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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散文集: 回忆我的家乡——1980至1990年代[第3页]

作者:岭上清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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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猫相比,主人和狗相处的时间长得多。村里多数狗是生病死亡或自然死亡的,除了那些喜欢追咬人的恶狗,它们会被主人或者其他人处死。90年代后期,有几年冬天附近出现了一伙偷狗贼,一些胖狗晚上接连被偷狗贼偷走了。听说这些可怜的狗被卖了狗肉。他们的主人和邻居们一次次诉说着狗被偷的经过,无数次痛骂偷狗贼。与此同时,小型狗开始进入农村,讨人喜欢、吃得少、危险性较低的宠物狗获得了部分家庭的喜爱。
    这部分写完了。 ( 村里也有一家或者两家养羊的。我了解得很少,仅有时候看到一群羊从路上经过。90年代时,有一两家养兔的,也仅是看到过饲养人出来割草。80年代时,有极少数养蚕的,特别神秘,有多种规矩。我根本见不到饲养过程,后来几乎没人养蚕了。)

    接下来回忆童年、少年时期的乡村生活

    更正:回忆儿童、少年的生活情况
    孩子们




    六七岁至十一二岁的孩子,好动,好奇,好玩。这些正在上小学的孩子,对周围的人和事有他们自己的认知。村里这一年龄段的孩子,使用简单的“玩具”,进行着快乐的户外游戏。在他们心目中,有些地方就是“游乐场”。几种当地常见的野生小动物走进了他们的生活。他们真心喜欢这些小动物,渴望“养一只野生小动物”,这个愿望让他们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当然,在小动物们看来,这些小孩却是破坏自己美好生活的“危险分子”。除了上学、玩耍,在大人指导下进行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也是孩子们日常生活的重要事项。
    1.欢乐的户外游戏



    下午放学后,周末和假期,院子外总会传来一阵阵孩子的嬉闹声。这是孩子们在玩各种户外游戏。有的游戏只有男孩玩,有的游戏只有女孩玩,极少数游戏是男孩女孩都玩的。
    男孩常玩的游戏有“推箍”“打炮”“打仗”“劈棒儿”。

    “推箍”是用粗铁丝做成的推具,推着箍桶用的铁环在地上滚动。要想推得好,必须掌握用力的技巧,还得不断练习。最初,一步没还走出去,放在推具上的箍就倒下去了。慢慢的,箍像个醉汉似的,可以歪歪扭扭走一小段路了。接着,箍可以平稳地走直线了,但一转弯就会倒下。然后,箍会转弯了,在平路上可以稳当地前进,可是遇到上坡路和下坡路就乱套了。孩子们常常在路上练习,推得好的边推边指导不熟练的,教他们转弯时要注意的地方,上坡和下坡时如何把控速度。推得熟练的孩子有时会组织比赛,水平相当的两两比拼。有时在平路上比速度,看谁推得快;有时在坡路和弯路上比技巧,看谁推得最远。这些时候,裁判、选手和观众们共同完成了一场场好看的比赛。
    “炮”是男孩们心爱的玩具之一。这是两张长方形的纸叠成的正方形玩具,正面由四瓣三角形组成,反面是个平面。男孩们收集各种纸来叠炮。香烟盒、报纸、作业本的纸、不用的书页、包装用的牛皮纸……各种纸叠成了大小不等、厚薄不一的炮。

    “打炮”通常是一对一的游戏。开始前要订好规则,有的约定只能大的打大的、小的打小的,有的不论大的小的,都可以打。双方以“石头剪刀布”来决定谁先打。甲方把自己的“炮”放在地上,乙方用乙方的炮用力砸在甲方的炮上。啪的一声响,甲方的炮没反过来,乙方的炮落在了一边。接着,轮到甲方打了,甲方捡起自己的炮,走到乙方的炮跟前,选定一个方位,用力地砸下去。双方跟随着炮自己落下的位置(不准挪动位置)这样反复打着,直到一方的炮被打得反过来,成为另一方的战利品,此时一轮结束。输的一方要拿出另一个炮,开始下一轮比拼。
    有的技术不高,很快就输完了;有的越输越勇,一心想赢回来,经常找赢了自己的人挑战;有的好耍赖皮,比拼中各种小动作,虽然一时占了小便宜,但面临着以后没人和他们玩的后果。80年代至90年代初期,打炮是村里孩子们中间非常流行的一种游戏。街上、院子里,常常看到两两打炮的男孩跟着炮一路打下去,也常有观战的男孩一路看下去。
    “劈棒儿”在秋天收了高粱之后玩得最多,通常四五个孩子一起玩。这时候材料易得,可以去自家高粱地里撇。这个游戏要先找一块平地做场地。根据开始前的约定,每人从自己带的棒儿里拿出几根,组成整齐的一大束,平放在场地里。距离棒儿束一定的距离画一条线,按约定的顺序,依次站在线后,用小石子或碎瓦片击打棒儿束。每次击打后,完全离开棒儿束的棒儿归击打人所有。有的只会使蛮力,投掷时的力气很大,但只有一两根棒儿甚至没有棒儿离开棒儿束;有的看似无力,飞出去的石块能轻巧地剥离出好几根。技术高的一出手,每次都会引来一片赞叹。最后,大家数数每个人的棒儿,看看谁输了,比比谁赢的多。游戏通常在一片笑语中结束。
    需要人员最多的游戏要数“打仗”了。这种角色扮演型的游戏至少七八个人一起玩,有时达到十几个人。参与游戏的孩子分成两组,一组扮演好人,一组扮演坏人。孩子们一起讨论剧情,讨论怎么埋伏,怎么打;一起制作武器,稍作修理的玉米秆、高粱秆、小木棍当做机枪和刀,有人带来了简陋的木头小手枪。在分配角色时,常常会起争执,多数孩子不想演坏人。有些孩子因为演坏人次数多而忿忿不平,威胁说:“再让我演坏人,就不玩了。”为了游戏顺利进行,有些非常想玩的常会做出让步,主动要求演坏人。最后商定的结果是轮流演坏人,以平衡参与者的心态,使游戏以后也能顺利进行。
    游戏中的“好人、坏人”常常根据大家近期看的电视剧、电影来确定,有时候是“警察-罪犯”,有时候是“八路军-鬼子”,有时甚至会对应电视剧中具体的人物。游戏过程很热闹,两组人追逐、躲藏、喊叫,模拟开枪的声音,假装中弹倒地,抬着“伤员”转移……有时候,大人们会觉得很吵闹,提出“声音小点儿、不要乱跑”等多种要求。为了避免大人的干扰,这种游戏常在村边的打谷场或者初春、秋后的田野里进行。游戏的结局,都是好人制服了坏人,正义战胜了邪恶。孩子们恋恋不舍地告别,约定哪天再一起玩打仗游戏。
    女孩常玩的游戏有跳绳、踢毽子、跳格子。

