭握手时的感觉到的力量,不像是从那样一双柔弱修长的指掌间发出的,她松开时突然问:“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十年了,弹指一挥间啊,你尽管问吧” “哦,一直都在悉尼么?” “嗯”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厦门人,也在悉尼的,叫林沃?”她望着我,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光泽,有些忧郁,又充满了期待。也许是我的错觉----我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双眼睛,是孟云么?不是,孟云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悲哀而她的目光是深邃的,对了,应该是死去的林沃,他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我把她刚才给我的名片拿了出来,刘语冰,她不姓林,可为什么五官线条如此酷肖林沃?我有些头晕,慢慢坐了下来,望着面前这个英姿飒爽的警花,忘了回答她的问题。耳边仿佛一个声音在轻柔在说话,那声音听不出远近,就像在梦里一般:“他是我小舅舅,12年前去的澳洲,你见过他,对么?” |
这是一座年代久远的青石外墙的房屋,从建筑风格上看,与我在福州老家的老屋很相象,只是更宽阔宏大些,昨晚回酒店的路上我就注意到它了,与周围殖民地时期的那些精心构建的欧式别墅比肩而立竟有几分的卓然不群,可以猜想当年的房屋主人一定是个不寻常的人物。一进门就是个很大的庭院,我们沿着两侧的回廊走进了大厅,偌大的空间静悄悄一点声息也无,刘语冰示意我坐下,便进了里屋,我想她是去告知父母了。 一路上语冰都没有停止过兴奋,这与她身上的深蓝色制服的严肃劲很不相称,她不停地问林沃的近况,我只有拿话搪塞开去,这个偶遇来得过于突然,我没有足够心理准备,好在派出所离林沃家不远. 我在客厅里踱着步思量着一会如何开口报噩耗,看语冰高兴的模样,想来是一家人已经长时间没有林沃的消息了,这倒有些怪了,人在异乡倍思念亲人,虽不能时常脱身回国,当联系当是十分频繁才对,我虽是个例外,到底还和家人保持着疏远的关系. 想到这事,心下便有些不快,站住了,抬头看见墙上挂着一些发黄的老相片,颜色虽然古旧,但上面的人像却十分的清晰,听一位摄影师朋友说过,这种老像片用的菲林是锌粉作为感光物,对影像的捕捉比如今的数码相机还要细敏,我家祖屋的正厅堂上也挂着一幅曾祖父母的合照,两位老人正襟危坐,神态严肃,令后辈之孙一望便心生敬畏,这么多年了又再次见到这些古旧的像片让我觉得十分亲切。但这屋子里的老照片也忒多了,几乎挂满了半面墙,不论黑白,彩照一概用暗红色的木框镶装了,散散落落地挂在淡黄的木墙上,即便是最新的彩色像片也已经开始褪色,看得出有很长时间没有增加新的照片了,在所有的像片中央是一幅巨大的合照,大约有十多人,看像片正上方一行字应该是个家族合照,不知道哪一个是林沃,从照片的年代来看,他那时应该很年轻,不该超过20岁的年龄,我细细看了一会,到底没能找出他来,奇怪的是照片中的某个人的脸被一小片黑色的胶布封住了,看不出年龄样貌,只能从身上的衣着看出是一个男子。 正狐疑,身后有人轻轻地咳了一声,我回过身,看见刘语冰扶着一个中年女子朝着我微微一笑。不用细加分辨,也可以断定对面的这个妇人与林沃之间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 如果头发略微短些,眼角的皱纹抚平了,鼻子更高些,我会疑心是不是林沃死而复生,出现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故乡小岛。语冰说这是他母亲,也就是林沃的姐姐,说是他们一家人听说由小舅舅的消息都很高兴,我说看得出来,心里却有些着忙。 寒暄毕了,我们在大厅的鸡翅木茶桌边坐下了,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放置好了一套功夫茶具,那个黑黝黝的茶盘应该是有些年头的物件了,竟有些许发亮,不知是什么木材制作的,刘语冰给我斟了一杯,我端起来便一饮而尽,茶是上品的铁观音,我一边品茶一边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告知林沃的死讯。 “我弟弟,他还好么?”从我进门起,这话想必在林沃姐姐嘴边不知已然转了许多圈,但一直等我落了座,喝了茶,她才开始问询,可见家中礼数之周全,我先前猜测林沃一定不是出生寒门,果不其然。如果是我有个弟弟相别十多年偶然获得音讯,只怕是不会有这样的耐心,然是如此,她的音调也有些颤动,流露出一种无法自制的关心。我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母亲身边的女孩,她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衫,望着我的眼神中蕴藏着和母亲一样的急切。 “这个,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把朋友的死讯亲口告知他久未谋面的亲人,而这些亲人还处于一种失而复得的欣慰心理中,那是一种何等残忍的作为---半句话说完,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舌头变得异常沉重,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只好拼命喝水。我看到母女两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的表情由急切变成了焦虑。 “他出事了?”女孩问,我点了点头。 “严重么?”妇人又问,我又点点头。 “他病了?生命垂危?”妇人再问,我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真是急死人了。”这也怪不得刘语冰年轻,言语冲撞,换了是我,只怕也急得抓耳挠腮了。妇人伸手扯了扯她的衬衫下摆,眼睛却望向我。 早晚总归是要说的,我咬了咬牙说出了噩耗:“林沃死了。”这几个字说完,我全身上下一阵酸软,背上出了一片的汗,倒像是放下了一个千斤重担。只见林沃家姐身子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椅子晃了几晃,幸好刘语冰手疾眼快扶住了,我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只听见隔壁屋子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像是瓷器落在地上发出的脆裂声响,母女两急忙站起了身,我也跟着她们过去了。 我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因为强忍着某种情绪而战栗着,这个男人坐在一个轮椅上,地上有一滩水和一些瓷器碎片,应该是茶壶一类的器皿,我听见刘语冰叫了一声外公,奔过去从后面抱着他的脖子,哭了出来。外公?那就是林沃的父亲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此刻老人家心里一定心如刀割,我站在门口,想起了母亲,眼眶里猛然间也有些湿漉。 “爸,你都听见了?”林沃的姐姐在老人家的身边半跪下来,把头靠在椅子上,失声哭了出来。 “死得好。”我听见一个悲怒的,有些凄厉的声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声音又说道. “十二年前他就该死了。拖到现在已经是老天不公”,他的语气说不出的奇怪,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夹杂着深重的愤恨,一个人如果不是恨另一个人入骨,是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的,可这声音里又满是尖锐的痛苦,就像被人从身上生生剜走了一块肉。如果我不知道眼前的这位老人是林沃的父亲,我一定会冲上去和他理论,人都死了,要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说出‘死得好’这三个字来。何况父子间能有多大的仇恨呢。林沃到底是为什么离家出走,为什么和家人断绝了往来,又到底做了什么令他的家人如此恨他,可那母女两面上的关心又是装不来的。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此前的那些郁闷心思越发地涌了上来,如果是在一个僻静无人处,我一定声嘶力竭地喊出来了,这是多么古怪的一家人。 |
