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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权谋盛宴——宋太祖之天倾[第11页]

作者:映雪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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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抟赞许道,这套身法与你的名字中都有个燕字在里面,足见你与之有缘。只要勤加练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至少跑得掉了。
    公孙燕哼一声道,我才不会跑哩,凭我家传的公孙剑法,别人跑还差不多。
    陈抟道,你家的公孙剑法当年在江湖中所向无敌,你却尚未得其精髓,实在令人奇怪。
    公孙燕摸出公孙剑笈,递与陈抟道,这里面每招每式我都反复练过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你们说的那般威力。
    陈抟道,你使一遍我看。
    公孙燕拔剑起舞,从起式“燕飞”开始,依次将公孙十八式施展开来。
    陈抟仔细者着,突然道,燕儿,你把前六式再打快些。
    公孙燕依言加快速度,陈抟又道,把中六式和后六式也打快些。公孙燕依言疾速运剑,陈抟看后,一言不发,拿过公孙燕手中长剑,依样将公孙十八式重使了一遍。但见他运舞如风,剑气森然,到最后惟见一团剑光将人都笼罩在内。陈抟打完后,对石守信道,你看这十八式一旦一气呵成,有何不同?
    石守信道,好象每六式可连成一式。
    陈抟点头道不错,看来公孙剑法另有玄机,应是可将公孙十八式化为公孙三式,燕儿,你照我刚才做法与石守信对对招罢。
    公孙燕与石守信一人拿起一把长剑,石守信笑道,燕儿,不用手下留情。
    公孙燕道,我才不会哩,师兄,小心了。说着前六式连贯使出,剑势虽不及陈抟迅急,但已令石守信大起难以招架之感,以前十八式是一招一招使出,完全可以从容不迫去化解格当,现在每六式合为一式,石守信只觉身边四处都是剑影闪动,不知应向何处拆解。公孙燕一口气使完前六式,跟着又飞快使出中六式,直杀得石守信手忙脚乱,不住后退,大叫道,后面的不用使出了,我认输。
    公孙燕毕竟习练未精,收势不住,后六式依然刺出。石守信见她不听招呼,面前寒光闪烁,剑锋已至面门,急忙挥剑去挡,两剑尚未相交,公孙燕剑路已变,又往石守信小腹刺来。石守信躲避不及,眼看要被刺中,幸好陈抟及时出手,将他往后一拉。公孙燕以为会刺中石守信,吓得脸色苍白,见他没事,这才舒了口气。
    石守信道,燕儿,叫你收剑你不听,差点要了我的命。
    公孙燕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师兄,我收不住。
    陈抟道,燕儿还不熟悉这新发现的公孙三式,所以收发未得自如,假以时日,必有大成。
    几个人今天终于弄清了公孙剑法的奥秘,都十分高兴,特别是公孙燕,反复操练,不肯休息。陈抟与石守信也去不打搅她,留她独自练习,直至深夜。
    陈抟第二天早上便不辞而别,只在房间里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句诗,“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紫陌纵荣争及睡,朱门虽贵不如贫。愁闻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


    第十章 山长水阔归无路
    又过了几天,大家都好得差不多了,京娥也处理完公公和丈夫的后事,收拾好了行装,便相约一同上路。郭威安排了亲信护卫将京娥秘密送至京城汴梁暂住,待战事平息后再北返邺都。匡胤他们应向西赶至凤翔,京娥却执意要与匡胤等人同行,向西绕道再转向往北。众人不知其因,又不便阻止,只得同行,好在京娥性格温和、为人宽厚,故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毫不拘束。
    五天后,来到华州城外一个三岔路口,往南则至凤翔,然后西经长安,往北再去汴梁。匡胤等人以为京娥是怕旅途寂寞所以要坚持和大家一起,谁料京娥却叫车马往西直行。匡胤急忙劝阻道,西边长安战事正急,大小姐切不可前往。
    京娥不听,笑道,我只是久慕长安盛名,未曾得见。今日有此机会怎能错过。你们放心,我只在城外远远观望,决不会跑到两军阵前去的。
    匡胤担心她的安全,本拟与石守信亲自护送,但惧郭威军令,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对护送京娥的军士们反复叮嘱,要他们小心在意。然后才向京娥告辞,往凤翔而来。
    京娥一行车马百余人,过华州直至距长安十里处,望见前面营帐绵延,京娥心中念着柴荣,又不能径直冲进去与他见面,独自骑马登上高处,遥望汉军,只看得见无数的黑点往来移动,却哪里辨得出谁是柴荣。
    她呆立风中,望眼欲穿,心中幻想着柴荣会突然冲出来,扑到她的面前,向她诉说相思之情。但她又清楚明白地知道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她伸长了脖颈,努力寻找着那个日思夜念的身影,却又一次次地深深失望。漫天的黄沙被风刮起,朝她的身上狠狠地扑来,也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多么想冲过面前的黄沙,去寻找柴荣,但理智如同一根绳索把她牢牢地拴在原地。既然柴荣不愿意见到她,她又何苦再去打扰他呢?但他若是真的不把她放在心上,又为什么放了那支烟花?他一定有苦衷的。泪水从京娥的脸颊上流过,她没有去擦拭,任凭它们滴落到沙土上,象一颗颗珍珠在地上滚动,然后就迅速地渗进土里,消失不见。
    就这样,京娥一直在风沙中伫立到天色黄昏,才黯然离去。负责护送的士兵头目是王审琦,他来请示是否就地扎营。京娥坚决地说,立刻出发。说完,不顾王审琦惊讶的表情,用力在马背上抽了一鞭子,飞快地向北驰去。
    京娥不知道的是,她刚走后不久,就在她站立过的地方不远,有几十枝烟花向天空冲去,绽放出美丽的花朵,这既是柴荣在向大军发出进攻的讯号,也是在向他心中最深处的爱人表达思念之情。


    柴荣的三万神武军,抵达长安后,与邠州节度使白文珂的两万人分别驻扎在长安城外东西两个方向。柴荣又命曹英率五千人守住城南,白文珂的部将郑元敏守住城北,对长安形成合围之势。
    此时的长安城中,除了赵思绾本身的三千府兵外,还有他临时招募的数千名流寇贼盗,一共不过万人。由于白文珂一早得到了郭威的命令,迅速抢割了长安城外的麦田,因此城内没有补给,待存粮用光后,便开始杀牲畜以充军粮,后来牲畜也被吃光了,赵思绾就下令杀百姓,用人肉作为士兵们的口粮。长安城虽然久已残破,但还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洗劫,很快人口便从原来的十几万人下降到了几万人。士兵们杀人剔肉以后便将遗骸随便丢弃,或者直接作为抵抗进攻的工具往城下扔。长安城内外到处可见白骨累累,城中一到入夜便家家闭户、灯火全无,偌大一座城池被糟踏得街市萧条、阴气森森。
    柴荣本来是想挟攻破河中之威一鼓作气拿下长安,但白文珂认为长安城墙高大,赵思绾手下又多是亡命之徒,贸然猛攻恐怕难以奏效,只会徒增伤亡。白文珂是节度使,又是御封的永兴军行营都部署,品秩职衔都比柴荣高,他的话柴荣必须得听。
    柴荣明白白文珂的真实想法,地方节度使都希望保持手中的兵力,好增加与朝廷讨价还价的本钱,没有几个藩镇肯象高行周或者刘词那样不顾一切地为国家出力,大家都在彼此观望,希望别人去打头阵,自己可以在后面捡现成便宜。因此柴荣并不把破城的希望寄托在白文珂身上,而是在自已的城东和曹英的城南加强攻势,让赵思绾喘不过气来。
    赵思绾本来是奉了总伦之命,袭据长安,以此挑动李守贞和王景崇造反,现在河中被克,王景崇也受到郭威的大军压制,龟缩于凤翔城内,不敢稍动。他并不愿承认这失败的事实,每天仍然霸气十足,指挥着手下负隅顽抗。他的手下本来就是些不要命的,极为凶悍,因此虽然城外人马要多出数倍,也拿他莫可奈何。
    白文珂终日按兵不动,意存观望,这给了赵思绾一个钻空子的机会。
    凌晨时分,城西的汉军邠州军营里,白文珂正拥着两名姬妾在中军大帐里观看歌舞,周围是他的亲信将领如潘延举、李明锐等人。白文珂酒至半酣,见有人杯中之酒久久未尽,不禁有些恼怒道,今日行乐须得尽欢,有敢不遵酒令者军法从事。
    部将中有些酒量浅的听到这话赶忙举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白文珂高兴地说道,这才象话嘛。
    兵马都监潘延举端起酒杯,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对白文珂说道,镇帅大人身荷重任,不日将攻克长安,朝廷必有高爵厚赏,属下等追随骥尾,亦可沾光。愿以此杯敬祝大人封侯拜相、立名凌烟。
    白文珂哈哈大笑道,若承你吉言,本帅不敢独自居功,在座诸位也必有封赏。
    说完仰头干了杯中美酒,潘延举又道,其实长安已是旬日可下,又何必再来个柴将军,这不是明摆着来捡现在便宜,分大人的功么?
    白文珂摆手止住他继续往下说,在一旁的团练使李明锐听了,也忿忿不平地说,一开始咱们浴血奋战的时候他柴荣不来,现在把赵思绾打得不敢出来了,郭威就派他侄子来抢功劳,这都是他妈的什么道理。
    白文珂半眯着眼睛,听部下们发牢骚,自己心里也很以为是。邠州军有两万多人,对付赵思绾绰绰有余,柴荣算什么东西,一个小白脸儿,懂什么行军打仗?还不是仗了有郭威撑腰。
    他打了个酒嗝,正要说上几句,一名亲兵飞跑进来,白文珂脸一沉,喝斥道,你跑进来干什么?没见到本帅正在喝酒么?
    那亲兵跪奏道,神武军指挥使柴荣柴将军有紧急军情要面见大人。
    白文珂不耐烦地说,有什么紧急军情非要现在来商量,告诉他,本帅已经睡下了,请他明日再来。
    那亲兵答应一声,转身要走,行军长史魏行迈叫道且慢,站起身对白文珂道,柴荣夤夜前来,或许真有要事;再说他是郭威的内侄,拒而不见,恐怕也于情理不合。
    白文珂想了想,对那亲兵吩咐道,那就请他进来吧。说完又推了推身边的两名姬妾,“你们也先下去吧,回后帐中等着,本帅一会儿就过来陪你们。”
    柴荣带着张永德等几名随从进入白文珂的大帐,见里面杯盘狼籍,帐内诸人面现酒色,心知方才白文珂必是与诸将在饮酒作乐。他假作不知,上前先行了参拜大礼。白文珂高居上座,将手一抬,算是回礼,又指了指边上一个座位,示意柴荣坐下。
    柴荣见他态度傲慢,心中很是不快,强压住不满对白文珂道,末将今夜冒昧前来,打扰了大人休息,实在是军情紧急,迫不得已,望大人海涵。
    白文珂道,柴大人有何紧急军情啊?
    垛荣道,末将今日黄昏巡视之时,发现长安东南两侧城楼上的敌兵有移动迹象,末将命人随后伺察,敌军竟隐隐有往城西集结之势。
    白文珂笑道,这不很好么,敌人把兵力都集中到我这边来了,柴大人便可自东门一举攻入,这破长安的首功便是你的了。
    柴荣听他话存讽刺,并不想和他争辩,只说道,末将是担心敌军从西门杀出,趁夜偷袭邠州军营。
    白文珂失声大笑道,多谢柴将军关心,白某行军多年,只有我踩别人的营盘,还没见有谁踹了我的大营。柴将军未免多虑了。
    柴荣见他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十分着急,上前一步道,沙场征战,得失往往在一念之间。古云骄兵易败,若是…
    白文珂听他还在喋喋不休,忍无可忍地喝道,本帅受命节镇,自有用兵方略,岂需他人一再饶舌。赵思绾已是釜底游魂,三千饥疲之卒能奈我何。请柴将军不必费心,我邠州军营防卫严密,必不致贻人可乘之机,更不会让别人看我的笑话。天色不早,本帅需要休息,将军请回。
    柴荣还想再争,白文珂站起身来,袍袖一拂,转入后帐去了。
    柴荣一片好心前来提醒,反被弄得一肚皮火气,一甩帐门出来,张永德道,这姓白的不识好歹,将军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柴荣道,我哪是在乎这姓白的死活,我是担心万一城中偷袭,白文珂兵败事小,撼动全军锐气牵连大局事大。
    张永德道,那赵思绾只有不过几千人,就算全冲出来,又能顶什么事?
    柴荣道,你知道什么,古来以少胜多者不胜枚举。曹操数十万众败于赤壁、符坚八十万人溃于淝水,这都是因军心自乱而致不可收拾。姑父常说,兵者,至凶至危者也,半点也不可马虎啊。
    他想了想,对张永德道,你速去曹英处,将今日所见告知于他,要他预作准备,特别要防着一旦邠州兵溃,冲乱我军。
    张永德领命去了,柴荣仰头望天,空中乌云密布,将月光遮得严严实实,四野漆黑一片,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今晚真是个偷营的好天气。

    子时刚过,长安西城楼上突然垂下了数十根粗大的绳索,跟着便有几百名身着黑衣的人顺着绳索缒下,他们每人背上背着一个大竹筒和一把大刀,刚一落地便迅速地往邠州军营奔去。他们行动快捷、训练有素,借着夜色的掩护很快便冲到了军营面前,轻轻跃过鹿角拒马,翻过寨栅,隐落在一座座大帐之后。等巡夜的士兵走过后,为首的一个人站起来,他身材高大面相狰狞,正是那吃人不眨眼的赵思绾。
    ?
    ?
    第二日清晨,周灿又从城中向王峻投书,说他已向王景崇主动请缨,要开南门出战,届时请王峻佯作应战,他则假装不敌,在败逃回城时,汉军可随后杀入。
    王峻得书后,立刻来向郭威禀报。郭威马上召集众将,很快郭从义、赵晖、郭崇、李重进、高怀德等都到了。
    郭威见人已来齐,便开始分派任务,由郭从义和赵晖集中本部兵力攻打东门,吸引王景崇注意力。王峻和李重进带龙虎军三万人与周灿交战、伺机入城。他本人与郭崇、高怀德引羽林军三万人为中军,随后接应。
    大家都知道马上就要破凤翔,很是兴奋,王峻又来请示道,我军入城后,是否可令军士们放假三日,然后再归营。
    郭威明白王峻所谓的“放假”其实就是大行剽掠,他假作不解,反问道,还有长安未平,军士们何得放假?我前次已说过,三叛俱平,将士们方可轮假一月,你当时也在场,这么快就忘了么?
    赵晖和郭从义都是地方镇帅,见郭威不同意剽掠,都有些失望。郭从义仗着有副总管的身份,大着胆子道,士卒们劳苦日久,都希望有所犒劳,大人此举,未免不近人情。
    郭威脸一沉,说道,得胜之后,朝廷自有犒赏,若还嫌不够,本大总管愿将朝廷对我的赏赐,尽数分发大众。我意已决,勿再多言。郭崇可持我节钺,率三千龙虎卫士兵,入城后传我谕令,严禁剽掠。上至将官,下至兵卒,有违令者,立斩不贷。
    众人见他语气严厉,不敢再多说,应诺连声领命而去。