    跳绳用的绳子是从生产用的麻绳或尼龙绳中剪下来的。女孩们喜欢几个人一起跳。有时先是单人甩动绳跳,接着另一人瞅准时机,跳进晃动的绳的空间里,调整节奏,两人一起跳。有时两人甩动一根长绳,其他人轮流进入长绳的空间单人跳,或两三人一起在甩动的长绳里跳。毽子虽然是各踢各的,但几个人经常在一起互相比着踢,比谁踢得多或踢得快。至于跳格子,每个人每次完成的情况不同,完成速度有快有慢,也带有比赛的性质。每天放学后,村里的空地上和很多人家院子里,常常见到女孩们正在玩这三个游戏。即使课间十分钟,她们也乐此不疲,绳子甩起来,毽子踢起来,格子跳起来。
    男孩女孩都经常玩的游戏有两个:抓子儿和捉迷藏。

    “抓子儿”有一套较为复杂的规则,详细约定了抓的方式、如何升级、什么情况算是失败等。总体上看,从一次抓一颗、两颗、三颗到“一把抓”,难度逐渐升级,“一把抓”之后还有“点豆子”“兔屙屎”等更难的花样抓法。这个游戏相当于一个比赛,小学高年级的孩子玩得多,低年级的孩子掌握不了复杂的抓法,大多数只会一颗一颗地抓。
    玩“抓子儿”时,参与人数两人到五六人不等。可以单个人比谁先升级到“一把抓”;也可以两三人组队,两队对抗,有的高手和技术不高的孩子玩时,喜欢“一对二 ”或“一对三”来组队。一副“子儿” 共有七颗。粗糙一些的“子儿” 就是在河边或路边捡来的大小均等的石子。但经常玩“抓子儿” 的孩子都会动手做一副较精致的“子儿”。找一片瓦,砸成一定大小的瓦块儿,每个瓦块儿在砂石上磨成大小基本一致的正方体。一些人家门口放置的顶面平整的大石块(平时用来坐的)、碾盘等,就成了孩子们抓子儿的场地。
    夏天天黑得晚,下午放学后,很多孩子要在学校里或校园附近玩一会儿才回家。这段时间每天都有抓子儿的。校园里的青石板台阶上,四个孩子正组队比赛。女生队的小霞正在抓“二二”。她把七颗子儿撒开,挑选一颗和其他子儿离得远的作为“抛子”。“抛子”竖直地抛向空中,右手快速地抓起石板上的两颗子儿,并接住下落的“抛子”。这样抓了三次,“抓”的环节完成了。接着通过“亮”确定这次的点数。手心朝上,手指并拢,把七颗子儿放在手指上;向上抛子,快速翻手,用手背接住落下来的子儿;再往上抛手背上的子儿,反手用手心一面抓住落下来的子儿,以此时手里接住的子儿的数目作为“亮”的点数。小霞拿到了四点,加上之前队友积累的八个点数,女生队升到了“三三”。
    小霞接着抓“三三”,子儿撒得过近,拿“抛子”时扰动了旁边的子儿,直接算失败。男生队获得了抓的机会。“抓子儿”的机会随着对方的失败在两队间转换,中间夹杂着失败者懊恼的声音、队友鼓励的话语和观战者的技术分析。有人不时提醒队员抓紧时间继续比赛,不要过多讨论。整个游戏中,既有抓子儿时的冷静、专注和紧张,也有一盘结束后热闹的讨论、说笑。一次游戏往往难以分出胜负,几个人常常约定时间和地点进行两三次游戏,直到分出胜负。
    捉迷藏是小学低年级孩子喜欢的游戏。男孩们选择的游戏场地往往较大而且场地里更为复杂,比如两个有门连在一起的院子,一片有多个猪圈、厕所、树木、草垛的地方。女孩们多在一个院子里捉迷藏。通过交替扮演躲藏者和寻找者,孩子们获得了较大的满足感。
    在村里的孩子看来,道路、院子外的空地、瓦砾堆,很多地方都是游戏场地。其中最受欢迎的“游乐场”有两个,村边堆满麦秸垛的打麦场和春季、冬季的田野。
    夏天收完小麦后,大堆大堆的麦秸垛布满了打麦场,好像连绵的高低起伏的“麦秸山”,只在打麦场中间留了一条不太宽的路。新鲜的干麦秸散发出特有的气味,这里成了孩子们特别喜欢的游戏场地。在麦秸垛上翻跟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麦秸山上追逐;把临着浅沟的麦秸垛变成滑梯,排着队,一个接一个从垛顶滑到沟底;在大麦秸垛的底部掏洞,洞口用麦秸掩好,做成一个可以容纳三四个孩子的洞屋。要是打麦场一边靠近土崖,因为下边有高而厚的麦秸垛做垫子,有些孩子就试着从土崖顶跳到麦秸垛上,体验在四五米的高度里跃下的感觉。少数大胆的女孩也在上面跳。在麦秸垛因淋雨等天气因素变得有些发黑之前,这里每天都迎接一群孩子游戏。
    田野是孩子们特别喜欢的另一个游乐场。

