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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铁桥记》——讲述一段与70后有关的前尘往事[第5页] |
作者:淼垚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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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多强低头走在午夜的长街边,微风吹过,身后似有人来,回头一望,寂静的马路上只有他一人,路灯拉开了他的身影,长长的投在地上,走动间尽显孤单。一股穿心的落寞顿时在周身弥漫,夜深沉,心事浓,今后的路难道还要走下去吗? 浑浑噩噩中何时才能活出个自在人? 万念且休,只要能度过今天这关,今后说什么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凡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李多强且走且想。 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就赶到了铁道边,还没有进到院子,就听见了院里头传出了一阵阵嘎嘎嘎地狂笑,和七嘴八舌的说话声,气氛热烈、情绪高涨,象是谁家正在办喜事一样。 李多强快步走进院子,院子里一片漆黑,说笑的声音果然是从张瓜屋里传出来的,他轻挑门帘往里一看,鼻子差点没被气歪!屋子里张瓜、钱广、王伯翔、雷刚、吴爱民、陆广明、陈永红、小王军,还有陆广明和小王军的女朋友,十来个人正围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喝着啤酒、嗑着瓜子抽着烟,个个兴奋地象打了半斤鸡血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他们知道了康胜利没死,万事大吉闹上了,还是根本没有记住自己的话,没理康胜利这个茬。 李多强又急又气,手边也没顺手的东西可抓,情急之下,他脱下一只鞋用力甩了进去。那边张瓜正在看着陆广明、咧开嘴笑着,突然从门外飞进来一只布鞋,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张瓜停了笑声,止了笑容,张着嘴扭头往门外看去,看见李多强脸色铁青,踮着脚跳了进来,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高声骂道:“老子在街上苦苦地等着你的消息,你狗日的却在这里喝酒,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 张瓜呲牙咧嘴地喊道:“强哥你轻点,李叔没给你说吗? 说我们在这里等你。” “说个球!我就没有敢回家,万一警察来了把老子堵在家里怎么办?我在对面马路上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你们他妈的却在这里快活!康胜利那边怎么个情况?快说!” 张瓜一边揉着发烫的耳朵,一边拉着李多强坐在众人中间道:“强哥你坐下,来,先把鞋穿上,听我慢慢给你说。 哈哈,这下你的名声又大了一圈,铁路上的人都知道了郑州路上的李多强猛得不是一般!差点要了康胜利的命。康胜利命大着呢,没有死! 广明攮在他肚子上的那一刀不致命,离肝还差两公分,如果刺刀再稍微向上挑一点点,那康胜利可真就萨特拉瓦西了,我们这会儿也不可能坐在这儿喝酒。” 张瓜说着坐到了床上,双手抱着膝盖继续道:“不过,人虽然没死,麻烦却是有,康胜利残废了,右手腕子被伯翔掰断,大夫说如果接不上,那这就属于重伤害。这段时间强哥你不要再出摊子了,家也不用回了,这件事多少还是有些麻烦的, 如果康胜利家里一旦报案,警察第一个就会找你,如果不报案,那他又怎么能善罢干休? 毕竟是残废了一只手,是谁都不会把这口气咽下” |