来了来了,我说了完成就一定完成,). 晚安.巴黎,不客气. 都是老朋友,就不一一点名称谢了,大家周末愉快. |
这里的同志好象大多数是鬼话的老兄弟吧? |
我从那间小屋子的门口悄悄退回了客厅,隔着墙板听见那个怪异的老头的咆哮“不许哭,都不许哭。”,但仍然可以听闻得见两个女人隐约的抽泣,我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不住地看表,时间却过得出奇地缓慢,我决定先独自离开,等翌日他们的情绪稳定些了再来探访。 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大约是在岳父母家,又拨通了孟云的电话,却是留言信箱,我在床上呆呆地躺了半晌,时间尚早,便把笔记本电脑接上了酒店的宽带,每晚上网浏览新闻是我多年的习惯了,悉尼的华文报刊根本就是一些网络文摘报,几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家伙从网上东剪西摘些新闻,往往看到的只是前一两日的新闻,除非要找广告,我是从来不买中文报的。 网络接通了,MSN自动登录,屏幕的右下角出现了一个小方框,提示有新的电子邮件,除了安娜给我发的一封工作汇报,有一封是孟云发来的,邮件的题目是‘林沃的照片’。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找了很久只找到了一张林沃与家人的合照,没有他们的具体地址,并问我进展如何。我点开了邮件的附件,图片很快就打开了,比我在家中上网的速度要快许多,国内的网络技术服务是越来越发达了。 我见过这张照片,就是挂在林沃家客厅墙上的那张,不同的是电脑里的人群中没有人被掩去头像,我猜得不错,那个人就是林沃,20来岁的光景,脸上的笑容阳光灿烂,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稚气方脱,英气逼人。他的手放在前排的一位中年人肩膀上,也许那就是他的父亲,也就是我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暴躁的老人家,老人的身边是一个像极了刘语冰的的女子,年龄看着比林沃长许多,膝盖上坐着一个梳着朝天小辨的女童,应该就是今天见到的母女了。他们一家人当年在看起来十分的和谐欢愉,与普通家庭那些亲密无间的父子别无二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件才可能让父子反目成仇,至死不泯? 刘语冰与母亲敲门时我已经睡下了,说是睡下却怎么也未能闭上双眼,就像一只百爪猫在心里抓闹不休,使我无法入梦。我很庆幸他们的到访,尽管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语冰的外公有些情绪过于激动,刚刚才吃了药睡下了。我不得不来,还请您多原谅”林沃的姐姐解释说,看着有些局促不安。我赶忙把他们请进来了。 “我母亲想知道我小舅舅是怎么死的。”刘语冰问得直截了当,到省去了我多余的铺垫,因为发生了下午的那些事,我在叙述林沃自杀故事时不再有心理上的障碍,很快就说了个大概,就连林沃自杀的那些残忍细节都没有错过,出于慎重,暂时没有提到孟云与遗产的事宜,毕竟她们也是林沃的直系亲属,看着大笔的钱财落入外人手中,免不了心气不平,自然还是慢些说好。 和我预料的一样,她们被我描述的那些情节惊骇住了,许久那妇人才开口问:“你是说我弟弟他是自杀死的?为什么?”语冰的母亲显然无法理解,可我也无法给一个明确的答案,只得摇了摇头。她又喃喃自语:“难道是因为她么?”从语气上判断不出这个第三人称的性别,我疑问地看着她们两,语冰摇了摇头,看来也对这个‘他’或者‘她’一无所知。 “这么多年了,莫非他还是没有忘了。”妇人的面上泛发着一种难以仔细分辨的无奈与悲凉,像是回忆起一些尘封许久的往事,这些往事与林沃的自杀息息相关,这是我此次来厦门的目的之一。我不敢说话,唯恐打断了眼前这位女子的回想,又害怕她突然就站起身离去,所幸的是这些都没有发生,语冰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妈妈。你说的这个TA是谁?男的女的?” “是个女孩,叫做方娉婷,是你小舅舅从前的女朋友,也是叶先生要找的李凤的独生女儿。”这几句话听得我精神一振,就像是在心中的一大团乱麻中找到一个线头,虽说还是没有脉络,但终归是有个头绪了,只要顺着这个线索探找下去,一定可以找到林沃自杀的真相,我按耐不住心理的激动,忍不住站了起来,母女二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赶紧又坐下了。 “语冰,你还记得小舅舅的模样吗?”妇人看着女儿,语冰点点头:“我记得他的个子很高,长得很像照片上年轻时的外婆,他走的时候是您带着我去送行的,我还记得那天您在码头哭得很伤心,小舅舅也哭了。”妇人缓缓地又说:“可你知道小舅舅为什么要走么?外公为什么这么恨他么?”女孩漫然地摇摇头,我紧张地竖着耳朵,唯恐漏掉任何一个字眼。 “我给你们说一个故事吧,有点长,可说完你们就明白了。我从前不想说,可现在你小舅舅死了,我不说出来,你一辈子都会为这件事困惑的。”女孩点了点头,我也跟着拼命点了点头,心想你要不说,我这辈子也就跟着困惑完了。妇人说完这些话,转头望向窗外的夜海,入夜的海风有些凉,吹动着暗青色的布帘,发出细细簌簌的响动,牵扯着室内三个人的心思,各不相同。 |
晚安巴黎,我在鬼话的帖子都已经封了,怎么可能还会影响你的朋友?有点常识好不好,唉。我也给莲蓬发过三次消息了,如果还不能如你所愿,你可以与他亲自联系。我就是因为懒得解释,都宁愿封贴了,麻烦你别再找我了。谢谢。 另,受到垃圾邮件和病毒,这种事情每天都发生,不是只发生在你那个法国朋友的身上,只要随便在哪个网站登记注册,马上就会有一大堆类似的东西,叫他小心点就完了。我实在没有办法与你解释了。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叫他每一封都阻止再删除,这样做上一两周,大概就都消失了,用不着如此着急上火。 |
没关系,巴黎同学,这也不是件大事,你不挂怀就好了。 老雾,有人出2000万买这本书,所以封贴了。 |