    一场春雨过后,地里的土变得松软,春草长起来了,多种野花相继开放。孩子们在田野里拔草、挖小蒜、摘野花、捉蚂蚱、追蝴蝶,村边还没播种的地暂时成为男孩们奔跑着玩打仗的场地。

    冬天下雪后,田野里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冻过几夜后,雪上会形成一层壳,脚踩上去嘎吱嘎吱响。没有车碾压,也少人来,地里的雪看上去特别白。孩子们喜欢在雪地里撒欢。有的在雪野里模仿拖拉机轮胎的印记,印一行脚印;有的躺在雪地里印一个自己的印子;有的用木棍在雪地上写大字;有的顺着野鸡、野兔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察看它们的行走路线,试图找到野鸡、野兔。

    对孩子们来说,初春的绿野和冬天的雪野,都是充满生机和吸引力的“游乐场”。
    2.捕捉、喂养野生小动物


    每年夏天,麻雀、斑鸠等野鸟做窝孵化雏鸟,花栗鼠、野兔也产下了幼崽,蝉在高高的树干上鸣叫,蝈蝈在茂密的草丛中蹦跳。这一切吸引着孩子们。一些孩子想方设法捕捉这些小动物,主要目标是更容易得手的幼鸟(幼兽),向往着在家里养一只野生小动物。
    夏天的中午,蝉喜欢在小片树林里高高的树干上休息。它们静静地趴在树干上,黑色的身子和槐树、榆树树干的颜色非常接近,在有树荫遮蔽之处较暗的光线下,几乎融为一体。要找到树干上的蝉,需要仔细搜寻,有时候在某个角度借助蝉翅膀的反光才能发现它们。
    捕蝉要使用专门的网。两根长杆接在一起,杆头绑一个粗铁丝做的小碗口大的圆环,结实的塑料袋(如装洗衣粉的袋子)套在圆环上,用线把塑料袋的口部和圆环缝在一起。这就是孩子们自制的捕蝉网了。

    中午时分,大人们都午休了,一些孩子两三人一组,扛着捕蝉网游走在村里有小树林的地方。在一片树林里,负责找蝉的孩子发现了目标,他冲着扛网的比着手势,压低声音说:“这里有一只。”网蝉的孩子慢慢地、轻轻地走过来,环绕着树观察树干上蝉的位置,确定了下网位置后,小心翼翼地把网举起来,网口一点一点地慢慢接近蝉。这时候如果网发出了抖动声,蝉就会快速飞离。网口轻轻地扣住了蝉,蝉觉察到了异样,猛地起飞,在袋子里横冲直撞。网蝉的孩子保持网口朝上,快速把网放下来。一人跑过去,从网里捉出蝉,装进袋子里。

    雌蝉不会发声,被捕获时只在网里冲撞,雄蝉同时发出嗡嗡的鸣叫。孩子们更喜欢会鸣叫的雄蝉。如果当天已捕到了雌蝉,有的会把后来捕到的雌蝉放飞。
    捕到的蝉,有的送给了年纪更小的孩子。大人用线拴着蝉的头,系在桌子腿等固定的物体上,让小孩子观察。小孩子兴高采烈地观察蝉,不时伸手去捉蝉。大孩子则把蝉放在家里的窗帘上或者透明的小盒子里。有的孩子怕蝉饿着,还把自家的花搬进屋里,让蝉在花杆上吸食汁液。捕捉到的蝉多数只能活三四天,死后成为鸡的食物。
    抓蝈蝈要到田野里。在一些地块边上较茂密的草丛里,可能会找到蝈蝈。蝈蝈的保护色和草丛的颜色非常好地混在一起,有时候能听到蝈蝈的叫声,但找不到蝈蝈在哪里。蝈蝈蹦得远,遇到危险时会主动攻击,大牙可以咬伤人的皮肤。捕捉蝈蝈是需要一些勇气的。发现蝈蝈后,必须快速接近它,用手扣蝈蝈。扣的时候需要看准位置,不能用太大力气,否则容易把蝈蝈弄伤。往往追三四次,才可能完好地扣住一只。捉到的蝈蝈装在用棒儿上剥下的硬皮做成的小笼子里,挂在绳子上,每天喂食瓜花,时常能听到蝈蝈清亮的歌唱声。照顾得好的,能活二十几天。
    村里人家老房子的屋檐多有孔洞,新房子的墙上留有冬天生炉子通烟囱的孔,夏天里这些孔成为麻雀育雏的地方。育雏时期,老麻雀不停地把虫子等食物衔回来,有时候听得见小麻雀在窝里喳喳的叫声,地上经常会落一些灰白色的麻雀粪。一些孩子常常关注麻雀窝,估算着哪窝麻雀快出窝了。

    掏麻雀窝并不容易,操作不当,会把屋檐上的孔洞弄得很大,甚至可能把潜伏屋檐里的蛇弄出来。大人通常不让掏,但有的孩子软磨硬缠,在各种承诺后,大人允许掏一窝自家屋檐下较容易操作的孔洞里的麻雀。掏麻雀的孩子拿着一根临时做的带钩子的长棍,站在屋檐前的凳子上操作。随着孔里的茅草等填充物一点点被掏出来,小麻雀们也会跟着出来,张开稚嫩的翅膀滑翔,跌落在地面上,惊慌失措地乱跳。有时这个过程会被回来喂食的老麻雀看到,它只能在旁边的屋顶上无助地高声叫着,似乎在责骂掏麻雀的孩子。
    捕捉到的小麻雀养在纸盒里,饿了就张着大嘴喳喳地叫。孩子们这时当起了“麻雀妈妈”,每天放学后去村边的草地里给小麻雀捉蚂蚱。小蚂蚱整个放进小麻雀嘴里,大蚂蚱得撕开,一片一片喂给小麻雀。这个过程常常有几个孩子一起参与,小麻雀的小主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同学、朋友,喂食过程总有人围观,关系好的孩子会得到小主人允许,也给小麻雀喂几次食。