原来当大伙儿撤退后,张瓜和陈永红候一路尾随着康胜利他们去了医院,他俩在医院外候了一个多小时,估计差不多了,于是就遮遮掩掩地进了医院里去打听。 张瓜发挥出长相优势,和值班护士挤眉弄眼的聊在了一起,值班护士倾心倾力,把详尽的情况告诉了张瓜。 两人听后如释重负,在走廊里互相捶擂着大笑不止,这动静吓坏了走廊里送康胜利过来的几个人,还以为他们追医院补刀来了。 陈永红再次夸张了一把,又把他那颗手榴弹掏出来前后左右挥舞了几下,康胜利的人见状,吓得四散奔逃。就这样,张瓜和陈永红在人们的目瞪口呆中穿廊过厅扬长而去……, 刚才屋子里的人笑得就是这个事情。 张瓜赶回家后,喊上雷刚和吴爱民几个人,分头给各路朋友去通知,大事没有、康胜利没死!大家该干嘛干嘛,不必再担心。当他到李多强家里时,那会儿李多强或许正在廖波家里,恰巧错过了。张瓜请李家爸告诉李多强,就说一切正常,让强哥回来后直接去他家里。 因为李多强顾虑重重,不敢轻易回家而无从知晓,所以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得了消息,早就安逸了。 张瓜和雷刚、陈永红,还有吴爱民到这里的时候,陆广明、王伯翔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过了一会儿,钱广带着小王军和陆广明的女朋友也找过来了,于是大家就甩开膀子高高兴兴地喝了起来。 李多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接过小王军递来的烟点上说道:“原来是这样,弄了半天是我没搞清楚啊!操他妈的,这下我就安心了,只要人不死什么都好办! 坐几年牢怕什么? 监狱有什么可怕的?老子进去了照样还是上八仙,狗日的老贼康胜别说是一只手折了,就算是一条腿断了也活该!我李多强的兄弟是说绑就绑的吗? 和你们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我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就知道交朋友要肝胆相照!让康胜利先养着伤吧,等他伤养好了,咱再接着打,我奉陪到底,出了事我一人扛着。来来来,弟兄们喝酒。”当他听到康胜利没死,这个足以让他欢欣鼓舞的消息时,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了,背了许久的思想包袱总算被解开。 一个人往往在臆测一件事情的时候,当最坏的结果被排除后,他就觉得无所谓了,甚至是异常轻松,此时的李多强不但很高兴,而且有些忘乎所以,仿佛快意人生尽在这刀剑飞舞和开怀畅饮的片刻之间,刚刚还在痛下决心要和过去告别,这会儿又说出了这一番话来,天知道这是为什么?反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心魔症结还是矛盾反复?再说吧。 李多强目光扫到了钱广身上,看到钱广衣服换了、脸也洗干净了,只是眼窝子还很象熊猫欢欢。他把脸一沉,抬手指着钱广的鼻子说道:“钱广,我相信你是一条汉子,一向有血性,不然我也不会和交往到现在! 今天你当着兄弟们的面,给大家说一句实话,你究竟把黄美丽上了没有?” 钱广听罢,环视了众人一眼,随即十指交叉,一对大拇指顶在额头上,闭上双眼默不作声,只听他牙关咬得咔嚓嚓作响,嘴唇的棱角愈发分明。 约莫半分钟后,钱广一字一顿迸出两个字道:“没有!” 随后猛地起身,睁开眼怒视桌面,抄起一瓶啤酒狠狠地砸在自己的额头上,鲜血顿时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流了下来,滑过嘴角,顺脖子而下,新换的衬衣又一次被鲜血和酒水浸染!他眼望着门外夜空、目光阴冷,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迟早!我要让狗贼康胜利死在我手里。” 后来,这个悲催的康胜利还真是戏剧般的落在了钱广手里,钱广果不食言,轻而易举打发他上了路。 李多强见此情此景,心绪大开,站了起来搂过钱广的肩膀大声说道:“钱广,有你这两个字我就彻底放心了,我断定你不会做出那么丢人的事,所以我才会有足够的底气杀过去! 兄弟,人我可以为你去杀去砍,牢我可以为你去坐,我只是担心我们兄弟去为一个老婊子去和别人拼命,那可就完蛋了!