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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权谋盛宴——宋太祖之天倾[第9页] |
作者:映雪青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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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守贞的确很是恼火,赵匡胤他们一把火烧掉了他五十座粮仓的十分之七,原本可足一年之用的军粮现在只够不到两个月,因此他才会急着命手下去攻打周围的州县,希望能夺些粮草,与朝廷长期抗衡。但派往泽、陕各州的人马在当地驻军的有力抵抗下都是铩羽而归,刚刚又接到了探报,王继礼在同州城下遭遇郭威突袭而全军覆没,连王继礼本人都被俘虏了。 李守贞现在已经不再称王,而是直接称帝,因战事紧急,原本打算兴建皇宫的计划已被暂时搁置起来,只把原来的节度使府临时改成了皇宫。其他一切朝中建制也不完备,连宰相和枢密使的人选都还没定下来,他手下的一些将领,如李存言、王继礼、肖进忠、薜开先等都自恃资历,互不服气,对这几个重要职位相争不让,闹得他头痛极了。 最后还是总伦出的主意,叫这群人各自带兵分攻州县,谁先抢来银粮、充实府库,谁就能坐上宰相和枢密使的位子。动作慢了的,那就对不起啦,最多能弄到个节度使的职位。因此王继礼才会急不可耐地要去攻打同州。 现在可好,刚刚称了帝,四方并未如想象中那样望风归顺,而且还出师不利、损兵折将。总伦推算说本来他是天命所归的,但由于有赵匡胤等妖星下凡,故意扰乱,所以才横生了这许多阻滞。李守贞恨死了赵匡胤这一帮人,进而又迁怒于符京娥,很不明白儿媳妇为何要帮着外人来造自家公公的反。要照他平日的习惯,早将京娥杀了,但她毕竟是符彦卿的女儿,得罪了这位亲家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郭威已经令他很头疼了,再和符彦卿反目成仇,他不敢想象这会有什么后果? 前几天儿子李崇训平安回来,李守贞着实高兴了好久,他只这一个儿子,要是崇训不能回来,这江山今后传给谁呢?还好总伦办事得力,买通了汴梁朝廷里的人,这一万两银子花得值。总伦这家伙真有手段,哪都能找到门路打通关节,对这种人还是要小心提防,等打退了郭威之后,得寻个理由将其除掉,否则后患无穷。 他正在房中东踱西走,浮想联翩,一名侍从来报,国师来了。 李守贞心中一惊,才刚想到,怎么就已经来了。 于是命道快请,总伦虽已贵为国师,仍身着那件黑色僧袍,只在衣领和袖口处加缀了些紫色补子,以示身份不同。 总伦进来,便要下跪行参拜大礼。李守贞赶忙扶住道,国师地位尊贵,岂是常人可比,快快起来,万勿行此大礼。 总伦也只是虚意下拜,顺势便站起身来,对李守贞道,我观陛下面带忧色,不知所为何事? 李守贞心想,这也瞒不过你。 便说道,当日国师曾言汉朝四面皆敌、无兵可派,朕这才应天顺人,称帝以安民心。但现在郭威已带重兵前来,河中才是真正四面皆敌,叫朕如何不忧。 总伦笑道,我以为何事,原来为此,陛下养十万劲旅,居坚城之内,外有沱河天险,郭威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又能奈陛下何? 李守贞道,本来朕并不惧他,但前日屯粮被烧,已致军心有变。若郭威驻军城下,围而不攻,至多一月,我军必乱,那时如何收拾。 总伦道,郭威若作久困河中之念,则正好可设计破之。 李守贞喜道,国师可有良策? 总伦道,劳师远征,亟须速战速决,陛下但需坚守,旬日之内,郭威必败。 李守贞不敢相信,问道,国师所言,朕甚是不明,还请详示。 总伦道,贫僧与江南唐国素有来往,其执政如宋齐邱、冯延巳等皆与我交好。若得陛下诏命,贫僧愿亲赴金陵,面见唐帝,约其起兵淮南,进击淮北。淮北若破,唐师可直入中原,径往河中,届时内外夹击,郭威等辈唯有葬身沱河鱼腹。 李守贞大喜,一拍手掌,正要说好,转念又道,但淮北有高行周镇守,此人向与符彦卿齐名,能征惯战。岂容唐军轻易渡过淮水? 总伦笑道,高行周已死期将至,陛下不必担心,唐军定能渡准而过,与陛下会师河中。 李守贞见他胸有成竹,不由不信,说道,既然国师如此有把握,朕便立刻命人草拟国书,由国师交赴唐主,约好事成之后,我二李共分中原之地。 总伦深深一躬道,那贫僧这便回寺收拾行装,待陛下诏书送达,便即时起行。 李守贞道,好,诏书稍后即至。只是又要辛劳国师了。 总伦道,食君之禄,耽君之忧,此乃为臣者分所当为,又何劳陛下记挂。 说罢行礼,转身出去了。 |
因为要等候诸路人马一齐到河中会合,所以郭威命令部队就在同州城外休整两天,附近的百姓见这支队伍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便又都纷纷回来。 这天晚上,匡胤和令坤在龙虎卫骑营中巡视,公孙燕为了军中方便,和肖卓一起都换了小兵装束,随在身后。见前方不远处值日巡官带一群人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过来,匡胤便上前询问。巡官是一名小校,见匡胤职阶比他高,忙施礼道,这二人是逃兵,刚才偷出营寨时被我等抓住,现在押了他们去见柴大人。 匡胤问道,军中对逃兵是如何处置? 巡官答道,轻则斫足,重则斩首。 匡胤见这二人面无愧色,神态中隐隐有几分不平,他感到奇怪,便对巡官道,交给我罢,我替你押他们去见柴大人。 那巡官面露难色,肖卓在一旁道,你知道他是谁么?他便是赵匡胤。 赵匡胤这三个字顿时震住了这位巡官,军中现在谁不知有这样一个人,胆敢夜闯李守贞府,火烧河中军粮,又在敌兵重围之下夺路杀出,全身而退,前两天还擒了河中名将王继礼,再加上他还是柴荣的好朋友,柴荣与郭威的关系有谁不晓呢? 因此那位巡官马上恭敬地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既是赵爷有命,小人遵从便是。 匡胤等将这二人接手,押了往柴荣处来,路上匡胤问道,你二人看来也颇勇武,不似胆小怕死之辈,为何临阵脱逃呢? 那二人自忖必死,闭目不答,韩令坤喝道,没出息的脓包蛋,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敢跑就不敢答话么? 说着便举脚去踢,匡胤连忙止住,其中一人睁开眼睛道,你说谁是胆小鬼? 韩令坤用手朝二人指指点点,“你,还有你,你们两个是胆小鬼。告诉你,韩爷在河中,那是刀山火海也敢闯,龙潭虎穴也去得,哪象你们,还没上战场,就…” 肖卓笑道,好啦,别在那自吹自擂了好不。 韩令坤眼睛大睁,就要和肖卓理论,这时另一人开口道,赵爷韩爷,我们听说过你们的威名,也很佩服你们的胆色。但我二人真不是脓包蛋,我们不是要作逃兵。 韩令坤骂道,不是脓包蛋,怎么会偷跑?还让人给捉住,真是丢人现眼。 匡胤瞪他一眼道,你少说两句成不? 公孙燕也在旁道,话真多,就会吹。 韩令坤着急了,又不敢反驳,只好自言自语,“我话多么?我吹牛?” 肖卓解劝道,你话最少,又从不吹牛,行了吧。 韩令坤并未解恨,气呼呼地一个人往前走。见匡胤们不来追他,又走了回来,朝那两人喝道,说吧,你们不是逃兵那是什么? 先前那人道,回韩爷的话,小人李审,这位是我在军中的好兄弟王审琦。我二人本是这同州附近人氏,因家中贫苦,故相约从军,在京中禁军右龙虎卫作一名小卒,数年未归。平时也不知家中消息,这次恰逢行军路过,因记挂家中爷娘,这才想回去看看。 匡胤道,但军中严令,若遇战事,任何人不得告假擅离,违者重罪,你们难道不知么? 王审琦答道,小人们怎会不知,实在是爷娘老迈,家中又再无亲人,这回能顺便经过,心想大军反正暂时也不会开拔,于是才起了念头。 匡胤与肖卓对望一眼,都觉得“王审琦”这个名字似曾听说,肖卓猛然记起,叫道,你的小名莫非是叫二狗? 王审琦惊道,在下小名正是王二狗,你,你却从何得知。 匡胤也想起来了,从怀中掏出那把银锁,递到王审琦面前,“你可认得此物?” 王审琦一见银锁,眼泪夺眶而出,大哭道,这正是我小时我娘为我打造的,我的老娘啊,你在哪里?