    喂一段时间后,孩子们和小麻雀之间也建立起了一些友谊。有的孩子白天把长大些的小麻雀放进笼子里,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或者放在鸡窝顶上。有时,仍然在附近做窝的老麻雀会发现笼子里的小麻雀,并经常衔虫子喂它们。孩子们欣喜着自己的责任减轻了,计划以后给小麻雀吃谷子。
    忽然有一天,小麻雀发出了阵阵凄厉的叫声,嘴边渗出点点血丝,一只接一只死了,僵硬的尸体横在笼子里。孩子们很伤心,回忆着最近喂养小麻雀哪些环节出了差错。邻家某位对小动物习性很了解的大人安慰伤心的孩子。他解释说,麻雀气性大,捕捉到的老麻雀很快就会死去。小麻雀的死肯定是来喂食的老麻雀干的,它们喂了石灰等对麻雀有毒性的东西,毒死了小麻雀。也许在老麻雀们看来,拥有自由自在的生活比关在人类的笼子里苟活更重要,小麻雀得不到自由,宁愿结束它们的生命。
    夏天的狂风暴雨通常会给庄稼带来一定危害,但有时也会给孩子们带来意外的惊喜。斑鸠常在榆树、槐树高高的树杈上做窝,它们做窝的技术不高,树枝编的稀稀拉拉,有些粗糙。这样的窝在大风大雨中备受考验,一些不幸的小斑鸠会从窝里掉下来。掉下来的小斑鸠,有摔死的,有被猫狗吃了的。羽毛长满的快出窝的很可能被老斑鸠找到,并救回树上。有的正好被孩子们发现了,会捉回家养起来。先喂蚂蚱等虫子,长大一些喂高粱、玉米等谷物。养在笼子里,养的好的可以养两三年。
    @海州书生 2020-04-01 20:04:58
    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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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评论
    一些野鸽子有时会在村里人家的阁楼上育雏。等到小鸽子快长成时,有时这些人家的孩子会从阁楼上捉下来一只小鸽子,养在院子里。剪短最长飞羽的小鸽子在院子里放养着,每天和家里的鸡一起吃食,晚上睡在鸡下蛋的窝里,想飞的时候只能在院子里低飞。时间长了,孩子和家里的大人都觉得鸽子养熟了,该不会飞走了吧。渐渐的,鸽子长起来的飞羽不再及时剪短了。小鸽子经常在院子上空飞,飞几圈就会回到院子里。当有野鸽群从天空经过时,它会长久地注视鸽群。野鸽群里的鸽子有时也会落在院墙上歇脚,咕咕,咕咕地叫着。最终,飞出去的小鸽子没有再按时飞回来,它跟着野鸽群离开了,本性指引它选择了属于野鸽子的生活。
    夏天也是花栗鼠繁殖的季节。花栗鼠长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披着黄褐色的毛,背上有几条黑色或深褐色的条纹,毛茸茸的尾巴晃来晃去。这种机灵的小动物深受孩子们喜爱。捉花栗鼠非常困难。少数孩子不知使用了什么办法,有时会捕捉到花栗鼠刚出窝的幼崽。他们把花栗鼠养在铁笼子里,可以养一两年。偶尔,有的孩子会在地里捉到小野兔和小野鸡。但是太难养了,小野兔小野鸡野性十足,总是伺机逃跑,通常的结局是小野兔咬断绳子跑了,小野鸡也不见了。
    孩子们占有野生小动物的愿望大多以失败告终。他们喂养的野生小动物不是死了,就

    是逃跑了。野生就是野生,可以隔着安全距离观察,却不能像家禽家畜一样在人家里生

    活。野生小动物并不喜欢人类的豢养,它们喜欢按照自身固有的方式生活,哪怕经常面对

    食物缺乏和被肉食动物捕食的危险。大自然才是野生小动物的家。


    下面开始写孩子们的另一面,在大人指导下劳动。
    3.大人的劳动帮手



    村里孩子们的生活不只是上学、玩耍,平时都会按家长的要求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特别是在农忙季节,孩子们积极在地里、家里干活儿,个个都成了大人的劳动帮手。
    养着猪和鸡的人家,家里的孩子都参与了喂猪、喂鸡。

    他们经常跟着大人或者几个孩子一起去村边的河沟、地头给猪拔草,夏季去地里折

    喂猪的红薯秧、萝卜叶子。给猪喂“正餐”时,常常是大人把一桶熬好的猪食提到猪

    圈,就去干别的活儿了,孩子们负责喂猪。先学着大人的吆喝把猪叫过来,接着往猪食


    槽里添猪食。两三头猪挤在食槽边吃食,要看准时机再添食,否则可能会把食倒在某头

    猪的头上,浪费了猪食,也把猪身体弄脏了。等到食槽里的猪食快吃完了,再添几勺,

    过一会儿添一次食。回家后要把猪吃食的情况及时告诉大人。
    喂鸡比喂猪简单些。通常是从玉米垛上随手拿一个玉米,掰下玉米棒上的玉米粒,站在鸡群中间撒玉米;或者用麦麸、剩饭、水给鸡拌一碗鸡食。鸡下蛋后,孩子们负责收蛋,并要告诉大人是哪只鸡下的,以便大人掌握每天哪只鸡下过蛋、哪只鸡没下。