    凤翔虽然也是镇帅驻节之地,但与长安、河中这样的大城相比还是略显简陋。只是因为唐亡后天下分裂,凤翔处于秦蜀交界之地,这才在军事上重要起来。王景崇带着天兴、天威两支禁军共六万人,自从打败了蜀军之后,便一直驻扎在这里。凤翔城小,城中居民不过十万,再加上以往凤翔的粮草接济多是依赖长安和河中,因此现在凤翔城内也已经是饥殍遍地,满目萧索了。
    王景崇也是受了总伦的挑唆,以为凭自己和李守贞的势力,朝廷绝对不敢贸然出兵,多半会听之任之。没想到当初声势浩大的三镇齐举,竟这么快就被各个击破,郭威用兵奇正虚实、神出鬼没,连江南的援军都被一举击溃,又出其不意迅速取下河中。现在的他困守孤城,军无斗志,总伦这个活神仙又不见踪影。王景崇深深后悔,自己好好的一个右卫大将军,又伐蜀有功,回京后至不济也可以封个节度使。只恨侯益那家伙偏要来争功,跑到汴梁去说坏话,总伦又来游说,说什么三镇联兵势不可挡,与其回京受缚、不如自立为王之类的话。到如今落得个一败涂地,成了叛臣贼子。
    右天威卫指挥使张灵急冲冲步入内堂,报告说汉军在东城下大股集结,王景崇心中一惊,想到郭威恐怕已等得不耐烦,终于决定要全力攻城了。
    他在一群亲卫的护拥下走上东城,向下眺望,只见汉军一队队都从军营中开拔,在城下列成四个大方阵,第一个方阵的士兵们都手持攻城器械,第二个方阵为弓箭手,第三个方阵是举着大盾长枪的步兵,第四个方阵全是身披重铠的骑兵。
    王景崇从前也是京城禁军的高级将领,对禁军的作战套路非常熟悉,明白郭威是要依靠强大的弓箭攻势来掩护攻城部队,一旦攻城得手,后面的步骑兵便会蜂涌而入。他回头对张灵吩咐道,快命人将油都搬上来。
    张灵很快带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几百桶油都搬上城头,这些油是前几天从各家各户搜集来的。王景崇马上命令将油沿城墙倾下,然后与将士们隐伏于雉堞之后。这时只听城下汉军齐声呐喊,成千上万支羽箭往城上飞来,有些人躲闪不及,立刻便被射死。王景荣探头去看,一支箭嗖一声直冲他面门,他赶忙把头一低,那箭擦着他帽盔上飞过,射中他身后一名亲兵。与此同时,汉军第一方阵的士兵们推着蒙了牛皮大盾的冲车往城墙冲来,冲车上还装着云梯和巨木。
    张灵见汉军已到城下,请示是否还击。王景崇把手一摆,示意不必。汉军从冲车上取下云梯巨木,一部分人开始准备爬城,另一部分人扛起巨木,往城门处奔去。由于地上有油,汉军士兵不断滑倒,这减慢了攻城的进度。
    王景崇见汉军第一方阵基本上都到了城下,这才传令道“发箭”。城上的士兵们拿出弓箭,在箭头上包着浸过油的棉花,点燃了往下射去,由于云梯冲车等都是木制,又沾了油,现在被火箭引燃,顿时城下大火熊熊,率领第一、二方阵的陕州节度使赵晖看到手下不断伤亡,急忙派人去后队向郭威请示。郭威传令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攻下凤翔,有怠慢者军法从事。赵晖得了如此将令,只好硬着头皮驱兵上前,好在汉军的弓箭还比较多,不停地向城上猛射,令凤翔士兵无法全力还击。
    汉军的一部分攻城器械虽被烧毁,但由于郭威事先准备充足,因此很快又得到补充。郭威又派人送上一万只装满土石的沙袋,兵士们一边冲锋一边将沙土倒在地上,既灭了火又隔了油。第三方阵的一万五千人在宋州节度使郭从义的指挥下,举着大盾也跟着发起冲锋,攻城的声势又浩大起来。有不少人聚集在了城门处,用冲木大力撞门。域上扔下不少石头,砸死了很多汉军,郭威事先已传下严令,先入城者加官三级赏银五千两,有敢后退者立斩不赦。因此人人都奋勇争先,不惧矢石。
    王景崇见汉军今日是志在必得,回顾左右皆面色仓惶,心知大势已去,但他不肯服输,亲自搬起石头丢下去砸死了几名汉军,手下受到他的鼓舞,也逐渐回复镇定。王景崇拔出宝剑在城上来回督战,有几名汉军士兵从云梯快要爬到城头,他操过一杆长枪,几下乱搠将他们刺死。回头大喝到,快杀呀,杀死他们。
    张灵在一旁说道,敌军势大,大将军可否悬下重赏,每杀敌一人赏银一两,杀敌校尉以上者赏银五十两…
    王景崇打断他的话,说道,你真是毫无见识,一旦城破,上下俱亡,各人都性命攸关,还需要什么赏银?
    张灵争辩道,将士们舍生忘死,此时又是危急存亡的关头,请大将军不吝财赏,以激励众军。
    王景崇不耐烦地说,将士拼死忘生,乃是本分,要赏银何用?你速去传令,今日若不能打退汉军,连将佐至士兵全营格杀。
    张灵心想这将令无论如何也不能传下去,否则立刻会激起全军哗变,他看了一眼脸上青筋暴起的王景崇,不敢再多说,默默退下,心头明白凤翔一定守不住了,开始为今后作出打算,于是把本部士兵召集起来,不让他们多参加战斗,以保存实力,然后前去找左天兴卫指挥使周灿商议。
    周灿正在南门城上督战,他已经和城外的王峻约好,要趁两军攻防交战激烈之际,假作开城迎战,引汉军入城。此时他把所有校尉以上将领叫到身边,但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只是分派人手作好出战的准备。步直军使刘进小心翼翼地问道,目前汉军势力庞大,我们这一万多人出城去,还有希望回来么?
    周灿笑道,当然要回来,不但要回来,还要带几万人回来。
    刘进迷茫地说,指挥使大人这话令末将糊涂了,难不成咱们这点人还能抓些俘虏?
    游骑指挥使文详兆有点猜出了周灿的本意,大着胆子试探道,大人此举,必有深意,但我军一旦出城,便会陷入汉军的包围,是否要留下一些人在城门处策应?
    周灿点点头道,你说得很好,就由你带一千人留守城门内,记住,一见我军败退,便立刻开门放入。
    众将面面相觑,不明白周灿为何明知要败还非要出战不可,刘进问道,王大将军曾严令各部不得擅自出战,不知大人有否向他请示过?
    周灿把眼一瞪,质问道,怎么?你是在怀疑老子自作主张?
    刘进忙低头道,属下不敢,只是大人身负南门守卫重任,若贸然出战,恐怕…
    周灿冷笑道,恐怕什么?恐怕老子会通敌不成?
    刘进抬起头道,属下并无此意,怕的是我军寡不敌众,一旦败退,汉军必随后追击,乘机入城。
    周灿道,老子就是要引汉军进城,你敢把老子怎么样?
    刘进大吃一惊,指着周灿,说道,你…你想叛变?我要去…
    周灿咆哮道,你要怎样?去向王景崇告变吗?
    刘进被他如雷般的声音震得身子一阵激灵,颤声道,你想背叛王大将军,你可别忘了,他是我们的主帅,你这是卖主求荣。
    周灿笑着点头道,“说得好。”说着向刘进招招手,“你过来,其实我有个计策,但不能明言,只能悄悄告诉你。”
    刘进半信半疑走上前来,周灿附在他耳边道,“其实,我是想…”,乘刘进低首聆听之际,周灿一把拨出佩剑,猛力朝他小腹刺去,刘进惨呼一声,栽倒地上。周灿扬起血淋淋的宝剑,狞笑道,刘进藐视上官,不服将令,本将军已将其就地正法。还有谁不服的,上前来。
    众将校平日都是周灿使唤惯了的,眼见得刘进的下场,都心中惊骇,无人再敢持异议,纷纷跪下道谨遵将军号令。
    周灿将宝剑回鞘,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大笑道,这是枢相郭令公给我的亲笔回书,答应我只要咱们左天兴卫肯弃暗反正,一概既往不咎,若能立功,还会论功行赏。
    众人一听有这等好事,都喜出望外,按周灿的分拔,各就各位,地上躺着的刘进,连看都没人再去看一眼了。
    周灿率众军大步下城,文详兆已将部队集合完毕,这时听得一阵马蹄声从东传来,周灿心想难道让王景崇发现了?若是如此,只有马上开城,放王峻进来了。
    他拔剑在手,部下们也赶忙操起兵器,却见来骑不过数百,为首者乃是张灵。二人素来相善,周灿放下心来,冲张灵拱手笑道,张老弟,你不在东城陪王大将军,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张灵远远地便见到这边大队集结,走近了再看到周灿全身披挂,其手下兵士戒备森严,心知有异,笑着答道,有件事我不明白,要来向老哥子请教。
    周灿笑问何事,张灵低声道,老哥你有好事,为什么不通知兄弟一声?
    周灿装作不懂,问道有何好事,我怎不知?
    张灵道,郭威给你许了什么官?要你这样巴巴地把凤翔拱手送人?
    周灿见瞒他不过,只好说道,王景崇为人吝啬,只想别人替他卖命,从来不为下属考虑,凤翔早晚也守不住,。我已暗中与城外互通消息,郭大人许诺让我坐王景崇的位子。
    张灵道,老兄你太不地道了,这等好事也不事先知会。要不我的右天威卫也跟在你们后面,至少也落个去逆从正的好名声吧。
    周灿摆手道,你我交情非止一日,有好事怎会忘了兄弟你?但你跟着我能捞到什么好处?不如你先回东城去,待我将汉军引入南门,你再打开东门,也算是有功,若能乘便活捉王景崇,说不定你封的官比我还大。
    张灵点头称是,二人又密议了一阵,这才分头行事去了。
    再说王景崇在东城督战,组织士兵拼命抵抗,好不容易才打退了汉军的轮番进攻,看看天色黄昏,士卒疲惫,他担心汉军会乘夜再次发动更大观模的攻击,于是带了一小队亲卫在城上往来巡视。见到不少士兵在打瞌睡,他上前去几脚踢醒,喝骂不止。那些士兵连日作战得不到休息,又缺乏衣食,好不容易能有个空儿打个盹,因此虽然被王景崇责骂,仍是懒洋洋地不愿起身。
    王景崇见他们竟敢不遵号令,气急败坏地拔剑要想斩杀几个以正军纪,城上的士兵们都围拢过来,王景崇的亲卫连忙驱赶,但士兵们越拥越多,各自的营官主将都喝止不住。一名亲信赶紧悄悄对王景崇说道,军心有变,请大人尽快安抚,否则引起哗变,将不可收拾。
    王景崇见势头不妙,也不敢再提杀人的话,收回宝剑,转身想走,兵士们围成人墙不让他离开,要求他打开府库,以充军资。王景崇刚说了句“局势紧急”,后面的话便被一片嘘声所淹没,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句“不要理他,咱们自已去拿。”
    人群顿时一哄而散,都往城中府库而去,王景崇在后面大叫“快回来,汉军就要攻城了。”但已经没有人再有听他的,城上只稀稀落落剩下几百人。
    郭威为了配合王峻和周灿的计划,一直把主攻方向定在东门,几乎不给王景崇一点喘息的时间,在经过将近一天的猛攻之后,汉军暂时停止行动,稍作休整,见到城上守军骤然减少,郭威不肯放过机会,立刻传令再次进攻。王景崇眼看汉军如潮水般涌来,又无力组织抵御,回身见到张灵带着大队人马赶来,大喜道,你来得正好,快命你手下兵士抵抗。
    张灵心中暗笑,躬身道,汉军已被叛将周灿从南门引入,请大人速随末将走避。
    王景崇切齿道,周灿这个混蛋,枉我将他一路抬举,他才有今日,不想竟卖主求荣。你忠心护主,我一定不会亏待于你。
    张灵并不答话,与部下军士一起将王景崇及其亲卫拥在中间往下走。下得城来,张灵便请王景崇上马,同时传令打开城门。王景崇见外面全是汉军,急忙对张灵道,走错了,不能走这道门。
    张灵笑道,没错,不走这道门,末将怎么能立功。
    说着也不管王景崇情不情愿,一大群人冲出城来,张灵冲着对面的汉军喊道,不要打了,王景崇就在这里。
    王景崇大惊失色,指着张灵道,你,原来你也要造反。
    周灿冷笑道,恐怕什么?恐怕老子会通敌不成?
    刘进抬起头道,属下并无此意,怕的是我军寡不敌众,一旦败退,汉军必随后追击,乘机入城。
    周灿道,老子就是要引汉军进城,你敢把老子怎么样?
    刘进大吃一惊,指着周灿,说道,你…你想叛变?我要去…
    周灿咆哮道,你要怎样?去向王景崇告变吗?
    刘进被他如雷般的声音震得身子一阵激灵,颤声道,你想背叛王大将军,你可别忘了,他是我们的主帅,你这是卖主求荣。
    周灿笑着点头道,“说得好。”说着向刘进招招手,“你过来,其实我有个计策,但不能明言,只能悄悄告诉你。”
    刘进半信半疑走上前来,周灿附在他耳边道,“其实,我是想…”,乘刘进低首聆听之际,周灿一把拨出佩剑,猛力朝他小腹刺去,刘进惨呼一声,栽倒地上。周灿扬起血淋淋的宝剑,狞笑道,刘进藐视上官,不服将令,本将军已将其就地正法。还有谁不服的,上前来。
    众将校平日都是周灿使唤惯了的,眼见得刘进的下场,都心中惊骇,无人再敢持异议,纷纷跪下道谨遵将军号令。
    周灿将宝剑回鞘,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大笑道,这是枢相郭令公给我的亲笔回书,答应我只要咱们左天兴卫肯弃暗反正,一概既往不咎,若能立功,还会论功行赏。
    众人一听有这等好事,都喜出望外,按周灿的分拔,各就各位,地上躺着的刘进,连看都没人再去看一眼了。
    周灿率众军大步下城,文详兆已将部队集合完毕,这时听得一阵马蹄声从东传来,周灿心想难道让王景崇发现了?若是如此,只有马上开城,放王峻进来了。
    他拔剑在手,部下们也赶忙操起兵器,却见来骑不过数百,为首者乃是张灵。二人素来相善,周灿放下心来,冲张灵拱手笑道,张老弟,你不在东城陪王大将军,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张灵远远地便见到这边大队集结,走近了再看到周灿全身披挂,其手下兵士戒备森严,心知有异,笑着答道,有件事我不明白,要来向老哥子请教。
    周灿笑问何事,张灵低声道,老哥你有好事,为什么不通知兄弟一声?
    周灿装作不懂,问道有何好事,我怎不知?
    张灵道,郭威给你许了什么官?要你这样巴巴地把凤翔拱手送人?
    周灿见瞒他不过,只好说道,王景崇为人吝啬,只想别人替他卖命,从来不为下属考虑,凤翔早晚也守不住,。我已暗中与城外互通消息,郭大人许诺让我坐王景崇的位子。
    张灵道,老兄你太不地道了,这等好事也不事先知会。要不我的右天威卫也跟在你们后面,至少也落个去逆从正的好名声吧。
    周灿摆手道,你我交情非止一日,有好事怎会忘了兄弟你?但你跟着我能捞到什么好处?不如你先回东城去,待我将汉军引入南门,你再打开东门,也算是有功,若能乘便活捉王景崇,说不定你封的官比我还大。
    张灵点头称是,二人又密议了一阵,这才分头行事去了。
    再说王景崇在东城督战,组织士兵拼命抵抗,好不容易才打退了汉军的轮番进攻,看看天色黄昏,士卒疲惫,他担心汉军会乘夜再次发动更大观模的攻击,于是带了一小队亲卫在城上往来巡视。见到不少士兵在打瞌睡,他上前去几脚踢醒,喝骂不止。那些士兵连日作战得不到休息,又缺乏衣食,好不容易能有个空儿打个盹,因此虽然被王景崇责骂,仍是懒洋洋地不愿起身。
    王景崇见他们竟敢不遵号令,气急败坏地拔剑要想斩杀几个以正军纪,城上的士兵们都围拢过来,王景崇的亲卫连忙驱赶,但士兵们越拥越多,各自的营官主将都喝止不住。一名亲信赶紧悄悄对王景崇说道,军心有变,请大人尽快安抚,否则引起哗变,将不可收拾。
    王景崇见势头不妙,也不敢再提杀人的话,收回宝剑,转身想走,兵士们围成人墙不让他离开,要求他打开府库,以充军资。王景崇刚说了句“局势紧急”,后面的话便被一片嘘声所淹没,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句“不要理他,咱们自已去拿。”
    人群顿时一哄而散,都往城中府库而去,王景崇在后面大叫“快回来,汉军就要攻城了。”但已经没有人再有听他的,城上只稀稀落落剩下几百人。
    郭威为了配合王峻和周灿的计划,一直把主攻方向定在东门,几乎不给王景崇一点喘息的时间,在经过将近一天的猛攻之后,汉军暂时停止行动,稍作休整,见到城上守军骤然减少,郭威不肯放过机会,立刻传令再次进攻。王景崇眼看汉军如潮水般涌来,又无力组织抵御,回身见到张灵带着大队人马赶来,大喜道,你来得正好,快命你手下兵士抵抗。
    张灵心中暗笑,躬身道,汉军已被叛将周灿从南门引入,请大人速随末将走避。
    王景崇切齿道,周灿这个混蛋,枉我将他一路抬举,他才有今日,不想竟卖主求荣。你忠心护主,我一定不会亏待于你。
    张灵并不答话,与部下军士一起将王景崇及其亲卫拥在中间往下走。下得城来,张灵便请王景崇上马,同时传令打开城门。王景崇见外面全是汉军,急忙对张灵道,走错了,不能走这道门。
    张灵笑道,没错,不走这道门,末将怎么能立功。
    说着也不管王景崇情不情愿,一大群人冲出城来,张灵冲着对面的汉军喊道,不要打了,王景崇就在这里。
    王景崇大惊失色,指着张灵道,你,原来你也要造反。
    张灵冷哼一声,反驳道,你才是造反,我这叫反正。
    他将手一招,麾下众军立刻将兵器对准被围在中间的王景崇等人,王景崇心想与其被擒受辱,不如自行了断。他对张灵说道,你想活捉我去领功,我偏不成全你。说罢便去拔宝剑想要自刎,张灵受了郭威务必生擒王景崇的密令,哪舍得让这活宝贝死了。见他刚有动作,便上前一把抓住,左右一拥而上将王景崇按得动弹不得。
    郭威此时正带领大军到来,见到已被五花大绑的王景崇,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命张灵在前带路,汉军一拥而入凤翔。