孩儿想得你好苦啊。 匡胤便将原委告知,王审琦知爹娘无恙,止悲为喜,又听得家中艰苦,不由得又悲从中来。李审在旁,也陪着掉泪道,二狗兄弟,你倒已知道了爷娘尚在。可怜我,也不知他们现在怎样? 说罢二人一齐大哭,匡胤等听他们哭声凄厉,欲待好言安慰,又想到他二人犯了军规,恐怕从此将与家人阴阳两隔,不禁都心中恻然。 这时才发觉一群人站在身后,原来是郭威在柴荣和魏仁浦及王峻等人陪同下前来巡夜。 匡胤等急忙见礼,又要将此事告禀郭威,郭威摆手止住道,不必多讲,我已全听见了。 王峻问,此二人犯法当诛,是否明早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匡胤等一听,都是大惊,正要出言求告,只听郭威道,将士们久戍在外,思念家人,也是人之常情。是我郭威无用啊,才会令这么多人颠沛在外、离乡背井,不得团圆。 说着,亲手去解二人绳索,李审和王审琦早感动得五内俱沸,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小人今日犯了军法,甘愿被斩。只恨从军之时,曾想要立功在外,扬名沙场,他日衣锦还乡,让爷娘享福。如今是实现不了啦。” 郭威道,谁说要杀了你们,你们不是还想今后能孝敬高堂么?脑袋掉了还怎么孝敬? 众人都大吃一惊,李、王二人更是不敢相信,颤声道,大人不杀我们? 郭威道,当然不杀,我要让你门戴罪立功,将来一刀一枪挣了功名回去,让你们父母脸上也沾些光彩。 二人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料郭威竟如此宽厚,再次放声大哭,李审道,大人再生大恩,小人无以为报,只有誓死追随,以报大人。 王审琦己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点头。 郭威将二人扶起,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就是面对强敌我也从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你们把这哭的劲用到战场上去,多杀几个敌人,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啦。 这时周围已聚集了不少围观将士,李审高呼道,兄弟们,郭大人爱兵如子,于我等有如再生父母。李审与王审琦在此立誓,今生今世,这条命便是大人的。哪怕刀山火海,只要大人一声令下,绝不皱皱眉头。有同此心者,便随我跪下,向大人宣誓效忠。 众军见到方才这一幕,都被深深感动,一齐跪下齐声呼道,誓死追随,永不背叛。 郭威又道,待河中平叛之后,你们都将获假一月,分批休息,回乡省亲。 众军一听,霎时欢声雷动,魏仁浦在旁悄悄对郭威说到,大人已获军心,当即日兵发河中,速剿逆贼。 郭威道,此言极是,明日便作准备,待重进中军一到,齐往河中进发,诛灭乱党。 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昂然而行。 |
郭威在同州停留了三天后,与李重进和郭从义率领的大队会合,然后就向河中进发。李守贞自从连吃了几次败仗,并不敢再派兵出城。因此郭威的大队人马直至河中城外十里处扎下营寨,郭崇和曹英各自带领泽州和邠州军队,也前来参见。 现在郭威手下有京中禁军十万人,郭从义的宋州兵一万人,郭崇和曹英的部队共一万人,总共合计十二万人。而李守贞原有大约十余万人,在同州被消灭了一万五千人,在进攻其他各州时又损失了五六千,现在河中守军已不足八万,因此郭威从兵力上已经对李守贞形成优势。 郭威来到后并未休息,而是马上就要去勘察地形。柴荣劝道,敌我尚未经一战,形势不明,大人何必亲冒大险,万一有失,三军又何去何从。 郭威道,我从来行军,都是事必躬亲,不惧矢石。若我都不肯向前,将士们又如何肯忘死冲锋? 柴荣道,那我与重进分领五千人,随大人前往,以便策应保护。 郭威道,人去多了,目标明显,还能看到什么?再说重进位居先锋之职,责任重大,他若一出,便是厮杀之时。你所言全不合行军之道,休再提起。 遂不听柴荣劝告,自带了魏仁浦与几十名亲兵前往。柴荣怕他有失,带领匡胤、令坤和张永德以及数百名龙虎卫骑兵暗中保护,又不敢靠得太近,怕郭威发现后责怪,只能悄悄尾随其后,李审和王审琦本是龙虎卫中之卒,现已拨归匡胤统领,故二人也在队中。 郭威见河中城城墙高大坚固、楼堞完善,城上防卫严密,心想李守贞果然名不虚传,看来要攻下河中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又来到沱河边上,见这条大河波宽浪急,自北向南绕城而过,河上原有大桥已被李守贞派人折毁;北边翠屏山上树林茂密,郁郁葱葱。郭威深思许久,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城上发现下面有人,守军纷纷观望。魏仁浦对郭威道,大人请速回营,以防敌人出城突袭。 郭威道,此处距城五里,纵是有敌开城出来,也是追不上我们的。我们再靠近点,把城上的情况再看清楚些。 说罢不顾劝阻,策马上前,直至城下一箭之外,详加查看。这时李守贞已经得报,便也走上城头。对郭威叫道,下面可是枢相郭令公? 郭威本就在抬头观察城上,早看到了李守贞,故意不去理他,现在听到招呼,只好应道,上面的莫不是李镇帅?数年不见,镇帅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 李守贞道,垂垂老矣,何喜之有。倒是枢相精神矍铄,望之令人羡慕。 郭威道,我不作亏心事,自不需日忧夜虑、耗费心机,当然神色健旺了。 李守贞听他语带讥刺,强压住心中怒火,说道,你我往昔亦曾交好,为何今日重兵压境、苦苦相逼呢? 郭威道,镇帅此言奇哉,不是镇帅大人将郭某逼到此处来的么? 李守贞道,方今群雄并起,天下纷乱。我上应天命、下顺人心,又有何不对? 郭威笑道,王继礼全军覆没,这叫天命?军粮一夜被烧殆尽,此为人心?看来这样的天命人心,亦只有镇帅大人才受得起。 李守贞恼羞成怒,大骂道,昔年我为将时,你不过刘知远手下区区一卒。现我为秦帝,四方景从,你若是识趣的,下马投降,朕念你尚属可用之才,或许允你再掌枢密之职亦未可知。 郭威哈哈大笑,用马鞭遥指城上道,李守贞,你这个自高自大的愚蠢家伙,危在旦夕还敢大言不惭。我告诉你,凤翔长安已被我军所困,你这河中早已是一座孤城,你军中内无余粮、外无援军。我劝你才是早早开门出降,或许本大总管可代为向天子说情,免你死罪。 李守贞不敢让他再说下去,再让他说下去军心就乱了,这时身旁将领肖进忠悄悄说道,陛下且暂时以言语拖住他,待末将速点五百人马,出去将其擒住。 李守贞心道妙计,便继续道,郭威,我河中乃金城汤池,易守难攻,且有长安凤翔为我羽翼,符彦卿是我亲家,不久便会发兵相助。你劳师远征,一旦兵败无功,东京那位小皇帝可饶不了你。 郭威正欲反驳,魏仁浦道,大人小心,这李守贞说话莫名其妙,明显是在拖时间,恐防有诈。 郭威猛然省悟,朝城上拱手道,多谢镇帅美意,我皇宽仁厚泽,在下又稳操胜券,因此不劳镇帅为我费心,郭某就此告辞。 说罢拨马就走,李守贞怕肖进忠还没准备好,急忙去喊郭威留步,郭威心中暗笑,哪肯理他,自顾着往回赶。 肖进忠率五百骑兵冲出城来,见郭威尚未走远,打马急追。 魏仁浦见敌兵将至,急对郭威道,大人先走,让属下带人先抵挡一阵。 郭威道,要走一起走,你不会武艺,如何抵挡。魏仁浦也不多话,在郭威的马屁股上狼抽一鞭,那马负痛,急奔而去。魏仁浦拔出宝剑,喝令亲兵上前。 肖进忠见郭威跑了,立刻将人马分作两队,一队围攻魏仁浦,自已带了三百人紧追郭威。郭威马快,眼看追赶不及,肖进忠拈弓搭箭,射向郭威后心。郭威听得弓弦声响,急忙伏身,那箭擦头盔上飞过。肖进忠一射不中,再发一箭,这次却是射向郭威坐骑,正中马股。马儿中箭,仰蹄长嘶,将郭威掀了下来。 郭威滚落在地,眼看肖进忠手挥大刀已至面前,急忙翻身爬起,拔出佩剑,肖进忠大喝道,郭老贼,纳命来罢。挥刀斩去,郭威拔剑去挡,肖进忠人在马上,收刀再劈,其力道沉重,将郭威手中宝剑震飞。 肖进忠大笑道,受死吧。一刀用力砍下,郭威手无兵器,无法抵挡,心中暗悔不听柴荣忠言。今日命丧于此。 