以下是林沃的姐姐的回忆,她的普通话略带闽南乡音,十分悦耳,我与刘语冰分坐于她的两侧,屏气凝息。故事其实不长,只是述说者有时停下来整理思路,我们有时插嘴打岔,竟然到天际发白了才结束。 “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这个故事,有些部分我也不尽其详,要问你外公才知道。可我想他这辈子到死都不会说的,他和你小舅舅都是十分执拗的性子,说来也怪,林家从侯官百年前迁居到厦门,四代单传,个个都是拧种,语冰外公的爷爷,也就是我的曾祖父,当年毕业于福建马尾海军学校,是北洋水师刘步蟾帐中的一名军官,那时节海军里过半是闽人,闽人最喜结党,他颇受重用,原想有一番作为,可惜生不逢时,刘步蟾在威海卫一役中兵败,服鸦片自杀身亡,我曾爷爷侥幸未死,解甲归田后自觉无颜见乡中父老,便携带妻小迁居厦门,恃着略通洋文在本地经商,靠着和西印度公司的关系,十几年间聚起了无数财物,富甲一方,到我爷爷这辈,林记商号已经成了整个厦泉漳三地老牌外贸行,他也成了当时厦门的商会会长,这个会长从解放前一直做到解放初,将近做了30年。 “家族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闽南的风俗,查某人是不当家的,更不许过问与家务无关的大小事务。我出生的时候福建已经解放多年了,及到开始记事已经家道败落,说是败落,其实是被没收了资产,据说是因为抗美援朝时以次充好把霉烂的棉絮做成军被,我爷爷因此还丢了性命,作为反动资本家都枪毙了,记忆里一直没有他具体的音容相貌,我只能根据墙上的老照片来想象,他的身材很高,不像闽南本地的男子,其实林沃长的十分像他,我父亲的相貌更多随我奶奶,爷爷被处决,一直是父亲一块心病,他虽然出身在商贾之家,却有些寒士脾气,爱惜名誉更有甚于鸟儿爱惜羽毛,所以对此事忌讳颇深,从不在我和弟弟妹妹的面前提起,我所知道的也十分零散,大都是成年后听父亲的一些老朋友闲聊拼凑得出来的。” “林沃比我小十岁,是我把他带大的,因为母亲生他难产死了,从生下来的第一天起我就抱着他,喂他食物,给他洗澡,有时候我常常会生出一种错觉---自己在两个世界里分身往来,关于林沃的以及都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在那个世界里曾经有一个儿子。我们名义上虽然是姐弟,之间的情感倒有几分像是母女”说到这里,妇人慈爱地看了一眼女儿,用手在她的短发上抚了一抚。 “外公是因为外婆的死迁怒于小舅舅么?所以才那么恨他。外公一定很爱外婆,这么多年都是截然一身。”语冰往母亲身边依偎了一些,插嘴说道,我也有同样的疑问。 “不是,他们两的感情一开始很好,父亲并没有丝毫迁怒,反而因为怜悯他一出生便没了母亲而更加疼爱他,再说了,本地的观念一向重男轻女,你外公虽然在国外念了那么多年书,到底也还是闽南人。他们开始争吵是林沃成年后的事情了。”妇人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其实你外公并不爱你外婆,他们是自小定的亲,在你外公17岁留洋那年成的婚,据说外公回来后曾经提出过离婚,只是因为我爷爷竭力反对,才作罢,妻子死了,他也伤心,但也就是伤心,不是苏东坡那般的‘十年生死两茫茫’。” “这个关于生死离别。”我忍不住多嘴:“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苏轼那种用情的,他是旷代才子,情感文思比寻常人家要充盈,不好说夫妻之间做不到生死相随就不是真爱,这么些年了,我也见过一些曾经恩爱的伴侣,一方过世后,短则一年半载,长不过三五年便换了新人就忘了旧好,可你不能就完全否定了他们之间曾有的情意吧。令尊到底都是凡俗人,能终身不娶也就算是不易,你也不要太为令堂难过了。”说这些话时,我心里突然闪过孟云的影子,她是在阿亭死后半年就认识了林沃,相比较起来,感觉她对林沃的感情要更厚重些。不知道再过个一年半载,她会不会又遇上个其他男人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再比如换作了我自己撒手归西,我敢打保票小华不会为我守节十年,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守上十个月也就不枉了。 妇人叹了口气:“终身不娶?他的心有一大半一直在母亲之外悬浮着。之所以没有再婚,是因为他爱的女人结婚了,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嘿嘿,不是人人都有中年丧偶的运气。一个男人的心既然不是都在一个女人身上,自然也不会对她的辞世悲痛欲绝。”她的语气中有一些极力抑制的不平,说到后来,言语中竟带了恶毒,想来是为母亲难过不值。 “情感一事,本就是繁杂无比,有人生来薄情,有人生来就是情钟,或许你父亲爱那人之余别有一番爱你母亲的心思呢,又或者你母亲自己并不责备他,只是做子女的不能理解罢了。”我试图开解她,也知道自己这番言语无力得很。 “你说的或许有道理,可在我一向的心思里,总觉得若是真真切切的夫妻之情,能相守一世就该全心全意,隔了个世界也不该相忘烟水里,父亲这么做,就是对母亲不起。”妇人说话的声音虽然轻巧,字字却都掷地有声,自有一种不容人分辨的力量。我本待要开口再劝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抬眼望见语冰朝我摇了摇头,就想换了句话回到原来的话题去了,情急之间脱口而出个十分唐突的问题。 “那个让你父亲不能忘怀的女人是谁,你知道么?”话一出口便心中犹如捣蒜,暗责自己太三八,我暗暗偷看了一眼刘语冰,生怕她生气,没料到她也是一脸的殷殷神情,等着母亲回答,不由地心下一宽---原来人的好奇心到底都一般无二。 “这个女人其实语冰见过的。”妇人垂着头两眼微闭,似乎很不情愿说出那个夺走自己母亲幸福的人名,女孩苦思冥想,妇人掉头又对我说:“你也知道她。”我一愣,这话说得有些不着头脑,连她和语冰我都是初次相见,又怎么会认得她父亲的什么旧情人,看她的神情却不像是妄说,我心下一明顿时想起一个人来,我盯着妇人‘你说她?’她晗了晗首,语冰看看我又看看母亲,脑筋倒也不算慢‘李凤?外公的旧情人竟是李凤?可她女儿不是小舅舅的女朋友么?’言语中满是惊诧,我却不如她那样吃惊,倒是觉得心里的许多疑团都在慢慢化解,仿佛一切真相都会霎那间变得明亮,可当真仔细去想,又比先前更加纷乱,我把手中端了许久的冰凉了的茶水倒在茶盘里,理了理思路,决定趁热打铁问个水落石出。 我和孟云先前猜测李凤是林沃的旧情人,是以他才会把那样大笔的巨额资产赠与她,可现在看起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林沃就算再如何爱那个死去的叫做方娉婷的女孩,人死万事空,没理由爱屋及乌到以千万资产相赠其母,要知道那李凤虽说是旧情人的母亲,也是林沃亲生母亲的情敌,就算爱恨相抵,林沃也没理由这么厚待她,要知道,就算是待他如生母的亲姐姐他也没有留下一文钱。这里面一定别有隐情,而这段隐情又必定与方娉婷的死有着某种联系。我正待要开口,刘语冰却抢先问了个与我的想法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那个方娉婷,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一定很漂亮,小舅舅才会那么爱她,这么多年也没忘记。”女人有时比男人更注意另一个女人的容颜。 “岂止是漂亮两个字。她们家的女人,都称得起‘兰心慧质,出尘脱俗’的八字考批。”妇人的言语颇令我吃惊,方娉婷也就罢了,那个李凤对她而言,用恨之入骨四字来形容只怕也不为过,但她提起这人不但没有一丝诋毁反倒尽是赞誉之词,都说女人的心胸狭隘,林沃的这个姐姐却是个另类,我心下不由生出来许多的敬重。 “可惜的是红颜祸水,自古已然。语冰未曾见过方娉婷,可李凤的模相貌样总还有些印象吧?,她现在应该已经年近六旬,可几年前她还在岛上时,谁看得出她的真实年龄?老天不公,对李凤这样的女人总是偏爱些,都说岁月如刀,都刻在他人的面上了,触着她们便是柔顺如棉。”语冰点了点头,显然认为母亲所言不虚。妇人说到此处,用指尖在眼角轻轻摩挲,仿佛要抹去上面那些细微的皱纹,她比林沃年长10岁,那便是年近半百了,怪不得这般嗟叹。青春最是留不住,她年轻时想来也是个十分动人的女子,对自己的相貌爱惜得很,是以才如此感慨。 “你看着十分年轻,单以相貌论也长不了我几岁。”我恭维说“不知道的人准以为您是语冰的妹妹。”天下的女子,无人不喜欢被夸说年轻,尤其是那些对自己的相貌自信的女人。我正自以为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语冰白了我一眼:“你这人说话真是语无伦次,你说我母亲比你年长,看着又比我还小,那我岂不是成了你大姐,是不是想说我看起来很老啊?”,这几句话说得倒也不错,我顿时十分尴尬,在澳洲这些年,除了小华我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其他女生,久不历练不免阵战生疏,只顾着安慰老的,不想却得罪了小的。 “你这孩子,别和你叶叔叔胡闹。”妇人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头,我咳了咳,抖擞出几分长辈的精神头来。 “他算什么叔叔,比我大不了几岁。”女孩撇了撇嘴,一脸不屑。我看着她那张稚气十足的脸,怎么也和下午见到的那个严肃的女警察联想不到一块,不禁哑然失笑,上了年龄的妇人怕人说她成熟,小丫头往往不愿被人说幼稚,想想当年离乡背井我也就是这样的年纪,一转眼回来却成了叔伯辈了,当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 “算我说错话吧,明天我请你吃饭,现在我们接着听大姐说故事吧。”我建议说,语冰点了点头,安静了下来,扭头看着母亲。 “你小舅舅从小就聪慧过人,套句古话说,那是人中龙凤,学习不说了,钢琴也弹得好,鼓浪屿本来就是钢琴岛,弹丸之地便有数百部琴,岛上的孩子没有不学钢琴的,大大小小的钢琴家也不知出了多少,可这些年来的孩子中我就再没有见过比他更有天赋的。他的体育成绩也出色,高中时就是校队的足球主力,他们中学拿过全省比赛的第二名,要不是一心想读法律,林沃没准都进国家队了,如果说林沃有什么缺陷,就是任性了些,记忆中父亲从没有打骂过他,我就更不用说了,处处维护他。直到出了那件事,我才意识到这么从小娇惯他造成的恶果有多严重。”妇人脸上浮现着一种说不出的光芒,夹杂着慈爱与骄傲。 “出事?”我嘟囔了一句,这是个敏感的字眼,她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过这个这个事件,无疑地,林沃去澳洲与之有关。妇人却不接话,自顾自地说她的故事。 “那一年林沃从北京毕业回来,正好离家几十年的二叔公从南洋回来省亲,我们全家加上几个叔伯家一起拍了张全家福,我还记得那年语冰6岁了,父亲因为和林沃分开了近一年再次见面感情十分融洽。谁也没想到半年之后会父子反目。” “是这张照片么?”电脑还没关机,我伸手从床头柜上取过了,反转个头递给她们两。 “这不是我们家墙上的那张合照么,你怎么会有?对了,当然是在我小舅舅家找到的。我早就猜到那个被蒙住脸的人是小舅舅,他好帅气,不过白衬衫好土,你们那时候是不是每个男生都喜欢穿那种土土的白得晃眼的衬衫。”语冰几里咕噜说了一串,我不禁笑了起来,好像当年真是每个人都喜欢穿白衬衫,有个牌子叫富绅的,几乎人手一件,袖子领口都扎得严实紧密,扎在裤腰里,像要去参加舞会却忘记系领带的傻逼孩子。 我这边说话,眼角的余光却却察觉有些异样,回首见语冰的母亲用手背悄悄摩了摩眼角,没敢出声,我静静起身提了水壶进了洗手间加水,听见两人低声细语地说些什么。几分钟后我转回来妇人已经恢复了平静,我赞许地看了一眼语冰,问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我极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女孩说没有,都等着我呢。 “本来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开心,如果不是李凤她们母女两,父亲与弟弟就不会反目成仇。16年前的那个夏天是个悲伤的日子,林沃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搬出了家门,从此在没有回过这个家,都是因为那个方娉婷,如果不是因为她死了,我可能会记恨她一辈子。我不知道那一年怎么了,我接连失去许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语冰的父亲在那一年因为肝癌去世了,而林沃搬出了岛后就罕见踪迹,在他出国前的半年里,不算上临行前的会晤,我就见过他两次,一次是语冰父亲的葬礼,还有一次是语冰生病住院。” “那个夏天很凉爽,和从前更早的那些夏天一样,风吹得人心里静幽幽的,无端地起些莫名的纷扰。那时我和语冰在前院的长椅上坐着,给她读格林兄弟童话。林沃和方娉婷的突然出现让我吃了一惊,他们手牵着手,神态甚是亲昵,我和弟弟方娉婷自小就认识的,我总带着他们在沙滩上捡贝壳,后来因为父亲与李凤关系的缘故,我们两家的孩子就渐渐是疏远了,林沃上大学前后这几年,方娉婷也去了上海读书,后来分配到福州工作,我很少在岛上见到她,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他们会恋爱上,虽然可看起来再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一对了。” “你对他们的恋爱很生气?因为李凤?”我试探问道,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我虽然恨李凤对母亲的伤害,但对方娉婷却不是太忌恨,毕竟那不是她的责任,饶是如此,林沃和她恋爱的事实还是使得我心下不快。更多的不快也许是因为林沃的不宣而告,因为在我心目中总觉得他是自己的小弟弟,长姐如母,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和我商量先。这么一声不吭就把女朋友带回来,还是母亲仇人的女儿,未免任性了些。”妇人看着我,微微一笑,说不出的宽容:“也许是因为我对李凤的不满时时流露,让林沃担心我会反对他们的爱情,是以一直隐瞒不说,其实,只要能让他幸福开心,任何事我都会应允的,何况他已经是成人了,结婚这样的事我又怎么会横加干涉。说到底,他还是不明白我”。 “结婚?您说他们结婚了?”我这一惊吃得不小,险些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语冰也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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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准备要订婚,本地的风俗,订婚与结婚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差的就是个仪式了。”妇人叹了口气:“他们连单位的介绍信都开好了,可见关系已经十分的稳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两个人的保密工作都做得好啊,滴水不漏,那次回家,是下最后通牒来了。唉,在他们的心理大约从来没有准备会遇到那样大的阻力吧,可也能理解,哪一对恋爱中的男女不是只看得见眼前的幸福时光。” “那是您第一次知道他们的关系?那您父亲呢?也是第一次?听您的口气,似乎他不太同意这件事?可相形之下,您应该比他更有理由反对这桩婚事才对。”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论理林沃的父亲应当十分欣慰,与自己爱人不能厮守一生的遗憾,让两家的儿女来完成,实在是再浪漫而完美不过了,会有什么理由要拆散这一对恩爱鸳鸯呢,这个老头的性格当真是古怪得很。 “父亲那天钓鱼去了,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吃过晚饭了,我们三人还有语冰一起坐在院子里乘凉,他见到方娉婷象是很吃惊,又显得很高兴,毕竟他们已经有多年没见了,撇开李凤的关系不谈,方娉婷在学校里也一直是个找人疼爱的孩子,您可能不知道,我父亲是中学校长,我们都是他的学生。后来我也成了这个中学的老师。” “我母亲是现在的中学校长,我也是她的学生。”