    凤翔城内破坏倒不算严重,只是民生凋敝,百姓穷苦。郭威严明军纪,禁止剽掠,虽然对老百姓是做了件大好事,但也令不少将士心生怨恚。特别是象郭从义手下的这种地方部队,平时便多被克扣粮饷,指望着出来打仗发几个财,却被郭威的一纸严令弄得落了空。宋州府兵中不少将士都去找郭从义,怨声不断。郭从义被逼无奈,只好又来求见郭威。
    郭威正在和王峻商量事情,见郭从义气呼呼地进来,二人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也不多问,起身向郭从义行礼让座。
    郭从义并没朝郭威参拜,而是直接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郭威对他的无礼并不生气,毕竟在众多地方节镇中,郭从义算是比较听从朝廷号令的一个人了,而且他所率的宋州军队打仗也很勇敢。
    郭从义大声问道,请问大总管,将士们快饿死了该怎么办?
    郭威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说道:“怎会这样?王峻,你速传杜言诲来见我,他所部神武卫负责粮草押运分配,怎敢如此疏忽?”
    王峻立刻躬身领命,郭从义摆手止住,对郭威道,“将士们倒有饭吃,但他们的家室妻小都快饿死了。”
    见郭威仍是一脸迷茫,郭从义又道,“征人在外,每月都须寄些银钱回家,现在我宋州军离家数月,未曾有分文收获,家中人难道不是就快饿死了吗?”
    郭威假装听不懂,说道,“各镇府兵供应向来自给自足,国家有制度,节度使节制本州军马、田地、、人口钱粮,每年岁收只交付朝廷三成,其余七成皆自留当地。郭大人来向我哭穷,恐怕找错人了,你自己才是士卒们的衣食父母呀。”
    郭从义正要争辩,营外传来喧闹声,王峻急奔出去查看,片刻后回来向郭威禀报道,“是宋州军队,他们齐聚营外,吵着要见大总管。”
    郭威看了一眼郭从义,郭从义把头偏过一边,不与之对视。
    王峻请示道,“宋州军在中军大营外鼓噪喧哗,犯上不尊,是否派龙虎卫进行弹压。”
    郭从义一听这话,从椅子上跳起来,冲王峻叫道,“士兵们为国家卖命,想讨几个赏有什么错?竟然要动用禁军镇压?大总管,请你说句公道话,是不是现在河中和凤翔都打下来了,就不需要我们宋州军了?如果是,请发句话,我马上带着我的人回宋州。”
    郭威连忙笑道,“镇帅何出此言?宋州军劳苦功高,我早奏请朝廷,恩赏已经下来了。”
    郭从义心想你怎么不早说,半信半疑看着郭威。郭威拉住他,一起出来。宋州军队一大片黑压压的围堵了营门,和守护大营的禁军对峙着。
    王峻走上前去吆喝道,“干什么?竟敢跑到大总管这里来闹事,想造反么?”
    郭威见双方都缳甲执兵、剑拔弩张,知道这是郭从义导演的好戏,他对王峻喝道,你胡说什么?我是西路行军道大总管,这些都是我的手下,难道军士们来见见自己的主官都不成么?让他们都进来。
    王峻迟疑道,都放进来,万一中间有人心存不轨,岂不会对大人不利?
    郭威脸色一沉,说道,“不放进来才会出事,照我的话去做。”
    王峻心想,禁军兵力数倍于宋州军,就算真要火并也不怕。他猜郭威是故意把人放入,才好一网打尽。于是立刻吩咐开门,同时悄悄命令手下作好准备,只待郭威发出号令,便要立刻动手。
    宋州军乱糟糟地涌进大营,人声喧哗、沸反盈天。郭威登上高台,高声说道,“请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几句话。”他连喊了好几次,场内才渐渐平静。
    郭威见下面不那么骚动了,又说道,“我是朝廷任命的西路行军道大总管郭威,大伙儿都认识我吧。”
    下面的士兵们一齐答道“认识”,郭威笑道,“咱们也算是一个锅儿里搅勺的兄弟,这次出征,能够屡战屡胜,诸位功不可没呀。”
    下面有人叫道,郭大人,你说这些废话顶个屁用,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我们要的是金银财宝。
    马上周围就有不少人附和,“对,对,咱们打仗图个什么?不就图可以弄几个钱花。”当即便又有人冲郭威喊道,“你们这些做大官的,家里金山银山堆着,又不舍得拿出来,还想指望着我们去白给你们卖命,别做梦了。弟兄们,咱们别听他的瞎话,今天要么给钱,要么就放三天假,咱们去凤翔城里快活快活。”
    旁边的人立刻表示同意,“好主意,凤翔城里什么都有,咱们要求也不过分,免得郭大人您老人家为难,就三天,怎么样?”
    郭威听下面议论纷纷,站前一步道,“弟兄们所说的放假之事,我上次就已传告全军,待战事一毕,将让大家轮休一月。现在只等长安光复,便可兑现此诺了。”
    下面有人说道,“郭大人,您是在装糊涂么?咱们说的放假可不是你那个意思。”
    郭威收住笑容,问道,“那你们是何意?这位兄弟,请上台来说话。”
    那人本是个兵痞,几步跳上台。王峻喝骂道,“不懂规矩么?见了大总管也不行礼。”
    那人勉强朝郭威弯了弯腰,“小的是宋州府兵都头王七,参见总管大人。”
    郭威道,免了吧,王七,你刚才说的放假是什么意思?说与本大总管听听。
    王七讪笑道,“咱们这个放假嘛…嘿嘿,你懂的。”
    郭威摇头道,“我不懂,请你说清楚点。”
    王七想了想,壮起胆子说道,“咱们说的放假,就是剽掠。”
    郭威脸色大变,厉声道,“混账,当兵的领了国家粮饷,职责便是保境安民。你竟敢口言剽掠之事,与强盗何异?来人,把这目无法纪的家伙给我绑了。”
    中军校尉王审琦和李审一直护卫在侧,见郭威发令,李审一招手,几名龙虎卫军士立刻上前按住王七。
    台下的宋州军见状都喧嚣起来,王峻走到郭威身边低声请示是否即刻镇压。
    郭威手一摆,对下面喊道,朝廷知道大家辛苦,已经把赏赐发下来了。不信,你们可以问郭镇帅。
    说完,看了一眼站在高台一侧的郭从义。
    郭从义对郭威不准剽掠这件事很有意见,他压根儿不信有什么赏赐,一直冷眼旁观,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宋州军只是起了个头,跟着就会有陕州军、同州军,甚至禁军都会参与进来。
    郭威见郭从义不搭腔,只得自己继续道,“现在我就把朝廷的恩赏发下来,请大家原地坐好,等候分配。”
    说完,转头低声对王峻道,去把东西拿来。
    见王峻不明其意,郭威道,“磨蹭什么?王景崇不是给咱们留得有钱么?”
    王峻恍然大悟,郭威之所以胸有成竹,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他小声说道,“朝廷有旨,叫封存凤翔府库,所有库藏及王景崇本人一同解京处置。今日若是擅自动用了,恐怕会有人借此攻击大人抗旨。”
    郭威道,事急从权,回京后我自会向陛下解释。你只管尽数搬来,速去速回。
    王峻不再争执,急匆匆带着几百名手下去了。高怀德以为王峻是来下命令厮杀,忙走过来问什么时候动手。王峻朝他摇摇头,叮嘱他关注郭威的安全。高怀德笑道,你放心,有我在,宋州军再多十倍也起不了事。
    王峻带人火速赶到凤翔府衙,打开库藏,将原先王景崇积贮的许多财物尽数移出。匡胤和石守信韩令坤也在队伍中,韩令坤见金银竟达数百箱之多,咋舌道,“想不到王景崇这家伙弄了这么多钱?”
    匡胤道,“是啊,他克扣下属,搜刮百姓,聚敛无数。但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成了阶下囚。”
    韩令坤道,还没见过这么抠的人,真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匡胤随手一指府库西边的一溜厢房, “喏,就关在那儿。不过,他是重犯,你恐怕只有等他被斩首示众时才能看见了。”
    石守信听得匡胤所言,心中一动,顺势也往那边瞟了一眼,看到有不少士兵守卫在门外。于是也笑道,“看来这败军之将待遇还不低嘛,这么多人为他看门。”
    匡胤道,“我听柴大人提过,朝廷有旨意给郭大人,要把李守贞、王景崇和赵思绾都活捉回京。现在李守贞自杀了,所以要把王景崇看紧点,否则郭大人不好向皇上交待。”
    韩令坤抱怨道,“这皇帝也太苛刻了吧,打了胜仗不就行了?还非得抓活的。姓王的要是跑了或者学李守贞自个儿抹了脖子,咱们岂不是还要受连累?”
    匡胤推他一下,责备道,“小声点,皇帝是可以轻易议论的吗?”
    韩令坤犟嘴道,“皇帝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靠着下面的人…”
    匡胤急忙捂住他的嘴,石守信再次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关押王景崇的所在,心中一阵冷笑。

    郭威将王景崇藏于凤翔府库中的几十万金银尽数分与众军,由王峻和郭崇亲自监督,按官职功劳细细评定等级,上下均沾,人人有份。士卒们得到了赏赐,不再闹事。郭威同时还斩了带头闹事的王七,把人头挂在城头上示众,又命人在城中整顿市容,打击了一些囤积的大户,叫大家都安心营生,过了一段时间,凤翔城内的百姓见到确实没有以前那种兵贼不分的情况发生,也就不再躲藏了。于是城中的经济开始复苏,渐渐又有了些生气。
    大军在凤翔休整期间,匡胤令坤和石守信有军职,时不时都有巡哨训练之事,肖卓和公孙燕就无聊了,凤翔城又小,没几天就被他们逛了个遍,好在有几家茶楼酒肆重新营业了,可以去那里消磨时间。
    这天夜里,石守信带着一个数十人的小队,负责夜间巡逻,正好是府衙这一带。走着走着,石守信突然“哎哟”一声,蹲下身去。旁边的副手韩重赟不知他出了什么事,连忙关切地询问。
    石守信脸色苍白地说道,“我腹痛难忍,可能是白天吃错了什么东西。”
    韩重赟忙扶他坐下,又叫手下去找郎中。石守信摆手道,“这么晚郎中都休息了,不要再去打扰。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行了。你们继续巡逻吧。”
    说完,挥手叫他们快走。韩重赟要留下两个人在这陪着,石守信笑道,陪什么陪,我运会儿功便好了。再说了,这里又没敌人,难道还怕什么不安全么?
    大家都知道他武功高强,也就不再坚持,韩重赟叮嘱了几句,带队继续前进。
    待众人走远,石守信一跃而起,飞快地奔到府衙外,见大门处亦有人把守,便转去侧面,纵身跃过围墙,攀住一棵大树,利用繁密的枝叶作为掩护,观察四周。
    虽已时近深夜,府内守卫众多,到处点着火把,看来郭威对王景崇的关押布置得甚为严密。石守信知道硬闯是不现实的,但王景崇是导致晋国覆亡的大罪人,要不是他在辽兵南下时观望不前、贻误战机,开封城是不会被攻破的,自己的宗室至亲也不会沦于夷逖之手。所以今夜一定要将其手刃,为家国复仇。
    石守信折下一截树枝,用力朝远处扔去,树枝落地之声惊动了守卫,马上便有几个人朝有动静的方向跑去。趁着这个当儿,石守信从树上滑下,悄无声息地溜到了王景崇被关押的地方。这时凑巧起了一阵风,吹得院中火把上的火苗东摇西歪。石守信从树上滑下,拣起几块小石头,运劲弹出,打灭了几支火把。附近立刻漆黑一片。
    房门外的守卫并未发觉异常,手忙脚乱地寻找着火石打火。石守信轻轻一纵,上到屋顶,伏下身子,揭开几片细瓦,看见身着囚衣的王景崇正拖着沉重的锁链在房中小步踱着来回。
    石守信心想,你这狗贼也有今日。正要冲下去取其性命,忽听府内东南角传来打斗之声,同时有卫兵高呼“有奸细。”
    石守信身在高处,抬头看去,果见那边人影幢幢,打斗得十分激烈。他心想莫非王景崇的旧部前来营救么?
    心神一分,脚下不禁一滑,踩在瓦片上发出声响。下面的守卫听到动静,抬头去看,发现有人,都叫喊起来。有几个人认出石守信,惊呼道,“你怎么在这里。”
    石守信见被认出,心念电转,今夜之事若是让人知晓,恐怕没法说清。
    于是捏碎瓦片,分掷众人要害,跟着便跳下地来,出手如风,片刻间将十几名守卫全部杀死。正要冲进房去再杀了王景崇,房内传出一声惨呼,石守信不知何故,破门而入,一道寒光扑面而来,他急忙侧闪,但见一条黑色人影已自后窗翻出,。石守信再看地上,王景崇前胸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倒卧在血泊之中。
    石守信急追到窗口,黑衣人影已奔出好远,他连忙回身抓起王景崇,厉声问道,“快说,是谁杀了你。”
    王景崇气若游丝,用手指向窗外,头一歪,软绵绵垂了下去。门外逐渐传来声音,应该是守卫们快到了,石守信见王景崇鼻息全无,应是已死。骂道,“便宜你这狗贼了。”重重地将尸身扔下,也自后窗跃出。
    府衙内的守卫混乱一片,石守信得以轻松脱出。正要去追韩重赟他们,却看见匡胤带着一队人朝这边跑过来。石守信忙问何事,匡胤道,听说府衙里出了事,所以急忙赶过来,你的手下呢?还不快叫上帮忙。
    石守信道,好,我这就去叫人。
    匡胤见他身上有血迹,连忙询问。
    石守信解释说内伤尚未全愈,刚才又吐了几口血。
    匡胤道,想不到总伦把你伤得如此之重。
    石守信支吾应答,幸好看见韩重赟他们也都闻声过来了,忙招呼大家快进去帮忙。
    进了府衙后,石守信再次到王景崇的房间查看,想不明白有什么人会不肯放过这厮。匡胤见他只往窗外望,走过来拍他一下,石守信正在出神,吓了一跳。匡胤见他神情恍惚,加之身染血迹,又深知他与王景崇不共戴天,忍不住对石守信道,守卫如此严密,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杀死,看来这刺客武功极高。
    石守信知他起疑,淡淡道,“大哥不必试探了,我倒巴不得这家伙快死,但人确实不是我杀的。你也知道,凭我的本事,杀人还需要用刀么?再说了,我会让他死得这么痛快?”
    匡胤想想也有道理,歉然道,“我没别的意思,只因这是朝廷重犯,怕真是二弟干的,会给你惹出麻烦。”
    石守信点头道,我也知大哥是为我好,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匡胤觉得自己冤枉了石守信,心中颇为过意不去,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怪大哥就好。”
    王峻奉郭威之命过来调查,带人忙了一夜也没什么结果,叫大家各自回营休息。石守信和匡胤走在街上,远远的看见公孙燕和肖卓东倒西歪地走过来。匡胤叫住他们,责怪道你们怎么又去喝酒了?还喝得这么醉。
    公孙燕脸颊酡红,醉眼惺松地看着匡胤,还没说话,先“呃”一声打个酒嗝。石守信道,燕儿你太不象话了,女儿家成天醉酒成什么样子。肖卓你也是的,怎么不管管她,还和她一块儿喝。
    公孙燕指了指石守信,又指指身边醉得迷迷糊糊的肖卓,说道,“你们…你们…都…都不陪我,只有他,…呃,肯陪我。”
    肖卓好象比公孙燕还醉得厉害,连人都认不清了,只站在一旁傻笑。匡胤叹口气,叫两名手下送他们回去。石守信突然心中一动,追上去抓住公孙燕问道,你们两个昨夜一直在喝酒?
    公孙燕靠在墙边,答道,“是啊,我们喝了…五斤。”她张开手指比了个数字,“肖卓最差劲,才一斤,…一斤,就倒了。哈哈。”
    石守信是因为想起了昨夜杀王景崇的黑衣人,虽然只看到了背影,但可以判断出其身形较小,与肖卓和公孙燕相似。但应该不会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因为时间不对,而且也没动机呀。
    石守信觉得是自己多虑了,转身对匡胤苦笑道,看来得想办法给他们戒酒了。
    匡胤道,你该得对,这样胡闹下去可不行。郭大人曾经说过叫我们伤好后就去找柴将军,我现在就去请示,咱们立刻去长安。