    院子里种菜和养花的人家,孩子和大人一起给菜和花定期浇水、施肥,给西红柿、黄瓜搭架子。孩子在大人指导下,采摘成熟的西红柿、辣椒等。
    作为产煤区,当地的灶火使用的是煤、土、水混合和成的煤泥。不同于打好的煤球,这种煤泥随和随用,一般每天只和够当天的用量。用铁锹和煤是很多孩子常做的家务。每隔几天,孩子们还要跟大人去野外挖回一些和煤用的土,同时用箩筐把灶里掏出的炉灰运到村里堆灰的地方。
    80年代时,村里的自来水还没有接到各家各户,只在每个片区的公共区域装了水龙头,大家需要排队接水。一部分孩子承担起了排队的任务,有人几乎每个早晨去上学时都提着桶出家门,路过附近的公共水管时,把自家的水桶排在接水的队列里。有时在水管旁等着水接满,并及时回家报信,和大人一起把装满水的桶运回家。
    当地非常重视家里的卫生状况,即使一些外观很破旧的老房子,屋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主妇们多是“黎明即起,洒扫庭除”。房间的地面、院子里和大门口,每天都要打扫一遍。床上或炕上的被子叠的方方正正,摞起来放在靠墙或靠窗的床头,上面再盖一块好看的方巾。床上或炕上的床单用专用的笤帚扫净,拉平,边上压上压床单的小花砖。大多数人家炕沿或床边铺着自制的带图案的布垫子,耐磨耐脏,小物件也方便清洗。在这样的氛围中,孩子们耳濡目染,经常帮助大人收拾家务。
    村里的妇女闲时常做编织活儿,打毛衣毛裤,钩桌布,绣鞋垫,编篮子,搭门帘。做活时候,女孩们(也有少数男孩)常给大人打下手,帮着缠线、递材料,有时在大人指导下完成一些简单的图案。参与的多了,那些心灵手巧的女孩很快就学会了一些不是特别复杂的针线活儿。

    农忙季节,孩子们承担了比平时更多的活儿。
    春天,犁地以及种谷子、高粱时,为了尽快在预计的时间里做完,地里干活的人中午通常不回家,这时候孩子们给地里干活的人送饭送水,有时一天往返两三次。种土豆、玉米、花生时,跟去地里的孩子按照大人的示范,提着小袋子往一排排小坑里点籽或撒化肥。

    秋天,孩子们跟着大人去地里摘豆角、摘瓜、摘蓖麻,在高粱地里撇棒儿。收红薯、土豆、花生时,和大人一起按大小分类、装袋。
    留在家里的孩子也有活儿要干。天气晴朗时,他们上午和大人一起搭铺子,把大人倒在铺子上的新粮食均匀地摊开,下午和大人一起收铺子。每次晾晒中,用木耙子摊两三遍粮食多是分给孩子的事儿。有时大人一大早就去地里干活了,中午才能回来。孩子们要打扫房间,临近中午时把菜切好,烧一壶开水,为大人中午回家做饭做点准备工作。
    小麦、谷子、高粱、豆子等脱粒时,孩子们也全程参与。他们或者用手撑着麻袋口,配合大人往袋子里装粮食,有时一撑至少半小时;或者打谷时和大人一起推碾子;或者用棍子捶打放在院子里的小堆豆荚……

    整理拉回院子里的玉米棒子时,孩子们积极参与。他们或者坐在玉米堆上,一个一个地去掉玉米棒子上的苞片;或者一趟一趟地往院子里挂玉米的地方运送绑好的可以吊挂的玉米。
    一些大人在聊天中提到孩子们时,感慨地说:“这些小孩,收秋时干了不少杂活儿呢!”

    参加劳动是村里孩子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绝大多数孩子认为,自己应该帮家里干一些活儿。他们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并乐在其中。勤俭持家、不劳无获等传统美德和观念,潜移默化中在孩子们身上或多或少地传承下来了。



    还剩最后一部分,回忆乡村教育
    @海州书生 2020-04-27 07:16:35
    精彩佳作,欣赏。
    -----------------------------
    谢谢
    学 校



    村里的学校位于村中心。这里原本建了一座古庙,后来改成学校。学校保留了一些古庙的建筑,又建了一些平房,一共四个院子。



    东院的正门临着村里的主街,这个院子比主街低好几米,正门处建了一条坡道,上到坡顶,出了大门就是主街了。
    东院南面有一个坐南朝北的大戏台,戏台的东西两边各建一所耳房。院子北面依地势盖了一排两层的房子。下层东西两边各有一孔砖砌的窑洞,中间是通向主街的上坡路,坡道顶上砌成了拱券形。上层盖了一排门朝南的房间,房间前面,几根柱子撑起了一条木板和砖做成的廊道,廊道边缘加了一溜铁栏杆。院子的东北角、西北角上都有石砌的台阶,可以进入廊道和上层的房间。院子东面盖了一排平房。院子的西面紧挨西院的建筑,西面的南端和北端是两栋西院房子的后墙。在两堵后墙之间,又建了一道矮墙,矮墙中间留了一个小门,连通东西院子。四面合围起来的土院子较大,也是村里的一个小广场。
    戏台的耳房、东边的平房、北边上层的部分房间用作学校的教室。每年村里“会”的时候,戏台和院子得发挥它本来的功能。学校放假三四天,东院很多房间腾出来,让剧团的人员放东西或作为睡觉的地方。平常,因地处村中心,戏台也常用作晚上放电影的场所。
    学校的西院包括从南向北逐层升高的三个院子。西院的主建筑是保留下来的坐北朝南的大殿,以大殿为界线,分成前院和后院。从东西院之间的小门进入西院后,一个明亮的较为宽大的垭口通往前院;一个幽暗的带台阶的窄小垭口通往后院。

    大殿建在约一人高的台基上。台基上左右两侧立着两通青石碑,碑边上刻着宝瓶、宝相花等各式纹样,碑文正面大概是记叙修庙的过程,反面刻着捐助人的姓名。大殿前边是前院。前院是个南低北高的两层大院子,北部的院子比南部的院子高大约一米。前院的东西两边盖了两排平房,南边两侧建了房间、中间建了西院的主门。大殿、前院东西两边和南边的房间用作教室、办公室、教师宿舍等。
    西院的后院在大殿的后边,包括里外两个(东西方向)相通的小院子。

    外边的小院里,东西厢房用作学校放杂物的房间,北边的房子也是原来的寺庙建筑,原有的朝南门窗全都垒起来了,南墙上开了门窗,改成了临街的供销社。外边小院里有两棵古树,一雌一雄,树干粗大,高高的树梢好像挨着了天上的云,几乎遮住了洒向小院的阳光。

