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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连载原创《黑潭》[第1页] |
| 作者:ty_古菱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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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关于顶替的复杂故事（悬疑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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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共二十四章： 悬月、风影、重山、雄鹰、黑手、前生、他乡、黄杏、暗流、轻舟、冰期、木偶、噩梦、心惊、灾祸、骤雨、蚕虫、替身、盘根、恶鬼、如意、烽火、破灭、余生。 主要情节： 姜牧是个大学生，毕业后，由于一个乌龙的事件，考进了潭州市的一个机关单位，在单位，他编造谎言，并利用别人对他背景的猜测，获得了领导的重视，在后续的工作中，他经历了各种人生的潮起潮落、爱恨情仇和小城复杂的人际关系，并卷入到滚滚的洪流之中，最终因为行贿买官，而被开除公职，回归到最初的起点。 注：本书已写完，每日更新，保持热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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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悬月 那是一座北方小城，名叫潭州，夜晚时，小城的亮化做得不够全面，站在城郊的山丘上，放眼望去，只有一条主街灯火通明，而城市的其他区域，都是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漆黑。 姜牧出生在乡村，但聪慧过人，在当地的乡村里，是唯一一个读过大学的人。 姜牧的大学是一所重点文科院校，本科期间，他的专业是法学，大学期间收获寥寥，对专业知识也只是略懂，但好在他记忆力超强，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各种考试中，他随便翻翻书，就总能高分通过，于是，他虽然没有真才实学，却因为成绩漂亮而备受赞扬。 但是毕业那年，姜牧也体会到了就业的艰难，他找过工作，参加过招聘宣讲会，可是临近毕业，他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去处。 直到有一次，他参加了一个潭州市的编制考试，笔试、面试一帆风顺，体检那天，他做完了抽血、胸透等一系列检查，离开医院时，定了定神，清晨的空腹让其有些眩晕，好在天气晴朗，令人心情愉悦，这回他考上了，心情更是愉悦。 一个月后，姜牧上班了，他在单位西面的悬月小区租了一个公寓，公寓很小，四十七平，门牌号三个四，不是很吉利，好在租金便宜。 悬月小区是一个新建小区，位置又偏，入住率很低，所以环境静谧，人气也不旺。整个小区呈口字型，外面是一圈松树，院里有三座假山，假山周围是一圈花坛，开满了白花。 姜牧第一次走进小区时，就感觉这里阴森森的，那天正值夏季，院里的风却是冷的，花坛的青石边沿上蹲着一只黑猫，那只猫眯着眼，缩着爪，眼睛里透出幽幽的绿光。那是房东老太太的猫，皮毛油亮，泛着黑光，姜牧发现，平日里，它吃的都是生肉。 房东姓郭，原职业是一所高中的教导主任，人称郭主任，郭主任那年五十七岁，身体还算硬朗，退休后，职业特点在其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她平日待人，神情也分外严肃，就连姜牧见了，都想给她来个立正，再敬个礼。 郭主任为人严肃，话也不多，就像她养的那只黑猫一样，高贵、冷静，不是平易近人的品种，但是她绝对是个好人。在姜牧租其房子期间，她从来没有打扰过姜牧的生活。 新找的房子，姜牧收拾东西，忙碌了一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终于有了一刻安宁，夜深了，窗外都是大片的漆黑，只有几点灯火，闪闪烁烁，他回想最近两个月的经历，觉得这份工作来得似乎太过容易，自己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人，考试之前又没有充分的准备，稀里糊涂的笔试，稀里糊涂的面试，没有加分，没有实力，居然也能出类拔萃，真是不可思议。 姜牧躺在床上，脑子乱糟糟的，眼皮越发沉重，眼前的房间逐渐模糊，他渐渐睡着了。 午夜时分，楼道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姜牧被惊醒了，起初，他以为是谁家丈夫打妻子，屏息听了一会儿，发现不是。楼道里声音越来越嘈杂，只言片语中，好像是说有人吊死在了楼道里，他很好奇，就打开房门向外张望，没看到吊死晃动的人影，只看到七八个人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人往出走，他扫视了一遍，在地上，没看到上吊用的绳子，房梁上也没有。应该是被收起来了，姜牧心里念叨着，然后关上了门。 第二天，悬月小区里炸了锅，为数不多的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姜牧上班前，到楼下的包子铺要了两个肉包子，店里有五张桌子，他坐在最里面的那张，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听着店里的议论。店家是个头发稀疏的圆脸男人，平日里话不多，但是喜欢听那种杂七杂八的琐事。 这天，店里有个在早市卖膏药的男人，他穿着一件褐色的外套，手指干枯发硬，被旱烟熏得焦黄，刚进店时就神秘兮兮地对店家说，你知道吗，昨天晚上这个小区死人啦！听说还是自己上吊死的，取下来时，脸都被勒黑了，舌头伸得老长，嘴里吐的白沫流了一地！店家说知道这事，就是不知道是谁家的，怎么那么想不开，居然自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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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看店家有不知道的事，就更来劲了，他高声说我知道啊！我跟你说，这人是个小伙子，二十多岁，大学刚毕业，不好找工作，心情不好，前天刚和女朋友分手，昨天又和父母闹矛盾，事都赶到了一起，年轻人一时心火上头，就上吊啦！ 他看店家反应不够强烈，继续说，你知道那小子是谁吗？店家摇了摇头。他说那小子名叫姜牧，然后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我见过他，听说他老子还是咱们市的一个大老板呢，家里可有钱啦。姜牧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心头一惊，顷刻间心如潮涌，然后很快又平静了许多，他心想，应该只是巧合，重名而已，自己的家不在潭州，父亲也不是大老板，都是平民百姓，并不是有钱的风云人物。 姜牧结账时，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男人看着姜牧，神色中露出了惊惧之色，姜牧觉得奇怪，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戴，一切正常，身上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便心想，可能这个人就有毛病，随便看个人就大惊小怪的，不用理他。 姜牧到单位第一天，在人事办了入职手续，然后局长又组织了一个会议，主题就是欢迎新同事，希望新来的三位小同志能恪尽职守、奉公守法，并对姜牧、徐青和郭铜，都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徐青、郭铜是和姜牧同一批进单位的，三个年轻人，两个来自外地，姜牧和郭铜，只有徐青来自本地。事实上，这种发布公告的招考，如果不限制户籍，报考时外地人就比本地人多，最后录取的自然也是外地人占多数。 当时，姜牧也曾考虑过异地的问题，他认为反正都在一个省，生活习惯和口音都没区别，所以是异地还是本地也就没什么区别了，更何况好男儿志在四方，换个城市走走看看，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郭铜入职后第二天，他的奶奶就去世了，公家单位最有人情味，鼓励孝道，便给了他一个长假，让他给老人送终。他此去，又赶上了两个周末，连在一起，便有半个月不见踪影。 单位的办公楼历史悠久，是潭州最早建起的一批大楼中的一栋，原本是有些陈旧了。但是在前年，新局长王湖上任，就给单位大楼进行了整体翻新，外墙刷上了青色涂料，内部的房间也都进行了细致的粉刷，焕然一新的办公环境，让职工们心情愉悦，但同时也流出了一些风言风语。 姜牧刚来那天，门卫大爷就点起一根烟，对姜牧说，我们这位王局长，他不但翻新了大楼，还调整了办公室的布局，给几个重要的科室都换了位置和负责人，零星分布的人员也都有所集中，然后有七八个房间就空了下来，空的房间都上了锁，上锁后就再也没打开，有大师说，领导这样做是在调整人气和风水，把人聚在一起，压住阴气，压不住的房间就把它锁上，然后永远都不打开。 大爷说得有滋有味，姜牧听得也入迷，在他的印象中，很多当官的，都信佛信鬼神，他们敬畏无常，却常常不敬天道。 姜牧刚来潭州，认识的人不多，他知道门卫大爷姓刘，小区房东姓郭，单位有个局长名叫王湖，信奉鬼神，悬月小区刚死了一个年轻人，和自己同名。除此之外认识的人就只有郭铜和徐青了。 徐青是本地人，来自乡镇，和姜牧一样，都是农民的儿子，他本科读的是一所三本学院，刚来单位时，和姜牧一样的心情一样，也是兴冲冲的，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一日看尽长安花，但是转眼却发现，单位的人对来自乡镇的同事，都表现出明显的冷漠，好像他是瘟神一样，只要靠近一点，就会染上挥之不去的厄运。 郭铜虽然刚来单位就回家守孝去了，人不在单位，但是个人情况却被单位的人打听得清清楚楚，姜牧知道，郭铜的父母都是老师，算是中产阶级背景，大学是在外省读的，也是一所重点院校重点专业，可惜学的是工科，在机关事业单位，这样的专业并不吃香，吃香的是法学、中文、计算机和会计，而他本人，也很有工科生的特点，不善言辞，守拙能吃苦，好歹是个优点。 悬月小区入住率不高，住在小区里的人，姜牧基本都认识，他在小区里住了五天后，发现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好像是自己单位的，那人个子不高，一米六七，脸色发黑，一副肝脏毒素沉积过多的相貌。 见得多了，姜牧注意到了他，他也注意到了姜牧，那天下班，两人一起进小区大门，他率先向姜牧打招呼，并说自己好像和姜牧是在同一个单位。姜牧说是。然后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姓金，名叫金溟，在单位干了二三十年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他。姜牧点头，表示感谢。 金溟继续说，我们小区前几天死人了，你知道吗？是个小子，和你岁数差不多，家里还挺有钱的。金溟问姜牧，你知道他是谁吗？姜牧说听说好像是一个企业家的公子，受不了人生的磨难就自杀了。 金溟说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你知道我们单位的王局长吧？那个小子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王局长的侄子！姜牧不会排辈，他想了一下，才意识到侄子就是弟弟的儿子，但是他想不明白，那个年轻人明明姓姜，怎么会是王局长的侄子呢，侄子不应该和王局长同姓吗？ 金溟说起来没完，他告诉姜牧，说潭州的这次编制考试，本来有一个岗位是给王局长侄子量身打造的，笔试面试人家都安排好了，只要登船就能顺利上岸，不过那小子死了，就便宜了后面那个人。 金溟看着姜牧，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神情，好像在看一个投机取巧的小人。姜牧被看得发毛，他红着脸，说自己确实是不学无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就捡了一个工作，真是走了狗屎运。金溟想了一下，说也不算狗屎运，如果按顺位递补的话，你应该是第二名，第二也还行，一个万年老二！说完，他哈哈大笑，笑声放荡不羁，让人摸不着头脑。 回到家，姜牧点了份外卖麻辣烫，吃完后，胃里像火烧一样，他躺在床上，想起金溟说的话，脑子里乱糟糟，很多事都和他的经历对不上，首先，他不明白王局长的侄子为什么姓姜，另外，这次编制考试，他也不是第二名顺位递补，而是全程第一名直接录取，这与金溟说的不一样。 姜牧回想对金溟的印象，觉得金溟这个人好像并不靠谱，说的话可能也并不可信。 深夜，姜牧做了梦，梦中楼道里死去的那个小子来敲姜牧的门，姜牧开门后，那小子一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厉声质问姜牧，说你为什么顶替了我的位置？你把我的位置还给我，我死了，也不让你活！我掐死你个冒名顶替的！ 姜牧在梦中喘不上来气，憋了半天，惊了一身冷汗，醒了，梦醒时，墙上的时钟哗哗走，正值午夜十分，他躺在床上，身体直挺挺的，有几分僵硬，半晌，他回过神来，喃喃自语，说自己可能真的是替代了局长侄子的位置。说完，一道冷汗顺着鬓角深深滑过，落在床上浸湿了床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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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影 姜牧刚来单位，便有人说他长得像领导，当时他还有点沾沾自喜，却并未理解其中的含义，后来人事的阿姨把他拉进了单位的微信工作群，工作群里经常有一些领导的动态照片。 那天，姜牧翻看群里的照片，突然发现里面有张自己的照片，但是照片里的环境却很陌生，放大照片，看了半天，他才认出那是王局长的一张侧面照，只是那天局长穿得比较随意，裤子是蓝色的牛仔裤，只有那件黑色长外套稍显庄重。 姜牧盯着那张侧脸端详了许久，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侧脸确实和王局长有几分相像，难怪有人说自己像领导，原来是像王局长呀，姜牧心想，相貌这个东西，有时候真是玄学，同时也是社会学，两个长相相似的人，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并有一些额外的理解。 单位人员不少，一百多人，每天乌泱泱一群人来上班，人气很旺，但是人员的流动性却很小，在单位，天天都是同一群人来这里工作和生活，工作之余，还能养花种草，单位的社会形态宛如一个原始的淳朴村庄。 在这个“村庄”，“嫁”出去的不多，“娶”进来的数量也极少，“农忙”时大家一起忙活，“农闲”时，就聚在一起唠家常，张家长李家短，谁家有个新闻或者小秘密，很快就能传得人尽皆知，捕风捉影是妇人的强项，后来，姜牧也迅速进步，火速学会了这项技能，并且，他不但能捕风捉影，还能凭空捏造，编出来的瞎话，常常能以假乱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姜牧刚来单位时，属于待岗状态，过了一个星期，才接到人事部门的通知，让他去吴禧的部门报到，一同去这个部门的，还有徐青。 吴禧的部门多年没来年轻人了，这回一下来了两个，喜出望外，当时，他的办公室一共有三张办公桌，原来是他和两个老同志的，后来那两个老同志退休了，最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这回姜牧和徐青来了，他便把直接把两人安排到了自己身边，和他在同一间办公室。 吴禧四十八岁，身材高大，一米八十零，他经常穿一件黑色的西服外套，喜欢抽烟、喝茶，抽屉里有三条中华烟，茶叶也有很多种，光是喝剩下了的茶叶罐就装了一抽屉，姜牧来到这个部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收拾办公桌，吴禧拉开抽屉，看着里面的茶叶罐，对姜牧说，这些空罐子还是扔了吧，茶叶都喝没了，留着罐子也没啥用，还占地方，说完，他念叨着还有一个会议，拿着手机出了门。 姜牧扔掉茶叶罐后，和徐青开始打扫卫生，两人扫地、打水、拖地、擦桌子，里里外外忙活了一个小时，收拾好后，刚坐下，吴禧就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看着焕然一新的办公室，满意地说还是有年轻人好呀，我这屋里好几年没有这么干净了。 第一天在部门，两人没有工作任务，下班后，吴禧开着车，拉着他俩和另外一个同事，来到一家临街的饭店，四人选了一个包间，包间内装修精致，主题是影，脚下流水有声，整体水墨风，喝酒用的都是仿古的大碗，姜牧看着那大碗，眼前一阵眩晕。 众人等了一会儿，服务员上了最后一个硬菜，盛菜的锅摆在圆桌的正中间，下面放了酒精块，一点火，幽幽地升起了一团蓝色的火焰，在火焰的烘托下，包间内的氛围一下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吃饭前，吴禧端起了仿古大碗，说了段开场白，主题是欢迎新同事，来了单位就是一家人，希望大家日后同舟共济，荣辱与共，风雨同舟。姜牧等人连连称好。 在吴禧的撺掇下，那天姜牧喝了很多酒，酒过三巡，众人都喝多了，吴禧脱了外套，脸颊微红，他端着酒碗，开始和姜牧称兄道弟，眼神发直对姜牧说兄弟，你知道你长得像谁吗？姜牧愣住了，吴禧说，说实话，你长得真像咱们单位的王局长！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是他的儿子呢！ 当时，姜牧也喝多了，喝多了就容易说胡话，不知怎么地，他突然坐直了身板，表情严肃地说，你不知道吧？我虽然不是王局长的儿子，但是也不是小白人!他表情越发神秘，继续说，表面上我是外地来的陌生人，但实际上我是王局长的亲戚，局长还有个弟弟，我和他这个弟弟有关系。姜牧一边说，手里一边比划着，好像在描绘着一种复杂的关系，但实际上，他嘴里说的是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听了姜牧的话，吴禧的酒好像醒了一半，他坐在那里，气泄了半分，领导的架子也落了，他眼神奇怪地看着姜牧，姜牧以为他要说什么，其嘴角都抽搐似的动了好几次，但最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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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那晚，单位里就多了一个流言，到处都流传着姜牧是王局长亲戚的故事，而且传言越传越离谱，到最后，甚至有人干脆就说，姜牧就是王局长的私生子，而且还有细节，说王局长为了给这个私生子安排工作，向上打点，花了十万块钱，搞定了笔试和面试，至于岗位要求，都是按照姜牧的自身条件量身打造的，一路畅通无阻，所以姜牧就轻轻松松来了单位，连姜牧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考上的，反正稀里糊涂就上岸了。 流言传来传去，也传到了姜牧自己的耳朵里，听着单位对他的议论，刚开始，他还觉得借助局长的名头，可以对众人起到一种震慑作用，免得别人看不起他，但过了一段时间，尤其在夜深人静之时，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体味着流言掀起的滔天巨浪，渐渐意识到了自己渺小，同时他也预见到了这种建立在谎言上的虚名，早晚会因为谎言被戳穿而带来可怕的后果。 过了几天，郭铜回来了，这小子回家守丧半月，孝是尽了，但是人并没有瘦，反而脸部轮廓更加丰满了，看其身形应该是胖了五六斤，他原本就长相朴实敦厚，这回长了肉，就显得更加稳重了。 郭铜回来后，按照编制性质，也应该被安排在吴禧的部门，但是因为办公室缺少人手，他又做事稳重，便被调整到了办公室的后勤部门，主要负责物资的发放。 郭铜自知他的编制原本是在吴禧的部门，所以虽然人在后勤部门，但他也在时刻关注吴禧这里的情况，没事便回来串串门，聊聊天，吴禧对于郭铜的到访，每次都是热情欢迎。那天，姜牧和徐青忙活着给一摞文件盖章，而吴禧有了这两个助手，工作也清闲了许多，他泡了一杯浓浓的红茶，然后拿起一张新版的报纸，倒在椅子里，细细观赏起来。 这时郭铜敲了办公室的门，吴禧放下报纸，笑面相迎，他是来送A4纸的，吴禧让他把纸放地上就行，他坐下后，便与吴禧倾诉后勤部门的枯燥，吴禧对他说，虽然你去了后勤，但是我们也可以经常走动，以后有机会，你还可以回来，我这个部门，随时欢迎你回家！ 郭铜听后，深吸了一口气，他说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去哪个部门也不是自己说得算。不过，吴禧的话还是让他感动不已，而后他沉吟半晌，但最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出门走了。 吴禧的部门，是单位内人员规模最大的，合计有十三人，部门除了吴禧、姜牧和徐青，还有金溟、吕禾、鲁湾等人，此外，还有郭铜这样借调出去的。