    再说长安这边,自从上次白文珂一时大意遭到城内的偷袭之后,白文珂手下的邠州军队溃逃了将近一半,后来陆陆续续有些人又回来,但军营物资有一大半被烧毁破坏,白文珂命魏行迈检点军中,尚余一万六千七百八十五人,战马八百匹,军粮可支五日,白文珂的那两名姬妾也在乱军中被人杀死,兵马都监潘延举不知去向。
    白文珂无奈之下,只得低声下气来求柴荣借些粮草马匹,柴荣恨他兵败在先又颠倒黑白在后,不肯答应。曹英进言道,白文珂官至镇帅,又是永兴军行营都部署,有权调配一切长安军事,若过分得罪于他,恐多有不利。
    柴荣觉得曹英的话也有道理,这才同意借给邠州军粮三千斛、马五百匹,但是有个附加条件——白文珂必须紧守营寨,不可再令敌人有机可乘。
    白文珂新吃败仗,兵力现在远不如柴荣,哪还敢再端起节度使的架子,自然是应诺连声。待他走后,柴荣将张永德、曹英等召集拢来,商议如何能尽快破城。
    曹英长期追随在郭威身边,学到了用兵谨慎持重的特点,因此当他听到柴荣要马上大举攻城时,并不十分赞同,进言道,长安久困之下,已是一座孤城,内无粮草、外绝援兵。我军最多再围城不过十日,城中便会自乱。但此时若猛然攻城,反会激其困兽之斗,令我军徒增伤亡。
    柴荣当初主动请缨来征长安,一是想避开与符京娥见面,二来也是想一雪前耻,毕竟长安是从他手上失去的,那就要通过他的手再夺回来。而且现在凤翔已经被收复了,这令他不愿再等。赵思绾只有区区数千人,自己统兵三万却迟迟奈何其不得,别人在背后会怎样议论自已,将来又有何面目去见姑父。
    他并没有将这些心思全都和盘托出,只是说道,国家用兵日久,已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如果我们再拖延下去,万一有人在皇帝面前进谗言就不好了。毕竟我们与京城远隔千里,若是惹动了天子疑心,以为我们与贼人有什么勾连,那才无从解释。
    曹英毕竟只是武将,不象柴荣那样熟谙政治,听他这一说,点头称是。
    柴荣对张永德道,我记得你曾向我提起过,长安城外多布井渠,以作取饮灌溉之用,只是荒废已久,不知这井梁是否也通往城中?
    张永德答道,井渠干道长达数百里,沿途支线密布,据末将所知,长安城内必有暗道与城外井渠相连。
    柴荣喜道,你速带人秘查城外井渠,看其是否可容兵士藏身。
    张永德领命转身,正要走到门口,帐帘一掀,有几个人钻了进来,进来便朝柴荣施礼,来的正是赵匡胤、石守信、韩令坤和肖卓、公孙燕等五人。
    柴荣见到他们,大喜过望道,你们怎么来了?
    匡胤答道,凤翔事毕,郭大人命我等前来将军处行走,看是否有用得着之处。帐外还有五百名龙虎卫勇士,是郭大人从贴身亲卫中挑选出来,与末将等随行。
    柴荣明白姑父是尽量在不着痕迹地帮助自己,心中十分感动,问道,郭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匡胤道,临行前大人说赵思绾贼性凶悍,不必强攻,若能以奇计偷入城中,里应外合方为上策。还有就是,大人说王景崇死得甚是蹊跷,希望将军尽量活捉赵思绾,好向朝廷交待。
    柴荣仔细思索着这几句话,与这些天来自已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让匡胤等人先下去休息,然后独自在帐中反复思量,希望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第二日清晨,张永德前来禀报,说昨夜带人暗查井渠,发现有大约十余条可通城内,但由于年久失修,都已为淤泥乱石所阻,无法顺利通行。若强行挖开,恐动静太大被城内发觉。而且这些井渠到底通往城中何处,也无从得知。因此不敢贸然动手,特地回来请示。
    柴荣曾经观察过城外的井渠,见其深达丈余宽有数尺,本想着籍此便可暗藏数千甲兵,乘夜偷入城去,谁知竟是不行。他心中十分焦急,以致于送早饭来的亲兵由于走路时声音大了一点便被拉出去打了三十下鞭子。手下将士们见他烦燥,都战战兢兢,惟恐惹祸。
    匡胤等见柴荣心情不好,私下里去向张永德询问,得知情由后大家商量了一下,都推匡胤去见柴荣。
    柴荣见到匡胤,便问起凤翔之事,匡胤将情况详细说了,柴荣道,凤翔城内拥兵数万,却很快被攻下,确实出人意料。
    匡胤点头道,正是,所以郭大人入城后重赏了率先反正的周灿和张灵部队,当即拜表上奏请封周灿为右卫大将军,张灵为左威卫大将军。
    柴荣心中猛然一动,想起了一个人,他对匡胤道,我有一件大事,关乎能否尽快破城,此事非你和石守信不能办到,但极为凶险,不知你可愿意。
    匡胤慨然道,末将此来,便是要为大人分忧。但凭大人吩咐便是,就是我那石二弟,也必定会惟命是从。
    柴荣见匡胤毫不推拒,十分高兴,小声说出了他的计划,最后又郑重地叮嘱道,此行凶险莫测,你可下去再仔细考虑,若是感到为难,可向我直言无讳,我另设它法便是。
    匡胤听后,面无难色,当即躬身道,末将蒙大人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此去定会完成任务,请大人放心。
    柴荣赞许道,好,有勇气,但凡事仍要小心,切记全身为上,万勿逞强。
    说罢,他俯身在纸上迅速写了几行字,轻轻吹干,交与匡胤,说道,你们入得城后,要迅速寻到此人,将我书信交付于他。若此事得成,可就于城中寻一隐秘处暂避。三日后酉时我军将自东门南门大举攻城,你们届时可就城中放起信号响箭,同时伺机打开城门,接应大军。
    匡胤将信收过,小心叠好放入怀中,正准备出帐,柴荣道,你不要着急,我们现在一起去看看赵思绾这头困兽到底还有些什么力量。
    当天半夜,长安东城外的柴荣部队突然全数出营列阵、大声呐喊,摆出一副马上就要攻城的样子,同时弓箭手也开始不停地朝城上发箭。神经时刻紧绷着的赵思绾见来势凶猛,立刻把所有兵力都集中起来,在东城门上严密防守。
    柴荣在一众将士护卫下,仔细观看城上的动静。见城头上防卫严密,这时曹英也派人来报,说北城上也有不少守军,而西城和南城却只传来稀疏的呐喊声。柴荣知道白文珂只是装装样子,并不卖力攻城。他暗自冷笑,心想,果然不是一路人,只知道保存实力。
    赵思绾在城上见汉军势大,想了一想,站在城头,叫手下押过来一群普通百姓。柴荣见状急令停止射箭。
    赵思绾朝下面大叫道,柴荣,你想进城,那就让老子先杀光了长安城所有人再说。
    柴荣也高声道,你城中已经断粮,我劝你马上放了百姓,开城投降,或者可以免你一死。
    赵思绾哈哈狂笑,随手抓住一人,用力一撕,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那人惨呼一声当场气绝。
    公孙燕是女孩子,虽也杀过人,但从来没经历过这种血腥场面,转过头不敢再看。肖卓也只以为赵思绾是拿百姓作挡箭牌,没想到他的行径如此残忍。紧张地抓住身旁匡胤的手臂,颤声道,“大哥,他要干什么?”
    匡胤见他瑟瑟发抖,心想肖兄弟真是胆小。只见赵思绾竟把血淋淋的人肉塞进口中大嚼起来,城下众军何曾见过如此惨无人道的行径,都十分惊骇。
    肖卓惊呼一声,紧闭双目。过了一会才小声问匡胤道,“大…大哥,他…他吃…吃完了吗?”
    匡胤道,“你别看”, 伸手与他相握,觉得肖卓的手柔若无骨、软滑细腻,匡胤心中十分奇怪,来不及细想。耳听得赵思绾大叫道,“柴荣,你以为我没粮了吗?老子城内多的是这种肥羊。”
    柴荣也被这样令人发指的暴行激怒了,他对匡胤道,这样的禽兽真该千刀万剐,朝廷竟然还叫我们活捉?你速去西城,照计划行事。