肖进忠刀风已扑至郭威面门,郭威自忖必死,闭目不言,但听“当”一声响,郭威睁开双眼,自身毫发未伤,再看肖进忠正挥刀格当,数枚铁弹疾射而来。经过这一缓,郭威连忙往回跑,肖进忠挡开铁弹,持刀来赶。郭威见前面有数十名自家骑兵杀到,心中稍安。当先一人正是赵匡胤,匡胤挥舞铁棒,直取肖进忠,后面跟着肖卓、李审和王审琦等人。 肖进忠仗着人多,将匡胤等团团围住,李审将自已的马让与郭威,徒步守在身边保护。 肖卓自到了军中,补充了百余枚铁丸,现在左右开弓,弹无虚发,河中军士纷纷落马。肖进忠大喝道,擒住郭威者,赏银万两,;取其首级者,赏银五千两。 河中人马受到赏银刺激,不要命地冲杀上来。肖进忠是河中仅次于王继礼的骁将,武艺出众,匡胤用力敌住,几十个回合难解难分。肖卓的铁丸太靠近了就发挥不出威力,只好拔剑抵抗。李审和王审琦一左一右护住郭威,身中数创也绝不退避,总之不让敌人靠近郭威。眼看着几十名骑兵冲上来围攻,用枪乱刺。李审眼明手快,躲开一名敌人刺来的长枪,伸手握住枪头,用力将那人扯下马来,回手顺势将枪掷出,杀死了另一名正朝郭威攻击的敌人。敌军中的小头目见他勇猛,仗着人在马上,一提缰绳,战马双足腾空,要踏李审于蹄下,李审不闪不避,双手迅捷伸出,抓住两条马腿,奋力甩出,连人带马数百斤重被他用开,同时还又打倒了几名敌人。全靠着李审和王审锜浴血苦战,郭威才得暂保无虞。 河中人马十倍于匡胤等人,杀了一批又冲上来一批,眼看自已人越来越少,匡胤心中焦急,一棒朝肖进忠头上打去,肖进忠急忙闪避。匡胤趁机奋力将铁棒横扫,打开一个缺口,高叫道,大人随我来。便要带郭威自缺口中冲出,肖进忠叫道,哪里走。从背后挥刀猛砍, 匡胤回身招架不及,只觉刀风凌厉,直扑颈后,正在这危急关头,只见肖进忠面门中箭,栽下马来。匡胤不及细想,回手一棒将其击毙。河中人马顿时大乱,不远处柴荣带了几百人已赶了过来,韩令坤手舞大刀,一路砍杀,公孙燕挥动双剑、左右疾刺。有这一支生力军,顿时杀得河中兵士人仰马翻。 匡胤见张永德手持弓箭,料知方才是他射中肖进忠,忙谢道,张大哥神箭救命之恩,小弟将永铭于心。张永德冲他点头微笑,并不答话,手中连珠箭发,又射倒了几名逃跑的敌人。 原来柴荣他们寻不着郭威,便分作几队四处查找,先救了魏仁浦,又急忙赶到这边来。 这时对面烟尘大起,河中军大队杀出,柴荣急命李审等护送郭威回营,自己率余下数百人断后抵挡。 河中大将李存言奉李守贞之命,率二万人前来接应肖进忠,见只有区区数百汉军,便麾军上前,想要全歼敌人。 柴荣道,天赐大礼,岂可不要。今天叫你们出得来回不去。 匡胤正在奇怪柴荣这一向谨慎的人怎么会如此口出大言,见河中人马已杀到面前,忙上前抵挡。柴荣面不改色,大笑道,怎么才出来这点人,多来一些不更省事么? 匡胤叫道,大人还是快随末将杀出去吧。 柴荣并不答话,只对张永德道,把那两个扛大旗的给我一齐射下来。 张永德答应一声,左手持弓,右手手指挟住两只羽箭,用力将弓拉满,“嗖嗖”连声,二箭分别射出,对面两名执旗的兵士应声落马。 柴荣高叫道,河中兵不敢交战,连旗都扔了,大家快杀呀。说着挥剑往前冲去,匡胤等怕他有失,连忙跟上。 李存言见这支小股部队不逃反进,心中暗喜,催动人马上前围住。只听周围杀声震天,汉军铺天盖地而来。原来柴荣救得魏仁浦后,料到城中必有后着,就马上令人回营传讯,让李重进率大军来援。 李重进手握大刀,胯下一匹乌云盖雪,他人本就长得黑大粗壮,现在黑人黑马,象一阵黑旋风冲入敌阵,当者披靡。高怀德白衣白马,一杆银枪上下翻飞,如入无人之境。直杀得河中军队鬼哭狼嚎,抱头鼠窜。柴荣叫道,不要放走了李存言。 李重进纵马直取李存言,看看即将赶上,李存言回身一箭,重进并不躲闪,只是将刀一竖,箭镞当一声击中刀面,重进的马跑得快,已追上李存言,一刀劈去,将李存言连头带肩砍成两截。 城上见自家兵败,急忙鸣金,河中军队狼狈而逃,柴荣随后挥师掩杀,大获全胜。检点战果,这一仗杀了肖进忠、李存言两员大将,同时斩首一万级,俘虏三千人。 汉军回营,众将来见郭威。郭威对柴荣道,我今日不听你忠言,险蹈不测之地。 说罢对众将大加封赏,柴荣因临敌机变有功,进为左监门卫大将军、龙虎军都指挥使;李重进为左神武卫指挥使,高怀德为右羽林卫指挥使,赵匡胤、韩令坤、张永德亦各加官一级,升任五品都尉 ,领游击将军衔。其余众人,各有封赏,不再详叙。 郭威特别将李审和王审琦召到面前,亲抚其背道,若是昨日斩了你们,我今亦到地下相陪了。 二人跪道,小人昨已设誓,甘愿舍命追随大人,万死不辞。 郭威大笑道,好,好,我有如此勇士,纵然敌再强十倍,又能奈我何。 当即授李审中军校尉之职,王审琦左龙虎卫游骑校尉,均加七品致果校尉衔。 行军长史魏仁浦将各人官职一一造册,又拟好报捷文书,交给郭威过目。郭威略略看过,立即拜发,六百里加急,直送汴京。 |
李守贞连吃败仗,总伦一去又无消息,整日在所谓的皇宫中拿手下人出气。稍有冒犯便大加刑戮,因此部下每天都战战兢兢,生怕被他抓住一点毛病。 现在他正在训斥儿子李崇训,最近诸事繁扰,因此李崇训尚未被正式册封为太子。但已经进位梁王、判六军诸卫事,也就是一人之下。而且李守贞就这一个儿子,太子之位不归他还能归谁?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只等着即位便是了。他深恨郭威这老家伙诡计多端,上次离京时把自己叫去,又是捎信又是带话,说来说去都是在拉关系、套近乎,让自己和父皇都相信他带兵出京只是应付给刘承祐看的。谁知道这老东西竟然玩阴的,悄悄儿就到了河中,还连打了几次胜仗。要是再这样下去,不要说当太子,性命保不保得住都成问题。 李守贞见儿子低头不语,更加来气,骂道,人家作女婿,你也作女婿,守着个有十几万重兵的老丈人却拉不来救兵。 李崇训苦着脸道,京娥对我怎样,父皇您也不是不知道,自从嫁进李家,她什么时候给过我好脸色。我要陪她归宁省亲她也不肯,我那老丈人,除了成亲时见过一面,现在长什么样儿都记不住了。 李守贞骂道,你个蠢货,连自家女人也使唤不了,你不会叫她写信给她父亲? 李崇训道,这次回来,我只要一近她身,她都恶语相向,再不然便拿剑抹脖子寻死觅活,孩儿连她房间都进不了,如何与她商议。 李守贞恨道,当初以为是奇货可居,捡了个宝。没想到却是热碗里装烫油——捧也捧不得,摔也摔不得。 李崇训道,孩儿再去软语相求,她若不从,便出言恫吓,她在我们手掌心里,不信她不肯就范。 李守贞点点头道,也好,你再去试试。她如果真的不识抬举,别怪我李家不念亲情。 符京娥自从匡胤他们走后,便一直被软禁在内院,对外面的情况不甚清楚。还好丫鬟春红是从娘家带来的,颇为忠心,利用一切机会四处打听。从看守的人口中得知城外已是重兵围困,回来报知京娥。 京娥正斜倚在梳妆台上,看到菱花铜镜中的自己发乱钗斜、面无血色,心中回想自嫁入李家后,这几年来,终日都是郁郁寡欢,与丈夫也始终言不投机,两下不合。反是崇训赴京之后,自己独守空闺时倒自在一些。 春红急匆匆跑进来,叫道,小姐,好消息,朝廷派兵把河中围住啦。 京娥懒洋洋地抬起头,嗔道,你这个小糊涂虫,自家被人给围住了,还这么高兴。 春红道,当然高兴了,咱们又没从逆造反。到时老爷被打败了,小姐你还是有功之臣哩。 京娥摇摇头,懒得向她解释,只是问道,朝廷的兵是谁在带啊? 春红挠了挠脑袋,努力回想。 京娥见她无语,转过头去又望着窗外走神。 春红突然想起来了,叫道,姓郭,对,他们告诉我,那带兵的姓郭,好象叫什么郭威,嗯,…就是叫郭威。 京娥一下子回过头来,猛地站起,“郭威?” 她一把抓住春红的手,“那你有没有听说还有位姓柴的将军也来了?” 春红为难地说道,姓柴的将军?这倒没听说过。 京娥又颓然坐下,自言自语道,他的姑父都来了,他怎么会不来?唉,就算他来了又怎样?难道…难道…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画面,一个小女孩儿在山花中快乐地奔跑,一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子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着“京娥,京娥,你跑慢些,我都快追不上你了。” 小女孩转过头看着男孩,放慢了脚步,调皮地歪着脑袋,冲着他道,“荣哥哥,你跑快一点啊,快一点你就追上我了。” 