在部门，吕禾和鲁湾都是年轻偏大的，尤其是鲁湾，他比吕禾还大三岁，今年五十九周岁，明年就要退休了，但是每天还来上班，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老前辈。 鲁湾的办公室就在姜牧的隔壁，鲁湾和吕禾在一个屋，那屋还有一张桌子，桌子的主人常年患病，所以并不怎么来上班。鲁湾、吕禾二老在单位深耕多年，平日里修心养性，最喜欢养花种草、喂鱼品茶，鲁老的桌子上就有一只鱼缸，水里养了三条红鲤鱼，桌子的旁边还有一丛墨绿的竹子，那丛竹子有两米高，把屋里装饰得宛如世外桃源一样。 鲁老快退休了，几乎没有工作任务，有时他看姜牧不忙，也会来和姜牧聊聊天，那天，吴禧出去开会了，徐青请假不在单位，办公室里只有姜牧，姜牧忙完手里的工作，泡了杯茶，在那里吹水里的茶叶梗，这时，鲁老走了进来，他喜欢文玩，手里时刻盘着两颗油亮的核桃，看了姜牧一会儿，然后低着头说你这个鼻子和王局长还真是挺像。 姜牧被说得一愣，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尖，回想着王局长的那张侧脸照片，不得不承认，鼻子对一个人的侧脸形象的影响确实很大，于是他问鲁老说你也觉得我像王局长？这时，鲁老坐了下来，手里盘的核桃互相摩擦，咔咔作响，半晌，他抬起头来，说你和王局长还不算太像，但是你和姜影真是太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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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姜牧迷惑的眼神，鲁老解释说姜影是王局长的弟弟，两人同母异父，所以姓氏不同，但确是亲兄弟，姜影是潭州市的知名企业家，下属十几个公司，最大的一个名叫火石，公司名叫火石，主营业务可不是军火，而是食品深加工和销售，这个公司的产品特别受欢迎，卖往全国各地，个别品种甚至还走出了国门，远销海外，有一次省长来潭州考察调研时，重点看的就是这家企业。 听完鲁老的介绍，姜牧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同时脑袋嗡地响了一声，因为他那天在酒桌上的胡话，没想到居然和现实完全重叠！他心绪不宁，一点点理顺思路：王局长有个弟弟，同母异父，那个弟弟名叫姜影，是位企业家，就是大老板，他姓姜，而前一段时间在悬月小区自杀的那个小子也姓姜，其父亲也是大老板，难不成那个小子就是姜影的儿子？而姜牧又和那小子同名，就连长相也和姜影极为相似。 想到这里，姜牧害怕了，他觉得不寒而栗，仿佛有一个鬼魂就附在自己的身上，他看了看周围，办公室还是那个办公室，桌子、椅子、沙发和木柜，一切正常，外面阳光普照，应该是没有鬼魂，鬼魂在白天无处藏身。 看到姜牧的表情僵住了，鲁老大声笑了，他说我这个老头子又胡说八道了，活了一辈子，也没管住这张嘴，小姜啊，你可别往心里去，不过如果你真是姜影的儿子，那可比现在强得多，人家姜影可是潭州的首富，家里的钱多到八辈子也花不完。 鲁老走了，屋里只剩下姜牧一个人，他手脚冰凉，抱着杯子喝了口茶水，可是茶水也凉了，也许茶叶放多了，茶水极苦，味道好像是小时候吃的汤药。 姜牧的消停日子刚过了几天，单位里又产生了一个流言，有人说终于弄懂了姜牧的身份，其实姜牧是王局长弟弟的私生子！而姜影原来养的那个儿子，其实并不是姜影亲生的，而是他老婆和野男人留的种，后来让姜影知道了，他便设了个圈套，把那个孩子逼死了，虎毒不食子，养子也是子呀，姜影能下手害死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也是够狠的。 晚上，姜牧下班了，暂时摆脱了单位复杂的关系，他的心情好多，去市场买了几个馒头，溜溜达达往家走，单位位置偏僻，悬月小区更偏僻，空荡荡的街上只有寥寥的几个人，虽然他的人离开了单位，但思绪并未抽离，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一切和各种复杂的关系，他的大脑转着转着就有点转不动了，那种感觉就像低端处理器，却经常超高负荷运转，随时都处在被烧毁的边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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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小说是我在2020年写的，出版太难了，一直扔在电脑里， 心血来潮，从今天开始，一篇一篇粘到论坛上，晒晒太阳，每日更新，欢迎朋友们常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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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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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子，代表一个人的风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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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重山 在北方地区，尤其是在潭州这样的不发达地区，能在公家上班，有一份编制工作，往往就会成为很多人羡慕的对象，姜牧来单位不久，工作不多，平时上班也就喝喝茶、盖盖章、看看报、做做电子表格，单位五点就下班，下班后，他会在小城里慢悠悠地转一圈，这里生活节奏缓慢，是一个养老修心的好地方。 在小城的西北方，有一座几百米的高山，山上长满了白桦树，地上铺满了白桦叶，背阴的北面有一块空地，是潭州的公共坟场，为阴气汇聚之地，世代埋人的坟场给这座山带来了几分神秘，同时也令当地人对那里更加敬畏。 有大师说潭州西北的这座山风水不好，小城不大，山势却高，离城又近，山的气势太大，压住了小城的气运，在这里，是龙升不得天，是蛟入不得水，并非祥瑞之地。 姜牧本是农家出身，有一份工作就已经很好了，人生在世二十多年，从未想过当官发财，所以潭州的风水如何，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关键。 那天，王局长去市政府开会，黑色的轿车里，他一身黑西装，脚上的皮鞋闪闪发光，行至一半，他看着西北方向的高山，半晌，问司机说我们潭州的这座山至今还没有名字吗？司机是以一位精瘦小伙，军队出身，驾驶技术一流，他把着方向盘，回头和局长说，我们这座山原来一直没有一个官方的名字，但是听说前两个月国家地理大排查，把这座山划到了命名范围，有一位省里的专家说这座山土少石多，石质沉重，镇得住一方水土，可以把它命名为重山。司机干咳了一声，然后说专家都开口了，名字也就这样了。 “重山。”局长重复了一遍山名，嘀咕说这样的名字是不是太沉重了，一座大山压在头上，压得人透不过气。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安慰说一座山名而已，山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个人的气运如果兴旺，什么东西也镇不住。 听完，局长的眼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很快又难以掩饰心事重重的神情。 那天，市政府的会议从清晨开到了深夜，司机小伙停车在政府大楼门口，睡了一觉又一觉，月上柳梢头，王局长终于从大楼里走出来了，他步履沉重，头昏脑涨，司机看局长心情沉重，也没多说话，开车送局长回家的半路上，他终于忍不了车里的寂静，便向局长讲了个趣事，说他昨天回老家，在村庄里看到一只老鹰飞进了鸡窝，然后那群鸡就跟着老鹰飞走了，后来到了一座山崖边，那只鹰径直飞上了天，而那群鸡毕竟不是鹰，它们飞不动，可还傻乎乎地往前冲，结果一个个都摔进了山崖下，全都成了那只老鹰的口中之食。 听完司机讲的故事，局长哈哈大笑，说小罗真能扯，哪有母鸡跟着老鹰飞的，那老鹰一看到母鸡，直接扑下去就吃了，哪有骗到山崖下让摔死再吃的。司机小罗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那只老鹰眼睛是红的，可绝非平凡之物啊。 以会议落实会议，形式主义在小城市屡禁不绝，但也事属无奈之举，昨天，市政府刚开完会，第二天，姜牧的单位就召开了对应的会议，会议由单位内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参加，王局长亲自主持，主要是为了落实省里批下来的七个大型项目，吴禧部门涉及的就有四个，占了一大半，局长在会议结束时，补充了一句说吴禧同志这回身上的担子很重，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向单位提，单位会全力支持，一起解决。 吴禧坐在台下，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局长，在他眼中，局长耳肥头大，摇头晃脑，背靠官椅，毫无担当，遇事就躲，话说得漂亮，但做得事却基本不怎么漂亮，吴禧信他的话，都吃了好几次亏了。 |
| 写这本书的目的，是在追求情节曲折和复杂的基础上，反映社会现实，同时，传达出作者对人生和命运的思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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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吴禧接下了这四个项目，姜牧的部门就变得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其中有一个项目是火石公司的，火石公司经常来办事的是一个姓张的，张哥三十多岁，很年轻，吴禧一般都叫他小张，小张是火石公司行政部门的经理，主要负责与政府各个部门的对接，办手续、送材料，政府的效率一般都不高，所以他的这份工作也并不轻松，耗时过多，过于考验耐心。 那天清晨，小张拿着一份材料，来吴禧这里盖章，正赶上吴禧出去开会了，打电话无人接听，应该是不方便接，姜牧虽然守在办公室，知道公章在哪里，但没有领导的指示，他也不敢给盖章，于是那材料就拖了一上午，最后也没盖上章，下班前，小张沉吟半晌，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落寞地走了。 中午，姜牧没回家，直接在单位趴桌子上睡了一觉，到了下午，那个小张又来了，姜牧不好意思地说领导还没回来，你的章可能还是没法盖。可没想到小张却拿着手机兴冲冲地告诉姜牧，说刚才他给吴禧又打了个打电话，这回打通了，吴禧说自己在外面开会，没法回单位，就让姜牧给盖个章吧。 姜牧听后将信将疑，给吴禧打了个电话，确认之后，脸上才露出了笑容，他一边给小张盖章，一边念叨，说吴科长他也不审核一下材料，直接就这么盖章能行吗？小张挠了挠头，说都是领导的事，太复杂，材不材料的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这个红章最重要。 姜牧盖完章，突然问了一句，说这个火石公司在潭州挺出名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呀？小张看了他一眼，问他不是当地人吧？因为当地人都知道火石公司在哪里，小张顿了顿，说公司就在潭州的西北方，重山的山脚下，背靠大山，好乘凉啊。 听到这里，姜牧笑了，说重山不是坟场吗？把公司建在那里，晚上多吓人呀。小张咧了咧嘴，说那里晚上确实有点吓人。 第二天，吴禧很早就来了单位，姜牧到时，他已将办公室打扫完毕，并泡好了一杯浓茶，姜牧问了声领导好，然后便发现领导两眼都有黑圆圈，吴禧注意到姜牧在看自己，他揉了揉眼睛，说自己昨晚失眠了，一宿没睡。然后又打了个哈欠，继续说自从领了单位对接的的四个项目，头都快炸了，每天只审核材料就要花费半天的时间，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火石等大公司的大事、小事，乱七八糟的烂事，那些事堆在一起，压在谁身上，都是一座大山。 说起大山，姜牧想起张哥说火石公司的地址就在重山脚下，便问吴禧是否去过火石公司和西北方向的重山。这时，火石公司的小张又来了，内容和昨天相似，又是盖章、签字，吴禧的签名龙飞凤舞，又大又有气势，而且还有艺术感，只是内容难以识别，鬼画符一般，不知道的人根本不知道那几个字念什么。 小张走后，吴禧想起了姜牧问的事，他告诉姜牧，说他不但去过火石公司，而且还与那个公司的老板打过很多年的交道，算是老熟人了，西北方向的重山，是潭州人的根基所在，他的父亲和爷爷都埋在重山北坡的坟地，每到清明节，他都要去重山上坟，另外重山上盛产蘑菇和野菜婆婆丁，到了对应的时节，很多人都会带着家人，去那里采蘑菇、挖婆婆丁，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纯真与灵性。 说完后，吴禧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喜悦神色，但是转眼又变得心事重重，他念叨说，这个火石公司真是大麻烦呀，想法多，要做的事也多，哪件事都着急，事事都要求破格办理，破格破格，全都破格了，我们的法律条文规章制度岂不都成了摆设！ 吴禧说得义愤填膺，姜牧也不敢吱声，他坐在那里，小心翼翼，吴禧说嗓子有点干，他赶忙又打了一壶水，电水壶烧起来发出嗡嗡的响声，听起来还挺悦耳，缓解了屋里过于寂静带来的尴尬。 过了一会儿，吴禧突然接到消息，说要去楼上开会，局长有重要的工作要安排。吴禧走后，屋里只剩姜牧和徐青，两人都是农家出身，背景相似，所以相处起来自然亲近，不过毕竟是同龄之人，又是同期考录的，暗自的竞争与较量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徐青三本毕业，读的高校是一所学院，而姜牧读的却是省城的重点大学，刚来单位时，徐青就对姜牧不服气，同时也感到压力巨大，他曾嘲讽过姜牧，说你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还不是和我一样来了潭州，你来这个小地方，真是浪费人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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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牧听得心里不舒服，斜眼看了徐青一眼，徐青不敢和姜牧对视，低着头划手机，姜牧没有接徐青的话，却说咱俩这段时间也真是够忙的，今天吴科长开完会，估计又要多出许多任务，以后加班是少不了了，好日子要到头了。 听说要加班，徐青心情也不好，他俯下身子，趴在桌上，默默地划手机，一句话也不说了。 快下班时，吴禧终于开完会回来了，进屋后，他坐在椅子上，心情沉重，姜牧看在眼里，察觉到他的情绪中有愤怒、焦急和无可奈何等复杂情绪。姜牧问吴禧单位有什么新的指示吗？吴禧摆了摆手，说今天太晚了，你们都下班吧，我在单位还有些事，今天可能要加班了。 姜牧和徐青一样，也不喜欢加班，只要吴禧不指名让自己留下，下班了，他一般都是能跑就跑，绝不在单位多留片刻，为的就是规避加班。姜牧承认，他考这个编制并不是为了服务人民，只是为了找一份清闲的工作，上个班，过个小日子，发不了财，也没想过当官，他坚信，欲望低的人才更能体味到幸福的滋味。 下班后，姜牧走在小城冷清的街道上，天边是如血的夕阳，夕阳的余晖洒在长满白桦树的重山上，给白桦树镀上了一层金红的光辉，他看了许久，又仔细看了山脚之处，也许是相隔遥远，他并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火石公司。 可能是火石公司太小了，被重山和白桦埋没了。姜牧心里暗想。 晚上，在悬月小区，姜牧躺在临窗的床上，屋里没有窗帘，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天气有点转凉了，他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了远方的父母和家乡，不觉间泪如雨下，在异乡，他孤身一人，不能与父母相伴，独自生活心中有苦无人倾诉，有了切身体会，才发现漂泊在外，并非理想的状态。 那天晚上，姜牧也失眠了，午夜时分还没有睡着，正巧房东老太太的黑猫发情了，大晚上的，喵喵叫个不停，扰得他心烦，后来房东老太太呵斥了几声，黑猫终于不叫了，但是爪子挠墙的声音还是隐约可以听见。凌晨两点多，姜牧终于睡着了，只是睡眠质量不高，梦中总有人影，那人影的身形一会儿像吴禧，一会儿又像王局长，后来那人影化成了黑影，变成了一座山，梦中的山也有颜色，黑中透着红，红里散发着金光。 姜牧睡得晚，醒得却早，醒来时才三点多，整个睡眠时长不过一个小时左右。他醒来后，回想着梦境，与现实结合，他认为梦里的那座山，应该就是潭州的重山，白天想得多了，梦里都是山。 压在姜牧梦里的只是一个缥缈的黑影，但是压在吴禧头上的，确是真实的千斤铁石，那天局长给吴禧开会时，他就意识到火石公司就是烫手山芋，王局长不想接，又不能推脱，就让他接，他接下来了，又推不掉，如五指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令他喘不上气，而又焦虑不安，惊恐万分。 那天，吴禧走出单位大楼时，已是冷月高悬，但见一只乌鸦略过头顶，向西北而飞，最后撞到了一棵老树上，死了。见状，吴禧大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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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雄鹰 潭州地处偏僻，就算在落后的北方，它也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城，姜牧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平凡，他只是一个来自乡镇的小子，读了一所并不著名的大学，毕业后又久历坎坷，才有了一份他乡的工作，平凡的小城、平凡的人，人生命运中充满着艰难困苦，一切都显得那么相得益彰。 姜牧来到小城后，因为是体制内的工作，所以对待工作，他还保持着一份端正的态度，上班前，他买了一件黑衬衫，衬衫有领子，穿在身上有气质，起码看起来是在用心上班，吴禧第一次看到姜牧时，就注意到了他的黑衬衫，因为一般大学刚毕业的人，都不习惯穿衬衫，姜牧与众不同，给吴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与徐青相比，姜牧身上也并非全是优点，徐青为人随和，喜欢与人聊天，平时各个科室串门，颇受欢迎，而姜牧却正好相反，他不爱串门，话也不多，平时坐在办公室，一坐就是半天，稳如泰山，因为与同事接触得较少，便有人说他高冷，不易相处，为此，吴禧也曾提醒过他，希望他多多融入单位，与大家多来往，关系越用越活，人生之路才会越来越开阔。 徐青因为随和，很受大家的欢迎，吴禧可能也是看中了他的这个优点，分外喜爱，便有意对他多加培养，凡是不是吴禧必须亲自参加的会议、活动和培训，他都让徐青代为参加，而徐青因为经常参加活动，接收了大量的新知识，谈吐渐渐不凡，在部门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任由其发展下去，很有成为吴禧接班人的趋势。 姜牧看在眼里，很有危机感，最初他认为徐青不如自己，徐青的学校没有自己的好，做事没有章法，交友不经筛选，泥沙俱下的那种。姜牧认为广泛的朋友圈，也是深不见底的黑洞，有人帮助你，就注定会有人坑你，而且他始终不相信广泛的交际圈能够胜过强大的业务本领，于是，他便在业务上苦下功夫，只是这种努力见效较慢，在表面上看来，徐青好像还是胜姜牧一筹。 单位也是社会，遵守的都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部门的人看徐青风光，便都涌到了他的身边，各种溢美之词都用到了他的身上，包括才华、能力、人才等，那段时间，徐青风光无限，自认为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就连和姜牧说话，都是领导的口气，姜牧看在眼里，保持了沉默，他从未想过当官，但看到徐青这幅样子，反倒生出了争强好胜之心，而且，他掂量着自己的分量，自认为徐青不是他的对手。 姜牧在潭州生活得越久，异乡漂泊的感受就更加深刻，那天他给母亲打电话，讲起单位的复杂和异乡的苦痛，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母亲那头置身事外，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她听了很久，最后和姜牧说社会本来就很复杂，作为一个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世上道路千万条，都不好走，你考上了城市的编制，已经算是坦途了。 几个月后，姜牧在部门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业务能力也越来越强，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火石公司的小张又来交材料了，吴禧翻看了一遍，皱着眉告诉他，说缺少一项，让他回公司尽快补上，两天之内交上来。小张面有难色，说明天是周末，公司的员工都放假了，两天之内补材料，比较困难。 