    赵匡胤和石守信两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腰间缠了挠钩,悄悄来到了西城墙下。由于城内绝大部分守卫都被调到东城去了,城上这时只有几支百把人的小队在来回巡哨,加上天色漆黑,赵石二人目标又小,所以直到他们到了墙根处,也未被人发觉。
    长安城墙比河中城还要高出丈许,连石守信也不能一跃而上,他先在城下仰头凝神观察良久,同时运气于耳,细听城上动静。待到听得上面人声远去,他才深吸一口气,纵起一丈来高,手指紧紧搭住一条稍微凸出的石头,然后双足在墙面上用力一蹬,再次上升了一丈多高,这一回他在上升时没有再去抓墙,而是向上扔出了挠钩,勾在城垛上,借绳索之力顺势纵身,轻轻地落在城头上。
    他赶紧往周围望了一眼,不远处是刚过去的一队敌人的背影,他赶紧往下朝匡胤招手,匡胤连忙扯住挠钩下垂的绳索迅速爬了上来。两人赶紧收好挠钩,猫着腰闪避在箭楼旁侧的暗影之中。
    另一支队伍在韩令坤和张永德的带领下,手持铁锹、细铁棍,背上负了短刀,正在城外的井渠忙碌地工作。这井渠本是长安城内用来引城外秦岭之水以作内用的通道,因此修得比较宽阔,以便于时时派人清淤防塞。虽然这几十年未曾疏通而几近荒废,但勉强尚可容人通过。张永德他们用布塞鼻,忍受着周围石壁上多年积聚的脏污淤泥发出的阵阵恶臭,人人手持火把,清理沿途的碎石腐枝,前进得极为缓慢。好在这五百人都是郭威的亲兵,多年征战、训练有素,而且个个体格强健、吃苦耐劳。因此疏浚工作虽然辛苦,却没有任何抱怨,大家都默默地埋头苦干。过了大概两个多时辰,估计已接近城内地下,见四周遍布通道,往八方散开。张永德一时辨不清方向,兀自发愁。韩令坤见其驻足不前,问道,咱们是要去端那赵思绾的老窝,对吧。
    张永德得了柴荣命令,要偷入长安,三日后居中放起火来,以乱敌军心,配合外面大军攻城。现在听韩令坤一说,连忙点头称是。
    韩令坤今天是主动请缨来的,因为赵石二人都领了秘密任务,相形之下,他不想受到公孙燕的轻视。此时急于立功的他,催促道,“那咱还不快走?”
    张永德答道,这不是正在找路吗?这下面乱七八糟,真是……
    韩令坤见其一脸茫然,嘻嘻一笑,拍拍胸口,“那你就看我老韩的吧。”
    说完,双目半眯,口中念念有词,右手五指不停屈伸作掐算状。
    张永德正心里焦燥,见韩令坤还在那儿挤眉弄眼地装神弄鬼好似个半仙,着急地催促。
    韩令坤不慌不忙道,你急什么?这不就好了。
    说罢,用手一指右前方一个洞口,照这走,准没错。
    张永德半信半疑,韩令坤自己一猫腰钻了过去,口中道,你再不走,误了事可别怪我。
    张永德别无他法,只好跟在后面,这井渠在地下的脉络好似蛛网,四通八达、洞口繁多。韩令坤在前面左转转右弯弯,隐约听他口中不停念叨着什么“东方木青龙…西方金白虎…”众人皆不明所以,只能紧跟着,生怕跟丢了在这庞大的地下迷宫中掉了队,那就可能永远也出不去了。
    过了约摸大半个时辰,来到一个较为宽大空旷的地方,韩令坤见四周石壁光滑,满生苔藓,将火把贴近石壁,拔开丛生的杂草,猫下腰伸手摸索。过了一阵,他欣喜地说道,就是这里了。
    张永德凑拢细看,是一个洞口,离地尺许,阔仅三尺。皱眉道,便是这里么?却如何上去?
    韩令坤笑道,这上面便是朱雀大街,乃城中心临西北处,这洞应是连通其附近之井道。我们爬过这洞,当可沿井壁而上。
    张永德早转得昏头昏脑,心中不信,但见韩令坤言之凿凿、神色笃定,心念一横,咬牙道,好吧,信你一次。
    当即口衔了火把,便往洞里钻。韩令坤一把拉住他,说道,你是指挥,这先锋使的活儿,让我来干吧。万一上去有什么情况,也不致叫人给一锅儿烩了。
    说完便俯身带头入洞,余众相继随入,张永德殿后。
    这个洞较先前的要宽阔一些,因此前进不甚费力,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前方果然出现一个竖直的井道。因其久未使用,井底已早枯干。众人从洞口翻出,依次跃下井底,沿井壁往上攀爬。韩令坤率先到达井沿,双手扒住井口,晃晃脑袋,拨开旁边的杂草,小心地探出头去,见四周并无敌人,轻轻向下面打个招呼,然后两手稍一用力,身子稳稳落在地面。
    这次执行这个特别任务的一共有五百人,张永德最后出来,黑暗中努力辨认方位,他们现在身处一片民居之中,但多是断壁残垣,荒无人烟,夜色中隐约可见左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尚属完好的建筑,张永德此前曾在长安多年,认得这正是长安城中心朱雀大街所在。大喜道,韩兄弟真了不起,咱老张服你啦。只是你如何在地下也把方位认得如此清楚?这真是神了。
    韩令坤道,为将者…这个…须识天文、懂地理。我从小便拜在八荒山无极真人门下,修习八卦方位、六壬神课。这点子算得什么?便是再复杂十倍的迷宫,咱也进得去,出得来。
    其实韩令坤并没学过什么伏羲八卦之类的玄学,一切都是他胡诌的,但他天资聪颖,对地理方位之类确有先天的独到感应。所到之处过目不忘,这长安城他曾来过一次,因此在地下也能精确地寻找到方向。
    张永德对韩令坤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才是真人不露相,什么八荒山、无极真人,简直闻所未闻,今天真是长了见识。他满怀敬仰地说道,韩兄弟学识渊博,恐怕只有郭大人和魏先生才能与你相提并论。
    韩令坤没有回答,只是莫测高深地轻轻一笑,这更令张永德景仰,如此识穷造化的高人却又是如此地虚怀若谷啊。
    这时从城东传来了阵阵的喊杀声,远远望去只见火光冲天,这是柴荣在城外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击,以配合城内的秘密行动。张永德用征询的目光望了一眼韩令坤,韩令坤道,事不宜迟,还等什么?趁那赵思绾不在这儿,咱们先去放他几把火,吓吓他龟儿子。
    张永德打个手势,五百手下在夜色掩护下迅速分作几队,在废弃民房上点起火来,关陇之地本久晴少雨,天干物燥,火势一触即发。远处传来呐喊之声,想是赵思绾部众发觉后前来察看救应。韩令坤见任务完成,招呼众人迅速消失,赵思绾被围日久、兵力空虚,所有人都被调去守城去了。长安城又大,城内并无多少人巡逻。这支五百人的小队伍很容易便找到了地方隐蔽起来,只等三天后的正式进攻便可里应外合了。
    赵匡胤和石守信二人偷偷下了西城,他二人在苍茫夜色之中,窜高伏低,匡胤虽不会轻身功夫,但多年扎实的武功底子令他奔跑迅疾,逾墙越垣,一跃可过。因此二人入城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将城内情形摸了个大概。柴荣的计策果然奏效,赵思绾的兵力基本上都被吸引到东城门上,只要城内再有所动作,保管他无暇兼顾焦头烂额。只是在这偌大的长安,如何能找得到柴荣要寻找之人。眼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时他们也看到了城里火光大盛,匡胤心想,看来令坤他们已经从井渠进城了,只愿能尽快寻到柴荣要找的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攻城的伤亡。柴荣说过,象长安这样高大坚固的城池,仅靠强攻那将会带来巨大的牺牲,只有从内智取,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收获。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个主意,小声对石守信道,咱们现在已摸清了地形,但就这样没头苍蝇般乱转也不是办法,不如找个人来问问。
    石守信道,我也正有此意。那边有几个人在巡逻,我去擒来。
    匡胤正要嘱咐小心,石守信已长身而起,迎面而去。巡逻的这一小队约有七八人,正要往起火处查看究竟。见到石守信,便大声喝问,“什么人?”
    石守信也不答话,身形展动,闪电般已至面前,那几名兵士见他来得迅速,纷纷拿起兵器进攻,石守信不闪不避,直趋而入,掌拍脚踢,倾刻间这帮人皆被击倒。石守信提起为首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低喝道,赵思绾在哪里?
    那人虽被擒住,却态度强横,在石守信掌握之中并不服软,张口高呼道,“有敌…”
    石守信哪容他叫喊,手心掌力一吐,那人便口喷鲜血头颈低垂。余贼见石守信出手狠辣,不敢再声张,其中一人小声道,赵…赵大人在东城督战,见城里起火,命小人们前来查看。
    匡胤赶上前来,接着问道,你军中可有韩通此人?
    那人战战兢兢道,有,韩…韩校尉亦在东城。
    匡胤道,好,那你带我们前去找他。
    说罢便剥了两名兵士衣衫,和石守信换上。正待押那人离开,石守信道,大哥且慢。匡胤不知他有何事,却见石守信顺手抄起一把大刀,身形晃了几晃,顿时几声闷哼,已将余众尽数杀死,只余方才答话之人。匡胤向来不好杀,见这群人已无抵抗之力,本欲放过,但却阻止不及。石守信将刀掼在地上,回身道,这几人不杀,恐我二人走后会去报讯,反而坏了大事。
    匡胤觉得也有道理,无暇多想,便押了那人往东城去。  长安城内街道宽阔,但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路旁随处可见人和牲畜的尸体,不少都已变成森森白骨,眼里闪烁着绿光的野狗,贪婪地舐食着尸身上残余的一点点血肉。暗夜里寒风阵阵,吹动周围树上枯枝簌簌作响。这哪里还是往日之繁华都市,分明就是乱葬冈。饶是匡胤和石守信二人向来胆大,见到这鬼城一般的景象,都觉得汗毛直竖、心头乱跳。
    远远望见长安东城,城墙依然高耸,箭楼还是那般巍峨。石守信松开那名俘虏,右手攀住其肩,低声道,“别想耍花样,老老实实帮我们找到韩通,就放了你。否则…”
    说着,手微一用力,那人浑身酸麻,直要叫出声来,石守信沉声喝道,别叫,不然马上杀了你。那人赶忙闭口,就这样来到东城墙下,沿路稀稀拉拉有些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匡胤心想,再过得几天,恐怕不用城外进攻,城里的人自己就饿死啦。
    跟着上了东城,城头上倒有颇多兵士,也点着不少火把,城外人声鼎沸,不时有箭矢朝城头上飞来,赵思绾的手下都忙着应付攻击,手忙脚乱地往下面发箭还击、扔石头、丢火把,没人有空来留意匡胤等人。
    这长安城始建于秦汉,经隋唐历代君主整治修葺,不断修补加固,城墙上路面非常宽阔平整,可容八马并行,每隔五十步又专门修建了宽约三丈的马面,向外凸出一丈有余,方便守军从侧面还击正在攻城的敌人。每隔三个马面便有一座两层高的箭楼,用于储备战略物资,也供士兵们轮番休息。匡胤瞧见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坐在东城最大那座箭楼前,对手下不断呼喝叱骂,料想这便是那赵思绾了。箭楼边的石阶上还绑着数十名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百姓,只听赵思绾道,用心给老子打,不然今天谁也没饭吃。说罢又转头吩咐道,老子饿了,杀只羊来。
    匡胤心想,这长安被围了数月,听说早已粮尽,如何还有羊肉。只见一名兵士便向那群百姓走过去,被绑诸人惊恐地缩作一团,那兵士随便抓过一人,也不管他苦苦哀求,推推搡搡到赵思绾跟前,小心地问道,大人是割了烤,还是用新鲜的?
    匡胤和石守信对望一眼,不寒而栗,原本以为赵思绾只是借吃人来吓唬一下,没想到真的用活人充作军粮。他们对这大恶人的凶残都感到愤怒,石守信捏紧拳头,登时便要冲上前去制止这惨无人道的暴行,匡胤也恨不得立刻将赵思绾碎尸万段,但他心中清楚此行的主要任务,若此刻暴露了身份,自己和石守信能否脱身事小,影响了柴荣的攻城大计,那死伤的人将会更多。因此见到石守信要发作,忙伸手去扯住衣角。
    石守信目含怒火,瞪了匡胤一眼,意思是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赵思绾草菅人命?匡胤眼瞧着屠刀巳向无辜的百姓举起,心中也是纷乱如麻。正在这时,被石守信押着的那人趁石守信心神激荡,摆脱了控制,往前猛冲,同时大呼“有奸细,快来人啊。”
    石守信猛回过神,飞身上前,一掌将其击毙。但城上的敌人已经发觉,顿时拥上来围攻。匡胤心道不好,拔出背上的大刀,迅猛地砍倒了几人,石守信心中怒火中烧,出手凌厉无匹,当者立死。但敌人人数众多,而且都是凶悍的亡命之徒,杀了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好在城上不比旷野开阔,因此每次也只得数十人上前围攻。面对众多的敌人,匡胤与石守信全无惧意,二人背靠在一起,绝不盲目出手,有敌人稍一靠近便被击倒。
    敌人惧他们武功了得,不敢再贴近厮杀,欺二人兵刃短,换上来几十名使长枪的,隔着几尺远乱刺。石守信脚尖一点,身子腾空,踩在敌人的枪尖上,一翻身落到了敌人身边,一掌劈飞一人,回手一个肘击,再打翻一人。同时双足连环飞踢,五六名敌人惨号着飞下城头。匡胤趁着这个空隙,抢上前去刀锋横扫,又砍倒数人。匡胤朝石守信喊道,二弟不可恋战,快走。
    于是二人一边杀一边向城墙内侧靠拢,敌人呼喊着“不要让他们跑了”,不要命地围过来,有一个冲得最快的,刀风已及面门,石守信头一偏,避过刀锋,顺手抓住那人胸口,用力往前一扔,又打倒了七八名敌人。然后牵了赵匡胤,就要纵身跃下城楼。
    二人身形刚刚跃起,猛听身后高叫“想跑么?”,一股大力排空袭来,,石守信武功造诣得自陈抟,兼之日夜苦练,修为极高,瞬间感知到对方武功不弱。急忙将匡胤往旁一推,回身硬接,猝不及防之下,未能全力迎敌,“蓬”一声,石守信感觉胸口一震,连退数步,方才偷袭的那个人站在面前,身形粗大、面相狰狞,正是那吃人的赵思绾。
    石守信心知今日遇上劲敌,不敢大意,收摄心神,先天真气流转全身,察觉身体未曾受伤,他运劲于掌,却不贸然进击,象一个猎人耐心地观察猛兽的动向。
    有几个敌军叫嚣着冲杀过来,赵思绾骂道“滚开”,一手提起一个呼呼抡圆了,突地朝石守信一扔。石守信伸掌去挡,刚一拨开飞来的兵士,赵思绾已疾掠至面前,一拳击向石守信胸口。石守信侧身闪开。赵思绾一击不中,身形猛转至石守信背后,再施杀手。匡胤惊呼“二弟小心。”。石字信后背好似长了眼睛,将腰一弯,避开攻势,同时右足往后上踢赵思绾小腹,赵思绾身子急旋,哪知石守信这一脚乃是虚招,料到赵思绾会往一旁侧避,足踢之势刚至半途便即收回,右掌奋力击出,赵思绾躲让不及,硬受了这一掌,黑塔般身躯顿时横飞丈外,幸得他皮粗肉厚、底盘沉稳,落下时蹬蹬蹬连退数步方才站稳。
    石守信这一掌乃是无极掌中“无中生有”这一招,配合先天功使出,有开碑裂石之威,自忖赵思绾中了这掌,纵不当场身亡也应受伤吐血,孰料未收此效,看来此贼应得总伦真传。
    赵思绾身子一挺,从身边一名亲卫手上抓过一柄长刀,揽刀于怀,卓立不动。石守信知其必有厉害杀着,不敢大意,凝神静气,目光不离刀身。
    自赵思绾持刀在手之后,喧闹的城头霎时鸦雀无声,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结。
    猛然间赵思绾大喝一声,声若雷霆,震破寂静,伴着这声巨喝,他身形暴起,长刀出鞘,一道白光闪电般朝石守信劈来,石守信只觉寒气袭人,周遭空气凝滞,一时竟有无从闪避之感。
    匡胤怕石守信有失,急将手中大刀扔过去,石守信顺手接过,横刀一挡,“当”一声,刀断为两截,白光直扑面门,石守信急退,猛然间感觉已贴至墙边,退无可退之际,赵思绾刀锋已至,石守信不及多想,唯有冒险一试,双掌伸出,从两边往中间白光处一拍,夹住了刀身,赵思绾右手持刀,用力回夺,石守信不取让他收刀,只能拼命夹住。赵思绾夺而不得,左拳猛击石守信,石守信无法闪躲,仗着先天真气硬换了这一拳,顿觉五内翻腾、真气涣散。眼看赵思绾拳锋再至,勉强运了一口气,也不知还能否挨住。
    赵匡胤见石守信危在旦夕,抄起-支长枪朝赵思绾背心刺去,赵思绾回手一把抓住刺过来的枪尖,石守信趁这一缓,松开双手跳开,和匡胤冲入人群,各自抢了把兵器,杀出一条血路。赵思绾手提大刀,飞步来赶,,周围的兵士反而成了匡胤二人极好的掩护,赵思绾为人丛所阻,竟一时追赶不上,气得暴跳如雷,挥刀乱砍,杀伤了不少自家手下。其余众人见他凶残,顾不得去追杀二人,自动让开一条路,二人得以冲到墙边,石守信拉着匡胤,施展轻功,飞跃而下。这时城外杀声再起,柴荣又作攻城之势,赵思绾急于守城,无力再派人来追赶。
    二人跃至城下,并不敢停留,继续急奔,直到一处人迹罕有的荒废民居。石守信“哇”一声吐出一小口鲜血,匡胤急扶他坐下,石守信盘腿打坐,闭目不言。匡胤知他要运动疗伤,不敢打扰,只关注着周围,默默在旁护卫。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明,石守信睁开双眼,长舒了一口气,对匡胤笑道,“不妨事了。”
    匡胤见他精神尚可,但面色仍略显憔悴,不由颇为担心。石守信道,幸好当年师父传我先天无极功护体,否则以赵思绾的功力,寻常练武之人早没命了。
    匡胤听他这一说,稍稍放心,石守信又道,那厮所用的刀可真厉害,师父曾讲过神兵利器自带先天杀气,可与所用之人配合,威力倍增,也不知那是把什么宝刀。
    匡胤道,柴大人曾言道他当日失陷长安时,随身所佩霸云刀也落入贼手,可能这就是霸云宝刀罢。
    石守信霍然起立,双目精光大盛,“大哥你说什么?这便是霸云刀?”
    匡胤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忙按住他肩膀道,二弟为何一闻此刀之名便如此着急。
    石守信道,这霸云刀乃前隋皇室御用宝刀,后落入李渊之手,李唐覆灭,刀为朱温所得,几经朝代变幻,到了我大伯父手中。辽人攻陷开封时,将宫中财物搜括一空,这把刀也不例外,怎么可能会被柴荣得到呢?
    赵匡胤知道石守信的大伯父便是前朝末帝石重贵,解劝道,世事沧桑,人尚且颠沛流离,更何况是一把刀呢?
    石守信默然不语,匡胤怕他勾起了亡国往事伤心难过,不停地从旁开解。过得良久,石守信道,大哥不必再多说了,咱们先去办正事吧。
    匡胤巴不得他肯从伤痛中转移出来,二人这次偷入城中是奉了柴荣密令,要找到赵思绾手下韩通,劝其反正。本以为抓个人带路,便可顺利找到,谁知横生枝节,现在两人象没头苍蝇一般,偌大长安城,何处能寻到这样一个人。三日后柴荣便会挥师攻城,届时如何里应外合?
    石守信道,不知令坤三弟是否亦已自井渠入城?若他们也顺利的话,就算找不到这个韩通,我们只需从敌人防守薄弱的北门和西门下手,岂不同样省事?
    匡胤对长安之前发生的事有过了解,从柴荣的语气中判断出了一些意思,首先,驻在北门和西门的是白文珂的邠州军,白文珂兵败在先又诬陷柴荣在后,若自北门入城,岂不让白文珂拣个现成便宜?其次,赵思绾与柴荣曾有破城之恨生擒之辱,柴荣差点便死于其手,这次一定要亲自报仇雪耻。
    但这些都仅仅是匡胤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因此他没有向石守信详细解释,只说道,柴大人如此安排必是有其道理,军机事大、牵涉众多,咱们但依令而行便是。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行来,此时天已大亮,城内却罕见人迹,不要说居民,连个巡哨的都没有。赵思绾在这大半年时间,把一个热闹繁华的大城市活生生弄成了一片荒凉。
    现在已不可能再往东城上去抓个敌军来问话,二人一筹莫展,经过昨夜一场恶战,腹中饥饿,匡胤拿出怀中干粮,与石守信分食,石守信掰了一块馍,送进嘴里,说道,大家都要吃饭,只不过这赵思绾吃的饭竟是人肉,与禽兽何异。他占了长安,夺了那么多财宝又如何,金银却不能当饭吃。
    听到“财宝”二字,匡胤脑中灵光一闪,一把抓住石守信,“二弟说得对,这赵思绾占领长安后,一定抢了不少金银,肯定藏在某处,派人看守着。咱们上那儿去,一定抓得着几个活口问出韩通的下落。”
    石守信也被他点醒,欣喜之下,问道,但他会将财宝收藏何处?
    心念电转,二人异口同声喊出“府衙。”