语冰骄傲地补充说,妇人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继续说道:“父亲那天的表现出奇地激烈,在我的记忆里,在弟弟离家出走之前他一直都算得上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有些忧郁但绝对不是个坏脾气的人,他自己也一向不屑于本地那些大男子主义,尤其在母亲过世后,对我们姐弟两他更是连小声的责备都没有。‘不行,你们不能结婚。’他的声音十分高亢,可以形容为咆哮,语冰当时都吓得快哭了,我紧忙抱着她进了里屋,而后隔着窗户我看见父亲的表情十分严峻,方娉婷在一旁站着手足无措,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听不清争论的具体内容,林沃开始还能抑制自己的情绪,后来就不能自己了,我只听见他在喊叫:‘我爱她,为什么不能娶她?’,唉,我可怜的弟弟。” “他们争执了有几分钟吧,突然又止住了,我看见两个男人匆匆朝屋里走来,进了隔壁父亲的书房。留下方娉婷一个人站在凤凰树下哭得花容惨淡,我心里好生不忍,就带着语冰出去陪她,在厅门口见到林沃脸上的表情怒气冲冲,就有个很不好的预感,可我连个规劝的时间都没有就和他们擦肩而过了。” “‘我知道伯父是在生我妈妈的气,可我真的很爱林沃,我这辈子如果不能嫁给他,我就死。’,我很清楚地记得这是方娉婷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能从那些话语中感受到她与弟弟之间强烈的坚定不移的情感,令我感动,那一瞬间我就决定要帮她,我只想要林沃好,只要能对他好的事情我就要帮他。可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父亲要反对,若果是因为得不到李凤而迁怒于她的女儿,也实在是太狭隘了。难道是因为方娉婷比林沃的年龄大三岁?可父亲不是个拘泥习俗的人阿。” “按福州的风俗,女方大三岁,男子大出六岁都是十分不吉利的。”我插嘴说。妇人点了点头:“我们家本来也是从福州迁来的,不过父亲自小出国读书,不是个迷信的人。而且,林沃从小被我惯坏了,找个比他成熟些的妻子未必不是件好事,娉婷的性格家教相貌学识样样都好,工作单位也好。总之,除去父辈那些恩怨,他们是合适不过的夫妻了。” “我正劝娉婷说不着急,父亲的思想工作我会慢慢做,她也就渐渐止住了抽噎,就在这时候,我们听见屋子里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接着是一个我永生难忘的尖叫,那是林沃,即使站在院子里也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声音里所包含的悲怒,就像一只被子弹射中的豺狼发出的嚎叫。我看见林沃从大厅门口冲了出来,力量太大,把门都撞到了,他自己也摔在了地上,我们过去扶他都被推开了,我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脸上看见过那样绝望的表情,整个五官都变形了,林沃从地上爬了起来,方娉婷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林沃也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眼中不停地流泪,嘴唇不住地哆嗦,只是说不出话来。他的头撞破了,血顺着面颊骨留下来,红了一片的衬衣,那情形看得我心如刀割,恨不得冲进屋子里去大声责备父亲,早忘了李凤与我母亲之间的那些情仇了。” “那么对望了有一会儿,林沃猛然拉着方娉婷冲了出去,我在身后大声喊他们也不停,等我跑出大门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处的巷子口了,我回到了家,终于再也忍不住那一股不平之气了,就去找父亲评理,就算他恨李凤,难道做父母的就不能为了子女的幸福抛开自己的私人恩怨么?。” “我顾不上躲在墙角的受惊吓的语冰就进了父亲的书房,屋子里一片漆黑,我拉开了门口的灯线,发现他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目光呆滞,整个身躯委顿不堪,仿佛一时间老了数十岁一般,身边的整个书架都被推到了,撒了一地的书和瓷器碎片,还有一个破碎的台灯,那是他50岁生日时,弟弟给他从北京带来的景泰蓝工艺灯,一直是他最喜欢的书桌摆设之一。” “‘为什么要这样对弟弟,你毁了母亲不够,你难道还要再毁了他的婚姻么?难怪这么做会让你活得开心么?’” “我那时的语气一定是很不平静,这几句话明显刺痛了父亲的神经,我看见那张一贯坚毅周正的脸因为痛苦扭曲了,额头的青筋暴涨,我以为他会跳起来给我一记耳光,可他没有,他只是把脸埋进了两双手里半晌,听不清嘴里嗫嚅着什么,我走近他,在他的身边半跪着,分开了他颤抖的手‘爸,您就成全他们吧。’我说道,父亲抬起头来:‘冤孽,都是冤孽啊’,说了这几个字,忽然间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即使是母亲去世他也没有当着我们两个孩子的面哭过。我看他那样痛苦的模样,一时竟有些同情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如果拆散林沃和方娉婷令他如此,又是何苦来呢。” 是啊,何苦来呢。我心里也这么想,隐约地觉得这许多的不尽情理后面另有隐情,妇人或许是不知道,又或许是隐而不发,须知天下父母心到底都是相同的,再怪癖残暴的的人遇着子女的幸福前程也都是一片慈悲菩萨心,况且按妇人的描述来看,林沃父亲或者有些执拗但终究是个明理的读书人。 “那天我从父亲的书房退了出来,满脑子都是疑惑不解,可又心疼林沃,就抱着语冰去李凤家找他们,李凤见着我吃惊不小,要知道我已经有几年没有和她说过话了,方娉婷和林沃都不在,看情形李凤对两人之间的事情也不了解,我也没加细说。出来后我沿着鼓浪屿岛走了一圈,那晚到底也没再见到他们.翌日我给林沃单位打电话也不在,说他请了个长假,之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怎么也没有他们两的消息,那时语冰的父亲正在住院,我又要照顾家里又要照顾病人,也就没顾上找林沃了。只是偶尔闲下来想起他便无比挂念。” “您父亲以后再也没有提到过反对的原因么?” “没有。”妇人似乎不太情愿谈及此事。 “按您的猜测呢?”我不屈不挠,其实心里已然猜到了几分,只是想从林沃姐姐的口中得到证实。 “猜测不能作为事实来陈述。”妇人的口气突然变得生硬起来,像个冷冰冰的律师在致辨词。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也许是空调开得大了的缘故,房里的空气也有些凝重。“您说过舅舅出事了,那是件什么事”语冰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孩儿,马上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而且一开口就问到了关键问题。 “林沃离家出走后三个月左右语冰的父亲就去世了,那时我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日子,父亲更是一蹶不振,整日里都不说一句话,偌大的一座老房子,除了偶尔有人走动就听不见只言片语,连语冰都不哭闹了,孩子对环境其实是很敏感的。我和父亲都相互躲避着对方。唯恐目光交接却找不出任何一个字来劝对方,在这种情形下大家都选择了沉默,那一时刻我不知道有多么希望弟弟回来。” “舅舅没有回来看望您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回来?”语冰的言语中夹杂着些许不满。 “他回来了,出殡那天一直都陪着我,接下来又陪了我三天,没有回家住,也不住在李凤家。而是找了一个离家不远的酒店,他与父亲也不说话,父亲有时候预言又止,但都被他冷漠的神色挡了回去。第三天晚上他陪我出去散步,走到岛西边的那个小码头的时候,他突然抱住我的肩膀对我说‘姐姐,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再也不会来了,您一个人能忍受么?’