    里边的小院东南北三面建有房子,西面是一堵院墙,墙外就是一条村里的路了。里边小院东面和南面的房子大多数时间放了杂物,北边的房子用作供销社人员的住房。西边的院墙上有一个较窄的拱形门洞,一个小木门经常关着。

    后院里的大部分建筑和古树应该是原来的寺庙留下来的。
    1.村里80年代的教育


    80年代,村里的学校包括小学(五年制)和初中。小学一年级至四年级在东院,小学五年级至初中三年级在西院。直到1985年,学校里才开始开设学前班,最初在西院后院的里院南屋,两三年后也搬到了东院。相对于周围的小村庄,村里的孩子还是很“幸福”的。当地大多数小村庄的学校直教到小学三年级或四年级。这些小村里继续读五年级和初中的学生,必须到附近大村的学校上学。80年代,村里的学校就是接受周围小村学生的中心校之一。
    每天的上课时间分为四段:早自习、上午、下午、晚自习。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上早自习,小学四年级开始上晚自习。上学、上课、下课、放学,每个时间点,学校里都有节奏不同的清脆的钟声来提示。钟挂在西院后院古树高高的树杈上,钟声传的很远,整个村庄甚至在村附近地里干活儿的人都能听见。

    早自习前,学生们排队跑步。小学生在东院的广场上跑一定的圈数;中学生在公路上跑,从学校跑到另一个村附近再返回来。带队的老师在出发前和跑到终点时点名。每周无故不参加跑步的和迟到超过一定次数的学生,会被罚劳动,如课间擦黑板、放学后打扫教室等。
    晚上,村里常停电几小时。上晚自习的大多数学生准备了一盏墨水瓶做的煤油灯,少数人使用费用更高的蜡烛。晚自习结束后,天已经很黑了。村庄的夜里行人稀少,特别是冬天,路上的人更少。出了校门分散开的学生,在路上或多或少有些恐惧感。

    农村的孩子都听过一些活灵活现的鬼怪故事、狼到村子里叼猪的事。在暗夜里行走,偏偏很容易想起这类故事,路上的厕所、猪圈、草垛等组成的复杂的空间,以及不知什么动物突然发出的响声,都会让学生们紧张。尤其是住在村边的,最后一段路只能一个人走。路延伸出了村子,通向黑沉沉的暗夜深处。路边是大片田地,有些地块中间矗立着几个黑漆漆的坟头。经过这段路时,他们都走得非常快,不敢回头看背后,担心冒出一个穿黑衣的老婆子,把干枯的手掌搭上自己的肩头,或者是一个没下巴的老汉,用低沉沙哑的声调和自己借火。当接近家里的大门时,他们的恐惧到了极限,一定会飞快地跑过去,猛地撞开大门进入院子,快速闭上大门。

    80年代后期,手电筒成了晚上回家的学生亲密的伙伴。虽然当时的手电筒光不太亮,但也可以缓解走夜路的学生的恐惧感。
    学校每年的假期包括寒假和秋假,村里“会”时也放三天假。城市里的学校放暑假的时间,村里的学校正常上课。

    夏季上午11点多至下午3点多气温较高,让人昏昏欲睡。这段时间很多学生带一玻璃瓶饮用水到学校,有人还在瓶子里放一把黑的或红的桑葚,带着与众不同的满足感把自己的瓶子摆在窗台上显眼的位置。卖冰棍的大妈准时在学校东院门口摆摊,装冰棍的小箱子盖着棉被,放学后和课间,冰棍一根根地被买走。虽然没有暑假,夏季也发一本《暑假作业》,作为大概一个月的课后作业来做。秋收季节,家长们都忙着抢收庄稼,不可能按学校的上学放学时间做饭,老师们家里也得收秋,在秋天最忙的一个月放假,符合农村的实际情况。秋假里,老师怕学生耽误了学业,会布置日记、作文、数学题等作业。
    学校的多数老师是本村人,少数几个是外村的。老师们绝大多数不是科班出身,没有正式编制,亦教亦农。教初中的多是高中毕业,教小学的多是初中毕业。

    家长们都很尊重老师,认为老师管教学生是天经地义的。老师对学生的惩戒很普遍,老师讲桌上放的戒尺和教鞭可不是摆设,是经常使用的。上课迟到的、不认真听、吵嘴打架的、逃课的都会受到轻重不等的处罚;课堂上答不出或答错了老师提出的问题,到黑板前做题做不对的,得到多大惩戒量要看任课老师是严厉还是宽松,有些老师仅仅说几句挖苦的话,有的就会用教鞭敲几下。

    早自习常检查要求背诵的内容,背下来的才能按时回家吃早饭。下自习时还没背下来的学生常常被留下,直到背下来才能回家。少数学生因为记忆力差,留下的吃早饭时间很少,了解了情况的家长把早饭送到学校或让邻居孩子带到学校。

    这个年代,学校的多数学生对老师有些畏惧感,一些学生在街上远远地看到自己的老师,首先做的是赶紧找地方躲开。
    小学、初中只开设了主要课程。因为师资有限,小升初、中考不考的课程都没有开。音乐、美术等教学大纲里规定的课程只是发教材给学生。多数学生只是刚拿到教材时翻看一下彩图,之后就把这些教材放进了抽屉里。即使感兴趣的学生,也找不到人请教,只能自己随意看看。