    长安府衙在城中临西北处,这是目前城内唯一尚属完好的建筑,二人来到门前,见其未经毁坏,料定这便是赵思绾平时栖居之所,门前有百余人严密地把守着,匡胤他们这次的任务只是寻人,并非夺宝,因此不打算硬冲,在府外找个断墙隐蔽观察。见那些护卫十数人一队,往来巡弋,并无人落单。等了一阵,石守信心中焦急,便要硬冲过去抓几个人来问话,匡胤一把拉住,示意稍安勿躁,这时一个文人模样的从府中出来,匡胤仔细辩认,竟是那日华州城外一起畅饮高谈的赵先生。
    赵普慢步踱出,守卫们不见阻拦,且相待以礼,有个小头目上前笑着问道,先生这是要出去散心?
    赵普点头微笑,那人又道,先生前几天说小的会有些灾厄,果然昨日起又觉浑身麻痛,巡夜时都几乎无法站立,不知当如何化解?
    赵普仔细端详了一阵,伸手去在那人肩背敲击一阵,问道可是这些地方时有酸胀之感,不时又觉麻痛若有针刺?
    那人忙不迭答道,正是正是,先生可有破解?
    赵普心知行军在外之人,餐风宿露,多半有风湿痹寒症候,他夜观天象,最近几日将有连绵阴雨,这风湿症一遇阴霾天气便会发作,令人周身酸麻乏力。但他并不说破,只故作神秘道,我早跟你说过,这是你往日杀生,以致冤魂化作郁气纠缠,若要破解,需得戒杀。
    那人急道,自从上回先生告诫之后,小人便再没吃过人肉,天天挖那草根树皮,谁知是越发地没力气了。
    赵普心中暗笑,吃草根树皮,当然没力气了。
    他一脸严肃道,这就对了,所谓死去活来。你往日作孽甚多,故今日纵使悔过,亦须受些痛楚磨难,方可解厄。
    那人似懂非懂,见赵普举步欲走,忙道,先生这是要往哪儿去?
    赵普道,终日坐困府中,心中烦闷,出去走走散心,怎么?不行?
    那人道,小的怎敢拦阻先生?只是昨夜城中进了奸细,先生独自出行,请一定要小心。
    赵普心想最近城外攻打甚急,所谓奸细,只怕便是潜入城中好里应外合方便举事的,那看来城破在即了。他努力控制住心中欢喜之情不流露出来,淡淡道,放心吧,我只在近处走走,稍顷即回。
    赵普慢慢走了一阵,见已脱离了守卫们的视线,忙加快脚步,猛然旁边伸出一只手,将他拉到墙边,赵普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是赵匡胤,顿时喜出望外,小声问道,赵兄弟,你怎么来了?
    匡胤见到赵普,也十分高兴,正待详加解释,赵普眼神直勾勾盯着匡胤背上的包袱,咽了口唾液,问道,“可有…可有干粮?”
    匡胤见赵普瘦得皮包骨,脸上颧骨深深凹陷,两只眼睛如鱼目般往外凸起,知他饿得厉害,忙解开包裹,拿出几个大饼,赵普顾不得斯文,一手一个,抓起便是一阵猛啃,几次都噎得白眼珠儿翻。匡胤见他吃得急,取过羊皮水袋给他灌上几口,才缓过来。
    看赵普吃得差不多了,匡胤简单讲了下来龙去脉,又介绍石守信跟他认识,只隐瞒了石守信的身世,然后问赵普,先生不是早离开华州了吗?怎么也在这里?那位王先生呢?
    两个七八两重的饼下了肚,赵普的脸上开始有了些血色,精神也健旺了不少,不好意思地笑道,城中已断粮一月有余,贼军中先是搜抢百姓家中余粮,然后杀马,马吃完了干脆就抓老百姓来杀了充军粮。
    说着,不自禁打了个寒战,接着道,“百姓不是被杀死,便是饿死。城中十万户,现余三五家。我和王兄侥幸仗着点小聪明,才未丧身贼腹,已属万幸,每日但靠野菜草根,再迟几日,只恐…只恐也和这些一样了。”说罢轻轻摇了摇头,叹着气指向路旁散乱仆倒的尸骨。
    跟着向匡胤细述原委,原来那日自华州分别后,王朴与赵普便赶忙回去收拾。华州城中百姓也陆续得知了长安的情况,扶老携幼,纷纷逃离。二人混在一堆老百姓中,刚一出城,便遇上赵思绾派来抢掠的一小队人马,于是他们都被押往长安。幸亏二人精擅天文地理、六壬神课,每日给守卫的军士算命打卦,吹得天花乱坠,因此反倒无性命之虞。
    听说了匡胤潜入长安的任务,赵普笑道,此事包在我身上,赵思绾在这长安城中抢掠了不少金银财宝,都藏在这府衙内的银库之中,而韩通很得赵思绾信任,负责看守。他曾请我算过几次命,对我和王兄都很尊重。此人本性倒是不坏,但只因赵思绾曾救过他性命,故而效忠。我曾多次试过劝他弃暗投明,都不奏效,不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却不多。此人事母极孝,万里从军只为将来能让高堂有好归属,看来可以从这一点上下功夫。
    匡胤喜道,一切就凭先生筹划了。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几张大饼递过去,“这点食物请先生带回,希望二位先生养足体力,大军破城时才好脱身。”
    赵普一边说道,“放心”,一边将饼塞入怀中,转身回去。

    初夜戌时三刻,韩通奉赵思绾之命从东城返回府衙,负责清点银库,准备万一城破时,携带些金银冲杀出去。韩通是个极仔细的人,他带领一群手下将不同财物细软分类装箱,有些贵重易碎的古玩玉器也都有软布包好,不少人趁装货时都往怀里私揣些钱物,韩通看在眼里,却不作声。他倒不是不喜欢钱财,只是觉得在这个时候能逃得出性命已属万幸,身外之物带得多了反成累赘。他看到这群人脚步虚软、步履踉跄,却还不停地往衣服里塞着元宝、银锭,知道劝也没用,索性假装看不见,只催促着加快手脚干活。
    直到天明时分,才差不多清点完毕,一共装了五百多口大箱子,韩通心想这么多东西,也不知赵思绾怎么能运得走,还是那位王先生说得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当初赵思绾入长安时气焰何其强盛,内倚坚城,外有强援,简直就是雄霸一方的一镇诸侯。谁知才不到一年,河中、凤翔便相继克复,现在的长安已成了一座孤城,不,应该说是危城、死城。以前随王景崇伐蜀时,曾在这里驻扎过几个月,那时的长安,虽说早已不是国都,但还是多么的繁华热闹,朱雀大街上的东、西二市,每逢集日,依然人潮拥挤、摩肩接踵。再看看现在,断壁残垣、尸骸遍地,大街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韩通的心中充满着迷茫、恐惧和痛苦,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好的禁军不做,却成了叛军;每个夜里,他都难以入眠,因为不知道明天又会怎样,是杀人还是被人杀?就这样一天比一天绝望。当王朴和赵普劝他弃城外逃时,他也曾动心过,但出去以后呢?城外的禁军会接纳他吗?如果逃回随州老家,会不会被官府通缉,自己当初入选禁军是在本地户籍注明了的,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解释得清?浪迹天涯,那家中七十岁的老母又怎么办?
    想到老母,韩通心中更是痛悔,他捏紧拳头,狠狠捶打着府库的门柱,手下以为他嫌大伙动作慢,在发火了,都顾不得再发私财,手忙脚乱地将箱子搬出来,堆放在廊下。
    韩通回过神来,招呼众人堆叠整齐,看着收拾完毕,吩咐小心看守,一名手下笑着说,现在城里除了咱们也没其他人了,还用得着守么。
    韩通知他说得有理,但仍然严厉地骂道,这是赵大人的命令,谁敢不听就拉上东门去作军粮。
    说罢,见众人皆面有惧色,韩通转身往外走,回去向赵思绾覆命。
    长安府衙占地极广,府库在衙西北最深处,韩通一边往外走,一边视察府内情形,留在府内的百余名守卫个个容色枯稿、形同野鬼,韩通相信自己的形象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去,心中叹气,幻想着哪日城破时或可乘乱冲出,先逃得性命,至于今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正自胡思乱想,赵普从西院过来,远远地便高声唤他,韩通见是赵普,连忙行礼。赵普知他从府库来,笑着问道,韩兄弟今日可发着财了。
    韩通忙道,不敢,在下蒙赵将军信任,不敢私吞。
    赵普嘻嘻一笑,“又不是他赵思绾的,拿几个算什么。”
    韩通正待解释,赵普已拉住他,低声道,王先生今日专门为韩兄弟卜了一卦,乃是大吉,请与我同去,待他详加解说。
    虽然,韩通对王朴和赵普二人早敬若神明,但要说他会有什么吉兆,总是无法深信。赵普也不多说,扯了他来到西院。
    王朴正坐在窗前,面前桌上摆了几枚铜钱,一见韩通进来,便起身招呼,韩通连忙施礼,王朴微笑着说道,恭喜韩兄弟,贺喜韩兄弟。
    韩通被弄得莫名其妙,手摸着后脑勺,问道,二位先生把在下给弄糊涂了,现在军情紧急,前途未卜,何喜之有?
    王朴指着桌上的铜钱,“韩兄弟请看。”
    韩通看那三枚铜钱皆正面朝上,不解地望向王朴,王朴道,在下今日心血来潮,想到外有大军围城,而韩兄弟平日对我二人照顾有加,故特意为你卜了一卦,得三阳大吉之兆。
    赵普在旁问道,三阳者,莫非交运泰来之意。
    王朴看韩通不甚明白,解释说,钱正为阳而背为阴,三钱皆得正,意为韩兄弟得天地正气之助而行将大运也。
    韩通虽平日很敬重王赵二人的学识才具,但若说他此时会交大运,怎么也不敢相信。
    赵普鉴其神色,知道仅凭几个铜钱说服不了他,便道,我平日也常测字判运,韩兄弟可愿一试。
    韩通心想,测一测也好,万一真有运道呢?
    但写什么字好呢?韩通虽粗通文墨,字也认得一些,此时却犯了踌躇。抬头见桌下火盆正燃着几截木头,细微火苗忽明忽暗轻轻跳动,于是拿起笔,顺手在纸上草草写了个“火”字,写完后放下笔,看看把“火”两边的一点一捺写得竖直,不好意思地笑道,在下没读过什么书,这字也写得丑陋,让二位先生见笑了。
    赵普忙道,生逢乱世,正是用武之时,词句文章反如粪土,韩兄弟何必自谦。而且看这个火字,虽笔划简单却铁划银钩,笔势磅礴。古人云,观字识人。韩兄弟他日必定建业封候,前途不可限量。
    说罢,拿起桌上的“火”字,细细端详,片刻之后,赵普道,韩兄弟写的这个字,足证方才王兄所言非虚。火者,明也。喻示韩兄前景光明,火字又可拆为人加上一边一点,这两点恰似两个人会随在韩兄左右,助你成事。
    韩通道,莫不是两位先生?
    赵普摇头,“非也,我二人手无缚鸡之力,何能相助。看这两点,恢宏有力,必是会武之人。”
    韩通心想自己身边倒不乏武人,但个个好象都前景不妙,如何相助于已?
    赵普继续解释道,火因木而起,木者柴也,故柴姓人乃你日后之贵人。韩兄弟可识得什么姓柴的人?
    韩通瞬间便想起了“柴荣”,但现在两军敌对,柴荣与赵思绾又仇深似海,未必肯放过自已。就算柴荣感念旧情,但交战时纷乱扰攘,恐怕还没见着面,自己就已死于乱军之中了。
    赵普观察到他神色不定,进一步试探道,城外汉军统领听说也姓柴,你可识得?
    韩通挠挠头,吞吞吐吐说出了与柴荣之间的过往交集,赵普笑道,定是此人了,柴正应今日火字之谶,而荣者乃兴旺繁盛之意。请韩兄弟不要再犹豫,柴荣必是你的贵人。
    韩通还是觉得赵普的话太深奥太突然,嗫嚅着说道,只不知这位柴大人能如何相助于我?
    赵普神秘地笑了笑,“此乃天机,岂能尽然参透。不过在下有一点建议,火者乃属南方丙丁之位,韩兄弟今日不妨往城南一试。”
    韩通思忖片刻,觉得不妨一试,当下抱拳道,若真如先生所言,在下必定不忘大恩。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王朴在后面提醒道,若遇贵人,务必相信勿疑,你今日正如大鹏受执,展翅脱困在此一举。莫忘了你家老母还在望着你能光宗耀祖待奉天年。你纵不信我等之言,也当登南城而遥拜随州高堂,否则,恐再无机会了。
    韩通认真地点点头,出门去了,王朴和赵普两人四目相视,会心一笑。
    韩通出了府衙,没有急于回东城去见赵思绾。而是往南城方向而去,王赵二人方才的一番话在他本已绝望的心中又点燃了希望,特别是赵普特意提到的柴姓之人,更让他相信这是上天对他的指引。但他要怎样才能见到柴荣呢?管不了这许多,赵先生说往城南,那就先去看看吧。
    韩通来到南城,这里以往是达官贵人聚居之处,高墙大院,鳞次栉比,但处处皆人去楼空,杂草纵横,门庭破败,圯颓垣残,人烟荒芜,了无生气,偶尔可见一两只鸟鸦歇在枯黄的柳枝上。跟着便到了曲江池,往日之碧流如带已变成今朝之水竭池枯。他心中暗叹了口气,展目四望,哪里见得着什么人影,但王赵二人方才言之凿凿,令他不得不信。因此他漫无目的地四处转悠,希望能见到卦中所言的贵人。
    赵匡胤和石守信昨日已与赵普约好,由赵普指点韩通往南城,故一直在此守候。他们曾听过柴荣和赵普对韩通相貌的描述,现在见有一个人在远处逡巡徘徊,看见穿着军校服色,估计应是韩通了。
    匡胤从暗处悄悄走近,韩通满怀心事,竟未察觉。匡胤猛喝一声“韩通。”韩道乍惊之下,出于本能去抜腰刀,早被一旁闪出的石守信紧紧按住。韩通本非一击即倒之人,但心怀愁绪之下,猝不及防,加之石守信武功高出许多,故尔立时被擒。他勉力挣扎,仍是动弹不得,沉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偷袭。
    匡胤见他神色无惧,心中佩服难怪此人当初敢在虎口下营救柴荣脱险,果然好胆色。开口道,你可是叫作韩通?
    韩通并不回答,反问道,你们是何人?
    石守信见他一脸强横,扣住其脉门的手暗暗发力,韩通顿觉浑身酸麻,痛楚难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紧咬牙关,强忍住不肯开口讨饶。
    石守信没料到他如此硬朗,不愿再施以折磨,将手松开。韩通如脱缧绁,周身乏力,好半晌才回复过来,拱手道,二位武艺高强,韩某既落入手中,随你们处置便是。
    匡胤道,韩兄不必惊慌,我们是柴将军的手下,奉命前来寻找韩兄,带你脱困。
    韩通既喜又惊,想不到柴荣真的没有忘掉自己,还专门派人前来营救。难道王先生和赵先生说的话是要真的灵验了?但事情有这么巧吗?自己一到城南,便有这样两个人在等着?
    于是问道,但二位又何从得知韩某今日会往这里来呢?
    匡胤见他脸上神色变幻,知其心存疑虑,开口答道,在下二人入城已久,曾往东城寻找韩兄,却为赵思绾发觉,故只得藏匿于民间。我们想,韩兄老家乃长安之南的随州。值此兵败城破之际,以韩兄之事母至孝,必会登南城以遥拜高堂。故在此一直守候。
    他这番话入情入理,又暗合王朴之言,令韩通不得不信这是天意要他摒弃赵思绾,走上新的道路。当下抱拳一揖,“既是柴将军有命,韩某任凭吩咐。”