他的神情在夜幕中看不清楚,但语气沉重非常,我大吃了一惊,以为他要做出什么糊涂事来,我说你要是也走了,那我真的是没法活下去了。我还说你不要着急,就算父亲不同意,你和方娉婷还是可以结婚的,反正你们都是大人了,先结婚,将来有了孩子再慢慢做父亲的思想工作。” “是啊,那会儿也是九十年代初了,他们的思想不应该那么死硬,没有父母之命难道就不能成婚么?”语冰显然还是没有接触到问题的实质,我本想插话,又忍住了。 “我那时也这么想来着,两个人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居然这么想不开,结不成婚就要寻死,未免幼稚了些。可林沃接下来的话让我放了半颗心,却把另半颗心揪了起来。” “‘娉婷和我想出国。’他说道,我被吓了一跳‘出国?你要去哪里?为什么?’ ‘姐,我很爱娉婷,如果这辈子不能和她在一起,我就是一个死人了。’林沃说这句话时流露出的那种破釜沉舟式的近于绝望的坚定不移我完全可以理解,如果不是已经有了语冰,我也许就跟着亡夫一起去了。 ‘你们要在一起我能理解,我也不会阻拦你们,父亲那年我会慢慢劝说。不一定要出国,远隔重洋,或许一生一世都不能再见面了,你忘了母亲死前说的话么,要我一辈子都照顾你。’ ‘姐,你不知道的。我们不得不走,在中国我们永远都不会幸福的,去西方,澳洲,美国,哪都可以。那儿的环境会更宽容些,并且人地生疏,可以过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那样我们会过得很开心的。’他的声音在回答的时候颤抖的利害,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绝症病人在谈论一个新发明的医术,充满希翼却忧心忡忡地怀疑。 ‘你们别太幼稚了,出国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出去以后靠什么生存?没有语言,没有积蓄,你有什么能力让娉婷幸福?’我试图从现实的角度劝解以打消他们的想法,在我看来他们的决定简直幼稚得可笑,不过是一场父子间的争执罢了,没有必要上升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田地,而且这么做对我太不公平了,想到他要离开我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今生今世可能再不能谋面我就心中惶惶不安。 ‘这些我都想过了,娉婷和我已经有主意了,你不用担心。这个世界,不论在哪都会有我林沃的立锥之地。’林沃说到这里,松开我的肩膀对着大海的方向张开了臂膀,大吼了一声,喊声中流露出他与生俱来的自信,那种洋溢青春的勇毅和自信心一直是我最欣赏林沃的地方,他虽然从小被娇宠,却不是个脂粉男儿,林家的男儿,在哪里都不会是庸俗辈。” “舅舅这么做真自私,您那时才守寡,他怎么可以作这样的决定。换了我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语冰有些忿忿,我给她倒了杯茶,暗示她:“我想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苦衷?不就是恋爱受挫么,哪至于就这么冲动,舅舅未免在感情上太不成熟了。”小姑娘依旧不能释怀,妇人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是啊,你成熟,到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我嘻嘻一笑,插嘴说道:“大姐,林沃从前一定是个用情专一的男生。娉婷是他的初恋吧?”妇人叹了口气:“这你就错了,他可不是个专一的人,从初中三年级开始就女朋友不断,不知道惹出多少的荒唐事来,每回都是找我给他收拾后事。大学里就不说了,娉婷的弟弟和他一起在北京读书,说他一年不知要换多少女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受父亲对母亲不忠的影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劝他对感情认真些,他总是不听,还和我说这世界上的感情只有两种,一种喜欢做茧自缚比如我这样的---爱一个人就至死不渝,还有一种叫做蝶恋花,是他那样的--从不把感情孤注一掷,大多数人都是破茧而出之后化蝶,他却生来就是花间舞者,可惜遇见了方娉婷,这快乐蝴蝶又吐丝重做茧。”这个譬喻倒的确妙得很,亏得他想得出,我一笑,想起一件事来“娉婷还有个弟弟?” “是啊,不过不是亲生的,是她的堂弟,叫做方仞,是个孤儿,从小就被李凤一家收养,现在在福州省立医院,年轻有为,已经是主任医师了,就是他把李凤接到福州去养病的。”妇人解释说。 “就是那天在派出所,我对你说的那个李凤的侄儿,我还给了你他的电话”语冰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我顿时想起来了,到时候一定要去拜访此人,作为林沃的好朋友与方娉婷的弟弟,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往事一定会比别人知道多些内情。 有件事颇让我惊奇,印象里从不招惹绯闻的林沃居然有一个如此荒唐的年轻时代,可仔细想想也不足为奇,他这样的男生永远都是怀春少女的首选对象,这至少证明林沃的确是个正常的男人,十年不与芸同床另有他因。如果我的猜测未曾谬误,林沃离家出走的动机已经找到了,不过就算如此,把那样一笔巨额资产赠送给李凤仍然有些令人费解,大妨作出这样举动的人之心里不外乎两种情形---报恩或者不堪愧疚,就这件事而言,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难道林沃做了什么对不起李凤的事?或者方娉婷的死与林沃有关?我若有所思,忽然大腿上一阵湿凉,原来不知不觉中手中的茶杯弄翻了。 妇人朝我展颜一笑,想必是在笑我的走神,她把桌上的纸巾递给我,待我擦拭干净了才开始接着说。 |
妇人朝我展颜一笑,想必是在笑我的走神,她把桌上的纸巾递给我,待我擦拭干净了才开始接着说。 “那天晚上后,林沃就再也没有回到过岛上的老屋,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大半年,他偶尔打电话都只是问好,从不说起出国的事,连方娉婷的名字都没有再提起过,我心里还暗自庆幸,以为他们两自己想明白了,懂得这个世上的不如意事太多,不能用太激进的手段处理,我也不敢问,深怕再沟起林沃远渡重洋的心思。倒是父亲一直都忧心忡忡,有时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猜是他想知道林沃和娉婷的关系如何了,却又问不出口。说实话,我现在觉得父亲挺可怜,特别是他中风后,对他的恨意是一点也无了。”妇人说着,眼圈又有些红了。 我点头称是,回想他这一生,妻离子散,晚景更是凄凉不堪,身子残疾了不说,直到爱人疯了也没能够正大光明地厮守上一天,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生坎坷至此,不由人不嗟叹。 “然后有一天夜里,很晚了,大约是凌晨三点左右,林沃给我挂了个电话,我很奇怪,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往家里挂电话了,也许是怕和父亲通话会尴尬吧,他总是把电话打到学校,那天弟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而沙哑,就像是几日几夜不曾睡眠了,言语惊惶‘姐,我在码头,想见你一面’他的声音里透着焦虑,我从来没有见过林沃这样,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换了衣裳,走过父亲卧室时里面的灯突然亮了,想来他也听见电话了,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告诉他这件事。” “那是林沃和您的最后一面?”