说话间，徐青和姜牧都在旁边，姜牧也看了这份材料，经过慎重考虑，他对吴禧说，潭州市为了优化营商环境，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政策，有一个条文就提到可以免交缺少的这一项，因为这项材料可以通过政府部门间的信息共享得到完善。说完，他拿出了潭州市的最新政策手册，翻到了那一页，指给吴禧看。 吴禧看后，拍手叫好，他给小张报喜，说这回可给你们公司减掉了很大的一个麻烦，因为如果缺少的这一项问题不能解决，审批程序上的时限又到了，就要从头再来，那么之前准备的所有材料都要进行修改，就是大麻烦了。 小张的事办成了，他很高兴，临走前，他许诺说有机会一定请吴禧和姜牧吃顿饭，最近没少麻烦几位，深表歉意。 小张走后，吴禧看姜牧的眼神都变了，眼神中满是欣赏，他夸赞姜牧，说姜牧业务学得好，政策掌握得也好，让徐青多跟姜牧学学。徐青极为不悦，却连连说是，看姜牧的眼神，充满着嫉妒和不服，却忍着没有发作。 下班前十分钟，吴禧有事先走了，下班的时候，徐青嘲讽姜牧，说就你懂政策，有什么好显摆的，好像谁不知道似的，你懂政策又能怎样？哪次培训还是开会让你去了？就显得你能耐，有能耐的人，人家都不在这个小地方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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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徐青穿了一件红色的外套，姜牧看在眼里，觉得徐青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后来姜牧回想这件事，才突然发现，其实那天像火焰的人并不是徐青，而是姜牧自己。 第二天，市政府组织活动，让各单位派人去看演出，落到吴禧部门的只有一个名额，吴禧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摞材料，知道自己是去不了了，便需要指派一人去参加，事实上，这种看节目的任务最好了，不用上班，还能丰富业余文化生活，是个美差。 吴禧看了一眼徐青，但是没吱声，然后又看向姜牧，便开口说这次你去吧，徐青以前去得太多了，再去也没啥意思了。姜牧说了声好，就接下了任务，他吃过午饭后，匆匆赶往市政府的演出厅，那天的节目是市文工团精心筹划了半个月的，质量挺高，演员长得也好看，姜牧坐在观众席里，发现了好几个美女演员。 徐青风光的时候，姜牧心情不好，这回姜牧比徐青强了，徐青又心情不好。姜牧活一辈子，也是为了快乐，他快乐就行了，别人的事，他可管不了。 那天，姜牧在市政府演出厅，看到了好几位市领导，那些领导都坐在前排最中间的位置，那些位置真好，没有人挡着，看台上的美丽姑娘，看得也清楚，不像后排，摄影的那个人完全是个大黑影，总挡着姜牧看节目。 大约一个星期后，火石公司的张哥请吴禧和姜牧吃了一顿饭，这顿饭本来没有邀请徐青，但是吴禧觉得人少，不够热闹，又想找一个陪酒的，便把徐青叫了过来。吃饭的地方是一个二楼，那个包间在一个角落，四面是墙，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人坐在里面，说句话屋子都有回音，嗡嗡响，吴禧被张哥邀请进包间时，随口说了一句，这屋真有意思，没有窗户，如果撤了圆桌，换上板床，再修个蹲便，便是标准的牢房了。 说完，吴禧哈哈大笑。张哥站在那里有几分尴尬，为了缓解气氛，他赶忙叫来了服务员，要了壶热水，给吴禧等人先倒上，然后说酒菜很快就上来。 那天张哥还算大方，要了一大桌子菜，吴禧看着丰盛的菜肴，眼睛笑眯眯的，他说小张太客气了，要了这么多菜，我们四个人怎么吃得完呀。说完，吴禧哈哈笑了起来，看到他笑了，张哥也跟着笑了一阵，姜牧发现酒桌上的气氛逐渐融洽了起来。 这时，张哥端起了一杯酒，敬了吴禧，又敬姜牧，说上次姜牧的办法真是帮了公司的大忙，小兄弟年纪轻轻，却聪颖过人，办法高明，将来一定会有极好的发展。姜牧听着溢美之词，心口里像被抹了蜜，开心极了。 那天，姜牧、吴禧和张哥都喝了很多酒，也很欢乐，只有徐青一直闷闷不乐，轮到他敬酒了，一百个不愿意，只说大家吃好喝好，菜挺好吃的，尤其是这个锅包肉，味道挺好。说完，徐青斜看了姜牧一眼，那一眼神情阴冷，姜牧看到后，隐隐打了个冷颤。 徐青的家在潭州的乡镇，在潭州市也并无亲属，虽然不像姜牧这样是纯粹的外地人，但其真实的处境，与姜牧并无二样。 徐青的房东是个酗酒赌钱的混子，身材偏瘦，名叫冯济，他仗着父母去世早，手里有几套房子，常年靠收租度日，那天，冯济和人赌博，被人下套，输了一套房子，他有三个租户都是市里的，自知惹不起，而徐青正好是乡镇的，还是个毛头小子，便决定吓唬一番，让他赶快搬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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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很快接到了房东的通知，房东说要收房，虽然徐青愤怒，但房子终究是人家的，他到底处于被动状态，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退房，不过，新住处找得过于仓促，居住条件简陋，他住得并不顺心，白天上班时心情不好，焦躁易怒，精神状态与过去大为不同。 与徐青对比，姜牧住在悬月小区，算是安稳了，而且听说房东老太太最近去江南旅行了，三四个月都不会回来，没人打扰的日子自是清净，只是悬月小区这个地方，刚刚有人上吊自杀，始终透着一股阴气。 刚开始，姜牧觉得还好，但是住得久了，心里还是有阴影，因为每次想到自己家楼下吊死过人，而且死人还和他同名，他就感到格外的恐惧，于是他平时下班后，也不愿回家，一般会去人气鼎盛的市区溜达一圈，一个半小时后，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姜牧小时候，村里有个半仙，那半仙通阴阳、晓命数，能知未来，善断因果，曾用七枚铜钱为姜牧算过一卦，他说姜牧长大后能偷天换日，但命中无官位，却有大坎，躲得过则终生富贵，躲不过却有牢狱之灾。 当初父母向半仙寻求破解之法，半仙随即用黄纸朱砂写了一道符，用香火烧成灰烬后，让姜牧就水服下，并告诉姜牧父母，说命数不可更改，这道符秉承天道，多行善事，积累命数，才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后来，姜牧长大了，他因为学业优秀而远走他乡，那年春节，他在家与父母团聚，初二那天，村里的半仙突然死了，听说是因为一场车祸，一辆大货车撞倒了他的房子，连他本人也被压在了砖瓦之下。 半仙死得太惨了，有人说是因为他泄露了天机，而天机是不可泄露的，谁泄露就要把谁带走。 自从姜牧一展才华之后，徐青便越来越不受重视，徐青也是聪明之人，深知人在仕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姜牧接手的工作越来越多，越来越忙，而徐青则有意退出，越来越轻松，有时一到下午，他就不来上班了，他有一群踢足球的好朋友，他们在绿茵场上点球、传球、射门，锻炼了身体，也愉悦了身心，好歹是一项健康的运动。 徐青退出了，吴禧怅然若失，在部门，姜牧承担的工作越来越多，同时地位也有所提高，吴禧不在单位的时候，有些小事，姜牧就可以直接决定了，他曾经打电话和母亲说，他现在就像古代的赵高，老皇帝不在，便可以指鹿为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母亲那头十分冷静，她告诉姜牧，干工作要多请示，多汇报，领导放手锻炼你，你也要拿捏好分寸，社会很复杂，凡事都要小心呀。 对于母亲的劝告，姜牧当然听不进去，而且他还发现，自己擅作主张做出的决定，有的明显是错的，吴禧却并不责备，有时甚至都不予改正，明显就是将错就错，面对这样的异常，姜牧觉得奇怪，但也只是简单地认为这是领导的信任和支持，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于是在吴禧的支持下，姜牧的胆子便越来越大了。 听说，草原上有一种鹰，敢于直视太阳，那是何等的勇气和无畏，比起那雄鹰，姜牧有过之而无不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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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黑手 那年秋天，天气渐渐转凉，悬月小区显得格外冷清，院里有几棵柳树，冷风一吹，长条的柳叶随风而落，小区院里，夏天时就凉飕飕的，此时到了秋季，满地的落叶，让人看了更是满眼的哀伤。 姜牧来小城几个月了，他在这里没有亲戚、同学、老师和朋友，对小城也不熟悉，尤其是老城区的老地名，本地人一听便知，而他在网上搜索半天，抓破了头，也弄不清楚那是什么地方。 几十年前，潭州一个酿酒厂，名叫黄坛酒厂，那时黄坛酒厂还是国营单位，那是一个极好的单位，所处的地段都是小城最好的位置，只是九十年代国企改制，酒厂划给了个人，老板姓武，名叫武良，此人接手酒厂后，疏于管理，经营不佳，酒厂便日渐衰落，后来几经易主，原本一个大型国企，竟然衰落成了只有十几人的小酒厂，而且原来酒厂的厂址也换了，繁华的地段卖给了政府，新酒厂迁到了小城的城郊，渐渐不为人所知了。 黄坛酒厂算是没落了，但是黄坛却成了一个地名，永远留在了潭州人的记忆里。那天姜牧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送快递的，快递小哥说姜牧的快递到了，让他来尽快取回，快递点就在黄坛酒厂的西面，大约二十米，很好找。 姜牧说了声好，挂掉电话后，他用百度地图搜了黄坛酒厂的名字，惊讶地发现这个酒厂在小城的最东边，过了火车道还要走一千米，真是够远的。那天姜牧走了五十分钟，才到了百度地图导航到的位置，他站在街上，环顾四周，看到黄坛酒厂在一个小院里，院里有一个粮食堆，估计是酿酒用的原料，黄坛酒厂的西边是一片空地，哪有什么快递点！ 姜牧走错地方了，他在往回走的路上，问了一个路人，路人大哥告诉他，说黄坛酒厂就在小城的西南方，东边的这个酒厂虽然也称黄坛，却不是老黄坛，这是新黄坛，新老之分，外地人很难弄清楚，当地人却心知肚明，说完后，大哥眼神奇怪，他问姜牧，说你不是当地人吧？当地人怎么不知道新老黄坛呢？ 姜牧当然不是当地人，他是纯正的异乡人，那天，他走了很多路，微信运动有两万多步，回到家时，双脚都麻木了，他脱了袜子，扔在一边，仰头躺在床上，头有点晕，取回来的快递是一个小盒，他不禁思量，今天走了这么多路，只是取了这么个小东西，真是不值得。 上班后，姜牧把黄坛酒厂的这件事，对吴禧说了，吴禧拍着桌子说你要去黄坛酒厂，可以给我打电话呀，我小时候就住在黄坛南门，对那一带别提多熟悉了，你人生地不熟的，我可以开车拉着你去。 吴禧是姜牧的领导，下班后，他经常送姜牧回家，姜牧在异乡，遇到这样一位好领导，心中充满感激，也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姜牧在潭州举目无亲，吴禧待姜牧如同父亲，有一天，吴禧开玩笑，对姜牧说，我只有一个女儿，比你大两岁，远嫁哈尔滨，一年也不回来两次，身边缺少孩子，你和我女儿年龄差不多，要不就作我干儿子吧。 吴禧的话，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姜牧说现在的人都讲究仪式感，认干爹那得摆个台子，备一壶酒，再来三炷香，拜拜天神，给干爹磕三个响头，才能算数。听完，吴禧哈哈大笑，说我们都是化繁为简，意思传达到位，互相承认了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三天后，吴禧在一家饭店，摆了一个酒桌，敬酒过程中，便把认干儿子的事给办了，只是他认的干儿子并不只有一个，而是两个，一个是姜牧，另一个就是徐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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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知道这个事，呆怔了半晌，后来吴禧催促他喝酒喝酒，他才回过神来，他郑重地干了一杯，并表示他对吴禧感激不尽。 吴禧认过干儿子后，姜牧的生活并没有多少变化，生活一切照常，忙忙碌碌，反倒是徐青，他好像有了无穷的干劲，做起工作来，不分白天黑夜，起早加班都是家常便饭，有时下班后吴禧的一个电话，就能让他立刻放下吃饭的筷子，火速赶往单位，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徐青先到了单位，而吴禧在十多分钟后方才到达。 那段时间，吴禧对徐青十分满意，渐渐的，徐青的势头压过了姜牧，而吴禧又重拾话头，告诫姜牧，让姜牧多向徐青学习，说年轻人应该热血沸腾，要抢在前面，冲锋在前，不辞辛苦，勇担重担。姜牧每次听后，都点头说是，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要多向同事学习。 姜牧向来是一个不靠谱的人，大学时就不学无术，上班后也偷奸耍滑，不喜欢加班，工作能少干就少干，好在他聪明绝顶，很多工作，他动动心思，就能巧妙解决，上班时，好像什么都没干，却什么工作都完成了，这就是他的神奇之处。 那是一个周末，姜牧放假在家，在床上懒睡，突然有人啪啪拍门，他问了声谁呀，无人回答，拍门声依旧，他被扰得烦了，就睡眼惺忪地去开门，门外的人中等身材，面色发黑，姜牧觉得眼熟，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金溟。 金溟不请自入，坐在了姜牧家的客厅里，他嘱托姜牧，说最近他要出门半个月，他家里养了一缸金鱼，需要有人定期喂食，这件事就交给姜牧了。他告诉完具体的门牌号后，就起身要走，姜牧本想拒绝他，没来得及说，他就是下楼了。姜牧心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这么厚颜无耻之人，求人帮忙就像发号施令一样，不懂得尊重他人，太让人讨厌了！ 姜牧关上门后，独坐在床，气闷半晌，后来他换了一个脑筋，认为闲着也闲着，去金溟家看看也不是坏事，多看一种生活环境，就能多了解一种人生状态。 两天后，姜牧去金溟家喂鱼，金溟住三楼，那个单元楼道里的墙上满是小广告，有的地方还有小孩随手乱画的线条，三楼的墙上有一个黑手印，那个手印极黑，突兀显眼，姜牧心想，幸亏这个手印不是红色的，要不就太瘆人了。 金溟与妻子离婚三年多了，家里没人收拾，客厅里茶几边上摆了四五个啤酒瓶子，烟灰缸里倒着水，水色发黄，厨房的灶台上放着撕开的方便面，鱼缸在电视机旁，水里的鱼都只瓶盖那么大，而且有两条已经死了，漂在水面之上，估计是病死的，姜牧拿小网捞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他给金鱼喂完了食，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房间内光线阴暗，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那种感觉和金溟的气质完全相符，令人很不舒服。 那年姜牧二十五岁，也到了找对象结婚的年龄，他和徐青刚来单位时，吴禧问他俩有没有对象，二人都说没有，吴禧承诺说如果有合适的女生，会给介绍，年轻人结了婚才能更踏实，单位也是希望能留住人。 当时招考时，姜牧和徐青的岗位都有五年服务期，基层很难留住人，所以就设置服务期，姜牧刚开始也三心二意，这山望着那山高，总想着有一天能去更高的地方，掂心着往出跑，但是时间久了，他也深刻体会到这五年服务期真是太狠了，那是一条强力的缰绳，勒住了无数野性难训的骏马，同时也限制了年轻人的发展。 徐青正在风头上，加班更是家常便饭，那是一个周五，下班时，他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姜牧奇怪，问他今天不加班吗？他说今天是他女朋友的生日，和领导说了，就不加班了。 姜牧一直以为徐青没有对象，突然出现的对象，让他很是意外。徐青说他女朋友是医院的医生，吴禧给介绍的，领导是真好，连对象都给分配。临走前，徐青还问了姜牧一句，说领导没给你介绍过吗？姜牧摇了摇头，他心态有点失衡了，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徐青走后，姜牧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直到办公楼里基本没有人声了，他才缓缓起身，窗外几点灯火，天上几颗星辰，都是孤独的鬼，姜牧念叨着往悬月小区走，他心想，悬月小区不但有孤独的鬼，还有真的鬼，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吊死鬼，姜牧啊姜牧，果然起这个名字的，最后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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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牧回到家，电视里说今天晚上会有月环食，时间大约在九点左右，他叫了份外卖，外卖里有一罐啤酒，那罐酒是德国产的，味道独特，他喝不惯，喝完之后就觉得胃疼，九点左右正是胃疼最厉害的时候，他趴在床上，捂着肚子，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那时，他望了眼窗外，月环食正在上演，在他的印象中，凡是月食时刻，都是地球上的极阴极暗之时，妖魔鬼怪会趁机出动，而所有疾病也都会在那时达到最危急的关头，如果病人体格不好，怕是就要挺不过去了，他想起自己的胃疼，突然担心自己可能挺不过这个晚上，那一刻，他的精神状态崩溃了，异乡之人，每逢生病总是最无助也最绝望。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姜牧突然接到吴禧的一条微信，通知他明天替吴禧去市政府会议厅开个会，单位给填因公外出，就不用来单位签到了。姜牧转念一想，便把开会的通知告诉了徐青，说领导交代的，让你明天去开会，替代吴禧，给填公出，所以不用去单位签到了。徐青接到通知后，说了声好。第二天，徐青果然没有来上班，而姜牧却来了单位。 吴禧奇怪姜牧为什么没有去开会，姜牧说他刚才去政府会议厅了，工作人员说会议取消了，就让大家都回来了，自己为了多帮帮领导，就来单位了，反正在家也没啥事。过了一会儿，到了上班的点，吴禧奇怪徐青为什么没有来，问姜牧了解情况吗？姜牧说昨天晚上下班前，他听徐青抱怨说最近加班太多了，领导也不体谅下属，给这样的领导干工作真是太心寒了，明天不想来了，姜牧补充说，徐青最近确实挺辛苦的，不容易呀。 吴禧坐在那里，很是生气，像是炮火在爆炸之前在积攒力量，过了一会儿，他冷冷地笑了，自言自语，说徐青不想来就别来了，部门缺了谁都能运转，少了他徐青，这里还有别人呢。他看着姜牧，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好像在暗下决心。 又过了一天，次日，徐青上班了，吴禧冷冷地问他说昨天过得挺好的呗？徐青似乎察觉到了吴禧语气中的异常，没敢多言，他只得坐在的桌前，默默工作，不敢说一句话，不想过了一会儿，吴禧突然通知他，告诉徐青，你的办公室从今天开始就搬到隔壁吧，那个屋现在是两个人，缺一个人，你去那里正好补上。 对于吴禧的安排，徐青楞住了，他不明白吴禧为什么有这样的安排，但是既然领导说了，就得照办，于是，徐青搬走了，而吴禧和徐青之间的嫌隙，便由此而生，其中坐收渔翁之利，只有姜牧。 晚上，姜牧坐在悬月小区的院子里，看着满地的落叶和灰暗的天空，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他惊讶于自己的诡计奇谋，另外，他也没想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居然这么脆弱，花坛边就是房东郭主任的黑猫，姜牧摸了摸黑猫的毛和腰，黑猫的体温是热的，身体是柔软的，那猫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露出两颗锋利雪白的尖牙，这猫和姜牧熟了，任由姜牧抚摸，而姜牧也越来越喜欢这只黑猫了。 姜牧临走前，给黑猫扔了五条鱼，那五条鱼是他刚从金溟的鱼缸里捞出来的，有三条还是活的，姜牧不想给金溟喂了，趁早都喂了猫，省得大家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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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前生 潭州北方有一座华轮寺，寺中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寺庙在一座山丘之上，山丘的顶部便是十七米的菩萨金身，平日里，华轮寺就香火旺盛，如逢佳节，潭州市里更有众多的达官显贵前来上香，山门下豪车排出长长的队伍，宛如一条蜿蜒曲折的巨龙。 那天正是上香的好日子，也恰逢周末，姜牧在悬月小区待得无聊，这时金溟给他来了个电话，说自己今天要去上香，问姜牧要不要一起去，他说华轮寺的菩萨极为灵验，姜牧去了可以求个姻缘。说完，金溟哈哈大笑。 姜牧跟着笑了几声，他也曾多次路过华轮寺，远远地看过那尊高大的菩萨金身，只是那座寺院，他并不曾进去，于是，他举双手赞成，就跟着金溟去了寺院。 