    第三天酉初时分,周围的的群山刚刚收起了夕阳的最后一丝光明,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高耸的城墙在苍茫大地上投射出一片灰暗的影子,四周的静谧之中却掩盖不住浓重的杀机。
    突然,东城下的汉军营中传出数声巨大的号炮轰鸣,震动得天地也为之摇晃。三千名弓箭手向城上发起最猛烈的射击,箭头上包着火,飞向城头。同时数万名军士迅速地冲向城墙,动作麻利地搭好云梯,往上攀爬。柴荣初次担当方面大任,在河中与凤翔相继收复之后,面对仍然负隅顽抗的长安,他隐忍多日,筹谋数月,终于等到了机会,在昨天分别收到了赵匡胤和张永德自城内传出的密报。现在万事俱备,今夜务求毕其功于一役。他强忍住心头的激动,从容镇定地分派任务,在大军攻城之时,他也全副披挂,立马执剑,亲自督战。士兵们在城外屯戍已久,心中都蓄积了一股子怒气,恨不得早点杀进城去,再加上见到首领也亲临阵前,大家受到了感染,一个个奋勇争先,无人甘于落后。
    赵思绾见这一次的攻击比以往都来得迅猛,心中明白存亡在此一举了。他挥舞着霸云刀,在城上来回奔走,将快要爬上来的汉军砍下去。他的那帮手下多是贼匪出身,平日积恶累盈,都自知若是城破,决无活理。因此也都拼了命地抵抗,给攻城的汉军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柴荣眼看着攻城受挫,想不到敌人被围困这么久仍如此强悍,他心中焦急,迫切地想知道赵匡胤和张永德他们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迟迟未能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他知道此时绝不能下令暂停进攻,否则锐气一失,再难收集军心,面对长安这样深沟高垒的大城,要想拿下,要么奇袭,要么全凭一鼓作气。对赵思绾曾带给他的耻辱,他已忍了太久,无法再忍了。而且今日若不能歼灭赵思绾,还有何脸面去求姑父来收拾残局,在城北作壁上观的白文珂也一定会上书朝廷攻讦自己靡师费饷、贻误戎机,甚至还会连累郭威背上任人唯亲的骂名。
    想到这,柴荣努力抑制住内心的焦虑,冒着密集的矢石,呼喊着冲杀。这时前军统领樊越派人前来禀报,敌人防守严密,加上云梯多被烧毁,前军伤亡惨重,请示是否暂时停止攻击。
    柴荣一听大怒,恶狠狠地用宝剑指着来人,“你去告诉樊越,今日全军上下包括我在内,有进无退,或死于城下,或死于城内,由他自选。”
    那人赶忙回去覆命,柴荣抬眼看见城头上黑影重重,已方攻城器械焚毁严重,咬一咬牙,挥剑前冲,这时身旁的肖卓欢呼道,“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沉重的东城大门被缓缓拉开,已冲至城下的汉军立刻蜂拥而入,赵思绾气急败坏,飞身跃下,霸云刀挥过,血浪翻涌。他这一挡,身后立刻又聚集了不少手下,都拿着兵器乱砍乱搠。城门洞本便狭小,只容得数十人通过,汉军拥集于此,片刻之间尸首已堆积如丘,反而阻住了后面入城的兵士。赵思绾趁机命令关门,已看到胜利曙光的柴荣哪容得此事发生,驱马急奔,在门即将关闭之时,冲了过去,战马为地下尸身所绊,差点栽倒,柴荣双足用力一蹬,飞身跃起,手中剑锋直刺赵思绾。
    赵思绾方才已发现了偷开城门的是韩通和赵匡胤等人,喝令手下将三人围住,同时又命人速速关门。匡胤和石守信知道只有尽力拖住敌人,才能让城外大军顺利进入,因此尽管强敌环伺、,仍奋力迎战。
    赵思绾深恨韩通竟敢叛变,一把推开众人,挥刀直劈韩通,匡胤见形势急迫,顾不得身旁敌人,奋不顾身冲上去只管舞刀朝赵思绾乱砍。赵思绾意在韩通,不闪不避,随意挥刀一挡,匡胤知道霸云刀削铁如泥,不敢与其硬碰,收刀又扫其下盘,赵思绾恶狠狠地骂道,又是你,三番五次坏老子的大事。
    说着,跃起避过,大刀横劈匡胤与韩通。韩通见匡胤舍命来救,心中万分感动,不忍匡胤为其牺牲,将匡胤往旁一推,架起兵器要硬接这一刀。
    匡胤感念韩通深明大义、甘冒凶险偷开城门,对他本十分敬佩,此时见他欲力抗霸云刀锋,知道是凶多吉少。正在这时,周围闪起五色烟火,数百人从街后杀出。石守信喜道,令坤来了。
    赵思绾也被这自城内杀出的部队弄得一怔,刀势一缓,匡胤和韩通立脱危厄。韩令坤领着五百龙虎卫精兵,呼喊着已杀至面前。这支生力军一加入战团,匡胤他们的压力立时减轻,赵思绾顾不得再去追杀韩通,手忙脚乱地指挥抵抗。
    恰巧这时柴荣也已冲过城门,赵思绾不防背后柴荣剑到,急往旁边一挪,闪避不及左臂已被刺中。回身见是柴荣,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霸云刀凌空直劈,石守信见识过这“凌空斩”的威力,知道非同小可,恐怕柴荣挡不住这一击之威,但自己和匡胤被围于众敌之中,无法分身救援。只得急呼道,“柴将军小心”。
    柴荣当日曾与赵思绾交过手,总以为他主要靠邪术慑人,武功未必甚高,因之存了轻敌之念,举剑相抵,“呛”一声剑刃断折,刀上的杀气直逼而来,柴荣不料他这一刀来势如此迅猛,身形急退,踩到地上一具尸体,向后跌倒,险险避过了这一刀。赵思绾一击未中,挥刀再砍,柴荣人在地下,手无兵器,无法抵挡,只得就势打了个滚,赵思绾刀劈在地下的尸身上,飞起一脚,将柴荣踢到城门洞壁上,再重重地摔下来。柴荣“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顿觉天旋地转,无力再站起身,眼看赵思绾的大刀再次举起,柴荣从地上摸了把刀,软弱无力地举起想要格当。
    赵思绾狞笑道,上次没宰了你,今天自个儿送上门来,小白脸,让爷爷尝尝你的心是什么滋味。
    柴荣眼前一片模糊,自道必死,忽然一团红影自城门外飘入,一个清脆的女声叱道,“看剑”,原来是公孙燕身法轻捷,紧随柴荣马后杀到,见其遇险,长剑直袭赵思绾,逼其回刀自救,无法再对柴荣痛下杀手。这时肖卓和后面的大部队也陆续赶到,将一众敌人团团围住,早有军士上前将柴荣扶起,柴荣见大军俱已进入,而赵思绾已成瓮中之鳖,精神一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跃上随从牵过来的坐骑,振臂大呼道,“杀贼立功,尽在此时。”
    赵思绾本来就只有区区几千人,粮尽被困已久,早成了一群困兽疲卒,全仗着坚城之固才撑持了这么多天。现在汉军全数杀入,势不可挡。城中诸贼纷纷败退,赵思绾在几十名贴身侍从的护卫下,拼了命地想杀出重围,他手中霸云刀乃神兵利器,再加上他得过总伦真传,一时无人能够靠近,居然被他杀开一条血路,往城北方向逃去。柴荣见他想跑,高叫道,不要放走了赵思绾。
    石守信在汉军入城后,身边已几无敌人,当下纵身跃起,紧随疾追。匡胤和公孙燕、肖卓也随后骑马赶来,赵思绾身法迅捷,以石守信之轻功竟也追赶不上,落后数丈之遥。匡胤等人策马狂奔,却又在石守信之后。大家都知道赵思绾是要自防守薄弱的城北逃出,因此追逃双方都拼尽全力。
    遥遥可见长安北门,赵思绾疾掠数丈,已至城楼之下,手猛地向后一扬,将头盔向石守信掷来。石守信本可闪躲,又怕伤到后面的匡胤等人,将身一侧,运劲于掌,抓住飞扑而来的铁盔,同时双手回缩,卸了力道,但就是这一缓,赵思绾已飞身直扑城楼,石守信眼看追赶不及,肖卓又距离更远,无法施以铁弹,正在大家焦急地眼睁睁看着敌人逃过之际,城楼上传来“嗖、嗖”劲响,三支羽箭带着尖锐的破风之声直射向赵思绾。赵思绾人在半空,无从闪避,挥刀格开,身子急向下坠。这“一弓三矢”乃张永德平生绝技,弓是鹤筋鹿胎弓,力达三百石,箭名穿云没羽,长三尺二寸,比寻常弓矢都要长出许多。从来百发百中,未有闪失,赵思绾能毫发无伤,固是因其武功高强,再者也是倚仗着霸云刀无坚不摧的威力。
    张永德卓立城头,控矢引弦,三支雕翎狼牙箭再次分射赵思绾之头、胸、腹等处,箭尚在半途,张永德再发三箭,赵思绾人已落地,疾往后退,哪知张永德所发前三箭就是要逼他后退,然后再发三箭直指其退路,赵思绾刚顾得闪开前三箭,后箭又至,勉强挥刀拨打,力竭之余,纵有霸云之利,也不能尽数挡开,“噗嗤”一声,腿上中了一箭。
    已追了上来的石守信乘机往赵思绾后背挥掌猛击,赵思绾一个踉跄,身子往前仆倒,就势在地上打个滚,大刀回砍石守信下盘。石守信一击得中,不愿轻易硬接霸云之锋,向后倒翻出去。
    赵思绾以刀拄地,慢慢站起,嘴角和腿上伤口不断往外渗血,看来已受伤不轻。
    从后面赶来的汉军将其围住,火光照映着明亮的刀枪和赵思绾黑亮的脸膛,柴荣厉喝道,赵思绾,你恶贯满盈,今日已是穷途末路,还不快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赵思绾冷笑道,柴荣,你何必还惺惺作态,要杀就杀,不过我今日单身一人,就这样被你杀了,只怕显得你军中乏人,你脸上也没什么光采。
    柴荣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若我手下有人能胜得过你,你便输得心服口服了?
    赵思绾道,当然,你们之中若是有人敢与我单打独斗获胜,我不但弃刀认输,还会告诉你一些你很想知道的事情。
    韩令坤不屑地看他一眼,“败军之将,还想死撑?有什么狗屁秘密留到阴曹地府去说吧。”
    说罢,挥舞长刀直扑上前,匡胤知他从未与赵思绾交过手,不知其厉害,想要阻拦已来不及了,只得暗暗吩咐肖卓随时准备救援。
    赵思绾小腿中箭,行动不便,见韩令坤来势汹汹,他只立在原地,举刀招架,韩令坤刚才见过霸云刀在千军万马中所向无敌的厉害,倒也不敢大意,不与其硬碰,只在赵思绾身边游走,伺机进击。
    在一旁掠战的匡胤心想,这小子倒还不傻,只见韩令坤往赵思绾前胸虚晃一刀,马上又跳到其身后猛砍其背心,赵思绾因伤而动作凝滞,勉强转身接招,腿一软,身子往下一沉,韩令坤心中大喜,双手握刀,削往赵思绾肩头,哪知赵思绾是假装伤痛不支以诱敌,见韩令坤空门大开,霸云刀斜撩向上,先斩向令坤腰间。
    韩令坤眼见未能伤人却先要命丧敌人,心中剧跳,在此间不容发之际,肖卓所发的两枚铁丸击中赵思绾手腕,赵思绾刚才中了石守信一掌,身负内伤,又在全神贯注与韩令坤相斗,故而未能避开。他强忍手腕酸麻,紧握大刀向上一举,将韩令坤之兵器断为两截。肖卓再发一弹,打在赵思绾小腿伤口处,铁丸入内寸许,饶是赵思绾凶悍,也不由得屈膝跪地。
    韩令坤死里逃生,知是肖卓救了自己,来不及道谢,霸云刀锋又至,韩令坤疾忙后跃一丈开外,公孙燕娇叱道,倚仗兵器锋利,算得什么英雄。
    说罢越过韩令坤,挺剑直刺。赵思绾冷笑一声,“车轮战么?你们又算什么英雄。”
    公孙燕轻蔑地说道,和你这种东西还讲什么江湖道义。长剑轻扬,挽起一片剑花,剑刃并不与刀锋硬接,她身着红裙,施展开陈抟所授燕于飞身法,轻盈灵动,趋退若电。赵思绾只觉到处都是红影乱飞、眼花缭乱,只得舞刀乱劈。公孙剑法最擅避实就虚、以弱克强,特别是前不久公孙燕又得陈抟点拨,渐窥堂奥。瞅准一个时机,十八路剑式源源使出,赵思绾闷哼一声,肩头、手腕分别中剑,再也无力持刀,“当啷”一声,霸云刀掉在地上。
    众军一拥而上,赵思绾刀剑及颈,浑无惧色,冲柴荣道,这回算你赢了,杀了我吧。
    柴荣道,你是要送往东京明正典刑的乱臣贼子,现在想死,没那么便宜。
    赵思绾爆发出一阵狂笑,“我已被斩断筋脉,任由你宰割。但我师总伦,不日将血洗中原。你们这帮人,还有郭威…和你们的皇帝…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
    柴荣怒道,釜底游魂,丧家之犬,尚敢狂吠。来人,将这疯狗押下。
    左右上前架起赵思绾,正要押走,本已神情委顿的赵思绾突然挣开掌握,狂叫道,“是你…是你…?”
    一边呼喊,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向柴荣飞扑过来,众人见他本已伤重不支、无力反抗,都不曾有所防备,就连在一旁的石守信肖卓等人也是措手不及。
    柴荣眼见那黑塔般的庞大身躯淩空压下,竟忘了闪避,孰料赵思绾扑到半道,身子凭空坠下,“篷”一声重重跌落地面,众人看时,只见其双目圆睁、七孔出血,已是气绝身亡。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心生惊骇,柴荣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石守信先回过神来,说道,此人伤重之余,仍自绝经脉,欲与将军同归于尽,其凶悍实乃平生罕见。
    柴荣擦了擦额头冷汗,转身对匡胤等人勉强微笑道,“顽凶授首,多亏诸位了。”然后又吩咐手下将这凶徒的尸身拉出去喂狗。
    肖卓眼尖心细,叫道,不对,等一下。
    他跑到赵思绾尸体旁边,仔细查看,抬头道,此人七孔流出的是黑血,象是中毒。
    匡胤心想这何必大惊小怪,那日华州城内灰衣杀手不也是被擒后服毒自尽的吗?
    当下对柴荣道,贼人性情凶横,这赵思绾和以前的灰衣人本是同门,战败自尽乃是常事。
    柴荣心想三大元凶全都死了,拿什么献俘东京。他是个心细的人,觉得这死因颇为可疑,便下马端详尸体,又命人遍搜其身是否暗藏毒药,结果一无所获。柴荣反复也想不通赵思绾是如何中的毒,只觉得那尸身狰狞可怖,挥手示意迅速抬走。然后问匡胤,“韩通何在?”
    匡胤未及答话,人群中钻出一人,扑地跪倒,口中高叫道,“罪人韩通在此。”
    柴荣翻身下马,将韩通扶起,安慰道,“韩兄弟弃暗投明,助朝廷诛除叛逆,何罪之有。本将军已上奏朝廷,为你恢复兵籍,加恩封赏。”
    韩通激动得五内俱沸,不停地磕头道,将军再生大恩,韩通无以为报。若蒙不弃,愿随左右牵马执镫,终生侍奉将军。
    柴荣笑道,你是为朝廷立功,给你封赏的也是朝廷,你要效忠的是当今天子,不是我柴荣。
    赵匡胤在一旁补充道,这次能顺利寻到韩义士,还多亏了王朴和赵普二位先生相助。
    柴荣对王赵二人印象颇深,尤其是这段时间朝野内外忧患频仍,更经常令他想起在华州与王朴的一席深谈,若是朝中多有如王朴这般见识超卓之人,何愁天下不得大治。因此他一直想着等长安事毕,一定要寻到此人,推荐给郭威。现在听说便在左近,不禁大喜过望,连声道,可是真的?快快带我前去相见。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柴荣抬眼望去,王朴和赵普就站在前方不远处,二人虽瘦骨嶙峋,但精神健旺,神采依然。柴荣抢步上前,赵普长揖道,大将军建不世奇功,可喜可贺。
    柴荣将他轻轻扶起,走向站在赵普身后的王朴,笑道,得见先生,在下才是真正的欢喜。以先生的才具,便是十个长安也比不了。请勿再推辞,这次一定要随在下前去开封。
    王朴道,我二人颠沛已久,就算将军不首相邀,我们也只能作不速之客多有叨扰了。
    柴荣高兴地说,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在下今后愿以师礼以待先生,请先生不吝赐教。
    说着,便拉过马来,请王朴坐上去,至朴连连摆手,柴荣哪里肯依,强拥着王朴上了马,亲自牵着回营。
    赵普与匡胤等跟在后面,全军欢庆,开怀畅饮,通宵达旦。