    学校里开得最好的、质量最高的课大概是“劳动”课。小学高年级和初中学生经常在学校参加劳动,搬砖,抬土,运垃圾,大扫除,植树,等等。到了冬季,每个教室里都要生一炉煤火取暖,学生轮流照看火,每天都要完成与炉火有关的劳动。
    几乎每个学期,教材的发放都要延迟一段时间。新学期开始前,学生和家长都面临着很有难度的任务——和上一个年级的学生借教材用。有时候,即使村里村外找了好几家亲戚、找了好几个高年级学生也借不到。或是因为有些人对书本不爱惜,用完后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上面画满了字、圆圈等符号,无法再使用;或者有人担心有借无还,不愿意借给人用;或者晚来一步,已经借给了其他人。
    老师们怕赶不上教学进度,只要班里大约一半学生借到教材,就开课了。没借到教材的,上课不得不认真地听讲,课间和课后还得赶着借其他同学的教材抄写作业题。通常是上了三四课后,新教材才能从县城里的新华书店拉回来。每个学期领新书的日子,是学生们最高兴的日子之一,哪怕不爱学习的学生,也会把新书一本本地翻一遍。
    初中阶段,大多数学生、老师、家长重视数理化,“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说法和观念在当时很流行。初中生学得最不好的课程是英语。大家不重视英语课程,英语老师存在感很弱,上课效果较差,即使有想学的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学好。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长时间得不到解决,形成了英语学习的恶性循环。大多数学生英语只能考20多分,不少人甚至考10分以下。
    课外读物的种类很少。大多数学生读到的只有从镇上小书铺里买的连环画和《故事会》。一本连环画,常常翻来覆去看好几遍。关系好的学生之间互通有无,交换着连环画看,这样不多花钱也能看到更多的连环画了。

    极少数学生有在城市工作的家人,有时会把一本最新的作文选之类的书带到学校。这些学生因“书”得势,很快成为班级的红人,好多学生主动和他们搭讪、攀谈,为的是能看一看这些新书。有时候,老师也会向他们借这类书看几天,因为县城里买不到这类书。
    每学期期末考试后,都在学校东院外临街的墙上公布考试成绩。在大幅黄纸上用毛笔书写的“榜”,从一年级到八年级依次排列,贴满了一面墙。家长们陆续来看,议论着谁家的孩子考得多,哪家孩子考得不好。看“榜”成为一种习惯,“榜”也进入了日常语言里,人们用“扛榜”来指称孩子学习成绩差,处于班级的后几名。或许是承受不了几天时间里都被人议论的压力,总有少数成绩排在后几名的学生,趁着晚上把写自己名字的地方弄破。

    80年代,村里少数学生成绩很差,考不上初中,小学毕业就不上学了。多数学生读到了初中毕业,极少数学生考上中专,或继续读高中。
    2. 90年代的“乡中”教育


    90年代初,乡里合并了原有的三所初中,在乡政府所在村附近建了一所新初中,人们称为“乡中”。

    村里的学校只剩下了小学和学前班。小学搬到了西院里,老师也有所调整,调来了两三个科班出身的有编制的老师。小学的教学质量比80年代提高了不少。90年代中期以后,村里有两三家在自家房子里办起了幼儿班,招收比学前班年龄更小些的孩子。刚开始,只能招几个小孩儿,渐渐地,很多年轻家长也开始重视孩子的早期教育了。这些民办幼儿班招生数达到了二三十个小孩。
    村里的小学毕业生,得去乡中上初中了。全乡的小学毕业生,除了乡中附近两三个村的学生可以跑堂,其他村的学生都得在乡中寄宿。乡中所在地属于高丘陵地区,沟深岭高。从村里到乡中的路,“走一道岭来过一道湾”。一大半是弯路、坡路,上四个长陡坡,下四个长陡坡。

    每天下午,有一趟从县城开往东部某乡的公交车经过村里,也路过乡中。这趟公交车并不准时,有时过来得早,有时过来得晚,有时可能因故取消。周末,打算坐公交车回乡中的学生,中午就得去站点等候。公交车过来晚了还不算坏情况,无非是晚一会儿到学校,最担心的是公交车临时不发车了,在站点白等两三个小时。夏季下大雨之后的几天,冬季下雪后的几天,这趟公交车停发。因为坡陡路滑,其中有几个又长又陡的坡,载满人的公交车根本上不去,还可能在一些路段上陷在泥泞里。村里的学生周末回乡中,多数时候得家长骑自行车或摩托车去送。村里也有去那边做买卖的三轮车,运气好的学生可以搭个便车。
    乡中和乡政府所在村隔沟相望。这是一条宽二三十米的深沟,乡中投入使用的头两年,工程车还在断断续续地拉土,准备建一条跨越深沟的路。这两年里,从乡政府所在村以西的村子来乡中的学生,在沟西边看着离乡中很近了,却还要走差不多半小时的路。学生必须从深沟边上拐一个急弯,下一个长长的陡坡,在沟底走一段平路,上一个长坡,再折回几百米,才能到校门口。
    乡中建在一条土岭的边缘,四周都是农田,外围有三分之一的地方临着深沟。整个校园在功能上分成了东西两部分。东边建了大约10排朝南的平房,前面几排是教室、办公室,后面几排是学生宿舍和教工宿舍;西边是个土质的大操场,操场东南角建了公厕,操场西缘是学生食堂和教工食堂。
    头两年,乡中给人的印象是荒凉。校门口新开了一条坑坑洼洼的仍在断续施工的土路,路边栽的树苗只有手指粗,大概有一半没成活。校园里每排平房前面也栽着只有手指粗的树苗,顶着稀稀拉拉的叶子,几排宿舍前的树苗越发的细,不少处在垂死的边缘。操场上还有推土机留下的一垄垄的印迹,较为松软的黄土地面上丛生着一片片野草。一遇到刮风天,校园就笼罩在巨大的风声中,岭上的大风呜呜怪叫着扫过来。宿舍和教室的窗玻璃很多密封得差,大风过后,屋里的窗台上留下一层黄土。
    学生宿舍砌了一个大通铺,占了宿舍一半面积,八个人一个挨一个睡在通铺上。一个角上砌了小火台,冬天生煤火取暖。听说为了省钱和赶工期,通铺只有外层砌了青砖,里边添充的是土,而且还是比较潮湿的土。这为虫子滋生创造了条件。夏天时,通铺上出来好多跳蚤。每天晚上睡觉前,大家先在铺上抓一遍跳蚤。有的学生想验证一下到底有多少只跳蚤,同一宿舍里的人捉跳蚤后放在一个墨水瓶里,一周时间,捉了二三百只。

