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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铁桥记》——讲述一段与70后有关的前尘往事[第75页] |
| 作者:淼垚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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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李多强见王伯翔已想通并表了态，长出了一口气，说我现在打传呼给布拉子，让他快来，你们也好告个别。现在你和仲翔抓紧时间回趟家，给你爹妈也打个招呼去，去了就按你刚才的意思说。到家让仲翔先进去看，要是家里有公家你就不要进去了，赶紧闪人，咱怎么也得落个自首，现在是九点半，十一点整我们在白云观对面的河沿上等着你，快去吧。 五一节的天气自是春光明媚。马路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到处都是缤纷的鲜花,身着鲜艳衣裳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铁桥两边簇拥着人群，大多数在拍照留念，然而弟兄们路过时却无人有心思将街边美景和纷繁热闹多看上一眼。 交通治安分局就在金医二院斜对面,将近中午12点的时候，一行七八个人拥着王伯翔到了门口,分局的大门紧闭，只有旁边小铁门在半掩着，探望里面，给人一种深森的感觉。 李多强用力抓住了王伯翔的肩头道:“伯翔,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男子大丈夫，敢做敢当，别想太多，没啥大不了的，抓紧时间和大家告个别吧，这一去说不定就是三年五载。” 王伯翔脸上的表情依旧木然，点了点头，不言不语和弟兄们分别紧紧地拥抱了几下，弟兄们各自用轻松的话语宽慰了他。 这时候，火统强气喘吁吁地从街对面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说道:“伯翔哥，我己经得到了确切消息，人基本上脱离了危险，估计一时半会死不了，你尽管放心的去自首好了!” 王伯翔听罢，目光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飞扬，脸上一直紧绷着表情有了些松缓，总算开口说了句话：“那我进去了，兄弟哥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也多多保重！” 说完缓缓转身，低头欲进治安分局的小铁门。 吴爱民眼望着王伯翔就要进去，实在忍不住大喊了一声:“伯翔哥,等一下!”说着几个大步扑将上来,又与转回身来的王伯翔紧紧抱在了一起。 吴爱民伏在王伯翔的肩头啜泣道:“哥，要不咱不进去了，我们跑吧，兄弟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发誓甘心情愿陪着哥哥到海角天边。” 王伯翔从脊背上轻拍了吴爱民几下，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不许给我胡思乱想，认真做你现在的事情，马姐人不错，有担当，你必须再好好待她。还有，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也不要辜负了火家东升他们和你的这一番非常难得的兄弟情谊，你更不用担心我，我肯定会顾住自己。那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千万给我记牢了，无论如何，都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半个字! 就这样吧，我进去了。”王伯翔说着又在吴爱民后背上重重地拍了几拍，随后扬手冲众人咧嘴一笑，转身便进了治安分局的门。 当天下午，弟兄们租了两辆皇冠，一路尾随着押送王伯翔去审查站的吉普车到了华林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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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金都城区西南的华林山是一座岭秃沟深的黄土荒山，干旱少水，沟壑纵横，然而就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山，却在正史当中赫然有名。 据《清史稿》载：“阿桂至，设围绝其水道，进攻之，贼大溃。歼苏四十三，馀党奔华林寺，焚之，无一降者。”此处提到的华林寺，说的就是华林山这个地方。 另外史册文献中还有诸多记载里都提到了这里，譬如《钦定金都纪略》、《中国回族史》等等，以及著名回民作家张承志先生的小说《心灵史》里对华林山都有过详细的描述。 