华轮寺路途不远，只是路不好走，出了市区都是砂石路，一路开过去，掀起漫天的烟尘，到了山脚下，汽车就上不去了，无论是谁都得徒步上山，姜牧和金溟穿得都是皮鞋，这种鞋平日里上班穿穿还行，可是用来走山路，就特别蹩脚，金溟的脚被皮鞋夹得生疼，却问姜牧的脚疼不疼，姜牧嗯了一声，金溟说求见菩萨哪有容易的，这就像西天取经，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到达西天，见得菩萨，拜得佛祖，不过你小子也不亏，求个姻缘，领个小媳妇回去，省得整日在家独守空房。 姜牧知道金溟的秉性，向来没个正形，也懒得理他。二人走到一半，金溟突然问起喂鱼的事，他说自己昨天看到鱼缸里的鱼好像少了七八条，这也少得太多了，难不成都是病死的？是不是你没给喂啊？ 姜牧突然想起自己捞活鱼喂猫的事，被问得一身冷汗，但他转念一想，认为金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便说随口扯了个慌，说有一天夜里小区停电了，你那个鱼缸的供氧装置停了，小金鱼不适应，就死了一批，幸亏第二天早上自己重新开启了装置，这才避免了金鱼的大面积的死亡，说到底，你还得感谢我呢！ 金溟站在山路上，听姜牧说完了话，看表情，他应该是将信将疑，但是也没多问。 到了山上，金溟见佛就拜，遇到香炉就上香，寺庙里的高香价格昂贵，利润应该也很高，姜牧终于知道那些和尚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了，华轮寺里有罗汉、观音，还有弥勒佛，姜牧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如来佛的金身，二人最后一站，便是去拜见山丘上的观音菩萨，在金溟点香的时候，姜牧看着菩萨的金色面容，突然发现那菩萨眨了眨眼，他被吓了一跳，定睛又看了看，那菩萨低垂眼帘，神情泰然，并没有动。可能是看花眼了，姜牧心里嘀咕着。 下午四点钟，姜牧回到了悬月小区，晚上，他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想着白天的事，电视里演的是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其中也有观音菩萨的戏份，想起白天菩萨眨眼的事，他觉得很奇怪，转念一想，他认为这可能也是一件好事，要么是菩萨显灵了，答应了自己祈求，或者是菩萨看自己有佛缘，决定要随时保佑自己，姜牧住在悬月小区，始终有点心理隐形，如果有菩萨保佑，他的心里便是踏实了许多。 在单位，领导鼓励参加的活动，也并非都是好事，有一天，吴禧让姜牧去参加市政府组织的一个活动，就是个节目排练，后续会有演出，姜牧的节目是个小品，他主演的是一个骗子的形象，当时他一听这安排，就极不情愿，表示坚决不回去，好在吴禧好说歹说，他最后算是勉强应了下来。 到了节目排练现场，姜牧发现他的角色是个金融公司的经理，凭借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骗取了大量的用户储蓄，涉案金额上亿，后来老板要跑路，被公安机关察觉，连老板带经理全都给抓了起来，是一个敲响警钟的故事。 整个小品穿插了大量的包袱，所以整体下来，还不算尴尬，起码给政府领导看，没有任何的政治错误。 排练节目肯定辛苦，好在苦中有甜，姜牧来排练的第一天，就发现这个小品节目里，有一个演女警的女生打扮得很好看，那女生一米六七，皮肤白，穿上警服有精神，前凸后翘，身材好，是年轻男性都喜欢的类型。 小品排练了一个小时，终于可以休息了，姜牧下了台，坐在台下的观众席里看其他节目的排练，那是一个开场的集体舞蹈，演员都是小孩子，那些小孩穿着红红绿绿的衣服，抱着红灯笼，蹦蹦跳跳，很有节日气氛，欢乐又喜庆。 姜牧正看得入神，旁边坐下了一个人，他一看，居然是演女警的那个女生，女生拿了两瓶矿泉水，自己留一瓶，另外一瓶给姜牧，姜牧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居然会有美女送上门。 那女生名叫刘月，她说看姜牧挺眼熟的，好像前世就认识的那种感觉，想和他交个朋友，说着，她礼貌地伸出了手，姜牧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和她握了一下手，同时说，好，交个朋友。 事后，两人互相加了微信，姜牧主动约了两次，刘月都出来了，两人一起吃了饭，看了电影，逛了超市，一来二次，你来我往，便成了男女朋友。 爱情初期总是美好的，那段时间，姜牧感觉自己好像泡在了蜂蜜里，整个世界都是甜的，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慈眉善目、笑意盈盈。那天，他给母亲打电话，说可能是之前去华轮寺的许愿，观音菩萨显灵了，菩萨联系月老，给他送来了一个女朋友，这样看来，这里的菩萨真是有求必应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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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品里，刘月演的是一位女警，但是在现实中，她并不是警察，而是一位医生，就像姜牧一样，演的是一个骗子，但他却是机关事业单位的，现实不是节目，姜牧觉得医生也挺好，起码刘月这个医生挺好。 那是一个下雨天，刘月过生日，在一个紫色薰衣草风格的包间里，姜牧和刘月一起唱生日歌，窗外雨水打着玻璃，在蜡烛晃动的火光下，刘月依偎着姜牧，她问姜牧相信前生吗？姜牧闻着迷人的发香，有些陶醉，他说自己不懂前生，却相信来世，因为如果有来世，他愿意和刘月再做情侣。 刘月抬头看了看姜牧，半晌，喃喃自语，说她相信前生，而且她还认为自己和姜牧在前生生活得非常精彩。然后她问姜牧，你觉得这一世，我们过得还会那么精彩吗？姜牧被她的话问得一愣，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坚定又深邃，仿佛深不见底，并且还有几分寒意。他没有说话，左手搂着刘月的细腰，刘月的身体温暖又柔软，给了姜牧一种心安的感觉。 晚上，在悬月小区，姜牧回味着刘月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奇怪，他想起刘月本科时学的是临床医学，在姜牧的印象中，凡是学医的人，肯定都学过解剖学，肢解过尸体的人，因为受过刺激，一般精神都不好，今天刘月神叨叨的，可能就是神经错乱的表现。 窗外的秋雨越下越大，姜牧的房间里有了几分寒意。 在一个高档小区，二十三楼的一个房间里，刘月抹着红唇，熟练地打开苹果笔记本，翻到一个文件夹，那个文件夹里埋藏着上千张的照片，那些都是她和前男友在大学期间共度的美好时光，那个男生家境优渥，刘月用的苹果电脑就是该男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回想今天的生日，她除了一束玫瑰花和一句生日快乐之外，一无所得，前后的差距让她感到有些失落。 这时，包包里手机响了，是姜牧的来电，刘月打开钱包时，发现包包的一个透明夹层里还放着一张前男友的照片，那个男生阳光帅气，乌黑浓密的头发更是令无数女生为之着迷。可惜了，这是一个死鬼，刘月嘀咕着，随手把那张照片抽了出来，扔进了纸篓，然后接起姜牧的电话，温柔妩媚地叫了声亲爱的。 有一段时间，新出了一个火爆的美国大片，姜牧向刘月介绍后，二人便相约去了电影院，看完电影后，他俩吃着甜筒，边走边聊，在走出楼下商场的时候，金溟迎面走了过来，他看到姜牧身边的刘月，张着嘴愣住了，就连姜牧和他打招呼，他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直直地站在那里。 刘月见姜牧撞到了熟人，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先走了，姜牧和金溟简单聊了几句，很快说了声再见，然后就出去追刘月了。 回到单位后，金溟给姜牧一顿宣传，说姜牧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他都看到两个人一起看电影散步了。一时间，单位里满是祝福之声，同时也有点窃窃私语，金溟就说了，姜牧这小子一看就不老实，工作干得不见得好，撩妹却是一把好手，女朋友那么漂亮，也不知道是怎么骗来的。 姜牧在和刘月聊天中，渐渐了解到在刘月的医院中还有一位年轻女性，名叫曹瑾，这个曹瑾就是徐青之前的女朋友，这两天不知什么原因，和徐青分手了，刘月介绍说曹瑾所在的科室是麻醉科，工作轻松，风险小，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同时刘月还说，听说姜牧的单位有也有一个姓曹的，名叫曹廷，这个曹廷就是曹瑾的舅舅，曹瑾就是外甥女。 听完，姜牧不会排辈，想了半天，也没弄清楚曹廷和曹瑾是什么亲戚关系，但是他还是哦了一声，假装听懂了似的，并补充说，原来他俩是这样的一种关系呀！ 刘月察觉到了异常，她盯着姜牧，突然问了一句，说你之前在小品里演过骗子，事后节目效果很好，观众都说真实，不过你那次是本色出演呢，还是演技高超呢？姜牧想了想，开始讲事实摆道理，说他未曾接受过专业训练，演技高超肯定是不可能了，至于本色出演，应该也不是，节目效果好，应该还是节目组策划得好，同时还有你这个美女警察的参演，给整部小品作品增添许多风采，所以你才是那场节目的灵魂呀。 听完姜牧的话，刘月撇着嘴笑了，那天的笑，发自内心，连空气中弥散着甜蜜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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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周末，姜牧领着刘月去华轮寺还愿，在上山的路上，刘月突然尖叫了一声，抱着姜牧胳膊，说草丛里有蛇。姜牧看向草丛和附近灌木丛，并未发现，然后他向刘月普及知识，说这可是菩萨脚下呀，哪里会有蛇呢？这里要有的也应该是仙丹灵草呀！ 刘月穿着小白鞋，一边走着山路，一边对姜牧说，你看过《白蛇传》和《西游记》吧，观音菩萨身边各种怪物都有，白蛇传里有白素贞，西游记里有黑熊精，就连观音的坐骑都是上古僵尸金毛犼，只是她是大神，才镇得住。 姜牧问她，说那你是白素贞呢，还是黑熊精呢？刘月哼了一声，张牙舞爪吓唬姜牧，说都不是，我是金毛犼！ 到了华轮寺里，观音脚下，刘月却是分外虔诚，她给菩萨磕了三个头，合手许愿，香炉里的香慢慢燃烧，仿佛岁月在悄然流逝。姜牧闻着贡香的味道，精神有点模糊，也许是受到寺院神秘气氛的影响，他抬头看菩萨时，恍惚觉得菩萨的金身在动，观音的面容中居然有几分恐惧的神色！ 看到这里，姜牧也有点害怕了，他拉起刘月，急急忙忙往外走，可刘月还不想走，她说我还没拜完呢，许愿才许了了一半。姜牧拉着刘月出了寺庙的门，说以后再说吧，今天有点不正常，咱俩必须走。 那天，在姜牧走后的第二个小时，华轮寺着火了，那场大火烧毁了半个寺庙，连菩萨的金身也部分损毁，令人心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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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他乡 月是故乡明，他乡的月亮总是透着几分清冷和坚硬。那年中秋节，姜牧陪着刘月去鸡西看望父母，刘月的家也是外地的，和姜牧同病相怜，刘家的小区是一个高档小区，刘母的相貌与刘月极其相似，母女二人都是美女，只是刘月多了几分活泼和青春气息，而刘母则更显成熟稳重，雍容华贵。 那天，刘母给姜牧做了一桌子好菜，在等饭的那段时间，姜牧坐在客厅，显得坐立不安，饭菜终于上好了，面前的一盘赤红的冰虾很是显眼，吃饭的桌面是白色圆形的，四五个人坐着正好，只是今天只有三个人，显得有点空旷。 刘母看姜牧觉得人少，红着脸解释说刘月的父亲是做生意的，这几天公司又来了一批新客户，客户考察后要回总部签合同，他不放心，就跟着去了远在杭州的总部，正巧这几天杭州那边起了大雾，航班都停了，最后闹得到了中秋都没赶回来，刘母继续说，见父母见父母，母亲见了也算数。说完，刘母笑了。 说起名字，当刘母听到姜牧二字时，她的表情让姜牧察觉到了恐惧和惊讶，姜牧不明白刘母为何会有那样的表情，正要询问，这时刘月在一旁催促，让姜牧赶紧吃菜，一会儿饭菜都凉了，然后，小声向母亲抱怨，说父亲哪年和咱娘俩在中秋节吃过饭了？父亲都是陪别人，何曾陪过咱俩呀！ 这时，刘母给刘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别说了，刘月被制止后，满脸都是不乐意。眼前的一幕，姜牧看在眼里，觉得奇怪，他心中暗自揣测，刘父不在家，难道是有外遇？他并不是远在杭州回不来，而是在外面正和其他女人度过浪漫之夜？想到这里，姜牧看着刘母的花容月貌，觉得难以置信，他心中暗自掂量，如果一个男人有这么好看的妻子，却还出去找小三，这种可能性不高。 在刘家吃的那顿饭，姜牧吃得很饱，刘母不停地给他夹菜，热情程度让他受宠若惊，刘家的房子是三室一厅的，面积一百五十多平，算是豪宅，室内装修精致，全实木地板，满是高档的质感，晚上姜牧单独睡一个房间，那个房间临着北窗，这套房的楼层很高，从窗户望下去，城市夜景的车水马龙尽收眼底，姜牧心想，还是有钱人的生活好呀，看到的夜景都如此迷人。 那天晚上，姜牧因为换床，辗转反侧睡不着，午夜时分终于睡了过去，但脑海里也是一片混沌，那晚，他做了很多梦，梦里有一条小蛇钻进了他的被窝，并在他的大腿内侧咬了一口，然后一转眼，那条小蛇就不见了，梦境到了另一幕，悬月小区吊死的那个人又来了，他掐着姜牧的脖子，掐人的手透着寒气，那是一种死人的温度，姜牧有点上不来气，大约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他醒了，随手摸了一把，额头上都是冷汗，夜深了，房间里一片漆黑，他屏息静听，隔壁刘母那屋隐隐传出轻微的女性呼噜声，他心中暗笑，原来美女到了中年也会打呼噜呀！ 姜牧知道一切都是梦，就不害怕了，他拽了拽被子，盖好肩膀，被窝里暖暖的，继续睡觉。 第二天，姜牧洗澡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在自己大腿的内侧红了一片，想起昨晚梦里的小蛇，以及华轮寺山路上刘月说的小蛇，他觉得最近发生的事都有些诡异。姜牧认为蛇这种东西并非祥瑞，再想起悬月小区的吊死鬼，他想不出那个人会和刘母产生什么关联，那个人很年轻，应该不会是刘母的老公吧，姜牧心想。 中秋节过后，姜牧和刘月回到了潭州市，刘月一下车，就抱怨潭州的风沙大，她说自己在母亲那里还没待够呢，母亲年龄大了，做子女的要多陪陪父母。 这次见家长，从头到尾，姜牧都没见到刘月的父亲，他问刘月，你的父亲到底长什么样呀？脾气怎么样，是否容易相处，万一你爸一看我，不认我这个女婿，那可怎么办啊？ 刘月笑了，她调侃姜牧说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呀，我告诉你，我爸可凶了，胳膊上都是肌肉，喊一嗓子都能把狗熊吓死！她在前面背着手，走了几步，察觉到姜牧不走了，才回头安慰说，赶紧走吧，那是骗你的，我爸好歹也是个企业家，企业家都有风度，不和你这个小人物一般见识。说完，她哈哈大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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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牧走在后面，嘀咕说我好歹也是本科毕业、政府部门上班的，这样的配置在潭州已经可以了。 刘月的本职工作是医生，医生有值班的任务，刘月上班的医院是中医院，那个医院就在老黄坛酒厂的北面，那里都是老城区，建筑老旧，有的窗户都没了玻璃，夜晚时，冷风一灌，发出奇怪的声音，刘月说她每次值班的时候，一到深夜，听着那些声音，就觉得整个医院特别瘆人。 那天晚上，正是刘月值班，听着外面的奇怪风声，她有点害怕，给姜牧打了电话，电话里，姜牧听了她对医院的描述，哈哈大笑，笑她是个胆小鬼，他让刘月开免提，他要听听那个奇怪的风声，刘月开了免提后，姜牧听了半天，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半晌，刘月喂了一声后，姜牧安慰她说早点睡吧，哪有什么奇怪的声音，都是自己吓自己。说完，他挂了电话，刘月这头，电话里留下了一串嘟嘟嘟嘟的盲音。 和刘月的医生工作相比，姜牧的工作自然清闲许多，自从徐青搬到隔壁办公室后，姜牧就更加自在了，有时吴禧出去开会，姜牧就可以暂时独享一个办公室了，独自一个人的房间固然清净，只是人少了，人气也不旺，一到下午，屋里冷冷清清的，这时，姜牧就特别希望能有企业来办事，因为忙忙叨叨的时候，时间过得快。 年轻人的工作，没有一种是轻松的，那天姜牧在单位加班，刘月下班后，就抱着笔记本来陪他，吴禧在楼上开会，办公室里只有姜牧和刘月，她来到一个新环境，哪里都好奇，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后来姜牧就让她帮着做一个表格，提取另外一个大表格里的部分内容到这个表里。 刘月毕竟是本科毕业，过了半个小时，她就做好，然后嘀咕着有点冷，披上姜牧的外套后，她让姜牧看一眼，自己先去上个卫生间。女生上卫生间的时间一般都比较长，这时，姜牧手里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他就坐在刘月的位置上，检查刘月做好的表格。 刘月做得表格一点毛病都没有，姜牧把表格发送到自己的手机上，再发送给吴禧后，工作就算完成了。干完活的姜牧闲来无事，等了刘月一会儿，她还是没有回来，他看刘月的电脑桌面极其简洁，桌面图标只有寥寥几个，其中有一个图标是文件夹，名叫记忆，姜牧觉得奇怪，点开一看，里面都是照片，他一张张翻看，发现刘月去过众多的风景名胜，照片里的风景美如画，他不禁对刘月的拍照技术深为赞叹。 翻着翻着，姜牧突然看到了一张人物照，照片里一男一女，二人手臂挽着手臂，动作亲昵，明显就是情侣，那个女的就是刘月，而那个男生则阳光帅气，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格外醒目，姜牧立刻意识到这个男生肯定就是刘月的前男友，往后翻一翻，文件夹里还有许多这个男生和刘月的照片，姜牧越看越生气，刘月把这个文件夹放在电脑桌面上，很明显就是经常翻看，而她肯定还非常怀念照片里的这个男生。 过了一会儿，刘月回来了，她说刚才医院科室主任来个电话，接电话时，主任交代了一些事，所以这么久才回来。姜牧看了一眼刘月，问她电脑里男生照片的事，刘月愣了一下，然后就急了，她批评姜牧怎么能随便翻她的电脑，大家都是成年人，起码要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啊！ 姜牧冷哼了一声，说你那个电脑还用翻吗？放照片的文件夹就在桌面上，那就是明摆着让别人看的！ |