我揣测道。 “不是,舅舅走的时候我还在场呢。”语冰代母亲回答说。 “你们也许可以猜测到几分林沃找我的原因。”妇人不等我说话,自顾着继续说:“那天晚上林沃不停地抽烟,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没有说一句话。我不住地问他怎么了,说真的,我心里害怕得很,那晚的潮水涨的很高,下着小雨,适值台风季节,海浪十分的骇人,感觉码头边的礁石都被浪花撼动了。” ‘娉婷出事了。’林沃终于开口了。 ‘怎么了?她自杀了’这是我的第一个下意识反应。 ‘不是,她被检察院拘捕了。’ ‘怎么回事?’这比她自杀还令人惊讶,娉婷那样一个柔弱善良的女孩,会做出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呢,我想劝慰林沃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说那一定是个误会。 ‘不是误会。’林沃的回答更让我吃惊。 ‘你怎么这么说,难道你知道真相?’我越听越怕,心里乱得很,只知道一件事是明确的---这两个孩子一定是犯了滔天大错了。 “林沃沉寂了一会,突然开口说‘姐,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我和娉婷都是死罪。’他说死罪两字的时候我的脑袋里就像被人用重磅大锤狠狠敲打了一下,身子发软,要不是林沃一把拽住,险些掉下海去了。”妇人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仿佛重又置身于当年的码头之夜。语冰和我面面相觑不敢吱语,唯恐打断了她的思路。 好长的一段时间里,也许是十分钟,或者更多,妇人没有只言片语,只是望着窗外出神,忽然间说出一句话来,还是没有回头:“我是在那天晚上才知道娉婷是我的亲妹妹的。”妇人话音未落,语冰已经跳了起来,一激动连话都不成句了:“你说什么?娉婷是你亲妹妹,那她就是舅舅的亲姐姐?那样的话他们不是成乱伦了么?”我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到底还是被我猜中了,却不甚兴奋,倒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们知道自己是亲兄妹还要在一起厮守?这简直太....太荒谬了。”语冰的口吻中半是鄙夷,半是不解,显然是极力忍住没说出更难听的话语来。我苦笑了一下,毕竟是个孩子,不解男女间的情事本是人世间最复杂费解的物事,再清楚明白的人,沾上这个情字也不免一时糊涂。 乱伦一事,古已有之,在许多民族的民间传说里都可以找到兄妹结婚的故事,通常是在大洪水或者其他大灾难之后以繁衍种族的名义干的好事,据说女娲就是与自己的兄长成亲而繁殖了中华民族,圣经里就提到一个父亲与两个女儿在睡梦中交媾,因为他的城镇人口都被上帝灭绝了,他的女儿与之乱伦而生育后代,这是我读圣经所看到的荒谬事之一。还有,古埃及的帝王们只与自己的亲生姐妹结婚以求获得纯正的家族血统,中国春秋战国时的美女子姜也与身为帝王的兄长淫乱,结果给自己的丈夫带来了杀身之祸。 但所有的这些故事,不管它们以哪一种圣洁或者荒诞的名义,我都没有看到关系到爱情的半个文字。我无法得知远古时代那些祖先的内心世界,他们是否在兄妹媾合的那一刻存在耻感,或者更远的一些年代里,两性之欢还不像现在这样被众多的道德限制着,他们也许会有这与普通恋人一般无二的眷恋之心。 很难理解12年前林沃与方娉婷的内心世界如何,但有一点是无疑的,在那样一个环境里长大的两个人,被命运以近于残酷的方式安排在一起的这一对兄妹,他们费尽心思坚持的相爱里会夹杂着多少的羞耻感,而这种羞耻感又会对被这个社会界定为不道德情感产生巨大的伤害。而这种伤痛是无法与人诉说的。 但我可以理解他们的悲苦与不能别离,可如果他们分手了两个人的命运会就此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李凤,林老人,眼前这位妇人,还有远在澳洲的芸的命运也将跟着改变,至少李凤与林沃的父亲会过的更好些。 |
这里的朋友有在国内通过手机上网的么?如果有,有人读小说么,在手机上? |
ERIN,我没有聊天工具,都叫老婆没收了:),有事的话可以发消息给我. 梦蝶,应该有结尾. 这部小说或许晚些时间会在移动电信的手机上连载,我只是有些纳闷,那么小的屏幕读长篇小说,那要多好的耐心. |
对不起,ERIN,我不是很清楚,你可能要找相关的单位了解,毕竟他们比较专业。:) |
呵呵,晚了一步,便被你责备了,好冤枉,这回贴多点。 |
“这件秘密当时给我带来的冲击非同小可,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只能听见林沃在说他们的计划---从方娉婷工作的银行里转移一笔款到国外的户头,那时娉婷已经在在中行工作几年,已经是一个支行的副行长,这个计划已经进行了半年了,他们甚至在悉尼还买了几处房产,原本计划在年底交接帐目前远走高飞,可人算不如天算,离年关还有三个月就出事了,当时他们正在办护照。” “几处房产?”我吃了一惊,即使在90年代初期,悉尼的房产也不算便宜,同时买下几处房产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由此推断起来,娉婷转移出去的这笔钱如果罪名成立是够杀几次头的。 “是啊,那也是林沃为什么要马上出去的原因,娉婷被拘捕后在检察院关着,他在当天夜里就赶回来厦门。如果可以在案子送交法院之前退还赃款,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挽救娉婷的性命---他是这么对我说的,来找我是希望我出面与语冰父亲生前的一个在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的老战友联系,加快护照的审批程序,如果一旦在调查到他之前还走不成,他和娉婷就都死定了。” “那您自然是帮他了?” “是的,我当天夜里就出面给那个老战友挂了电话,两天之后林沃就拿到了护照,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只看得见自己眼前的利益,心里虽然知道林沃和娉婷做了对不起国家的事,可一个是我的亲生弟弟,一个是亲妹妹,总不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妇人说到此处,用手背掩住了眼睛,抽泣了:“我..我哪知道他这一去就是十二年不闻音讯。” “林沃没有回来么?他不是要回来救娉婷么?”我问道,难道林沃那是胆怯了不敢回国,或者贪图富贵,竟然置娉婷之安危于不顾。那就难怪要自责终生了,如果是那样,林沃在那个悬崖上把自己分尸也算是报应得晚了。 “是的,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不是因为他薄情寡义,因为在他走的第三天,方娉婷就自杀了。” “可是,您是怎么知道娉婷的死讯呢?您在厦门,而娉婷既然被收审了,消息不该这么快就传到你这来。” “是林沃告诉我的” “什么?你说什么?我有些不明白。” “是的,他走后的两天我一直都没有消息,心里担心得很,那天夜里凌晨5点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姐,娉婷死了’,林沃的嗓子嘶哑,就像喉咙里的肌肉被锋利的贝壳割成碎片发不成声,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几天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问‘那你怎么办’,他没有回答我,又说‘她打碎了灯泡,切断了自己的脉搏。’说完这个噩耗之后,他就一言不发了,我说怎么知道的,要不要在确认一下,电话那头却再也没有声音---他不知几时挂断了电话,从此杳无音信。”