    经过几个月的征讨,河中三镇的叛乱终于被依次荡平。捷报驰京,皇帝刘承祐十分高兴,当即就要下令加封郭威和全体有功将士。在滋德殿中,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庆喜自己也有了象父皇那样的文治武功,看来母后说得没错,郭威这帮老臣虽然不是非常听话,但很有用,幸好上次没听舅舅李业的话,要是真的全部起用新人,还不知是否能取得这样的大捷哩。
    这时内侍来报说国舅李业在殿外请求参见,刘承祐便传令叫进,李业进来便磕头道,臣恭喜陛下河中光复。
    刘承祐笑道,舅舅且先平身,当日舅舅曾说郭威与史弘肇等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如今看来,是舅舅错了。
    李业道,臣正为此事而来,郭威既建大功,当令其速速班师,然后朝廷另简人选为河中镇帅。
    刘承祐迟疑道,郭威上表奏称关中形势复杂,尚须时日安抚镇压,不可遽然回京;而且他还保举刘词为河中节度使,这些朕都已准奏了。
    李业道,陛下用人不疑,乃明君风范;但臣恐他人未必皆能以忠心对陛下。
    刘承祐惊问,舅舅何出此言?
    李业见皇帝心有所动,镇定地答道,河中关中民风强悍,又刚经战乱。若是有人妖言惑众,恐叛乱之事又将重演。
    刘承祐摇头道,舅舅未免多虑了,有郭威重兵驻扎,刘词又素得民心,还有谁敢步李守贞的后尘?
    李业道,臣所虑正在于此,郭威手握重兵,久居在外,各地藩镇、任其指挥。其势已远非李守贞可比,若真心怀异志,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承祐有些不大相信,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李业道,舅舅此言,可有证据?
    李业凑前一步,低声道,“臣听说郭威私发府库财物,遍赐众军,这正是在邀买人心。而且陛下曾有严旨,令其务必活捉李守贞等三名元凶,谁知竟全部被杀,臣怀疑这三个人本身就与郭威有勾结,故被杀之灭口。”
    刘承祐迟疑道,但太后认为郭威平乱有功,要重重褒奖才行,至于小有过失,也可忽略不计。
    李业道,抗旨不遵是藐视君上,擅发库藏更是欲将军队变为私有。所以郭威纵使有功,陛下也不能尽依其奏,该升他的官就升,但又要稍微驳一下他的颜面。让他知道,皇上说的话才是圣旨。
    刘承祐道,郭威还是比较本份的,这样对待他未免会有份功臣之心。
    李业道,凡事须防患于未然,纵使郭威未反,但皇上若事事依从,反而令其骄横。久之亦必成尾大不掉之势,朝廷何必养虎贻患,再弄出第二个李守贞来。
    刘承祐想了想,觉得李业的话也有道理,但要他马上下令叫郭威班师而且不同意让刘词做河中节度使,这不是摆明了不信任郭威么?这种有伤功臣之心的行为,他一时还做不出来。
    李业见他犹豫,又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郭威若是忠臣,接到诏谕后必定依命遵行。待其回京后,陛下加以高爵、剥其兵权,如此可收一箭双雕之效。
    刘承祐道,那河中节度使又派谁去呢?
    李业道,中书令侯益曾在关陇为官多年,久得民心,且对皇上忠心耿耿。若以其为河中镇帅,必保西陲无患。
    刘承祐道,兹事体大,朕要与太后商量一下才行。
    李业急道,太后女流,性情软弱、识见短浅,必不肯得罪郭威。当初先帝在位时,往往乾纲独断,故而能政令通畅、上下一心。陛下今已正大位,亦应宸衷自明,岂能再受他人掣肘。
    刘承祐点点头道,舅舅所言极是,朝政大事岂可决诸妇人之手,你先退下,朕已有决断了。
    李业大喜,伏地再三跪拜,然后退出殿去。

    出了皇宫,李业没有回府,而是直奔苏逢吉的住处,在内堂早已坐着苏逢吉、侯益、聂文进、郭允明等人。一见到李业,侯益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李业笑道,放心吧,一切都妥妥当当,你老侯就等着做你的节度使去吧。
    侯益大喜,对李业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国舅大人。
    聂文进和郭允明都上前来祝贺侯益,口中“镇帅”称呼不停,苏逢吉笑道,侯大人此次得授节钺,国舅功不可没,来,我们共敬国舅一杯。
    众人马上举杯,齐向李业敬酒,李业一口干完,笑道,我这外甥耳根子软,又生怕别人抢他的江山,所以我稍稍给他渲染一下,他便觉得危机四伏,立刻便对我言听计从了。
    说完又对侯益道,我为你谋了这么大的官,你该怎么感谢我?
    侯益恭敬地说,河中向来富庶,在下此去,当尽搜珍宝,进献国舅。
    他望了望四周,又补充道,当然还有在座诸公。
    众人一齐大笑,苏逢吉道,好,国舅爷慧眼识英才。侯大人这个节度使选得好极了,比刘词那家伙强。
    郭允明接道,苏相所言极是,刘词这个狗东西只认得郭威,从来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这回他坐镇不了河中,心里也该好好反省一下吧。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李业道,地方镇帅总算也有了咱们的自己人,可惜我那兄弟洪义,枉自为澶州镇帅,却和我大姐一样懦弱怕事,生怕惹恼了史弘肇这帮人,始终与我们不齐心。
    聂文进道,国舅何必忧虑,有一则有二,侯大人就是一个好的开端,等以后扳倒了史弘肇杨邠郭威这群人,国舅爷来做枢密使,要派谁作某地镇帅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李业听了这话,心头无比欢喜,假作谦虚道,若李某真有那一日,也离不开在座诸位抬举,定与诸君共享富贵。来来来,我们干杯。
    内室之中一片欢腾,酒过三巡,侯益有些担心道,但皇上虽已同意,史杨等必极力反对,若是让太后得知,恐又将横生些枝节出来。
    李业道,苏相今日又不肯与我同去见皇上,若是你也在场,必能让皇上立下决心,当场颁诏。
    苏逢吉上次受过李太后的责骂,至今心有余悸,哪里还肯再冒风险,因此现在才事事推李业出头。他并不明说,只奉承道,“国舅与皇帝乃至亲,又何须在下这个外人多言。不过在下料此事太后定会同意,请诸位不必担心。”
    众人见他如此肯定,虽仍都心中疑惑,却不好再明言,只管开怀畅饮、尽兴方归。

    史弘肇和杨邠果然对任命侯益为河中节度使这件事强烈反对,杨邠奏道,郭威既受命节度总管西路诸州,朝廷便当倚信无疑,其所荐之人亦为其深知推重。若贸然驳之,一伤功臣之心,二绝生民之望,不利西陲安定,请陛下审慎虑之。
    刘承祐被他说得没了主意,不同意任命刘词吧,那太不给郭威面子了;若是同意了郭威的请求,又怕将来他得寸进尺,尾大不掉。万一真出现象舅舅说的那种局面,如何是好。
    他坐在龙椅上犹豫不决,苏逢吉道,太后向来圣明,陛下何不请她老人家慈断。
    史弘肇和杨邠一听,齐声赞成。皇帝和侯益等人都心中埋怨苏逢吉出了馊主意,苏逢吉面无表情,与众人一齐进入大内焕宁宫参见李太后。
    李太后近段时间已尽量不在朝堂上出现,多让儿子去独立判断一些事情。现在见这么多朝中重臣都来了,心中明白君臣之间又有大事相持不下。她耐心地听完事情原委,想了想说道,众卿所言,各有道理,但皇上才是决断之人,依哀家看来,还是由皇上明断吧。
    史弘肇急道,皇上年少,亲政未久,怎能决定如此大事?臣等入宫便是要请太后圣裁。
    刘承祐听他出言不逊,气得满脸通红。李业瞧见他神色不对,大喝道,史弘肇,你身为臣子,竟敢藐视皇上,还不跪下谢罪。
    史弘肇见是李业,气更不打一处来,回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赶紧给我滚下去,否则我按目无尊长的军法办你。
    李业道,我是太后的亲弟弟,皇上的亲舅舅。你居然敢说我是什么东西,你把太后和皇上当什么?你才该被军法从事。
    史弘肇自知失言,但他除了对先帝刘知远外从不服软,仍强硬地说道,李业在尊前大呼小叫,有失君臣之礼,请太后和皇上勿要徇私,将他重重治罪。
    苏逢吉也跪下道,史指挥言之有理,李业必须重罚。
    太后点头道,不错,来人呀,把李业拉出去重责五十鞭。
    李业又惊又怒,指着苏逢吉道,你…你…
    待到李业被拖出去后,苏逢吉道,李业虽已受罪,但今日所议之事尚未得决,请太后圣断。
    李太后神色如常地对史弘肇道,史指挥使,那依你之见呢?
    史弘肇刚才一时激动,口不择言,弄得自己理亏,现在见太后并未责怪,只得答道,臣等不敢自专,伏请太后慈决。
    李太后点头道,那好,那就是说我的话你们一定会遵从了?
    众人一齐跪下道,愿聆太后慈训。
    李太后看了一眼身旁气得发抖的儿子,不慌不忙道,皇上的意思便是哀家的意思,郭威劳苦功高,现在三叛俱平,他是应该早点回来休息。至于刘词,我听说此人素有贤名,只放在区区一个河中未免太委屈他了。皇上,你说是吗?
    刘承祐听到外面李业声嘶力竭的叫喊,没好气道,母后所言甚是,朕意加封郭威为同平章事、周国公,刘词加中书令,以慰功臣。侯益为河中节度使,代朕牧守一方。
    李太后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群臣,“哀家也是此意,你们听明白了吗?”
    众人不敢再有异议,齐声答应。史弘肇心有不甘,又说道,臣今天来,还有一件大事要禀告。
    刘承祐道,“有什么事情快说。”
    史弘肇道,“高行周阵亡后,淮北空虚,其旧部八万余人纷乱无主,全靠刘铢一力维持。臣希望太后允许让刘铢接任淮北节度使,以保南境。”
    皇帝心想这是来讨价还价的,正要反对。太后开口道,“刘铢毕竟从未在地方上任过职,恐怕难担此大任。”
    史弘肇道,“如果不委派刘铢,难道太后还有更好的人选?”
    太后道,“高怀德不是快回来了吗?让他子承父业,淮北的部队一定会听他号令的。”
    史弘肇好不容易把这八万人弄到手,怎肯再让出去,抗声说道,“让高怀德去,那淮北又姓高了,对朝廷未必有什么好处。”
    皇帝心想,不派高怀德而改派刘铢,那么这八万人今后就姓史了。他向太后望了一眼,希望太后能够出言阻止。太后却说,那就折中一下,反正现在淮北也无事,不必放那么多军队。把这八万人编入禁军,暂时由刘铢管着,等他把人都带顺了,再放出去镇守淮北,史指挥使觉得如何呀?
    史弘肇本想在不反对侯益出任河中的基础上,自己也掌握一个节度使的名额,现在见太后并不赞成,只得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转念又想,好在兵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淮北节度使这个位置迟早也由不得别人来决定。
    于是向上一拱手,“就照太后的意思办,臣立刻下去安排。”
    太后挥一挥手,“没事的话,大家伙儿便都散了吧。”
    苏逢吉等人出宫后急忙去了李业府第,李业正趴在床上哀声叹气,见到苏逢吉,他哼一声转头向内。
    苏逢吉满脸堆笑道,恭喜国舅,贺喜国舅。
    李业没好气地说,何喜之有?五十皮鞭没打在你们身上,当然高兴了。
    苏逢吉道,国舅爷这五十鞭打出了一个河中节度使,老侯必有重谢,如何不喜呀。
    李业道,他升官发财,于我屁事。
    苏逢吉道,国舅可知你今日所为,已在太后心中深深种下了一根刺,他日必令史弘肇为此所伤,甚至粉身碎骨。
    李业一听,顿时来了劲,翻身就要起来,却忘了背上有伤,“哎哟”连声。
    苏逢吉连忙扶他躺下,解释道,今日焕宁宫之争,让太后更清楚史弘肇等人跋扈难制,今后必将重用国舅,与之抗衡。
    李业如梦初醒,说道,怪不得你方才火上浇油,原来你…哈哈,你这个老苏啊,胆子真大,连太后都敢算计。
    苏逢吉连忙拱手道,在下岂敢算计太后,乃是史杨等人一贯骄横方能令人有机可乘,在下不过略尽绵力而已。再说,这不也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稳固和大人的锦绣前程吗?
    李业听了,一阵大笑,早已将身上的伤痛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班师诏令甫及河中,郭威立刻命令全军收拾行装,刻日返京。部队连打了七八个月的仗,都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接到命令后都有些怨言。
    柴荣也对郭威的匆促感到不解,进言道,大军攻伐之后,略作休整也是常例。诏命也未叫大人即刻返京,何必如此仓促,以招众怨。不如等新任河中节度使到后,作好交接,这样既能不伤士卒之心,又保证了地方的安宁,岂不两全其美。
    郭威此时正在中军帐中安排撤军事宜,柴荣的话立刻引起周围众将不少同感,郭威见下面议论纷纷,正色道,禁军本为拱卫京师之用,现离京日久,汴梁防卫空虚。我大汉身处中原,北有契丹,南有李唐,若此时乘隙犯境,如何抵挡?岂可因我辈一时贪逸而陷天子于险地。此言休得再提。
    说罢挥手命众将退出,只留下魏仁浦和柴荣。
    郭威对柴荣道,十万大军班师,沿途州县必不堪其扰,你身为左监门卫将军,应严肃军纪,不得有滋扰百姓之事。
    柴荣刚刚受了斥责,虽然不明白姑父为何如此急于班师,但他仍恭敬地答道,末将届时会亲率五千龙虎卫士兵,分作五队,分别跟随前后左中右五军,专事纠察弹压,请大人放心。
    柴荣离去后,魏仁浦对郭威道,柴将军办事谨慎,颇有大人治军之风。
    郭威笑道,这孩子还算听话,不过只怕他是口服心不服。
    魏仁浦道,柴将军毕竟年轻,不能明白大人的难处。若是等侯益到了,大人才启程,恐怕又会生出不少是非来。
    郭威点点头,脸色阴沉地说道,还是你知我心意,我何尝不知将士们辛苦,我举荐刘词镇守河中,本有试探之意。但朝廷不同意,反而改派侯益,说明李业一帮人在皇帝心中分量不轻。我若再在班师一事上有所迟缓,等侯益到后,必密告我心存怨恚、故意拖延,是在他再三催促下才启程的。那样就很被动了。
    说罢,他轻轻叹了口气,魏仁浦解劝道,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立功于外者,朝政如此,大人不必介怀。幸得太后尚算圣明,史、杨诸公对大人亦信任不疑,有他们在,总不致让李业等人乱来的。
    郭威没再说什么,魏仁浦的话不但未能平息他焦闷的心情,反而令他更加惴惴不安。
    他缓步踱出帐外,见大军各营正忙碌地收拾打点,看来手下将士还是很忠诚地执行了命令。他抬起头,望向天际,天色阴沉,远处彤云密布,恐怕会有接连好几日的大雨。但他心中清楚,别说是下雨,就算是下刀子也必须尽快出发。毕竟是换了皇帝,新皇对自己还会如先帝那样信任吗?自己这次一举击败江南、力克河中,光复三镇。赫赫战功的背后会招来多少妒忌和猜疑,历朝历代拥兵自重者数不胜数,作帝王的谁不担心手下的人坐大而割据一方?
    他的心情象这天气一般阴郁,未来会如何,只觉渺茫,但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忧思,深吸了一口潮冷的空气,收摄心神,对身后的魏仁浦一招手,“走,咱们去看看各营房內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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