男孩子追上小女孩,“送给你”,小女孩见是一个野花编成的花环,摇头道“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 小女孩扬起头,“我要…我要…我不告诉你。”说完又跑开了。男孩子抠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你不是最喜欢这种花吗?为什么不要呢? …… 符京娥沉浸在回忆之中,嘴角露出甜蜜的微笑。春红难得见她开怀,不愿打扰,蹑手蹑脚退出去,关好房门。 符京娥手支着脑袋,望着窗外出神,又一幕涌上心底,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身穿盔甲更令他显得稚嫩,旁边走过一群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一个少女正在与他道别。少女问,荣哥哥,你真的要去打仗?你不怕吗? 那少年露出他年龄并不相称的成熟表情,说道,我不怕,姑父说了,男子汉志在四方,要建功立业,才能不负平生。 少女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少年道,等打败了敌人,我就会回来。 这时一群骑兵经过,马上的人喊道,柴荣,快上马,队伍已经出发了。 |
少年回头应道,是,姑父大人。拿出一只白色的玉环,递到少女手中,有些害羞地说“送给你”,然后急匆匆上了马,那少女在后面冲他背影不停地叫着,“荣哥哥” 少年回过头大声说,等我啊,京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少女回答的声音迅速被急促的马蹄声淹没,她努力寻找少年的身影,但怎么也找不到了,少女低下头,把玉环紧紧握在手心,用低得只有自已能听到的声音说,“荣哥哥,不管多久,我都一定会等你的。”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京娥从美梦中惊醒,是丈夫李崇训来了,京娥懒得回头。李崇训走到妆台旁边,伸手去搭她肩头,京娥身子猛然一缩,躲开了。李崇训尴尬地笑了笑,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夫人,你终日不吃不喝,弄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为夫命人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梅花糕,来,尝尝。 京娥看也不看,李崇训手里拿着点心,伸过来见她不接,缩回去又心有不甘,讪笑道,你不吃?没关系,我叫下人另外做别的,你想吃什么? 京娥冷冷地说,你想说什么就快一点,不用转弯抹角。 李崇训清了清嗓子,说道,夫人不愧是将门之女,说话做事干脆爽利。 京娥对他的奉承只报以冷哼一声,李崇训又道,现在我父皇已经高举义帜,希望岳父大人能够顺应天时,共襄义举。 京娥冷笑一声,说道,那很好啊,太子殿下直接发诏谕给我父亲便是。 李崇训受了她的揶揄,心中很是不快,强压住火气,柔声道,这也是为你们符家好,父皇称了帝,岳父大人便是皇亲国戚。将来我即位后,你便正位中宫、母仪天下,他老人家更是贵为国丈。但…但是… 京娥斜睨了他一眼,“但是什么?” 李崇训以为京娥已为所动,进一步道,但若是岳父他迟迟不肯响应,将来论功行赏时如何服众。 京娥道,你们李家的势力已经够大了,还用得着怕别人说闲话? 李崇训道,社稷乃公器也,我父子也不过代天行权,岂可因人谋私,而致天下腹诽。 京娥点点头道,那倒也是,我父亲做事也确有欠考虑之处。 李崇训大喜道,这么说,你是肯给他写信了? 京娥道,当然。 李崇训急忙就要准备笔墨纸砚,京娥问道,这信中应如何措辞呢? 李崇训道,自是请他老人家速发河北大军,前来河中会师,共击汉军了。 京娥摇头道,这怕有些不妥吧。 李崇训只求京娥肯写这封信,其余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迭连声道,那你说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京娥道,我要请父亲尽快发兵,剿灭逆贼。 李崇训连忙点头,“对,对,尽快发兵,剿灭郭威。” 京娥又道,不过不是剿郭威,而是剿那伪称天命、任用奸妄、不自量力、想入非非的小人。 李崇训大吃一惊,“你,你是什么意思。” 京娥冷笑道,还不明白么?你李家父子世受国恩,不思报效,反而妄起干戈,致令劳师靡饷、生灵涂炭。还痴心妄想我父亲前来襄助你等逆贼,呸,真是痴人说梦。 李崇训勃然大怒道,我看在夫妻情分,才来软语相告,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我…我… 说着举手欲打,京娥毫不畏惧,把头一扬,说道,李崇训,要么你就叫手下来把我杀了,论单打独斗,你是打不过我的。 李崇训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真想叫人来把她乱刀砍死,但一个郭威已经叫人头痛了,再惹恼了手握重兵的符彦卿,那自己这个太子是真不想做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符京娥,是你不念夫妻之情在先,你也休怪我他日无情无义。 说罢,转身出门,把门重重关上。 京娥与李崇训争执了一阵,反而心头舒坦了些,她的心思又回到了先前的回忆之中,还是最开始那个小男孩,一个人坐在地上,手里不停地捣弄着什么。小女孩走过来,问他,荣哥哥,你在干嘛?怎么不陪我去玩? 小男孩用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他的手上沾了不少乌黑的污迹,因此脸上也就变得脏兮兮的。小女孩拍手笑道,荣哥哥,你变成大花脸了。 男孩子也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京娥,我从姑父那儿偷了几只发信号用的响箭,里面有火药,我把它们做成烟花,点燃了放给你看好不好。” |
小女孩高兴极了,催道,那你快做啊,我最喜欢看烟花了。 男孩子说,本来都快弄好了,你一来,我就忘了怎么放引线,咦,引线哪去了?在这里,找到了。 小女孩歪着头,“那我不影响你,就在这看着你弄,好不好?” “好啊,但是你不能碰,这个是会爆炸的。” “荣哥哥,你懂得真多。” “当然了,这都是姑父教我的。” 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男孩子小心地把火药从每只响箭尾部倒出来,收集成一小堆,放在一张白纸上,又把纸包好,用细线捆在箭杆上。过了好久,他把手一拍,“好了,大功告成。” 女孩性急,就去点燃男孩手中的引线,引线“哧哧”冒起了白烟,突然“轰”一声爆裂开来,男孩子来不及松手,赶紧用肩一把将她撞开,几支响箭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噼哩啪啦”地迅速爆开,绽放着绚烂的光彩,然后拖着五颜六色的尾巴向四面八方飞去,不一会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小女孩捧起男孩的手,见皮肉已被烟火熏灼起了几个大泡,心疼地说,对不起,荣哥哥。 男孩用力挤出一点微笑,“没事的,你看到烟花了吗?” 小女孩其实没来得及欣赏方才那美丽的瞬间,但她却点点头,“看到了,好美啊。” 男孩欣慰地笑了,忘记了手上的疼痛,对小女孩说,那下次,我还给你做,做个更大、飞得更久的,好不好? 小女孩开心地笑了,两个小伙伴牵着手往回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烟花,烟花,”京娥喃喃自语,自那一夜后,她又见过无数次的烟花,特别是与李崇训成亲的那一晚,整个河中大放烟火、通宵达旦,照耀全城、光彩动人。但她心中永远都只记得小时候的那一夜,那还未看清便已消逝不见的刹那美丽。 