| 昨天有点事，没有更新，今天更新两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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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刘月的脸被气红了，她指着姜牧的鼻子问姜牧，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处对象吗？你知道我电脑里的这个男生是谁吗？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对于刘月的夺命连环问，姜牧当然一无所知，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后刘月告诉姜牧，说我告诉你吧，我和你处对象就是因为你长得像我前男友！你和我前男友简直太像了，刘月冷笑着，说你们不但长得像，甚至连名字都一样！你叫姜牧，他也叫姜牧！她说到这里，情绪稍有稳定，继续说，只是可惜，原来的那个姜牧上吊死了，我来找你，只是想找找和姜牧的感觉，那天看小品演职人员名单上有姜牧的名字，我还以为姜牧没有死，后来看到你，白白高兴了一场了，只不过你这个人看着还将就，所以我就打算和你试一试，说句难听的，就你这样的穷小子，配得上我吗？我能看上你就是你的福分啦！你和原来的那个姜牧比差远啦！ 刘月声色俱厉，姜牧坐在那里，睁大了眼睛，他被刘月炮弹一样的话，轰得脑袋嗡嗡的，热血冲上了头，脸一下就红了，他没有和刘月争辩，嘴角被气得抽搐，过了一会儿，他的气消了一分，他承认自己是穷小子，来自乡镇的人当然是穷小子，于是，他对刘月说，你说得对，我确实是穷小子，是我高攀你了，我这个穷小子配不上你，你走吧。 姜牧的话出乎刘月的意料，原本她以为姜牧一定会暴跳如雷，甚至有可能会上手打她，但是姜牧最后只说了简短的几句话，甚至都不是争辩之言，然后，她的心一下就空了，本想说几句好话挽留一下姜牧，但是姜牧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天明月弯弯，夜色格外冷清，独处异乡的刘月被扔在单位后，她感到格外的孤独，那种感觉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 回到家后，刘月给姜牧打了几遍电话，但是姜牧没有接，然后，她又给姜牧发微信，说今天自己太冲动，说得话太冲了，但是你乱翻别人的电脑，也不对，两个人都有过错，一比一，可以勾销啦！ 刘月显然在试图挽救二人的关系，她给姜牧发的微信，姜牧也全都看见了，那天晚上，姜牧睡不着觉，就喝了点酒，白酒的辛辣气味搅得其心神不宁，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躺在床上，回想着刘月今天对他说过的话，想着想着，心就凉了，然后他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到此为止，混混沌沌睡了过去。 姜牧和刘月的恋情到了这里就算结束了，两人分手后，姜牧的精神状态断崖式下跌，白天上班的时候也没有精神，吴禧看在眼里，问姜牧家里有什么事吗？姜牧摇了摇头，说这几天失眠，晚上睡不着，白天的状态才不太好。 吴禧提醒姜牧要多注意休息，年轻人不要太贪玩，晚上早点睡，白天有精神，身体才能健康，工作才能干好。姜牧听后，认为吴禧的话与现实驴唇不对马嘴，真是可笑。 后来，刘月结婚了，通过朋友，姜牧了解到刘月找了一个市领导的公子。官二代，富家公子，确实挺适合刘月这样的人，姜牧心想。 刘月结婚的前一天，有朋友知道姜牧的事，便试探性地问姜牧要不要参加刘月的婚礼。姜牧想了想，说当然要参加，前女友不也是朋友吗？结婚那天，在婚礼现场，刘月穿着一袭雪白的婚纱，美丽华贵，旁边就是新郎官，新郎官穿着黑色西装，脸上喜气洋洋。当刘月看到姜牧进来的时候，她的表情极为惊诧，而姜牧一看到刘月穿着婚纱，就后悔来这里了，他很快扔下两百块的礼金，转身就走了。 出门后，姜牧认为这件事极为恶心，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刘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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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黄杏 潭州是北方的一座小城，市区还算平坦、繁华，但是只要走出城区，周边都是丘陵地带，小城西北方有一座重山，重山往北还有几座小山，山丘一重接一重，在山丘的深处，有一个村庄，名唤落霞。 落霞村是潭州有名的贫困村，人口不过几十户，那段时间，姜牧的单位有扶贫任务，本来帮扶落霞村两户贫困户的是一位老同志，后来因为其帮扶成效不明显，本人又能力不足，便被组织换了下来，同时还落了个处分。 帮扶人员换下来了，但是那两户的任务还在单位，这时就需要另派一个人前去。这个任务落在了吴禧的部门，吴禧工作太忙，脱不开身，就找到了姜牧。 姜牧知道扶贫的工作不好做，弄不好就被问责，刚开始也不愿意接，吴禧为了动员姜牧，真是下了一番功夫。 那天清晨，姜牧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吴禧已经坐在那里了，吴禧应该是来得很早，办公室被打扫得干净净，姜牧的桌子上泡好了红茶，平时都是姜牧给吴禧泡茶，这回反过来了，吴禧给姜牧泡茶，姜牧一看，就感觉不对劲，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禧很正式地请姜牧坐下，姜牧坐在那里，胆战心惊地抱着茶杯，茶水是热的，但是他的手还是紧张得冰凉。吴禧看了姜牧一眼，深吸一口气，开始游说姜牧，他对姜牧说扶贫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年轻人就应该多经风雨，多挑担子，久经考验才能百炼成钢，组织把这项工作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同时也是对你能力的充分肯定，这项工作如果做好了，必然会成为你工作履历上极为精彩的一笔！对你将来的发展帮助巨大，未来升官提干都会优先考虑你，很多想有一番作为的年轻人，想找这样的差事都不好找呀！ 吴禧观察着姜牧的动作表情，姜牧抱着水杯，眼神迷茫，表情僵滞，对于自己的说辞，显然无动于衷，于是他咽了口唾沫，换了个姿势，又开出了新的条件，说有了之前那位老同志的前车之鉴，单位一定会对你倾力相助，要物资，单位给，要办事，单位给协调，有什么困难统统报上来，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化解，一个单位几十人，解决两户人家的困难，应该不是难事。 听到这里，姜牧还是没什么反应，他抱着水杯，喝了一小口水，想了想，说自己还不是党员，这种冲锋在前的事，应该让党员去做。吴禧听后，眼珠子转了一圈，当时就拍板，说还是你去吧！只要你去了，单位马上给你入党！ 在姜牧的单位，入党名额稀缺，一年下来基本只有两人能入党，他一个新来的，按照论资排辈，没个两三年，肯定是没有机会，不过要是借着这件事快速入党，倒也是一件脸上有光的喜事。 于是，在领导的压力、多种诱惑和各种条件的加持下，姜牧应下了这项工作。 姜牧的扶贫工作并不脱岗，就是平时的工作要做，扶贫有任务时，再去落霞村，那年他还没结婚，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只是多了点活，没有家庭的牵挂，确实能多干很多工作。 姜牧自从来到单位，就一直在市区生活，并未见过潭州乡镇的景象，他第一次去落霞村的那天，单位的公车上只有司机和他自己两个人，司机当兵出身，四十出头，面色发黑，人称斌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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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哥一边开车，一边向姜牧讲落霞村的事，他说落霞村这个地方，是潭州市最偏远的乡村，在大山深处，开车拐七个弯，耗时两个小时才是走到，那地方，周围全是山，只在山沟的一端有一个出口，因为太闭塞，年轻人基本都走光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一点劳动能力都没有，想让他们脱贫，真是比登天还难啊！ 听着斌哥的讲述，姜牧有点脑袋疼了，山沟里的路坑坑洼洼，汽车走起来上下颠簸，他坐在车上，胃里翻江倒海，脑浆好像都浑了，挨了不知多久，终于到了落霞村，他站在村口，看了一眼那个村，那个村可真是一个正宗的山沟，四面都是山，山沟里面地都不平，绝大多数的房屋都是建在倾斜的山坡上，村委会还好点，选了一块稍平的地方，就在村口的不远处。 姜牧跟着斌哥，先和村委会对接，村书记是个老头，头发花白，听说是个老革命，说话做事有点军人的味道。村委会也很简陋，几张条凳，两张长条桌，墙上挂着组织机构图、党旗、国旗，旗帜鲜红的颜色给简陋的房间增添了一抹亮色，老书记握着姜牧的手，感谢并欢迎他的到来，姜牧客气说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应该的。 接下来，老书记开始给姜牧介绍那两个贫困户，老书记说姜牧这回来，可比上一个同志工作轻松多了，因为其中一户只有一个七十岁的老汉，这个老汉的情况很难办，但是他前天去世了！于是，两户的任务就减至一户，剩下的那户，是一位老母亲供着一个大学生，这个大学生今年大三，明年毕业，只要毕业能找到工作，她家脱贫也不成问题。 听着老书记的讲解，姜牧眼前豁然开朗，原本没人愿意接的烫手山芋，到了他这里，可能一下就变成价值连城的黄金疙瘩。过了一会儿，老书记拿来了那对母女的档案盒，交到了姜牧的手里，档案盒是牛皮纸材质的，摸起来有点硬，盒里的材料很多，厚厚的一摞，显然之前的那位同志也做了许多工作，只是运气不佳，没有等到收获果实的时候，航行的小船就翻了。 姜牧翻看着其中的资料，了解到这个母亲名叫徐梅，她的姑娘名叫苏红，苏红虽然在大学读书，但读的却是专科。好在专业是会计，不算冷门，安排工作的时候会比较容易一点，姜牧心中暗自思量。 既然到了落霞村，姜牧便要下户，他张罗着去徐梅家看看，老书记为人热情，考虑到他是第一次来，便亲自领路，带他前去。 徐梅家是一间低矮的泥草房，房顶长着青苔，院子里铺着红砖，门口有一只腌咸菜的黑色小坛子，房子的后院有一棵杏树，那个时节，黄杏都熟透了，挂满了枝头，压弯枝条，地上落着果实，果实上爬着蚂蚁。 姜牧看了看院子，觉得很干净，看样子也是一户勤劳的人家，老书记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徐梅家的情况，他说徐梅的丈夫五年前意外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原本学习成绩很好，经历了这场变故后，成绩有所下滑，家里少了顶梁柱，村里很多人都担心她不能完成学业，但是徐梅却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从此她节衣缩食，半年也不吃一顿肉，硬是咬着牙把女儿送进了大学，只是高中时教育资源不足，师资力量不强，苏红虽然勤奋努力，最后却只是读了个大专，给人生留下了一个遗憾。 姜牧听着苏红的故事，不禁后背一凉，因为他和苏红一样，也是乡村出身，好在他的父母都很健康，家庭没有变故，否则他的下场估计就和苏红差不多了。想到这里，她对苏红极为同情，同时也暗下决心，一定要全力帮助苏红一家，不是为了单位政绩，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因为他始终相信，只要肯努力，穷人家的孩子也能有一个挺好的归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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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牧到徐梅家时，徐梅正在后院的园子里拔草，老书记喊了一声，她哎了一声后，才从后院走到前院，那天，她穿着一身蓝青色的布衫，脚上穿的也是布鞋，鞋上粘着泥土，姜牧站在她的身旁，深吸一口气，隐约能闻到一股青草的清香。 徐梅见到姜牧很高兴，她拉着姜牧的手，对姜牧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同时，她上下打量了姜牧一眼，然后不禁夸赞，说这个小伙子真好呀，文质彬彬的，还在政府上班，以后肯定能当官！ 姜牧被徐梅牵着手往屋里走，徐梅的手温暖贴心，有点母亲的感觉，听到她的夸赞，姜牧因为害羞，脸色泛红，一行四人进了屋，徐梅家的房屋面积不大，四个人站在屋里，就显得有点拥挤了，徐梅有点不好意思，说家里太小了，平时人少，没啥感觉，今天突然来这么多人，好像都有点转不开身了。说完徐梅捂着嘴笑了，姜牧眼尖，注意到她有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十分可爱。 姜牧和徐梅拉了一会儿家常，不知不觉中就掌握了她家的情况和诉求，徐梅的愿望很朴实，她不要钱，也不要房子，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大专毕业后，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同时考虑到母女之情，她希望女儿上班的地方，不要离自己太远。 姜牧想了一下，告诉徐梅，说房子的事，虽然你没有要求，但是根据政策，政府肯定会出钱给你重建一间砖瓦房，说到这里，他注意到徐梅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他继续说，至于你女儿工作的事，我要回单位调动集体的力量，才能具体解决，你女儿现在还没毕业，应该是明年毕业，我们现在可以给她找个实习，让她先去企业熟悉熟悉，毕业后再正式留下，但是她对工作的要求不能太高，不可能是百万年薪的明星企业，也就是潭州的本土公司，最开始的工作岗位，因为她是学会计的，应该是财务的出纳，从出纳到会计，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晋升。 那天姜牧临走前，徐梅装好一袋新摘的黄杏，说这是自家树上产的，她家里人少，吃不完，让姜牧带回去尝尝鲜。姜牧表达了感谢，但是坚决不要，徐梅见他不收，就跟着斌哥一起上了公务车，然后把那袋黄杏放在了公务车的后排座位上，并叮嘱斌哥，告诉他千万别送回来了。 太阳要落山了，姜牧和斌哥才打道回府，走到一半，斌哥才想起那袋黄杏的事，他对姜牧说，那袋黄杏是大娘送给你的，她说可甜了，让你尝尝。这时，姜牧一回头，才发现那袋黄杏在车上，他想送回去，但是车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也没法回去，这时，斌哥笑了，他对姜牧说既然是大娘真心送的，你就收着呗，一袋黄杏，也不是啥贵重的东西。 姜牧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办了，他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有点饿了，便从袋子里摸了三个黄杏，一个给斌哥，两个自己吃。别说，徐梅家的黄杏还真甜！他吃了两个，感觉味道好极了。 姜牧回单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吴禧帮忙，他知道吴禧人脉广，认识的企业多，便让吴禧给苏红联系一份会计的工作，吴禧知道这是扶贫的任务，加上之前对姜牧有承诺，自然是鼎力相助，他最先想到的公司就是小张的火石公司，给小张打了个电话后，两人聊了很久，挂掉电话后，事情没成，吴禧对姜牧说，火石公司是一个家族式的企业，凡是核心部门，尤其是财务，任用的都是老板的七大姑八大姨，从来没用过外人。 听到这样的结果，姜牧有些失落，不过吴禧又说了，苏红虽然不能去火石公司，但是还可以去其他公司呀，说完，他翻了一会儿电话本，找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是春晓公司的，春晓公司的主要业务是青蚕养殖，公司规模一般，但是历史悠久，是潭州的百年老店。 在和春晓公司的通话过程中，吴禧说话的内容很少，姜牧在一旁也听不出个所以然，而且整个通话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电话挂断后，姜牧以为又完蛋了，脸色有点难看，吴禧脸色沉重，带起的气氛令人紧张，姜牧感到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要凝固了一样，就这样过了有二十秒钟，吴禧突然笑了，他告诉姜牧，说这件事成啦！不过作为领导，他很快又恢复平静，向姜牧说明，说春晓公司给的岗位只是出纳，不是会计，因为苏红是新人，没有经验，不能直接做会计！ 听到这里，姜牧连说了三个行，出纳就可以了，姜牧心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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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暗流 重山脚下有一条河流，名叫横水，横水水流湍急，山上还经常坠落石头，那天姜牧路过那里，看到河里落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那块石头估计有五吨重，大石头周围还有七八块小石块，那些石头十分沉重，河水也冲不走，于是它们就躺在河流中间，水到了那里便受阻拦，这些石头排列奇特，周围形成了许多旋涡，旋涡改变了水流的自然规律，连鱼到了那里都容易迷失方向。 河边有一位打鱼的老人，他家就在离河不远的一间茅屋里，那位老人似乎懂得一些风水玄术，他对姜牧说，河里的那些大石头都是从山崖上滚落下来的，石头滚落的那天，重山上空电闪雷鸣，闪电发出紫色的光弧，正好劈中了一处悬崖，悬崖顷刻间崩塌，大量的土石从山上滚落，重量轻的都被河水冲走了，剩下的这几块比较重，这些石头在水中摆成了一个局，改变了局部的风水，同时也将影响着潭州的气运。 听完老人的话，姜牧认为他在胡说八道，他看了看老人的鱼篓，里面一条鱼也没有，便问老人，说你认为自己今天能打多少鱼啊？老人被姜牧问得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姜牧的心思，他有点气愤，说我又不是袁天罡、姜子牙，不会算卦，鬼知道能打多少！ 那天姜牧回到单位后，吴禧不在屋里，徐青坐在吴禧的位置，姜牧见他在屋，便向他打了声招呼，当时徐青的脸色很难看，姜牧和他说话，他都没接茬，他看姜牧坐下了，就开始冷言冷语地讽刺姜牧，说你最近挺忙啊，一天到晚往出跑，单位咋就你这么忙？你一天忙个啥？ 姜牧在外奔波了半天，刚回单位歇口气，徐青就恶语伤人，看其架势，定是来者不善，姜牧也不是好惹的，心中蓦然生升了一团怒火，他本想和徐青大吵一架，教徐青做人，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他想了一下，觉得徐青此番前来，必定事出有因，于是暂时压下心中怒火，双手按住桌面，稳住心神，准备看徐青的表演。 徐青见姜牧的反应不够强烈，便继续加火，他环顾了一眼办公室，冷笑着说你现在在这个屋待得挺舒服呗，自从我走了，这屋就剩你和领导了，以后你向领导打个小报告、编个瞎话，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听见了，徐青嘴里念叨着好啊，同时缓缓站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捶了一拳桌子，桌子发出沉闷的声音，把姜牧吓了一跳，姜牧觉得徐青的话很奇怪，他回想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想起自己设下圈套，破坏徐青在吴禧心中形象的事，渐渐的，他有点明白徐青为什么找自己算账了。 但是，姜牧始终都认为那件事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连吴禧都没看出破绽，而这个小小的徐青，怎么能弄清其中的原由？他左思右想，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定是有人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然后合盘告知了徐青！ 姜牧知道这个告密者不会是吴禧，因为如果是吴禧最先明白的，那今天来找自己发火的就不是徐青，而是吴禧本人了。除了吴禧还会是谁呢？姜牧把所有人都过滤了一遍，最后他锁定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郭铜。 郭铜的智商不在姜牧之下，只是刚来单位的时候，他因为家里老人去世，回家守孝，错过了最初的选岗机会，等他再次回到单位时，好的岗位都没有了，他就被安排到了后勤部门，长期以来，他一直都想回到吴禧的部门，并时刻关注着这个部门，尤其是办公室的人员变化，当初徐青被调整到其他办公室，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在部门，都是引起了不少的讨论，而根据对部门的关注程度，郭铜则应该是最容易看透这件事的一个人。 在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徐青对姜牧始终都抱有敌意，那天姜牧去徐青那里收材料，徐青一看是姜牧，白了一眼，然后把材料随手摔在了旁边的桌上，让姜牧自己去拿，姜牧手里拿着材料，很是尴尬，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颠倒黑白做小人，反倒对告密的人更加深恶痛绝了，此时，如果有一把龙泉宝剑，他恨不得能把郭铜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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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重山向水的那个山坡发生了泥石流，如猛兽下山的泥石流截断了河流，冲毁了房屋，好在重山离潭州市区还有一段距离，否则潭州这座小城也难免遇难。姜牧因为是年轻干部，最近又成了预备党员，响应政府的号召，穿着军用迷彩服去疏浚河道了。 到了工作现场，姜牧才发现在这里人工都是多余的，因为已经有七八辆大型铲车准时到位，铲车的铲斗能装十来个人，而姜牧手里的铁锹和铲斗一比，就显得有些杯水车薪了。于是他就站在那里和同事以及现场的工人聊天，有一位工人，一边干着活，一边说，这场泥石流是天灾，都是潭州的官员作恶太多，上天降了灾难，给世人一个警告。 河道疏浚到一半的时候，挖着挖着，遇到一块巨大的石头，那块石头有一吨重，形状不规则，铲车直接清理都十分费力，后来有人找来了绳子，绑在石头上，然后另外一头挂在车上，随着大型机械的驱动，巨石在河道里犁出了一条深深的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块石头拉了出来。 那块巨石才被拖到岸边，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一整块的石头裂成了七块，里面都是鲜红的断面，那天打鱼的老人就在旁边，看到这件事，他面色惨白，说这世上的人作孽太多，已经弄得天怒人怨了，连石头裂开后，都是红血的颜色。 姜牧听后，认为这个老头又在犯神经病了，他想让老头离远一点，免得大型机械施工再碰伤了他，没想到这个老头指着姜牧说，你这个小伙，戾气太重，以后可要积德行善啊，否则就会像那块石头一样难保住周全。姜牧听后心中不悦，他白了老头一眼，并向地上吐了口唾沫。 在单位，徐青就在姜牧的隔壁，徐青那屋一共有三个人，徐青、鲁湾和吕禾，鲁湾和吕禾都是老同志，他俩年纪大了，所以基本都赋闲了，徐青去那屋，便是脱离了权力的中心，虽然平时还有工作任务，但和以前相比，已经不受重视了。 这段时间，徐青深刻体会到了领导的变化无常，面对仕途的浮浮沉沉和单位的人情淡薄，他越发感到心力憔悴和心灰意冷，于是，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兴趣爱好上，他喜欢踢足球，这回直接加入了市足球协会，这几天足球协会还拉来了赞助，搞了一个潭州杯足球大赛，大赛整整持续了三天，那三天徐青都没有来单位。 吴禧看在眼里，知道这是徐青做出的无声抗议，但是作为领导，他自然不能向下属低头，徐青不来上班，他就把徐青的工作交给姜牧，姜牧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照单全收，不过，姜牧有时会因为工作太多而忙不完，这时他就会把工作带回家，忙到深夜的时候，他会拍张工作的照片，发个朋友圈，表示自己过得很充实，而每当这时，都会收到吴禧的点赞。 