    宿舍里还不时出现更危险的虫子,比如蝎子、蜈蚣、蜘蛛。曾有小蝎子跑进一个女同学放在宿舍地上的鞋子里。女同学怎么也想不到刚脱了一会儿的鞋里会有蝎子,穿鞋时脚被蝎子蛰肿了,有好几天跛着脚,由同学搀扶着去上课。

    冬天天气冷,宿舍的人两人一组,轮流着和煤、照看火、掏灰渣,来满足取暖需求。因为厕所离宿舍较远,加上冬天晚上天气寒冷,每个宿舍发了一只马桶,早晨起来,值日的人抬着去厕所倒尿。
    住校的学生每月除了交伙食费,还要交一定斤数的白面或小米。交了钱和粮的学生,每个月领三大张按天印的早中晚餐餐券。每顿都是一种饭,没有别的选择。虽然称为学生食堂,实际上只有一个大厨房,没有供学生坐着吃饭的空间和桌凳。厨房同时也是储藏室,地上常堆放着一些大冬瓜、南瓜、土豆等菜。到了吃饭时间,学生在食堂门口排成两队,交了餐票,依次进入。厨房的灶台上有两口大锅,一锅菜,一锅饭,两个掌勺师傅往学生的搪瓷大碗里打一份饭、一份菜,打好后学生依次出厨房。天气好时,很多学生在操场上站着或蹲着吃饭,天气不好时回宿舍吃饭。
    早饭是小米“稀粥”(介于干饭和稀饭之间的粥),菜是炒萝卜丝或炒土豆丝或炒老瓜块。萝卜丝和土豆丝相对来说算是不错的,最难吃的菜是炒老瓜块。原材料处理得就不好,很多厚瓜皮根本咬不动,得吐掉,好多瓜块上还带有一些瓜瓤。当时学校保存粮食的条件和技术都不太好,夏天小米里容易生虫子,有时候面粉也会受潮。稀粥里常有已经煮死的小白虫,最开始学生们还把白虫挑出去,后来见的多了,很多人不特别在意小白虫了,直接和米一起吃下去。
    午饭一般是捞面条或大米饭,偶尔吃馒头,午饭的菜是土豆、白菜、豆角、少许肥肉片等做成的大锅菜。同样是大锅菜,学校的大锅菜和村里人家办喜事时吃的大锅菜简直是天壤之别,炒菜的油质量一般而且用量较少,即使常用的炒菜调料,可能也没有放多少,其实称为“水煮菜”更合适。晚饭通常是带汤的面条。家长们知道学校的饭菜质量差,学生周末回家,多数人会带来醋、韭花酱、辣椒酱等调味品。用这些调味品为学校的饭菜提味。
    乡中两周休息一天,有时候甚至一个月休息一天。每次回家,学生们都会从家里带来一些烧饼、自家烤的干馒头片、方便面等做干粮。好多人这些干粮两三天就吃完了。如果超过两周没回家,大部分家长会来乡中送点干粮。乡中的晚饭吃得早,而且也比较稀,男生们晚上很快就饿了。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有些在学校居住的教工家属发现了这个商机。他们晚上在自己宿舍里卖肉丸或泡方便面。价格实惠,量给的也多,受到了学生的欢迎。学校方面禁止了好几次,每次风头一过,又恢复营业了。在强大的学生需求面前,学校妥协了,后来又规范了家属们的卖餐时间和卫生条件。
    乡中的师资包括原来三所中学的大部分老师,还补充了科班出身的青年老师。每个年级有三到四个班,班与班之间自然有竞争,总体上看,教学质量比原来三所中学独立设置时要好一些。中考依然是开课的指挥棒,考的科目就开,不考的只发教材,不上课。限于办学条件,物理、化学课几乎不做实验,老师把实验课当知识课讲,学生把实验现象、实验结果等记下来。

    中考时要去县城,学校安排了带队老师,统一联系住宿。对很多学生来说,这次经历是人生中的多个第一次:第一次住旅馆,第一次在县城停留两三天时间,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条件较好的县城学校。
    90年代前期,初中毕业时报考中师、中专是多数学生的首选。大多数家长认为,挣个铁饭碗,跳出农门就是孩子很好的归宿了,想不到让孩子考大学,接受更高层次的教育。当时中师、中专的录取分数线很高,每年只有少数学生考取中师或中专。一部分成绩不错,没考上中师或中专的学生继续读高中。多数学生初中毕业后结束了学生时代,走上社会。也有些学生忍受不了乡中较差的住宿和饭食,中途退学了。
    90年代后期,乡中的办学条件有所改善。学生宿舍里拆了通铺,用上了双层床。学校不再储存粮食,开始和一些供应商合作,由他们提供米面。教学质量也比初期好了些。随着社会形势的变化,报考高中成为初中毕业生的首选。
    80年代至90年代,不管是村里的学校还是乡中,师资水平、办学条件、教学质量都不高或不好。即使和县城的学校比,差距也非常大,如果和地级城市相比,不啻天壤之别。尽管乡村教育存在这样那样的不足,对大多数学生来说,还是要感谢学校和老师。多数亦农亦师的老师常年累月地支撑着乡村教育,一些投身于乡村教育的科班出身的年青老师,给乡村学校带来了新观念、新方法、新活力,就像一股清泉,激荡着半池静水。他们共同撑起了乡村教育的一片天。

    
    上图:家乡的夏天,在坡地上眺望,东北方向的风光。玉米地旁边是收完小麦后播种的黄豆。

    
    冬天,核桃林边上的一棵大核桃树

    

    yi
    一大片红薯地
    本文按照之前的设想和自己的回忆写完了。
    如今家乡和周围农村面貌大变,好多事情和八九十年代已大不相同了。以前相机在农村是很少见的物品,一年也照不了一张相,留下来的影像资料也很少,过去的生活只留在一代人的记忆里。希望这些散文能生动地再现八九十年代晋东南浅丘陵地区的乡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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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图是 今年夏天家乡所在县城周边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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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8-19 17:15:48  更:2022-04-22 19:4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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