妇人把最后这几句话说完,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背负多年的重担。 “但林沃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想是方仞告诉他的。娉婷的骨灰就是他送回岛上的,她的身后事也是方仞处理的,方家就这么一个男丁,他应该是第一个收到娉婷死讯的人吧。他和林沃的关系那么好,我想林沃出去后一直都和他有联系。”妇人肯定地猜测说,我和语冰都点了点头。 “那以后你就没有林沃的消息了?一个电话, 都没有么?” “我说了,杳无音信,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真奇怪,林沃不像是个绝情绝义的人,你们是他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娉婷虽然死得很惨,到底与你们无关,他为什么....”我沉吟了一会,脑海中却是茫然得很,又想或许这件事太伤他的心了,从此看破红尘,不再留恋世间的亲情关系. “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可以送我回去了,我想睡一觉。”林沃的姐姐毕竟年纪大了,一宿不眠,声音里都透着疲倦。 送她们到了家,已经是凌晨6点了,阳光照射在沙滩上,清澈明净,那些建筑群中散布着的树木繁密的枝叶中,鸟儿已经开始觅食,不时发出悦耳的鸣啾,这一些本该令我的心情十分愉快,但头脑中总有些阴影残留着,这一夜听下来,我心中原有的那些疑惑丝毫未减,倒是没来由多了些不解,我沿着回酒店的那条青石板路慢慢走,边走边回想林沃的姐姐说的那些故事,忍不住为娉婷的死惋惜不已。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回头看是语冰姑娘。 “怎么了?有急事么?”我注意到她连衣服都没换,想必是把母亲安顿下就跑出来了。 “没有,不想睡,想和你聊聊,您有时间么?”她的语气中有一种极力抑制的烦躁不安。 “嗯,没问题。你不上班么?” “今天我轮休.” “先吃早点吧。”我提议说。 我买了两份早餐,和语冰一起在海滩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下,一个通宵之后喝上一杯温热的甜豆浆简直感觉再世为人,我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那份早餐吃了个殆尽,语冰却不像有胃口,拿着油条咬了一小口又放下了,满腹心思的模样甚是可怜。 “你有什么心事么?”看漂亮女孩难过我也不自觉地烦恼。 “叶大哥,你恋爱过么?”小姑娘的问话吓了我一跳,可又不知如何回答好,要说我和小华也是认识多年后才结的婚,没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论理算是恋爱,可不知怎么就是没法理直气壮地说我爱她。 “你说说看,什么是恋爱?”我反问。 “我说不好,我又没恋爱过。”语冰倒是个老实孩子。 “暗恋总有吧?比如学校的足球队长或者学生会 什么的。”我开玩笑。] “我不喜欢同年龄的男生。”语冰的脸莫名地红了红。 “爱情首先应该是至死不渝的,我想。”很多年以前我和一个女孩讨论过这个问题,她是我的初恋,可一直到她结婚生子我连她的额头都没有吻过,我们就像道德教科书提供的恋爱范例,总是简简单单,认认真真地讨论着什么么是爱情一类的屁问题,一起复习功课时有意无意地做一些身体的接触就面红耳赤心惊肉跳,有一天她突然说有别的男朋友了,可一周前她才一本正经地说爱情是至死不渝的。不知怎么,语冰一问,我居然就想起她说的这话来了。 “就像我舅舅和阿姨那样?可难道不道德的爱情也值得付出生命的代价么?” “阿姨?”我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她说的是方娉婷,“我不知道,语冰。”我老老实实说道:“我不是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与小华这么些年来一直都平平淡淡过来的,按道理我应该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告诫你---生活不应该仅仅是爱情。可在我内心深处不知怎的竟有些羡慕林沃,方娉婷那样爱他,甚至为他死,不管他们做错了什么,这份情感终归是可遇不可求。” “您不觉得他们的爱情是不道德的么?”语冰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这才是她烦躁不安的原因所在“可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能算是爱情么?不管他们多么地相爱,总是不伦之恋,最多只能说是一种变态的爱情。” “你在心里上如此排斥,是因为那是你的舅舅与阿姨,为什么不换个角度看这份情感呢?如果他们与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一部电影中的男女主角你还这么想么?。而且你要知道一件事,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是老天安排好的,我们都只是一些玩偶,被上天之手把玩着,林沃与方娉婷如果不是生为兄妹,那一定是人间美眷,命运让他们相知相爱就不该安排他们之间有血统关系,我想他们发现是个错误的时候已经太晚无法自拔,说起来都是老天爷的错,不能怪他们。”我说着,声音不觉地高亢起来,身边有两只觅食的海鸥被惊动了,扑腾着飞开去。 “嗯,也许你说得有道理吧。”小姑娘看来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叶大哥,你说如果他们不是姐弟,而当时我外公和李凤坚决反对的话,他们应该怎么做呢?”。 “你外公和李凤怎么会反对呢,论理应该全力支持才对,老辈人未了的心愿在小辈身上达成,应该是很欣慰的。” “我是说假设,或者这么说吧,我母亲坚决反对,这是有可能的,她那么地恨李凤,假如我母亲不是个这样宽容大度的女人的话。” “这个么,我倒是没想到。”我老老实实说道:“不过我想,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任何障碍都不应该成为拦路石。” “我明白了,谢谢叶大哥。”语冰像是解决了个大心病,这倒奇了,说的是林沃与方娉婷,她这么如释重负又是怎么回事。我心念一动:“慢着,语冰,你这个问题是为自己问的吧,怎么了,遇上感情问题了?妈妈反对?” “没有的事”语冰的脸越发红了,转移话题道:“我舅舅在澳洲没有再遇见别的女人么?” “他后来又结婚了。”她不愿说我也就不多问了,直言相告。 这个回答大大出了语冰的意外,她怔了怔:“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他这样怎么对得起娉婷阿姨?”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娉婷阿姨的。”我叹了口气,把孟云和林沃的的故事给语冰说了一遍,听得她也是莫名惶恐,我想当年我在孟云家听故事时,脸色一定和此刻的语冰相象得很。 “所以说,我倒是觉得他对不起他的妻子孟芸,我想只是不通他为什么会娶一个那么平庸的女人,娶了人家又不好好对待她”我不禁感慨了一句。 “他的妻子叫什么?”语冰打断了我的话头。 “孟芸,草字头下面一个蓝天白云的云。” 语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 “我母亲的名字也是单名一个芸字,也是草字头下面一个蓝天白云的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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