第二天来单位后，吴禧还会关心姜牧，叮嘱他工作不要太累了，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并承诺，说你这样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单位一定会让你有所收获的。 姜牧不知道吴禧说的收获是什么，但是他还是最大限度地相信了领导，因为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工作不能撂挑子，也不能让别人分担，因为一旦松手，分担姜牧工作的，基本就是徐青，姜牧可不希望徐青卷土重来。 工作就是参与，参与就会有权力。参加工作不久的姜牧，很快就迷恋上了权力，他为了权力不择手段、诡计多端，这种迹象和许多官员的落马如出一辙。 那天正是姜牧母亲的生日，姜牧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在给母亲送去生日的祝福之后，他讲起了自己和吴禧、徐青之间的事，母亲在那头冷静地听完了他的讲述，全程没有回应，姜牧说完后，还以为电话掉线了，他喂了一声，这时，母亲那头嗯了一声，才知道没有掉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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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牧想听听母亲作为旁观者对这件事的分析，母亲想了一下，说这件事是你自己做的，你肯定清楚，根据徐青的反应，他应该也明白了，目前仍然按你计划走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你的领导吴禧，吴禧相信你，完全是因为信任你，但是你要小心，因为这件事，是你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做成的，一旦阴谋被吴禧识破了，你的下场极有可能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姜牧听后感到不寒而栗，他挂掉电话后，想了想目前的状态，然后又放下心来，因为他认为吴禧就算识破了阴谋，也不能对自己怎么样！目前自己承担了吴禧几乎所有的工作任务，如果吴禧把自己推倒，那么吴禧的很多工作都要半途而废，甚至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姜牧觉得有恃无恐，甚至有点洋洋自得，那种状态有点“我为贼人，天下却能奈我何”的味道。 潭州杯足球大赛结束了，徐青所在的队伍旗开得胜，得了冠军，绿茵场上他是英雄，但是他终究还是要回到单位，徐青回来后，并没有得到吴禧的道喜，吴禧反倒说，没有你的这三天，单位里特别清净，挺好，以后足球队有活动，你就多去，单位这里少了谁都能行。听了吴禧的话，徐青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意识到自己这次玩大了，但是为时已晚。 因为姜牧的阴谋被徐青知晓了，二人之间的嫌隙肯定是无法弥补的，姜牧也自知无法补救，索性就不再与徐青来往了。本是宿敌，也没有来往的必要，姜牧心想。 到了这里，姜牧为了人生的更好发展，避免干扰，便在人际关系上做了减法，不与徐青来往是其一，而姜牧对另外一个人极为警惕的，就是同期考录的郭铜了。 姜牧始终怀疑是郭铜识破了他的诡计，然后告知了徐青。在姜牧眼中，郭铜就是一个通风跑气、四处传话的小人，一个披着忠厚伪装外衣的狡诈之人，为了报复郭铜，姜牧细心观察着郭铜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出击，干掉这个卑鄙小人。 郭铜自从来到单位，有了正式的岗位，便始终负责单位的后勤，物资采购不归他管，他的主要任务就是仓库管理和物资发放。 在仓库管理方面，他有一个台账，详细记载了仓库里的每一样东西，当初为了建立台账，光是清点物品，就耗费大量的时间，但是台账建成后，他的工作就轻松了许多，同时仓库的管理水平，也较前人有了很大的提高。 在物资发放方面，他有一个单独的表格，来人签字，填写详细的信息，然后每一份物品的发放，都有记录可查，所有物品的去向都公开透明，比较让人放心。 姜牧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不禁感叹，郭铜真是一位好同志呀，干着枯燥无聊的工作，却也能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而且一招一式，都有章法，实在令人敬佩！ 但是，尽管如此，姜牧还是认为，郭铜的嫌疑最重，姜牧认为是郭铜惹出了是非，破坏了自己和徐青之间的友谊，而且依然十分想报复他，只是郭铜表面忠厚，做事滴水不漏，让姜牧无计可施，姜牧知道，如果强行无理取闹，不但无法成功报复，反而会损害自己的名声，这样得不偿失的蠢事，姜牧肯定是不会做的。 姜牧不喜欢郭铜，又找不到毛病，就只能冷言冷语地对待郭铜，郭铜遭遇这样的对待，感到莫名其妙，只是他不善言辞，也就没有说什么。面对郭铜，姜牧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堆上，被卸了力，有点怅然若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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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轻舟 姜牧的父母都是农民，他们不识字，没文化，也没什么见识，自从姜牧上了大学，对于人生发展和职业规划，他们就没再给过任何指导性的建议。 连姜牧的母亲都说，姜牧走得太高了，他在政府部门上班，而姜母却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想帮助姜牧，奈何经验不足，不过好在姜牧并不是孤军奋战，在前行的路上，其实有很多人都在帮助他。 在小城潭州，姜牧举目无亲，但他并非孤身一人，前不久他就和徐青一起认了吴禧作干爹，在目前来看，姜牧和吴禧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这个干爹，虽然不能明着叫，却是一种私下的约定，这种超越同事、朋友关系的亲近，到了关键时刻，往往就能发挥其中的价值。 那段时间，吴禧为了培养姜牧，经常让姜牧一个人处理各种基础事务，比如部门内部的人员管理，请假审批、公事外出等，甚至一些小的资金流水，也都是姜牧过手。 人事和财务都让姜牧经手了，姜牧这才意识到原来领导对自己非常信任，而且有一天，吴禧说了这样一段话，更是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吴禧说我这个部门早晚都是你的，小伙子好好干，你们这一代人比我们强，你们都是大学毕业的，学历高，能力也强，单位靠你们才能发展得好，而我们这些70后，都是老胳膊老腿的，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这个舞台早晚都是你们的。 姜牧生性多疑，虽然得到了肯定，但是他还不信任吴禧，他始终都不敢相信，一位领导会自愿放弃手中的权力，在姜牧的印象中，官场中人多狡诈，计策很多，他想来想去，得出了一条初始的认识，就是吴禧说这段话的目的，可能只是为了调动自己的积极性，让他心甘情愿、热血沸腾地多干活，而最终说的好处，根本就没有！好处只是诱饵，是为了让驴多拉磨，不过姜牧不是驴，他是狐狸，聪明又狡猾的那种。 明着里，吴禧在培养姜牧，暗地里，吕禾在拉拢姜牧。 吕禾是单位的老人，五十多岁，只比鲁湾小一点，鲁湾是彻底退居二线了，而吕禾还保持着一定的战斗力，他虽然也赋闲了，不承担什么业务，但是他在单位里人脉深厚，通过人脉也能办成很多事，于是很多人通过他来办事。 办事求人，是潭州的一大弊病。对此，姜牧深恶痛觉，但是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得遵循其中的法则，甚至成为推动这种法则的动力。 那天，吴禧出去开会了，姜牧一个人在屋，这时，呼啦啦来了五六个人，姜牧抬头一看，前辈吕禾站在最前面，吕禾笑眯眯地看着姜牧，说了一声小姜忙呐？姜牧见前辈来了，以示敬意，他赶忙站了起来，随后问了前辈的来意。 吕禾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在众人的催促下，他说希望姜牧帮个小忙，审核一份材料，这是一家小微企业的，公司是昨天注册的，其中有一份材料必须本部门盖章，公司才能开张，所以他希望姜牧能帮忙审核，然后给盖个章，吕禾补充说都是简单的材料，应该很快就能审完。 姜牧了解情况后，给吴禧打了个电话，得到授权后，他翻了一遍材料，没有缺项，内容也都正确，认为没啥问题，这时吕禾说了，他以前就是办这项业务的，材料他都看过了，没有问题，你就放心盖章吧。 姜牧知道吕禾是老前辈，经验丰富，经过了授权和审核，吕禾又这么说了，姜牧也就顺水推舟，翻开材料，在最后一页盖了个章。事情办成了，吕禾很高兴，姜牧很高兴，企业来的人也很高兴，皆大欢喜。 临走前，吕禾还夸赞姜牧，说姜牧业务学得真快，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不过还是要保持谦虚，广泛学习，争取把部门的所有业务都学会，到那时什么业务都能办，领导离不开你，你的地位自然就提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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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这件事，吕禾对姜牧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他没事就来和姜牧聊天，而姜牧向来尊敬老前辈，对待吕禾都是礼貌有加，时间一久，两人就走得越来越近，姜牧没事的时候，甚至会主动去前辈那屋聊聊天，联络一下感情，而吕禾自然欢迎姜牧的到来。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姜牧和吕禾接触得多了，和吴禧就接触得少了，那天姜牧和吕禾聊过天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吴禧回来了，吴禧脸色有点难看，他这看着姜牧，说姜牧和隔壁唠嗑唠得挺好呗。 姜牧见情况不对，没敢接话，吴禧继续说，如果你这么喜欢隔壁，可以和我说一声，我可以给你调整办公室，让你像徐青一样，一起搬过去。姜牧意识到吴禧生气了，就准备哄哄他，姜牧给他烧了壶热水，又给他泡了杯绿茶，姜牧说这个绿茶是自己新买的，开水一泡，每一片叶子都会舒展开来，就好像活的一样，特别神奇。 吴禧被姜牧逗乐了，他喝了口茶，称赞说味道挺好，有股清香味，屋里的气氛有所缓和，姜牧看了看时间，快下班了，他不禁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晚上，姜牧回家，在家里，他还是一个人，那天全市停电，他干嚼了半袋方便面，然后就吃不下去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他独自一人，连个说话的也没有，他看了眼手机，手机只剩一个电，他也不敢给家里打电话，生怕用光了电就和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系。 那天晚上，独自生活在潭州的姜牧想家了，他开始有点后悔来到这个远离故乡的小城，周围的黑暗仿佛是无边无际的大海，而他是那片海域上的一叶扁舟，看不到灯塔，靠不上岸，漂漂荡荡，无依无靠，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无助。 吕禾比鲁湾小三岁，今年五十六周岁，虚岁就是五十七岁了，一个五十七岁的人，即使保养得多好，身上也难免有一种苍老之感，在吕禾的身上，姜牧也体味到了这种感觉，吕禾身材不高，长相平平，头发稀疏，平时就穿一件浅灰色外套，脚上的鞋都不是皮鞋，而是布鞋，吕禾说他穿皮鞋挤脚，不舒服，还是布鞋好，简单朴素，平和自然。 姜牧向来敬重单位里的老前辈，尤其是吕禾这样的老人，不是领导，没有架子，还经验丰富、积淀深厚，最重要的就是五十七岁的老人，很多事都看淡了，快退休的人，他也不争名、不争利，不参与竞争，这就对年轻人没有威胁，所以姜牧对吕禾放心，而吴禧对吕禾也放心。 吴禧为了培养姜牧，锻炼姜牧的独立性，很多事都放手让姜牧做，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发现，姜牧有时候过于独断专行，比如有的事姜牧其实应该先向吴禧请示，然后再盖章、通过，不过有很多次，姜牧都是私自做主了，甚至有的事都办完了，而吴禧却不知道，最后通过企业的反馈，他才了解到原来企业在他的部门办过一个这样的手续。 下属不经请示，私自办事，这件事在吴禧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深深地印记。为了这件事，那天，吴禧特意找姜牧说了这件事，姜牧听后，表面上承认了错误，实际上，却不以为意，在和吕禾的聊天中，姜牧都说过，部门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吴禧又经常不在单位，事事都请示实在是太麻烦了，操作起来也不现实，他能做到的，只能是遇到重大事项向领导请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打电话去骚扰领导，也是令人厌烦。 听完姜牧的倾诉，吕禾的表情还是笑眯眯的，同时他的笑容中还有几分认真，这样的表情让人心安，姜牧信任他，和他的这种常态化的表情，也有很大的关系。吕禾喝了口白开水，对姜牧说，自己年龄大了，喝茶水容易晚上睡不着觉，又不爱喝流行的饮料，所以还是白开水好，没有添加剂，简简单单，喝到肚子里还有益健康。 姜牧不喜欢喝白开水，他喜欢喝碳酸饮料，就是那种喝进肚子里，过一会儿打个嗝，能从嘴里排出气的那种，他说碳酸饮料的口感很好，沙口，提神，能够振奋人心。他说完碳酸饮料，又和吕禾聊了一会儿饮茶的学问。 那天他俩从绿茶讲到了红茶，从红茶又讲到了泡茶的水，姜牧说泡茶的水，最好是山泉水，有种大自然的味道，而吕禾则说，清晨在花瓣上收集的露水，泡茶最好，两人越说越尖端，说着说着，却忘了最初聊天的主题，不过这时，聊的是什么就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姜牧的心情变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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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时间总是难熬，但是闲聊的事却过得飞快，一眨眼，两个小时就过去了，姜牧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下午四点半了，离下班只有半个小时了，吕禾也看到了时间，他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平时没啥事，一聊天就忘了时间，你们年轻人都有很多工作，别耽误了工作，赶紧去忙吧。 都到四点半了，还能忙个啥，姜牧心想。他出来的时候，吴禧不在办公室，这次回来晚了，他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领导不要回来。到了门前，他一眼就看到吴禧正坐在屋里。 那天吴禧穿了一件黑色外套，神情十分严肃，姜牧回来时，吴禧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但是一句话都没说，姜牧觉得情况不妙，讪讪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接收领导的批评。 过了一会儿，吴禧突然问工作都做完了吗？姜牧立刻拿起桌子上的材料，说该审核的都审核了，没啥问题，就是有一份材料需要你签字，说着，他抽出一份材料，递到了吴禧的面前。 吴禧看了看材料，随手翻了几下，随口说姜牧工作干得还是不错，见这话里明显有话，姜牧也不敢搭言，正是说话的尴尬处，吕禾进来了，他坐在原来徐青的位置上，向吴禧夸赞姜牧，说姜牧这个小孩真好，业务能力强，还虚心学习，口才也好，和自己聊了一下午，他这个老年人心情十分愉悦，同时他还提醒吴禧，说你这个作领导的，手下有这样的人才，可得多栽培呀！ 吕禾说的显然都是好话，但是吴禧听在耳朵里，却好像并不愉快，他冷笑着说了声是，然后说你姜牧真是人才呀，我和你在一起好几个月了，我怎么没发现你口才原来这么好！以后有朗诵比赛、演讲等活动，你都得参加啊，是人才就得拉出去溜溜，可不能在我这里给埋没了。 姜牧听这话，越听心里越不安，吕禾来转了一圈，说了一段话就走了，屋里只剩姜牧和吴禧，姜牧低着头，向吴禧承认错误，说以后不瞎溜达了，好好上班，坚守岗位。这时，办公楼里下班的音乐响了，吴禧没动，姜牧也不敢动，十分钟后，大楼里的人都走光了，吴禧拿起车钥匙，说要送姜牧回家，问姜牧的家在哪个小区，他当然知道姜牧的家在哪里，明知故问，姜牧觉得很奇怪，但是还是告诉了他，说是悬月小区。 二人下楼上车，车辆启动后，吴禧随口而出，说他知道悬月小区，那个小区前些日子死过一人，院里的几座假山就像几个坟头似的，有人说那个小区风水不对，以后还得死人，他看了姜牧一眼，然后说你可得注意，都是有死亡名额的，多加小心啊。 吴禧的话听起来很难听，姜牧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应该怎么往下接，于是他只能闭口不言，在后面的那段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车里安静得让人发毛，姜牧干咳了一声，这时，吴禧打开了车载的广播，可是频道没调好，音响滋啦滋啦响了半天，搅得姜牧心神不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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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冰期 那是一个周末，姜牧惦心了很久，终于拍板决定要去重山看看。那是一个天色阴郁的晚秋，前往重山的路上都落满了黄叶，这个时节去重山，是看不到什么植被的景色了，唯一能看的，就是满山的凋零。 那天，天气有点凉，姜牧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有了去华轮寺的教训，这回他不穿皮鞋了，换了一双灰色的运动鞋。重山岁月悠长，因为经常有人上山祭祀，为了方便百姓，政府索性就修了一条上山的石阶小路，山路依照山势而建，弯弯曲曲，一眼望去，看不见深处，满山的白桦树经霜一打，枯萎了叶片，冷风一吹，哗哗作响，纷纷飘零。 那天姜牧的衣服穿得还算厚实，身上不冷，但是脸还是被吹得发红，在山林中，他听着鸟叫、虫鸣和树叶作响，觉得整个世界都纯净了许多，他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回想着自从来到潭州，自己遭遇的种种怪事，他在小城遇到的人不算多，但是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却十分复杂，他想起了王局长、刘月、火石公司，还有徐青和吴禧。 本来，姜牧、吴禧和徐青是简单的上下级，不过吴禧一认干儿子，就把三个人的关系给复杂化了，而且在确认了这种关系后，姜牧还通过吴禧，把徐青支走了，姜牧非常明白，徐青对自己早已是恨之入骨，如果杀人不犯法，估计徐青都会把自己大卸八块，然后扔到荒野去喂狗了。 姜牧承认自己是个小人，小人就小人吧，他心想。这时山路已经走到一半，前面的一段路，石阶上全是黑泥，旁边的树丛也有几棵桦树倒在了地上，应该是前些日子的泥石流从这里流过，虽然人为清理了，但是还是留有一些痕迹。 姜牧踩了踩石阶上的黑泥，其中的水分已经蒸发了，从内到外都变得硬邦邦的，他整个人站上去，完全没问题，于是他猫着腰，爬过了这一段，在半路上，还看到了一块好看的红色小石头，他把那块石头从土里抠了出来，并在旁边坑洼的水里涮了涮，经过水洗后，那块石头整体通红，其上有几条黑色的线条，长相透着几分妖异，姜牧觉得挺好，就把它放进了风衣一边的大口袋里。 兜里揣着一块石头，就有点坠坠的感觉，姜牧继续向上爬，但是腿已经酸了，于是，他坐在一个台阶上，看着上山的路，虽然不能一眼望到山根，但还是有点君临天下之感，他嘴里有点干，脊背都是汗，冻人的季节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脸，脸很凉，但是额头却有点烫，他怀疑自己发烧了。 他望了望继续上山的路，在抬头那一瞬间，眼前一阵眩晕，事实证明，晚秋并不是一个适合爬山的季节，天气凉，人的心情也不好，他定了定神，看到山路的不远处还被铁链拦上了，那条铁链又黑又粗，看架势，好像拴着恶魔似的，在铁链的前面还立了一个牌子，上面用油漆刷了红色的“危险”二字，看样子应该是那次泥石流过后，山路还没有恢复。 姜牧走不上去了，也不打算往上爬了，他伸了伸腰，然后便调转方向，打道回府。 下山的路上，姜牧想起之前吴禧对自己的态度，认为吴禧应该是对自己有点不满了，至于不满的真正原因，他还没想明白，不过他开始怀疑是有人向吴禧说了自己的坏话，比如说他擅作主张、目无领导等，世上无完人，想挑毛病，肯定都能找到问题，姜牧讨厌那种闲言碎语，却找不到说话的人，这种情况让他感到格外的气愤。 姜牧平时喜欢发朋友圈，看他朋友圈的人也很多，但是就是因为发得有点多了，连他自己都意识到，有些想法其实不应该通过朋友圈发布，因为林子大了鸟多，言多必失，说错了话，万一被人利用，就会对自己产生一些负面的影响。 