她至今不明白,为什么荣哥哥一去不回,为什么杳无音讯;女儿家的心事又无法向旁人诉说,直到有一天,春红来告诉她,有人来向老爷提亲。她以为是荣哥哥和他姑父来了,急忙奔出去,在堂后屏风的缝隙里,她看到的却是一群陌生人,父亲和他们把酒高谈、欢声笑语。 那群人走后,父亲把她叫去,告诉她已经答应了河中节度使李守贞大人的提亲,要把她嫁给李守贞的儿子李崇训。父亲还说,他与李守贞同为朝廷藩镇,不好推拒。她当时一听,便哭着不干,父亲发火了,说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岂容她意气用事。 在那段时间,她不知流过多少眼泪,又不知有多少次在梦里唤着柴荣的名字,盼望着哪一天他能突然出现,把她带走。但他终于还是没有来,她等来的只是河中派来的一乘花轿和大队迎亲人马。 京娥浮想联翩,苦笑着对自己说,唉,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就算再见到他又能怎样?自己都已嫁人,那他也应该娶妻了吧。的妻子长什么样?对他好吗?他人那么好,他的妻子想必也是知书识礼、温婉贤淑吧。 符京娥就在这胡思乱想中,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
第九章 咫尺天涯泪凝噎 郭威这边自从连胜两仗之后,汉军士气大振,见郭威迟迟不肯下令攻城,众人都心中纳闷,纷纷前来询问柴荣,柴荣也正有此疑,便来求见郭威。 柴荣走入中军大帐,却见郭威正与西路行军道副总管、宋州节度使郭从义一起在仔细研究河中地形图,旁边站着行军长史魏仁浦。 见到柴荣进来,郭威问,你是想来劝我攻城的吗? 柴荣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大人。现在我众敌寡,河中军队又接连受挫,正是攻城的大好时机。 郭威摇头道,兵法云,倍而攻之,众而围之。现在我军只比敌人多出不到三分之一,要想一举攻克河中这样的坚城,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李守贞手下多半剽悍,若遇强攻,定会出力死战,以待外援。因此暂时还不到攻城的最佳时机。 柴荣道,那大人以为要何时才是攻城的时候? 郭威道,河中军粮,最多可再支一月,凤翔长安又已为我军所困,待其内无粮草、外绝援奥之时,便是我军攻城拔坚之日。 柴荣还是觉得时间耽搁得太久,力争道,我军远来,正应把握士气,速战速决。若时日迁延,万一另有他变,恐反生枝节。 郭威道,你所说也有道理,这正是方才我和郭镇帅魏先生商议的内容。若不急攻,恐四方外敌乘我国有内变,意图侵扰;若是下令攻城,首先这沱河天险,便是一道越不过的屏障。 魏仁浦接道,属下细观城外地形,沱河虽为天险,但我军过不去,敌人也出不来。其实是扯平了。沱河紧挨着翠屏山,大人只需在沱河外侧多设侦骑,以防万一,再在翠屏山上驻一支伏兵,则河中南北两面可不再劳神,而我军只要把兵力集中在东城和西城即可。 郭从义道,但敌人也就只需要在东西方面加强防守,我军并未占到便宜。而且王景崇在凤翔有六万人,我担心常思进和赵晖的兵力未必制得住他。 郭威点头道,镇帅所虑即是,但河中是一定要攻的,而且必须是一举拿下,否则若久攻不克反而自乱军心。只是我们要耐心等待,寻找到一个最佳时机。 柴荣慨然道,末将愿领军三万作攻城前锋,请大人即刻下令。 郭威道,看看你,又沉不住气了。我不是说过吗,要再等等再看看,行军打仗岂同儿戏,不考虑周全,那是把三军将士送到敌人的屠刀下去白白牺牲,自已送了命是小,牵累大局如何担当得起? 柴荣受了训斥,低着头不再说话,郭从义和魏仁浦忙从旁解劝。郭威放缓了语气,又说道,一旦城破,还有善后事宜,诸多细节,皆须提前考虑,你将来总有独自领军的时候,这些你都要时时牢记。 柴荣明白姑父是在传授他自已毕生戎马的经验,十分感动地说,大人训诲,末将铭记于心,今后一定行事谨慎,反复权衡,以策万全。 郭威见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满意地点点头,顿了一顿,又说道,这河中城内还有我一位故人之后,城破之日,当尽力寻着护其周全,否则… 他见柴荣脸色突变,便不再往下说了,魏仁浦道,大人所指莫非是符彦卿之女? 郭威摆手止住他,话题一转道,来,我们再看看,这翠屏山上应派何人驻守。 柴荣从中军帐中告退出来,心中迷糊烦闷,思绪杂乱如麻,一路都有人向他行礼问安,他都好象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过往将士难得见到他这样,都很是奇怪。 匡胤刚带了兵士下操归营,迎面见柴荣步履踉跄、面无血色,连忙上前见礼,关切地问道,大人莫非有何不适么? 柴荣呆视匡胤,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勉强笑笑,便欲离开。行了数步,他猛然想起一事,回身问匡胤道,那日听韩兄弟说起,你们在河中时,曾得一位夫人相助,不知详情如何。 匡胤直骂自已糊涂,这几日营务繁忙,竟忘了一件大事,赶忙将在河中如何得识京娥、受其相助之事一一详禀,又立刻回营房中从自家包裹里取来那只白玉环和素笺,一并交与柴荣。 柴荣见到玉环,脸色顿时煞白,再展开笺纸,见字迹熟悉,正是京娥亲笔,不顾身旁有人,已是目中含泪。他强按心头起伏,冲匡胤一拱手道,多谢。说罢匆匆而去。 匡胤见他神色有异,不敢多问,但实在放心不下,遂把手下军士安顿,然后往寻柴荣。 此时天色已晚,匡胤在营中遍觅不见,心中忧急,便骑了马出营来找,他对这河中地形颇为熟悉,见沱河两岸并无踪迹,就去翠屏山。柴荣果然在此,坐在一个小山包上,地上摆了些物什,正在不住捣弄。 柴荣听到声音,抬头见是匡胤,略略一笑,算是招呼。匡胤道,大人独身来此,万一被敌人发现,如何是好,还是请随小将速速回营吧。 柴荣并不答话,自顾着弄他的东西。 匡胤也只好蹲下身来,陪在一边,见地上是几十支军中发令所用的响箭,柴荣把箭尾拆开,倒出黑色火药,又将所有箭的火药分别放在几张纸上,用心包好,细细梱扎,然后将引线通入纸包之内,最后用细绳将纸包绑在箭杆上。 匡胤忍不住问道,大人可是要发什么令? 柴荣微微摇头,拿起箭枝,从背上取下一张弓,搭箭于弦,对匡胤道,你帮我把引线点着。 匡胤虽然奇怪,但也依命照做,柴荣待引线冒出白烟,用力将数支响箭一齐往天空射去,那箭有火药助力,飞得比寻常羽箭更远,只见它们拖着绚丽的尾巴,直飞天上,欢快而响亮地划出几道美丽的弧线,然后“蓬”一声爆裂开来,好象在夜空中撒下了五颜六色的花瓣。 柴荣痴痴地望着天空,呆立半晌,自言自语道,但愿她已见到了这烟花。 转过身来对匡胤道,走吧,咱们回去。 |
河中城内听到响箭呼啸,又见半空中烟花灿烂,都以为是城外汉军在发令攻城,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兵士们纷纷拿起兵器,冲上城头。将领们不停催促着手下搬运箭矢滚石,李守贞这几天根本不敢回宫,就守在城上督战。他心慌意乱,见到有人手脚慢些,便抜剑斩杀。将士们惧他淫威,都战战兢兢,生怕动辙得咎。 忙了好一阵子,见城外并无动静,一名将领对李守贞道,恐怕是汉军失手发错了号令也未可知。 李守贞骂道,你懂个狗屁,郭威诡计多端,前天甚至不惜亲至城下、以身诱敌,致令我军中了埋伏。而且他素来号令严明,朕绝不信这里面没有玄机。 那将领壮着胆子,小心翼翼道,军士们累了一夜,是否可以让他们轮番休息一下。 李守贞一脚踢过去,大骂道,朕养兵千日,就是要用于一时。你他妈的想休息,老子斩了你叫你休息个够。 说着举剑便砍,左右急忙跪下求告,李守贞又骂了半天,骂得累了,这才放过。 汉军营中也见到了烟花,大家都纷纷从营帐中探出头去看,由于郭威平时纪律严明,因此兵士们在未都到正式号令之前,都不敢轻举妄动,很快便在各营主将的呼喝之下回帐休息去了。 春红当时正陪京娥在花园里闲坐,听见响动,举头去看,只见漫天烟火,急忙唤京娥道,小姐,你快看,放烟花了。 京娥懒洋洋地答道,你看错了吧,都让人围城了,还有心思放烟花。 春红道,不是城里,是在城外。 京娥猛地抬起头,正看见五彩缤纷自空坠落,她一把紧紧抓住春红,“你看见了么?你看见了么?真的是烟花。” 