《心灵史》是一部宗教题材的小说，作品以十九世纪中叶以来，其后的将近200年间里，以中国西北穆斯林回民反统治为线索，集中叙写了中国伊斯兰教在中国西北的一个苏菲教团——哲合忍耶教派七代导师及其信众残烈血腥的传奇故事，小说一经发表就在伊斯兰世界引起极大回响，同时也在文坛引起广泛的争议，至今未歇。 小说里多次提到了华林山这个地方，因为哲合忍耶道祖马明心被官府辑捕并羁押于金都城中，于是起事教民一路纷杀，直至金都城下，围而强攻，欲救其道祖而安然无恙。无奈官府洞察其玄机，遂厉然决定断其心骨，立斩杀马明心于金都城头。于此起事教众便落魄惶惶，哀号无助，仓皇间在其首领“苏四十三”的带领下退华林山据守顽抗，之后与十数倍清兵周旋数月,三千人最后尽数战死,无一人生还,更无一人投降官府,白白尸骨全部草草葬于此山。 后世红卫兵出生的作家张承志先生，以极其深邃凄美的文字将这一段历史演绎在了《心灵史》当中。 张承志先生这样写道:“华林山，现在金都西郊，毗连华林坪而入金都市区，山无水，仅有些颓庙山崖可以为险。苏四十三率哲合忍耶义军上山后，尽力整修了工事，修了大卡、碉房、深沟、小卡、木卡、鹿角等工事，掘断一切小路，挖窑而居， 只想死守，别不多求。循化故乡已遭血洗，战场只剩此处。自四月初八日起，清军攻山，此时清军已集结两万人左右，五月下旬，乾隆因华林山迟迟攻不下，怪罪甘肃总督勒尔谨，后又查出勒尔谨亦属冒赈贩案之贪污巨犯，以首犯问斩。后闰五月，清军易帅为阿桂。闰五月十七，官军引泄水磨沟水，彻底断了哲合忍耶水源，战局骤然严峻。六月初，清军调兵遣将劳而无功，华林山仍在义军手中。阿桂奏道：“贼匪不过千余，而办理如是之费手，苏四十三所凭，只有深壕两道……。义军断水之际，包括伤员仅存不过千余人。山上挖井二处，掘至十余丈不能得水。二十二日天雨，将帐房盆罐等器承取，二十三日已断绝。苏四十三令不必声喊，恐官兵知其断水喉哑。二十五日夜，缒下水磨沟至从前有泉处，盗挖泉水。官兵知觉，枪箭齐发。俱因受渴已极，不能出声，唯解开胸怀，以心贴地。有炒面作粮亦不能下咽。至骡马牛驴数百，俱倒毙净尽。举义在这个世界上任何角落都受人赞美，然而举义的人所进入的炼狱，人世间上有什么磨难能比得上苏四十三阿訇他们当年的磨难呢？当年的苏四十三，在渴死的边缘上挣扎时，又做了些什么呢? 他在那个时刻里，曾经把一线希望寄托给主——“念经祈祷”。除此“念经祈祷”四字之外，他别无所为，但是我坚信，如果谁能够看见当时的情形并把它描述出来，那一定是人类历史上最感人的一幕。苏四十三阿訇一定进行了土净，干焦的黄土洗净了他男儿之躯的每一寸。苏四十三念出首句——“以慈悯世界的真主的名义”时，他一定喑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导师死了，事情骤然压在他的两肩，伴着如河流淌的血，伴着恐怖凶险的干渴。他一定屏神宁息，竭性命之全力，一直念完。人经常祈求。信仰的人则不轻易祈求。灵往往并且随着诚意立即降临。 奇迹是极罕见的。但是苏四十三的诚意如孟达峡里冲突的黄河，他是用浑身鲜血沐浴后再用黄土沐浴，然后才祈求的。 哪怕是一个无神论者或没有信仰的人，只要他善良而真诚，他一定会在人生长途上遭逢一些不可思议的体验。他们无法理解；但他们曾经感动。我想，这是人可能信仰的原因之一。六月十五日，清军总攻。动员将领二十七员，满汉官兵、屯练、花寺兵、阿拉山兵各就各位。肉搏由清晨开始打至傍晚。华林山陷落了。苏四十三以下哲合忍耶战士，除突围数百余名外，全部壮烈殉教。飘扬在华林山上的伊斯兰哲合忍耶绿旗，被血染得鲜红淋漓……。” 以上文字摘抄于《心灵史》原著。 文献如此之多，让人不得以把这座土山和凄凉的坟茔、森森的白骨、孤魂野鬼联系在一起;更有甚之的是，后来共和国的烈士陵园和百姓们火葬场也建在了山上;疯人院也一度曾在这里存在过，那疯人有过骇人听闻的故事，时不时就有被关在里面精神非正常的人逃了出来，满山乱跑，有个别家伙居然在半夜三更跑到公墓区和火葬场附近胡蹦乱跳,端得是一个惊竦天成。 所以,除了山上居民，普通市民们只要彼此间一提起华林山，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吉利的事情，他们只是在每年清明节扫墓或平来追悼吊唁亲朋好友时,才会偶尔来这里逗留一会，然后马上离开,他们把这称之为“上山去了,” 这话的含意较为特殊，本地人们彼此相懂。 交通治安分局的刑警很给面子,从倒车镜里看到了两辆皇冠出一路尾随,知道他们是王伯翔的朋友们来为他送行了,特意在快到审查站大门口时把车停了下来，车上两警察带起王伯翔下了车，好让他和朋友们最后再告别一下。 这时候已不能允许王伯翔和朋友们说话了，只能是隔着远远地望一望，挥挥手，如此而已。 互相挥手间，李多强最终还是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伯翔,在里面给老子老老实实呆着,千万不要胡整乱跳弹，所有事情我们会安排好！我明天……。”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李多强话还没有说完，两警察架起了戴着手铐的王伯翔，蒙头塞入了吉普车，快速转向驶入了黄土高墙下拱形门里，车轮子卷起了两道呛鼻的烟尘，瞬间消失在了弟兄们的视线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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