他本来打算关闭朋友圈，自己不发，别人也就看不见，但是执行下来，却十分难受，因为他还是有表达的欲望，为了不被别人利用，他恢复朋友圈后，就开始屏蔽好友，像徐青、吴禧这样有异常的，都给屏蔽了，一顿操作后，他的心里踏实多了。 当天晚上，姜牧发烧生病了，头痛欲裂，为了治病，他就着温水，喝了一袋退烧的冲剂，那个冲剂遇水后的汤汁是褐色的，药味很浓很苦，姜牧吃完药后，又用清水漱了一遍口，可嘴里还是苦，那天晚上他吃了三片面包，到了九点多，胃里就空了，可是他却不想吃饭，肚子里没有东西就会低血糖，低血糖就会加重病情，于是，到了深夜，他的病情更严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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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还是周末，姜牧早上没有吃饭，到了中午，才点了份外卖，外卖到了，开门时，外面的凉气都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外卖小哥穿着黄色的工作服，风尘仆仆，见到姜牧后，说了一句用餐愉快，然后他迟疑了一下，临走前又加了一句保重身体，保重的话让姜牧心里一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应该是非常不好了。 那天的外卖并不好吃，油很大，姜牧吃了几口就扔到了一旁，饭菜散发出的味道，满是地沟油的感觉，姜牧闻了，恶心、想吐。 那天下午，房东的黑猫叫个不停，姜牧本来就心烦意乱，被猫叫声一搅，突然起了杀心，他去厨房取了把剔骨尖刀，然后蹑手蹑脚地开门，那只黑猫就在门口，它的眼睛是幽绿色的，它坐在那里，看了姜牧一眼，然后突然跳到一边，顺势跑了，那只猫有点胖，跳起来落地后，地面好像地震了一样，对比着自己和它的身体状况，姜牧甚至都怀疑，如果真的和它打起来，自己会不会是它的对手。 姜牧的杀猫行动落空了，关上门后，他回到厨房，放下尖刀的时候，没放稳当，刀从台面上落了下来，地面铺的是瓷砖，钢刀磕在地面上，发出金石碰撞的声音。 周日傍晚，下了一场秋雨，深夜凌晨的时候，气温骤降，姜牧在屋里睡觉，盖着被子都感到了几分寒意，清晨上班时，一出门他就发现昨晚的那场雨，在地上结了一层冰，他照着冰壳狠狠踩了一脚，咔的一声，冰壳裂出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看着自己的美丽杰作，他开心极了。 单位办公室有一个写公文的大姐，名叫赵蕊，她比姜牧年长七岁，丈夫是银行副行长，养育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她本人性情温和，待人随和，在单位里很受欢迎，生活很美好，只是有一点，她是一位远嫁的姑娘，故乡是远在大兴安岭的漠河。 姜牧虽然也是北方人，但还是对祖国北极的漠河很感兴趣，有一天他问赵蕊，说漠河是不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冬季，往天上泼盆热水都能冻成冰呀？赵蕊说是，在漠河，人走在街上，都得快点走，加快血液循环，多产生热量，否则，一走慢了，就该被冻成冰雕了，她说你知道哈尔滨冰雪大世界的冰雕吗？其实里面凡是人物的冰雕，都是从漠河直接拉过去的，那些冰雕栩栩如生，却根本不是雕的，都是冰冻的活人！ 赵蕊瞪圆了眼睛，向姜牧讲述那些冰雕的可怕故事，姜牧看着她，她眼神飘忽不定，姜牧很快就判断出，这个丫头是在胡说八道。赵蕊意识到鬼话编得有点过头了，眼珠一转，她突然问了一句，说姜牧你真是王局长的侄子吗？ 姜牧被问得一愣，关于他的身份，单位里有各种各样的传言，风声最大的就是姜牧是王局长的侄子，这些风言风语，虽然猜测的人很多，但是亲自问他的人却不多，他知道，这个传言已经流传开了，即使自己否认这件事，谣言也不会消除。 于是，姜牧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决定扯一个更大的慌，他先是承认了自己是王局长的侄子，然后又向赵蕊透露了一个秘密，他说自己已经得到了王局长的许诺，只要再工作几个月，就会被提拔到部门负责人的位置，然后就是副局长，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万事俱备，水到渠成。 赵蕊被姜牧的话说得一惊，她问姜牧，说你要是当了部门负责人，那吴禧怎么办？姜牧说这个就不知道了，可能是退居二线，也可能是提拔高升，而且还有这样一种可能，其实吴禧就是给自己探路的，他把路踩平了，然后姜牧再走。 那天赵蕊看姜牧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妖魔，在她的眼中，姜牧开始深不见底了，气氛凝固了一会儿，最后她对姜牧说，本来以为你是一个“干净”的他乡人，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复杂，对于你这样的人，我只适合敬而远之。 然而，赵蕊说得话，也不算数，单位里的年轻人不多，能够聊到一起的都是知音，只隔了一天，赵蕊突然找到姜牧，质问他是不是把自己屏蔽了，她情绪激动，看起来十分气愤。这时，姜牧一下就想到之前屏蔽微信好友的事，他有点不好意思，说最近屏蔽了许多好友，你可能是被“误伤”了。说完，姜牧干笑了几声，可是干笑并不能舒缓气氛，反而让赵蕊更生气了。 她批评姜牧说别嬉皮笑脸的，然后说你这样做会伤了很多人的心，在单位，只要你想发展，就必须维护好人际关系，不能因为一个人有的地方不好，就不要这个朋友了，一个人这块不好，还有那块好呢，而且虽然你可能不怕得罪人，但是如果别人总在背后说你的坏话，遇事就给你拆台，那对你的影响也肯定非常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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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班，姜牧就意识到了单位的复杂，他一改争强好胜的冲动，听完赵蕊说得话，还认真地点了点头，并说了声对。其实，对于赵蕊说的话，姜牧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也没往心里去。妇人之言，除了母亲说的话，其他人说的，他从来没放在心上。 那天下午，赵蕊穿了一件浅黄色的外套，里面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她来到姜牧的办公室，开口的第一件事就是借钱。她说自己弟弟明天过生日，想在姜牧这里借七百块钱，用来给弟弟买生日礼物，并承诺只借几天，有钱了马上归还。 几百块钱，姜牧还是有的，他通过微信转账，给赵蕊发了过去，钱到账了，赵蕊很开心，她一边给弟弟买礼物，一边念叨说，现在送礼也方便了，只要有地址和联系方式，商店直接就能把礼盒送到对方家里，避免了很多周折。 赵蕊随口一说，但是姜牧却听出了门道，他突然意思到这种不见面的送礼，是一种很好的方法。 一转眼就到了冬天，潭州租房市场都是租客自理取暖费，那天姜牧从交费大厅走出来，兜里一下少了两千多块钱，他有点怅然若失，上班之后，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单位微薄的薪水，让他感到了生活的艰难。 三天后，姜牧突然收到了赵蕊的转账，七百块钱，赵蕊果然言而有信，姜牧一边收钱，一边判断，他认为赵蕊是一个可交之人。 赵蕊是言而有信的，但在单位，真有借钱不还的，比如金溟。姜牧刚来单位时，吴禧就对姜牧说过，金溟不会理财，花钱没有节制，如果他向你借钱的话，千万别借给他，自己就曾经借给过吴禧三千块钱，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收回来。 吴禧说到这件事，不禁咬牙切齿，他恨恨地说，那些钱就当给小鬼烧纸了，说完，他还啐了口吐沫，对金溟表现出了极大的厌恶。 到了冬天，潭州落了第一场雪，这个冬季来得很突然，城市好像一下就掉进了冰窟窿，新闻里传出风声，说地球可能又进入了一个小冰川期，在未来，寒冷将会是常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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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木偶 那年初春，北方的小城依然满天飘雪，正巧省里送文艺进小城，在一个露天舞台前，姜牧看了一场省级大师表演的木偶戏，那天傍晚，暮色四合，舞台周围打起的灯光十分刺眼，艺术大师穿着一件白色的中式服装，手里操控的是一个半人高的牵线木偶。 那个木偶是一个美人，她脸色雪白，只是穿了全身的红装，血色的衣物，衬得脸上泛着红光，周围暮色昏暗，木偶在大师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伸手、抬臂、捻出兰花指，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不过木偶的眼睛却是死的，那双直勾勾的眼睛，让姜牧看了浑身发冷。 这时，天上落雪了，白色的雪花落在木偶红色的衣裙上，有了几分凄凉之感，那天大师演了三场戏，后两场都是传统名段的节选，他操纵木偶手法娴熟，技艺高超，传统名段感人至深，只是姜牧看过之后，并没有什么感觉，反倒是开头的那个红衣木偶，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又是一年公考季，无数学子奔着升官掌权，一拥而上，集体杀进了考场。那年姜牧的单位只有一个岗位缺人，所以就只招一人，听说报考的要求很低，大专学历即可，只是多了一个条件，要求是党员，因为缺人的那个岗位，做的是党务工作，党员才能管理党员，所以才有这样的要求。 面试出了结果，开榜的那天，姜牧还特意关注了一下，考进单位的那个人名叫龚陵，应该是个男生，他心想。 龚陵来报到的那天，夏天只剩了一尾巴，气温还是有点高，他穿着一件浅棕色的半截袖，裤子是发白的牛仔裤，脚上的凉鞋尺码有点大了，趿拉在脚上，一走路就会发出声响，龚陵成长在乡镇，大专学历，他的脸像胖胖的面包，头发还有点稀疏，听说他大学学的是考古专业。 姜牧刚听到这个专业时，还以为听错了，他有些奇怪，考古这样冷门的专业，居然还敢开专科？这是不想让学生找到工作啊！龚陵介绍说他读的是高职专科，那个高职学校刚成立，开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专业，就业效果好的就留了下来，效果比较差的就撤销了，他的这个专业只招了一届学生，算是就业效果非常差的。 说完，龚陵想了想，撇着嘴，念念自语，说自己那一届的就业真是非常的差，除了两个家里开公司，其他人都没有找到工作。然后，他开始介绍自己毕业后的丰富经历，他说自己卖过保险，推销过假货，在天桥上摆过地摊，在建筑工地上打过零工，甚至还有一个传销团伙试图拉他入伙，不过那个团伙很快就被警方打掉了，团伙头目鼓吹的发财梦算是破灭了，龚陵在社会上蹉跎了岁月，后来他想找份安定的工作，就来参加公考，连续考了四年，终于在二十九岁的这年，考进了姜牧的单位。 姜牧奇怪龚陵的党员身份，龚陵解释说那是在学校入的党，当初他是学生会副 ，主要负责服务 和辅导员，每天给导员端茶倒水，拍 马屁，导员一高兴，就给他入了个党，龚陵想了一下，说他这个是成本比较低的，一分钱没花，听说当时另外几个入党的，都是明码标价买来的。 姜牧问入党名额的单价是多少，龚陵脸上的肉一横，瞪了姜牧一眼，说这怎么能说！那都是违反纪律的！看着龚陵的样子，姜牧哈哈大笑，他心想，这个人真可爱！ 龚陵成长在乡镇，像绝大多数小人物一样，咸鱼翻身，突然考进了市政府，便觉得自己这是进入了剥削阶层，面对百姓，开始颐指气使，对待同事也是趾高气昂，他曾经最讨厌小人得志的样子，不过最终自己却变成了同一副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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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陵比姜牧老几岁，多出的这几岁，让龚陵认为与自己相比，姜牧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然后他说话时，就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其嗓门洪亮，只是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仿佛喉咙里藏着一口大钟。 那天，姜牧在屋里整理资料，忙活了上午，临近吃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坐了一上午，骨头关节都僵硬了，于是离开座位，活动活动筋骨，转转脖子，这时龚陵走了过来，他指着姜牧说，你这个小子，就知道偷懒，你说这半天你都干什么了！然后他继续说，你说你怎么长得这么瘦，跟猴似的，就你这样的，你能干个啥啊？ 这时，姜牧的脸拉了下来，他有点生气了，本想训斥龚陵几句，但是看龚陵那一脸的泼皮样，他也懒得与其纠缠，当时，姜牧站在门里，龚陵站在门口，姜牧咣的一声把门关上，龚陵被隔在了门外，姜牧在门内随手拧紧了门锁，眼不见心不烦，他不愿与人争辩，但在下手时，却从不手软。 龚陵刚来单位时，大家都对他好奇，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别人也都并不在意，但是时间久了，他还是那样，大家就有点不耐烦了，同时对他这个人，也产生了厌恶之情，这一点，姜牧表现得不明显，反应最强烈的，当属单位的大少、官二代曹廷。 曹廷的父亲是一位退休官员，官至副厅。曹廷有两个姐姐，没有弟弟妹妹，所以他排行最小，由于父亲的强大和从小对他的溺爱与纵容，导致他养成了横行霸道、打抱不平、唯我独尊的习惯和行为方式，虽然他与龚陵并无冲突，但他就是看不惯龚陵的样子，于是他精心做了一番准备，打算对龚陵进行全面的教训，好让龚陵明白一点做人的道理和职场江湖的基本法则。 到了夏暮，正值暴雨时节，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悬月小区的院子里积了三指深的水，猫猫狗狗都不出来了，只有郭老太太的黑猫比较大胆，它从花坛的边沿上直接跳进了水里，溅起了一圈大水花。 房东的黑猫让姜牧开了眼，他活了二十多岁，第一次见到这么傻的猫，他看着猫在水里拼命扑腾的样子，哈哈大笑，他的头仰得太高，险些闪了腰。 曹廷看不起龚陵，但是由于单位的安排，龚陵却去了曹廷的科室，不是冤家不聚头，聚头之后真难受，那段时间，曹廷一看到龚陵，就气得鼓鼓的，平时，曹廷个人很注意形象，头发梳得油亮，小脸抹得粉白，衣服熨得平整，一看就很有精气神，反观龚陵，却邋里邋遢的，他皮肤粗糙，面色发黄，早上还不刷牙，一张嘴有一股二十年的发酵味，曹廷提醒过他口气的问题，不料龚陵却说，发酵味不好吗？七十年的茅台，才是最正宗的酱香！ 曹廷被龚陵说得喉咙里一阵干呕，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个官家的公子，怎么会和这样一个癞蛤蟆一样的人共事？在他的潜意识里，龚陵就是“贱民”，这个“贱民”拉低了自己的身份，曹廷捉摸了一下，认为要想保持自己的高贵，就是把这个龚陵弄走，让他滚出这个世界，划清界限，天庭、地狱永不相干！ 那段时间，政坛风云变幻，机构改革瞬息万变，潭州虽然是小城，但是作为神经末梢，感受却格外强烈，后来政府办公室传出了消息，说单位里有部分人，要经过调整，派驻到乡镇，美其名曰锤炼培养，实际却是变相下放，与古代的贬黜，本质上相同。 曹廷经过打探，获取了一条内幕，单位研究决定，要在他的办公室选定一个人，下派到潭州最偏远的乡历练三年，三年后如果工作极为突出的，可以调回，这次下派就算作基层工作经验，以后提拔干部时，会被优先考虑。 曹廷合计了一下，发现这就是坑，被派去乡镇，没有好处，全是坏处，他这个官二代混了十几年，也没见到升官，他不相信别人下个乡就能高升，于是在这种有坑选人跳的条件下，他把这个机会给了龚陵。 说到底，龚陵还是曹廷的下属，那天，曹廷一反常态，上班前，他先到了单位，给龚陵泡好了西湖龙井，茶香四溢，到了上班的时间，龚陵一进屋就闻到了茶香，他看了看自己的杯子，不敢相信曹廷居然为自己泡好了茶，他看着曹廷，曹廷坐在那里，笑眯眯的，他让龚陵坐下，说有事要和龚陵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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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陵坐下后，曹廷开始施展自己的游说之术，他向龚陵介绍，说下派的这个乡，名叫金乌，金乌乡处在大山的深处，是一个人杰地灵的乡镇，市委唐书记就出生在金乌乡的落霞村，我们单位也有去这个乡开展工作的同志，所以这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我相信凭借你的能力，日后到了那里，一定会大有作为！将来升官当领导，都是顺水推舟的小事！ 说到此处，曹廷在龚陵面前，扔了一张报名表，然后告诉龚陵，说这个报名表，你要赶快填完，提早交上去，还能挣个先进。他又敲了敲桌子，提醒龚陵不要干愣着，尽快动笔。龚陵看了眼面前的这个表，知道这是曹廷在故意坑害自己，但是他也了解曹廷的为人，这张表，就算自己不填，曹廷也会帮他填上，想到这里，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他硬着头皮，首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只过了两天，龚陵就接到了人事部门的通知，要求他立即去金乌乡报到，根据组织安排，在那里，他任组织干事。龚陵一听，五脏六腑全都凉了，乡镇的组织干事是个啥？就是个没有行政级别的科员！当天晚上，龚陵喝了很多酒，喝多后，抱着马桶吐了很久。 第二天，曹廷组织了一个饭局，叫来了单位里的几位年轻同事，说要给龚陵送行，那天晚上，一个方正的包间里，坐着姜牧、徐青、郭铜、龚陵、曹廷，一共五个人，饭菜上好后，曹廷端着酒杯，说了一段开场白，大意就是恭祝龚陵兄弟前程似锦，今天叫来了几位兄弟，一起为龚陵送行，兄弟几月情谊深，天涯一别欲断魂。 曹廷说得感人至深，只是包括龚陵在内，都知道他说的全都是鬼话，那天的酒很难喝，姜牧喝了一口，味道浓烈，呛嗓子，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被憋得通红，徐青郭铜只是陪酒，有人请吃饭，不吃白不吃，说几句奉承的话，骗来一顿饭。龚陵平时喜欢喝酒，属于无酒不欢，不过那天曹廷请客，他反倒没有喝酒，在饭桌上，他念叨说自己明天就要去金乌乡了，听说金乌乡是太阳落下的地方，去那里的人，基本都看不到明天。 这时姜牧提醒龚陵，说自己也去过金乌乡，在落霞村扶贫，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后来，他不但看到了明天的太阳，还为一个深度贫困家庭，解决了就业问题，带领着老乡脱贫，真是积德行善的美差呀！ 龚陵摆了摆手，说你那个只是临时性工作，不是长期入驻，性质不同，所以前景也不同。那天的饭菜很咸，有点齁，姜牧一边喝着烈酒，一边吃着“咸菜”，感觉是在挑战嗓子和肠胃的极限，吃到一半，他突然说了一句，说入驻只是入驻，可能还会撤回来。 听到这句话，龚陵坐在那里，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曹廷，目光扫过，眼神中全是冷漠，那种寒意，让曹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随后，曹廷向服务员要了一壶热水，给每个人都倒上后，饭局基本也就结束了。 龚陵赴任后，姜牧通过落霞村的老书记了解到，乡里新任的组织干事，很受乡长的重视，龚陵身兼数职，组织了多次大型活动，发展了当地的旅游经济，功勋卓著，只是功劳都被乡长抢走了，龚陵落了一场空，好在这个乡长马上就要高升了，希望在未来领导的手下，龚陵的能力不要被埋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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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噩梦 清晨，天空中还飘着雪，姜牧依照惯例去看望徐梅，徐梅有个女儿名叫苏红，那天苏红正好在家，她看到姜牧来了，喊了声姜哥，她说母亲这几天身体不好，刚打了点滴，她有些不放心，就从潭州回来了。 姜牧看了看环境，徐梅家的房子已经重建了，塑钢的窗框配上双层玻璃，室内很温暖，玻璃上一点冰花都没有，房顶是蓝色的铁皮盖，不怕风不怕雨，屋里铺了洁白的大块瓷砖，显得很亮堂。 徐梅躺在炕头，脸色红润，看样子恢复得挺好，苏红坐在母亲身边，那天，她穿着崭新的花棉袄，上面有大朵的牡丹，她是圆脸，脸盘不大不小，皮肤很白，眼珠是黑色的，头发茂密，由一截红色头绳拢起来，看起来简约又大方。 苏红在春晓公司当出纳有几个月了，最近她通过了考核，成了公司的一名正式员工，春晓公司虽然是私人开设的，却是一家百年老店，能在那里上班，工作基本就稳定了。 姜牧坐在徐梅的身旁，她握起姜牧的手，问姜牧冷不冷，然后端详着姜牧的脸，说你最近长了点肉，比原来好看了，她的手刚从被窝里拿出来，十分温暖，给姜牧捂手的举动，让姜牧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临走前，姜牧叮嘱苏红，要照顾好母亲，家里有什么困难，随时与他沟通，虽然他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是背后还有庞大的单位，群策群力，很多事都能迎刃而解。