春红奇怪地说道,当然是烟花,还是我先看见的哩。哎哟,小姐,你抓得人家的手好痛。 京娥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对春红笑道,是我一时失态,弄疼你了,对不起。 春红揉了揉手,问道,小姐,城外怎么放烟花呢?是要进攻了么? 京娥摇头道,不,不象,军中发令的响箭不会加这么多火药,而且只有一道白光。除非是有人把十几支响箭的火药装在一起,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春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小姐,那你说是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弄烟花来玩呢? 京娥没有回答,喃喃自语道,是啊,会有谁呢?难道是他?不…不会的。他戎职在身,统领着千军万马,怎么还可能记得这些事。 她又望向天空,努力想要再寻找出哪怕一点烟花的痕迹,内心祈盼着能再见到方才的景象,哪怕再有一次,也足够了。 但她失望了,夜幕中只有一轮明月高挂,四周繁星点点。又过了良久,仍是再无任何动静。京娥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早一点抬起头,那样就能和春红一样,看清楚整个烟花;她恨自己为什么每次看到的都只是尾声,就象她和柴荣之间的关系一样——没有开始,却清楚地见到了结局。 |
转眼间汉军围城已快十天了,郭威始终不下令攻城,只是派了邠州指挥使曹英带了一万人驻守在城北的翠屏山上,同时派出五百游骑每日在沱河岸边往来巡察。自己亲率大军集中在河中城的东西两面,摆出一副时刻都要攻城的架势,但就是不动真格。 城里不敢松懈,神经高度紧张,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汉军突然袭击。李守贞几次派人从北城偷出,想泅水而过,与凤翔、长安通信,都被汉军截获。因此郭威可以得知城内的情况,而李守贞却对外面一无所知。 自从知道是郭威领兵前来后,李守贞便已经觉得不妙,因为在他所熟悉的当朝大将中,郭威用兵是他最看不懂的。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一旦河中完了,王景崇和赵思绾一定也马上跟着完蛋。因此他完全不把希望寄托在凤翔或长安的两支军队上,现在他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总伦去金陵搬来的救兵了。 郭威早从俘虏口中得知了总伦去江南的事,因而多次给高行周去信,要他防备淮南异动,但却一直未有回音。这令郭威颇为担忧,但高行周这人向来骄傲,话说多了反而令其不快,郭威只希望唐军没那么快发动,那样大局还能有望收拾。 这天早上接到了驻在凤翔城外的陕州节度使赵晖的紧急军报,说泽潞节度使常思进不听劝阻、贪功冒进,中了王景崇的计,被打得大败。 郭威只好命郭从义带四万人,以郭崇和王峻为副将,移救凤翔。现在他手下只剩下八万多人,更不能贸然进攻河中。他心里有些着急,又不愿流露出来,还是照常巡视、会议、看操、发令,于是营中少安。 黄昏时分,中军校尉李审送来饭食,郭威见往常都是柴荣一同前来、陪待用膳,今日却只李审一人,便问李审,柴大人干什么去了? 李审答道,柴大人这几日心情好似不佳,每至黄昏便独骑出营,天黑方回,也不知去了哪里。 郭威想了想,草草用饭,然后带了李审等几名随从,骑马出营,在营门口问守兵可见柴荣往哪个方向去了,守兵手指北面翠屏山。郭威遂与诸人往北而去,行至山下,见邠州指挥使曹英正引了本部兵马在此操演,见郭威前来,连忙过来拜见。 郭威看了一阵,觉得将士们操练十分认真,对曹英道,我将你放在这翠屏山中,没有让你直面前线,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曹英恭敬地答道,末将追随大人多年,但知依令而行,从不曾心存疑虑。 郭威很欣赏曹英的忠心,赞许地点点头,笑道,很好,你虽居后阵,但仍坚持练兵,并不以身处人后而自甘懈情,此乃为将之至根本者也。 曹英谦虚地说,这全靠大人平日教诲,大人所言,句句至理,末将永不敢忘。 郭威一阵大笑,又问曹英可见过柴荣,曹英答曰,方才见柴大人自小路上山去了。 郭威将李审等人留在山下,便要独自上山来寻柴荣,曹英和李审都要护卫同往,郭威道,曹英平素防查严密,我甚是放心,岂会有什么不测。 遂离了曹英李审等人,自骑马上山,远远看见柴荣一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河中方向出神。 郭威走过去,唤道,阿荣,为何一个人在此发怔啊? 柴荣回头见是郭威,大吃一惊,急忙跪下道,末将参见大人。 郭威将他扶起,说道,此处并无外人,不必如此正式,但以家礼相见即可。 柴荣点头道,是,姑父。 郭威在石头上坐下,见柴荣还站着,便招手让他也坐在旁边。 郭威问道,阿荣,你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柴荣答道,小侄自十六岁随姑父从军,至今已有十二年了。 郭威喟叹道,十二年了,当时你还是个小娃娃,不知不觉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了。 柴荣欠身道,若无姑父大人提携,小侄岂有今日。 郭威道,这全靠你平日作战勇敢、机敏果断,我不过是内举不避亲罢了。 柴荣马上道,姑父用人唯贤、从不徇私,朝野上下谁不敬重… 郭威摆手止住道,好啦,自家人就不要拍马屁了。你和重进都是我的晚辈,我不提携你们又提携谁?只是这些年我忙于征战,把你们当普通部将使唤,全未曾顾及过你们心中感受,你不会怪我吧。 柴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流泪道,姑父对荣儿有大恩大德,若无姑父,柴荣早论为流民,又或死于乱军之中。柴荣若是还心有怨恚,实在禽兽不如。 郭威道,我这个作长辈的也有很多地方考虑不够周全,只想到让你们去建功立业,其它方面就没有多加在意,或许在某些我以为是小事之处,反而给你增添了诸多烦恼。但很多事情既已发生,便难以补救。我希望你能够体谅。 柴荣正要说话,郭威又道,一日为将便身不由己,事事皆须通盘考虑,反复权衡,判其利弊,切不可意气用事。昔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不惜燃烽火以戏诸侯;北齐高纬携宠姬小怜御军,终为周军所败。此皆因私情而废公义,卒致身败名裂而沦为天下笑柄。后人哀之而复效之,岂不更是令人悲哀。 柴荣明白姑父是在委婉地批评自已,忙说道,姑父用心良苦,侄儿谨领于心;从此一定痛改前非,不负姑父厚望。 郭威见他听懂了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欣慰地说,我知你向来懂事,为人恭谨孝顺,所以只是随口说说,你也不必往心里去。目前军情紧急,敌人环伺,我们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柴荣道,侄儿明白了,侄儿这几日心有所思,其实不全为私情,乃因见两军相持日久,恐多生变故,特在此思索一破敌良策。 郭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何良策?说来听听。” 柴荣道,侄儿在这翠屏山上日夜观察,终于明白了姑父为何将曹英一军屯于此处。 郭威笑道,那你说说看我为何令曹英在此。 柴荣道,李守贞以为沱河天险,故对南北二城不甚在意,只设重兵于东西方面,且姑父亦在河中城外东西之处大张旗鼓,此举更坚守贞以为我军将自东西二城进入之心。 柴荣顿了顿,又说道,但兵法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我军在东西面只是佯攻,而真正要进城的正是北面的曹英部队。 见郭威不断点头,柴荣有了信心,继续道,这翠屏山并不高大,山南正面河中城北,曹英驻于山北,城中根本无从得知。