苏红送姜牧出门的时候，姜牧突然发现她身材修长，体型优美，即使穿着花棉袄，依然挡不住青春的美丽。苏红真好，姜牧心想。 回到潭州，姜牧算了一下日子，发现租的房子要到期了，他本想续租，不料这时金溟却找到了他，说自己正好有套房子要出租，就在悬月小区。姜牧去过金溟的家，那个家破破烂烂，垃圾扔得遍地都是，他摇了摇头，说不想租你家那样的环境，收拾起来太费劲。 金溟摆了摆手，说不是那套房子，那套房子他自己还住呢，怎么能出租呢？他坐在沙发上，向姜牧介绍说自己还有一套房，是个顶楼，五十平，租金便宜，平时都是空着，只是最近手头比较紧，所以才打算租出去，换点钱花。说完，他看着姜牧，眼神中满是急切。 姜牧感到有些为难，但是在金溟再三请求下，他还是答应了金溟，谈到租金，金溟开价五千，租期半年，水电物业费等全免，姜牧认为还可以，要求去看看房子，谈到这里，金溟面有难色，但是不看房肯定不行，于是他咬了咬牙，决定让姜牧看看。 悬月小区的楼层都不高，最高才六层，两天后，姜牧跟着金溟去看房，在楼道里，他就感到冷风阵阵，也许是人气不旺所致，目光所及，到处都是清冷与残破。终于到了顶楼的房间，金溟一开门，门框上扑扑簌簌落下灰尘。 姜牧进了屋，发现屋里就是简装，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装修太过简陋，连电视都没有，他感到很不满意，于是对金溟摇头，说不行，价格与条件不配，而且这样的条件，也不符合自己的要求。 这时，金溟突然跪了下来，他扶着姜牧的腿，声泪俱下，恳请说小兄弟，你就帮帮哥吧，哥手里实在是没有钱了，你要不租，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姜牧想了想，说那就降价吧，四千块租半年，水电等你全包。金溟想了想，眼珠转了一圈，很快就说，四千块钱可以，但是要交一千块押金，半年之后退给你！ 姜牧想了想，答应了这个条件，于是两人签订了租房协议，随后，姜牧交了四千的房租和一千的押金，在收到一把门钥匙后，金溟转眼就消失了，在后续的几天，姜牧都没有看到金溟的踪影。 姜牧搬家的那天，也不见金溟踪影，好在东西不多，都在同一个小区，虽然楼层高点，但是用了一个下午，他还是完成了搬家的任务。搬完家后，他想洗把脸，拧开水龙头竟然不出水，他还以为是欠费了，后来一看，才发现是水龙头是个残次品，出水口居然是封死的！随后，姜牧跑到五金店，买了一个质量好的，给金溟换上，水龙头终于出水了，他洗了把脸，心情舒畅。 洗完脸后，屋里有些昏暗了，他一开灯，竟然发现灯也不亮，他把灯泡拧下来后，看到白炽灯的灯丝已经烧断了，这时，时间有点晚了，再去买灯来不及了，于是他决定明天再去，今天累了一天，胡乱吃了几口饭后，他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姜牧去单位，吴禧问他有没有看到金溟，因为金溟连续三天没有上班了，他没请假，也没和自己打招呼，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姜牧当然不知道他的下落，金溟这个人向来神出鬼没，难觅踪迹。 那天中午，天气转暖，路面的冰雪全都融化了，楼顶的积雪在融化一部分后，开始大片地滑落，楼宇间水声哗哗响，仿佛水帘洞一般。下班后，姜牧第一时间买好了节能灯，回到家后，拧在屋顶，可能会之前开关没闭，节能灯直接就亮了，强烈的灯光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屋里亮后，他发现地上有很多水渍，抬头一看，楼顶居然漏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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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里，姜牧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这是花高价，租了一个条件很差的房子，同时，他也不敢相信金溟居然连自己同事都坑，这样做无异于自绝后路。姜牧在那个顶楼住了三天，实在住不下去了，他和郭主任取得了联系，问之前那个公寓是否租出去了，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喜出望外，然后小心试探，说自己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觉得之前租的那个公寓挺好，不知能否回去续租？ 说完，电话里一片寂静，三秒钟后，郭主任说了一个好字。 再次见到郭主任，姜牧发现她明显衰老了许多，其眼角有了皱纹，鬓角银白，头发有点凌乱，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不过她的神态却始终没有变，她严肃、庄重，说气话来底气十足。 郭主任见到姜牧后，第一句话就是你不是不租了吗？怎么又回来续租房子？姜牧被问得有点羞愧，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郭主任继续说，你一个外地的小孩，出来闯荡，知道你不容易，我的这套公寓，不着急卖，也不急着租，你要回来就搬回来吧，而且我家的猫也认识你了，一到晚上，它就蹲在小区门口等你回来，不跟着你的步伐走几步，它一天都没有精神。 姜牧想起那只黑猫，心中更加羞愧，因为自己有一天嫌它吵，拎起刀对它起过杀心。 姜牧又搬回来了，他看着这间小小的公寓，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自己过去的点点滴滴，他在这里做过无数个噩梦，也经历了无数个不眠之夜，悬月小区444号房，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而郭主任就是他的一个亲人。 姜牧不住那个顶楼了，房租钱是收不回来了，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把押金退给他，找了金溟一个月，姜牧终于见到了他，这段日子不见，金溟的脸色更差了，原来只是有点黑，现在不但黑，黑里还透着青，活脱脱一副从棺材板里爬出来的相貌。 姜牧说要退房，金溟很不满意，他闭口不谈居住条件差和设施残次的事，反而倒打一耙，直接拉出了一面大旗，说姜牧言而无信，签了合同却不讲诚信，这样的人在社会上注定无法立足，他拿着租赁合同，上面都有双方的签字和红指印，他在姜牧面前抖了抖，提醒姜牧，说租金退不了，房子的租期是半年，如果你非得想退房也行，人可以走，租金却要留下。 提到押金的事，金溟说押金可以退给你，但是他要检查室内的设施，确认完好后，才能退钱。姜牧想了想那个屋，屋里啥都没有，根本没有可以被检查的设施，于是也就同意了金溟的要求。 正式退房那天，姜牧和金溟再次来到了六楼的那个房间，金溟在屋里走了一圈，指着客厅的灯，说这个灯和原来的不一样，被人更换过，然后又指着卫生间的水龙头，说这个也不是原装的，质量有所下降，他给出了最终的退房方案，租金不退，设施被更换过，要扣八百押金，考虑到姜牧在这里居住的时间只有一个月，可以返还20%的租金，就是八百，加上二百押金，返还姜牧共计一千块钱。 算完账目，金溟从包里捻出了十张百元大钞，扔在了姜牧面前。前些日子，姜牧交的是五千块钱，金溟一顿操作，只过了一个月，五千就变成了一千，金溟的套路让人防不胜防，他的算钱方式，姜牧听得很糊涂，但是对于结果，他却很清楚，金溟明显是在坑他，对此，姜牧感到义愤填膺，他有一种冲动，恨不得把金溟掐死，但是受限于现实环境，无法转为行动。 金溟坑了姜牧的钱，但并未止步于此，他在单位还给姜牧树立负面形象，他说姜牧办事不靠谱，不讲诚信，约好的事转眼就反悔，为人古怪，性格奇葩，反复无常，阴险狡诈！ 有一天，地区组织了一次知识竞赛，单位了获得排名，要求每一名职工都进行网上答题，而且成绩不得低于七十分，每人有三次考试的机会，成绩取最高分，姜牧答了一次，就九十五分，轻松通过，而金溟年龄大了，不善于使用电脑，考了两次都只有三十多分，为了顺利通过考试，他找到了姜牧。 姜牧一看是金溟，心中极不情愿，但是看着金溟恳切的神情，姜牧还是答应了他。考试的时候，姜牧心不在焉，很多题目都是随便选的，所以正确率也大幅下降，提交试卷后，出了成绩，七十一分，只比要求的最低分高了一分，不过这项任务好歹是完成了。 金溟得知成绩后，脸色有点不好，他说差一点就挂了，姜牧这也太能糊弄人了，自己考就能考九十多，给我考却只有七十一，他斜眼看着姜牧，姜牧正在给别人考试，成绩提交后，弹出了一个分数，九十八分，姜牧一拍手，刷新了最高成绩记录，心情很愉悦。 姜牧心情愉悦，可金溟的心情却更差了。金溟和吕禾是老朋友，那天，在吕禾组织的一场饭局上，金溟提到了姜牧，他对姜牧的评价非常不好，言语中饱含怨气，不过吕禾向来是都是不动声色，润物无声，金溟抱怨时，吕禾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酒过半巡，他说姜牧这个小同志其实还挺好，上次那个考试，他帮自己考了八十多分，单位的要求是七十分，所以七八十分都是合格，合格就行了，自己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没必要在这种虚名上过分计较。同时他也提醒金溟，说你也没有必要过分较真。 那天吕禾点了一个水煮肉片，红辣椒放多了，辣得金溟直流眼泪，他拿纸巾醒了醒鼻涕，又擦了擦眼泪，然后他对吕禾说，以后来这家店，不要再点这个水煮肉片了，辣死人了。吕禾看着金溟泪流满面的样子，觉得很好笑，他向金溟解释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四川人，平时就喜欢在菜里多放辣椒，听说他家的辣椒，都是从成都空运来的，四川正宗辣味，祛湿辟寒，医用效果绝佳，不只是水煮肉片，他这个店的每一道菜，都放辣椒，辣味十足，适合那些追求刺激和味觉挑战的顾客。 这时金溟要了一壶白开水，他给自己到了好几杯，漱了好几遍口，可是舌头还是被辣得发麻，他看了看饭桌上的其他人，发现有三个，他都不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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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心惊 那天，政府办公室传出消息，说省长要来潭州调研，从上到下，小城里一片心潮澎湃，街道上张灯结彩，店铺里窗明几净。 姜牧的单位组织了一次大扫除，对地面进行了彻底的冲洗，姜牧看着明亮的窗户，闻着洗洁精淡淡的香味，第一次感觉到单位的清洁与活力。 在众人给单位进行大扫除的同时，王湖局长匆忙赶到政府会议室，那是一个冗长的会议，从下午开到深夜，会议主题就是做好省长来潭州的接待和行程安排，市委书记强调，这次省长来调研，主要看的就是这段时间落实在潭州的大型项目。 听到这里，王局长心头一紧，省里批下来的大型项目，有七个都是他来对接，这回省长调研，实际上就是来检查工作，他将工作布置下去详细落实了，至于做得好不好，就是众说纷纭、议论纷纷了。 王局长开完会，连夜召集了单位里几个对接项目的负责人，在小型会议上，他结合工作实际，阐明了这次省长调研的严峻形势，并压实责任，无论是谁对接的项目，只要省长查出了问题，单位必然从重处理，到时候就顾不得多年的同事情分了，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那天晚上，吴禧彻夜未眠，他对接的项目有四个，虽然时间到了午夜，但是他却站在单位的走廊里，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旁边的水晶烟灰缸里盛了点水，淹灭了一个又一个烟头，到了凌晨四点，吴禧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然后他把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姜牧。 姜牧那头睡梦朦胧，一阵手机铃响，将其从梦中惊醒，他摸起手机，看到是吴禧，骂了一声有病，同时心想，吴禧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一定是有特殊的紧急情况，于是迅速稳定情绪，准备听从吴禧的指示。 吴禧通知姜牧，说今天要去火石公司指导工作，你就不用去单位了，迅速穿好衣服，吃口饭，我们五点准时出发，到时候我去你家小区门口接你。挂掉电话后，姜牧隐约感到，这背后有一个硕大的阴谋。 那天，姜牧第一次来到火石公司，公司名叫火石，却并不生产弹药和军火，而是生产粮食加工品和其他食品，它是潭州的龙头企业，产品畅销海内外。火石公司的大门很接地气，全部由青石砌成，那些青石取材于重山脚下，由于岁月的侵蚀，斑驳有水痕，火石公司几个大字，笔走龙蛇，由公司老总姜影亲自题写，再由能工巧匠精心雕琢，最后刷上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时刻昭示着火石公司的兴旺和昌盛。 到了公司门口，前来接待的是小张经理，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他办事越发干练，与吴禧这些人打交道，也开始游刃有余，吴禧穿着皮鞋，头发梳得发亮，下了车一看就是领导，而姜牧跟在后面，明显就是跟班的，只是对于企业来说，政府中人，即便是小跟班的身份，那也是领导。 姜牧被称呼为领导的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到后来，他甚至认为，别人叫他领导，本质上与流氓在大街上吹口哨、喊美女，没啥区别，有一点夸赞，还有一点戏谑，最核心的就是让你放下戒心，让你靠近，然后占你点便宜。 那天，姜牧走了一路，被叫了无数个领导，他跟着吴禧详细参观了火石公司，从库房到车间，从成品区到展销柜，走了一上午，一行人最后返回办公室。 吴禧落座后，小张经理从旁边的铁皮柜里，抱出了一摞材料，那些都是迎接检查的成熟资料，他取了一份，双手递到吴禧的面前，然后开始介绍，说前任省长也曾来过火石公司，由于参观路线都是安排好的，任何人都看不出一点毛病，何况省长来企业，本来就是生产技术的外行，加上公司的技术含量高，他就更看不懂了，反正到了最后，就只能叫好，这里好，那里好，到处都好。 好好好。小张经理最喜欢听这个好字，你好、我好、大家好，潭州好，火石公司才能好，省长认为好，在未来，就有可能会更好。 对于小张经理的逻辑和安排，吴禧张着嘴，愣了一会儿，半晌，才缓过神来，他有点担心，这样固定好的“经典路线”，会不会被省长识破，因为听说这位新省长十分年轻，只有四十多岁，他干劲十足，下来调研，应该不是为了看点“摆拍”，一旦发现火石公司在弄虚作假，不只是公司，就连潭州的大小官员，都会受到全面的冲击和剧烈的震动。 当天下午，下了一场雨，初春的雨，让人猝不及防，北方气温偏低，到了晚上，落在地上的雨水，全都变成了冰，道路光滑，高速限制，省长本来打算明天早上乘车来潭州，这回高速封了，行程就延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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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湖局长双手合十，希望天公作美多下雨，夜晚再保持低温，只要高速结冰，省长到不了潭州，把他隔在路上，或者让他老实地待在省城，那么潭州的工作，凭借着充分的材料准备，必然能够顺理过关，然后就万事大吉啦！ 那天姜牧参观火石公司，全程都是一脸的好奇，只是因为起床的时间太早，整个过程他的状态非常不好，头昏脑涨的。 反观吴禧，他比姜牧状态好多了，小张经理介绍什么，他都能认真听，同时拿着小本记记画画，并不时点头，一副充分肯定的样子，姜牧看着吴禧，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给吴禧拍了一些工作照片，发到微信群里，进行最基本的纪实宣传，当然，这种宣传也只限于单位内部，有点自娱自乐、互相吹捧的味道。 后来，政府传出消息，说高速在十点时正式开通了，省长一行人，在下午三点多能够到达潭州，姜牧看了看表，一点十分，还有一个半小时，这时，他突然就开始紧张了。 省长终于来了，他来参观火石公司的时候，姜牧、吴禧、王湖等人，全都不够格，连上前的机会都没有。 领导调研都是呼啦啦一群人，这次，前面带路的是潭州市委书记，到了企业，进行主讲的，是火石公司的老板姜影，那天的姜影穿着一件蓝色的纯棉短袖，裤子是牛仔裤，鞋是运动鞋，他在展销柜台前，向省长导介绍公司卖得最好的一款坚果零食，省长被坚果的香味吸引，撕开包装，尝了一粒，细细品味后，微笑点头，说味道很好。 省长在火石公司停留了大约一个小时，领导走时，姜影给他提了一盒坚果的礼盒，请他回去细细品尝，省长面有难色，只是盛情难却，几次拒绝后，随手放在了车上。 省长的车开走了，公司又恢复了平静，静守在公司办公室的吴禧和姜牧，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有些僵硬，吴禧心想，不管结果如何，这次大考的初考，总算结束了，至于最终结果，就看市领导的后续指示了。 姜影是王湖同母异父的弟弟，省长走后，恰好到了吃饭的时间，姜影拉着王湖、吴禧、姜牧和小张，在公司食堂吃了一顿便饭，五个人点了七个菜，外加一锅海鲜汤，姜牧被拉着吃饭，看到桌上有三个都是企业家和领导，他感到压力山大，坐在那里，神情局促，手足无措。 姜影那年四十多岁，他衣着随性，待人随和，吃饭前，他一眼就注意到姜牧这个面生的小兄弟，吴禧介绍说这是单位新来的大学生，很能干，这次把他带来，是为了让他见见世面，多了解一下潭州的风貌。 王湖身为局长，平时与姜牧接触的次数并不多，这次一起吃饭，算是比较深层次的接触，饭桌是圆形的，王湖和姜牧坐斜对面，他打量着姜牧，然后又看了看身边的姜影，面有惊色，似有重大发现一般拍案而呼，他指出姜牧的相貌和年轻时的姜影，极为相似！ 姜影被王湖一说，愣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姜牧，了解到姜牧也姓姜，并且名叫姜牧后，他眉头紧锁，看待姜牧的眼神也不再平静，神情中带有一丝憎恨，他询问姜牧考进单位的年份和所在的岗位，听完具体的回答后，他翻了个白眼，然后重重地捶了一拳胸前的桌台，众人都被姜影的举动惊呆了，姜牧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姜影对姜牧说，自己原来有一个儿子，也叫姜牧，去年参加了潭州市的编制考试，报考的岗位与你相同！姜影看了王湖一眼，说这件事你知道，而且那个岗位的招考条件就是给我儿子量身定做的！王湖瞪着眼，神情紧张，但是没有说话。 姜影继续说，后来那场考试真的有一个名叫姜牧的考生，考到了总分第一，并且拿到了录取名额，当初姜影认为考中的这名考生就是他的儿子，心里还挺高兴，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儿子姜牧竟然因为大学的恋情，上吊自杀了！当时他悲痛万分，而且因为人死灯灭，招考后续发生的事，他也没再关注，当时他认为，第一名的考生去世了，录取的应该是顺位递补的第二名！可是今天看到姜牧，一番了解后，发现真实情况与他原来的理解完全不同！ 听完姜影的叙述，姜牧被惊掉了下巴，当初参加那场考试，他就发现整个考试过于顺利，仿佛一切都是别人安排好的，今天听了姜影的话，这才意识到，这件事真的是有人安排好的，只是主角原本另有其人，自己只是因为各种阴差阳错，顶替了别人的位置！想到这里，他羞愧难当，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那天的炒饭有点咸，还有点硬，吃到肚里，比较不舒服。 省长调研结束后，给潭州市的领导开了一个会，首先，充分肯定了潭州做的工作，同时也指出一些问题，王湖细心听了一遍，并没有关于火石公司的，在后续的讲话中，省长提到了火石公司，他说火石公司的产品种类齐全，采用的原材料高端有特色，拥有自己的品牌，是打开全球市场的先锋公司，值得潭州市的其他企业深入学习，争取达到同样的高度和实力水平，这番讲话，对于火石公司，算是给了极高的评价。 到此为止，省长来潭州的调研，是盖棺定论了。吴禧在开会的时候，得到了王湖的表扬，心情舒畅，姜牧看领导开心，自己也很开心，于是，单位上下，潭州内外，都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景象，祖国昌盛，不过如此。 那天，姜牧与吴禧独处，被问起姜影儿子的事，一时间，姜牧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本来想说相貌相似都是巧合，没有实际意义，不过眼珠一转，说出来时却改口了，他像一个神棍一样忽悠着吴禧，说那天姜影说的话，隐藏了一部分真实情况，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姜影不敢承认的，恰恰是更大的谜团，这里面另有隐情！ 听到这里，吴禧彻底被搞糊涂了，以他现有的智商很难弄清姜牧身上的所有疑点，他呆呆地看着棚顶，过了一会儿，喃喃说，我弄不清你和姜影还有王局长的关系了，但是我知道，你是我的干儿子，这是磕头拜过仪式的，肯定错不了。 姜牧自从来到潭州，经历了许多错综复杂的怪事，他越来越感到，潭州这座小城深不可测，各种复杂的关系，像一张无形的蜘蛛网，将自己卷入其中，而且姜牧还意识到，他不但被这张网控制着，同时，也在利用这张网控制别人。 他与吴禧建立的关系，借助王局长的相貌制造的谣言，都是在给小城的复杂添砖加瓦，这样下去，潭州的水只会越来越浑，而他姜牧自己，也只会越陷越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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