一旦正式攻城,一个时辰便可翻过此山,渡过沱河,直抵城下。 郭威道,但沱河既宽且深,我军又无船只,如何过得? 柴荣道,侄儿也是苦思多日,始终不得其法。这才接连几天都来到山上,纵观地形,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郭威忙问,什么法子? 柴荣手指沱河上游,“沱河上游距此十里,侄儿曾亲自带人下河测量,上游较窄,不过数丈,且水不似下游那般深急,若是架设浮桥,一夜可成。” 郭威大喜,赞道,你虑事周详,且敢于亲身探试,为大将者,当如此般。 柴荣恭身道,这都是向姑父学的。 见郭威大笑,柴荣又道,还有一件事,也要提前考虑。 郭威对柴荣已是十分满意,耐心问道,尚有何事? 柴荣道,河中粮尽之日,便是我军进攻之时,但城内百姓众多,须有一人,专司善后,约束众军、严禁剽掠,而且嗷嗷众口、仰首待哺,恐怕还得调来附近粮米,予以赈济。如此方不负百姓之望,得令民心尽安。 郭威心想这小子真狡猾,假公济私,好早早赶去保护符京娥。他并不点破,只是说道,好,到时就由你率龙虎卫中军一队,弹压全城。 柴荣一躬到底,“多谢姑父大人。” 郭威道,谢什么,这是得罪人的苦差事,我还在愁交给谁去办哩。你主动要干,我求之不得。 说罢二人相视大笑,此时天朗气清,漫天星辉洒落河面,晚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柴荣见天时已晚,扶了郭威,走下山去。 |
郭从义的部队到了凤翔,与赵晖合力,很快便将王景崇赶回城去,再次包围起来。 郭威接到捷报,心头十分高兴,再想到魏仁浦出的这招“围而不攻、令敌自溃”果然奏效,现在河中城内无粮、士气低落,相信再过十天半个月便会有兵士不断哗变,到时就可大举攻城,一举击破李守贞。然后迅速移师凤翔,与郭从义他们合兵夹击,王景崇只有五六万人,肯定不能抵挡,跟着长安也可顺势拿下了。 三镇一平,自己率军回京,便可居中调度、策应四方,即使有敌国侵扰,也都不惧了。 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郭威不禁有些激动,但他并没有在手下将士面前表露出来,只是不断鼓励他们要再接再励,坚持下去。 中军帐门突然被掀开,柴荣急匆匆走了进来,郭威在几个后辈中最喜欢柴荣,因为他果断干练、遇事沉稳,这一点象极了自己。现在见他神色凝重、步履仓促,心知必有大事发生。 果然,柴荣禀道,淮北出事了。 郭威心头一紧,天天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面色如常地问道,发生何事? 柴荣道,刚接到沂州节度使武行德的军报,江南唐国发兵十三万,由其淮南节度使李金全率领,渡过淮水,攻我淮北诸州。 郭威关心高行周的安危,急问道,那高王呢? 柴荣看了一眼郭威,吞吞吐吐地说道,高王…高王他,中伏身亡了。 郭或一阵晕眩,手紧紧扶住椅背不让自己滑倒,但他很快回复了镇定,沉声道,消息确切? 柴荣道,千真万确,高王之死乃刘铢亲眼所见,刘铢拼死杀出、身负重伤,奔回报讯。而且敌人打败高王军队后便顺势攻打合淝和濠泗,然后直取沂州,并将高王遗体置于城下炫耀,武行德亦有告急文书至京。 郭威怒不可遏,猛力一拍桌子,心中又痛又悔,痛的是失去知交挚友,悔的是当初没有苦劝住高行周。 他强忍住悲痛,又问道,那合淝呢?可曾失守? 柴荣回报,合淝已失,敌已占淮北全境,现正围困沂州。 郭威悲呼,天乎,天乎,祸不单行。 柴荣见他哀伤,解劝道,事情已经发生,大人身系全军安危,请节哀顺受。 郭威又问,怀德知不知道此事。 柴荣答道,兹事体大,在军中尚属机密,末将不敢告诉其他任何人。 郭威点点头道,不错,你做得很好。但瞒是瞒不住的,你去把魏先生请来,还有怀德也一起,我要亲口告诉他这件事。 柴荣应声而去,不一会儿,魏仁浦和高怀德便进来,高怀德还不知道父亲阵亡,以为是郭威有什么紧急军情要布置。 郭威道,怀德,有一件事,你听了可得沉住气。 高怀德道,大人但凭吩咐,末将在所不辞。 郭威道,适才接沂州军报,江南大举来犯,你父亲…你父王他阵亡了。 高怀德猛然抬头望着郭威,眼中充满惊异和疑惑,郭威见他神色,又道,消息确实,高王兄的确中了埋伏,以身殉国了。 高怀德这才回过神来,跪倒在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不能相信又不得不信,但父王百战百胜、英明神武,怎么会中伏而且阵亡了呢? 郭威见他悲恸,俯下身子轻抚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怀德,好孩子,你父王威震天下,此次必是堕入敌人奸计,方得此难。你要振作起来,不能给你父王丢脸。 见高怀德仍是伏地痛哭不止,郭威又道,高王兄他身经百战,从来都是意气风发,你是他的儿子,绝不能堕了他的威名。不要哭,敌人就是希望我们沉溺于悲痛之中,进而自乱阵脚,你明白吗? 高怀德强忍心中悲痛,两手死力抠着地上泥土,浑身颤抖。 郭威心中叹了口气,正要再宽慰几句,高怀德已抬起头,一抹眼泪道,请大人拨给末将五千精兵,末将要立刻回师准北,为父王报仇。 郭威道,你放心,此仇不共戴天,必须要报,但敌军势大,我们不能鲁莽。你暂且退下,我稍作计较之后再作定夺。 说罢便命柴荣将高怀德扶回营中休息,自己在帐中来回踱步,魏仁浦知他心中焦急,在一旁不敢多言。 郭威沉思良久,开口道,仁浦,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魏仁浦道,江南来袭,必是与河中有约,欲对我军成东西夹击之势。幸好大人当初将武行德一支军留在沂州,暂时还可抵挡。 郭威道,武行德兵止三万,如何挡得住李金全十几万唐军,一旦敌人攻破沂州,便可深入中原腹地,或取开封、或直扑河中而来,到时我军将腹背受敌,此兵家大忌也。 魏仁浦道,河中旬日可下,大人何不传令猛攻,待灭了李守贞后,再急速回师,迎击唐军。 郭威摇头道,我初时也作此想,但高王战败之事何等重大,不数日便将传遍天下。李守贞得闻此讯,必以之激励士卒,届时城中军心已固,而我军立于坚城之下,后有强敌,定将全军覆没。 魏仁浦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郭威道,我想即刻移师沂州,先破李金全,再回来收拾李守贞。 魏仁浦道,此法亦属可行,但目前最缺乏的便是时间,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沂州。而我军一退,李守贞必派人来追,若被其骚扰,又将耽搁时日。这却又如何是好? 郭威道,君之所言正是我心所忧,我苦思已久,却无良策。 魏仁浦想了想,说道,属下有个计策,说出来请大人斟酌,看看是否可行? 郭威大喜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出来听听。 魏仁浦一阵低语,郭威听后面露喜色,不住点头道,妙计,妙计,此法施行,至少可为我军多争取一天的时间,只要河中军队迟一天发觉,他们就追不上咱们了。 魏仁浦笑道,李守贞若真敢出城追袭那才更好,大人不是还有一支奇兵在商州么?李崧旧将慕容彦超勇冠三军,而且最妙之处在于他向来不遵我朝号令,谁也料不到他会相助大人。 郭威经他提醒,猛然领悟,慕容彦超有四万人驻在商州,离河中不过三百里,此人虽不服朝廷调遣,但李崧的话是一定会听的。 当即对魏仁浦道,你即刻派人持李崧书信传讯慕容彦超,请他移师南下,伏于河中城外八十里处,若能成功击退李守贞的追兵,我当表奏天子,为他请功。 当下又命亲兵传各营主将前来大帐听令,郭威将唐兵渡淮北犯及高行周阵亡之事告知众人,众将听后,摩拳擦掌,皆欲回师报仇。郭威见军心可用,便传令全军在军营遍设旗帜,所有锅灶多加牛粪,以小火燃之,让牛粪之烟慢慢散发。又将所有攻城器具摆出营外,做出要大举攻城的样子。 然后全军才悄悄收拾行装,趁天黑时分,大军开拔,河中城外只剩下一座空营。城内见汉军大张旗帜、炊烟不断,并且攻城的一应器具如云梯巨木之类都整齐摆出,以为就在近日便会遭到最猛烈的进攻,都吓得不行。 郭威本只希望能拖住河中军队一天,结果城内是在汉军走后第三天才发现真相的,李守贞得到探报说城外只是空营一座,还不敢相信,直到接到了高行周的死讯,自己又亲自察看,才发现郭威已走好几天了,想要派兵去掩杀一阵,又已追赶不及,意兴索然,正待收兵回城,大将薜开先进言道,郭威分了兵去凤翔,现在手下最多七八万人,如何挡得住十几万唐军。陛下若乘此机会发兵从背后夹击,郭威必败,然后与唐军合力北上齐攻汴梁,中原之地尽归陛下所有了。 李守贞一听便觉有理,而且心中多了个念头,若是让江南军队打败了郭威,他们必定会直攻汴梁,那岂不是把河洛之地拱手让人。自己现在统兵出击,至少还可分得一杯羹。 主意既定,立刻亲自率领五万人,急行军轻装追赶郭威。大军出城不到一百里,又突然命令全军暂缓,就地扎营。薜开先不解,前来询问,李守贞拈须微笑道,何必赶得这么快,郭威向来持重,必不会孟浪交战,定与敌呈胶着之势,等他和唐军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刚好出现,岂不更好? 薜开先佩服不已,“陛下神机妙算,臣望尘莫及。届时我军坐收渔利,二虎相争,岂知却是为陛下觅食。咱们到时不止可以收拾郭威,连唐军也一并灭了,李璟本来想捡个现在便宜,却不想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李守贞得意地一阵大笑,仿佛已经身处东京皇廷之中,接受着四方的朝贺。正在想入非非之时,前面传来连声炮响,将他的美梦打断,李守贞心头一紧,莫非郭威为防追兵,在此地还预设了埋伏不成?传令手下速去前军查看,不移时便有回报,前方有一人一骑拦路。 李守贞心中奇怪,郭威竟如此托大,莫非另有埋伏。 他在数千名亲卫的护拥下,来到军前,仔细观望,果有一骑立于阵前数箭之地,身旁竖一大旗,迎风招展,却非汉军旗号,而是大书“泰宁”二字。 李守贞放下心来,笑着对左右道,不是郭威的人,是老朋友到了。 |
当即来到阵前,遥呼道,来的莫不是慕容将军?请出阵一见。 对面那骑,白马银枪,直冲而来,行至距河中军一箭之地,那人勒住马,高声道,在下慕容延钊,在此恭候河中镇帅李大人多时,请赐教。 李守贞见来将大约二十来岁,生得齿白唇红、目秀眉清,笑道,原来是延钊贤侄,十几年未见都长这么大了。你的百日宴,我当年也曾去过。我与你父帅向来熟识,快请他出来叙话。 慕容延钊在马上一躬身,恭敬地答道:“侄儿向李伯父请安,请恕小侄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家父因本州军务在身,未曾来此。” 李守贞道,既是如此,那就改日与他再叙,贤侄且先把路让开。 慕容延钊一拱手,“伯父的吩咐,恕小侄无能为力。家父正是奉了朝廷钧令,才命小侄在此,专程请伯父不要再往前行,就此返回河中。” 李守贞道,你家泰宁军早已被刘知远褫夺封号,现在不过在商州一隅之地乞食而已,竟然甘作走狗,也不怕被人耻笑。 慕容延钊也不生气,仍笑着回答道,是不是走狗,小侄并不知道。不过当初前朝覆灭时,好象李伯父也并未为石晋守节,而是高高兴兴就受封于河中。而家父却正因不甘臣服,才屈就于商州弹丸之地。而今李伯父一叛于晋,复叛于汉,若论气节,也不知与家父孰高孰低。 说罢,双手将长枪一横,摆明了不肯让路、只待厮杀的架势。 李守贞怒气冲冲,喝道,这是你慕容家不识抬举,休怪朕以大欺小。谁去与我把这黄口小儿擒过来? 薜开先是河中军队之中与肖进忠、王继礼等齐名的大将,此时一得号令,飞马而出,抡起宣花大斧,直劈慕容延钊。一 慕容延钊双脚一磕马镫,人已自马上跃起,长枪从半空中破风刺下,薜开先只得收斧回挡,慕容延钊这一枪却是虚招,趁兵器将交未交之时,枪势忽然一变,枪头横扫,“啪”一声正击在薛开先右肩,这一击痛彻心肺,薜开先只觉整个肩骨都裂了,无力举斧回攻。这时慕容延钊枪势再变,枪尖直刺面门,薜开先只得将头一低伏在马上,感觉到枪尖自面旁擦过的寒意,不禁心头一凉,惧意大起,无心恋战,拨马回逃。 延钊也不追赶,只横枪立马立于阵前。众人想不到薜开先一代名将,一招便被杀败,都不禁心惊胆寒。李守贞心想今日若不能将慕容延钊杀败,如何有面目再号令众军。当下传令再战,环顾左右,都有惧色。李守贞怒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就把你们吓成这样,难道要朕亲自出马不成?有取其首级者,立赏万金封节度使。 在重赏之下,河中四将齐出,将慕容延钊围在垓心,延钊笑道,“车轮战么?来得倒好。”不慌不忙,挥枪格当,那四员将佐都是李守贞的亲军统领,武艺精熟不在薛开先之下。各使兵器一齐往延钊攻击,走马灯似地围着厮杀。李守贞以为行将得手,挥令全军冲杀。 好一个慕容延钊,见敌大进,他却并不慌乱,迅捷无伦地舞动长枪,瞬间刺中面前的一名敌将,也不收枪,而是就势横扫,将左侧一名敌将打下马来,同时枪柄回收,重重击在右后方一名敌将胸口,那人遭此重击,顿时口吐鲜血栽倒马下,余下那人见他奋起神威立毙三人,哪敢再战,回马便逃。 延钊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面对着蜂拥而来的河中人马,他枪交左手,右手将插在地上的大旗一把扯出,高高擎起,大喝道,“泰宁军何在?” 只听两旁山谷中杀声震天动地,数万黑衣黑甲的军队疾冲而出。骑兵部队冲在最前,他们疾速前进同时又保持着严整的军容,每一骑连人带马都身被重铠,马上骑士手执长达丈二的长矛,瞬间便搠倒了一大片河中兵士,继前锋骑兵冲乱敌人阵形之后,跟着又是一群手持坚盾利斧的步兵,他们紧随骑兵,专拣那些被打得猝不及防的敌人进行砍杀。在他们之后还矗立着弓弩手,不断朝敌阵放箭,他们所持的弓和矢比寻常的都要长出三分之一,因此射程更远,可以直达敌人的中军位置。 这三股部队依次前进,各司其职,在纷乱的战场上有条不紊而又极其有效地杀伤敌人,李守贞见自己的人马不断溃散,心知今日败局已定,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传令撤退。他生怕慕容延钊麾军掩杀,急令薜开先断后,自己在亲军的护卫下慌忙逃走,部下见他先走,也都争先恐后地逃跑,李守贞眼看着众人自相践踏,深恨慕容延钊。这时却听见身后传来鸣金之声,泰宁军竟止住攻势,不再追赶。李守贞无暇细想,只庆幸今日终得生还河中。 慕容延钊见敌军败退,正想乘势冲杀,不料本阵却传来收兵信号,他虽心中迟疑,但却马上喝令将士不再追赶,立刻返回。回到帐中,面见父亲。 慕容彦超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听了延钊的禀报,点点头表示称许,然后吩咐道,即刻传下令去,咱们这就回商州? 延钊心中不大明白,为何刚一出兵交战便要返回,慕容彦超看出儿子的犹豫,说道,咱们已经完成了老帅交待的任务,还待在这干什么? 延钊问道,李守贞已经是没了牙的老虎,而今我泰宁军士气正盛,若直取河中,定能一举攻克。 慕容彦超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刘知远自称起兵为晋复仇,进了东京便夺位自为,要不是忌惮咱泰宁军的威名,早派兵来吞并了。把老子放在商州这个贫瘠之地,不给封号也不给补给。他不仁,我凭什么要给他卖命? 延钊又问,那父帅又为何今日肯与李守贞交战? 慕容彦超道,老帅于我有恩,有命不能不从。不然凭郭威这个家伙,他能指挥得动我?李守贞也不是个好东西,叛晋投汉,所以老子要给他个教训。但点到为止即可,留下他给刘知远的老婆儿子添些麻烦也好。这样东京的史弘肇那帮人才没空来对付咱们。 说完后拍了拍延钊,又道“为父已经老了,得留点家底子给你。有这支泰宁军在,谁也休想动咱慕容家分毫。郭威算什么东西,大言不惭地写信来要我做这做那,还说什么事成之后为我请封,我呸,谁稀罕。” 延钊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到父亲面色坚决,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出。当夜,三万泰宁军将士拔营北返商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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