如果是那样,这个脸谁丢得起! 现在好了,你已经安全回来,康胜利也被收拾了,你要是还不解气,咱现在就去医院给他再补几刀,何苦拿瓶子砸自己的头! 张瓜,快过来看看钱广的伤口!” 张瓜穿鞋下地来到钱广身边,钱广用手捋了一下头发,众人一看原来只是发际线边上划破了一处毛细血管,根本不打紧。 钱广把满手的鲜血抹在了张瓜脸上,张瓜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那时他的身高比钱广要低半头, 两张血脸相对嘻哈不已。 这一高一低两个帅哥、日后的一对结拜兄弟、十年后金都地界上有名的一警一匪,举杯相碰仰天而饮,各自有座而不落,酒再倒上来,且喝且絮叨。 此时,你看看这几个人各自的模样:王伯翔胁骨以上肩膀以下周身裹满着纱布,面无表情地在独自喝酒;陆广明脖子以下绕着胳肢窝缠着一圈纱布,正低着头在他媳妇怀里锲而不舍地寻找着什么,他肩头还有血在渗出来;陈永红的左手也缠着一圈纱布,那他是拿手榴弹砸玻璃时被划伤的,他正在看着李多强茫然出神,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或许在想,我今天的表现这么出色,李媛媛听说后,会不会对我刮目相看?小王军唇红齿白,双腮飞红地笑着,他女朋友的小手正在他双腿中间不断忙活,还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没事咱早些回家睡吧,人家很困,人家真得很困嘛;钱广和张瓜两张血脸咫尺相对,继续在相拥一起互诉衷肠;雷刚在一旁看着他俩,一个劲地傻笑着;吴爱民坐在角落里,左手刀右手枪,双手互搏、自个儿和自个玩。当王丹照挑起门帘看到这一幕时,心中禁不住一声喟叹:人生少年须纵酒,莫使白头空悲切! |
@满目凄凉泪 404楼 2014-04-03 00:29:41 还是更喜欢看原版的 ----------------------------- 气死我了,我一天这么辛苦的养帖子,你一点儿都不理解我,你巨蟹座的吧你,呵呵。 |
回复第420楼(作者:@我喜欢猫咪999 于 2014-04-03 16:18) @我喜欢猫咪999 379楼 2014-04-02 18:03 看了上面两段,感慨万分…… ========== 一个人活着需要有血性,那么一个国家和民族又何尝不是。 |
第二十四章 里面的人太投入,没人发现他,王丹照只好自己在门框上笃笃笃敲了几下。 众人扭头一看,一个二十八九岁的老小伙正在微微笑着往屋里看。只见这位男子衣着整齐,皮肤白皙,面目清秀,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柔和深沉,让人觉得有一种隐约的力量在其人周身环绕。 李多强一看是王丹照,赶紧起身招呼道:“哟,王哥来了,来来来,上座上座。”说着便拉王丹照坐在了刚才自己坐的位置上,李多强知道有几个人不认识王丹照,遂介绍道:“这位就是王丹照大哥,以前给你们提起过,来,大家起身给王哥敬敬酒!一会儿听王哥给我们指导人生。” 王丹照坐下后在李多强的肩头拍了一下笑呵呵地说道:“给你们指导人生? 我自己还满脑子糨子呢,那不是烟筒里招手,把你们往黑路上引吗? 呵呵,来,我给兄弟们回敬一个,认识你们很高兴!” “看来是没事了,快给我说说康胜利的情况。” 放下酒杯,王丹照问道。 李多强赶紧把张瓜打听到的情况给王丹照大致一说,王丹照长出了一口气道:“只要不出人命,那就没有多大的事,这个康胜利我认识,过两天我去看看他。” “王哥,你认识他! 那……。”李多强正欲往下说些什么,王丹照一摆手道:“好了,这事先不说了,完了我安排。” 李多强点点头说:“嗯,听王哥的!来,大家再给王哥敬一杯。” 酒酣脑热之际,话自然就多了起来,王丹照看着眼前这七八个如初生牛犊般的小伙子,他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俄尔略显惆怅,带着沧桑说道:“真羡慕你们啊,年青,精力足、想法少,真是活得自在的很呐! 象我这个岁数的人在你们面前已是老气横秋了,心事重重,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有如此这般的轻松快乐了。” 坐在他左边的张瓜出人意料地以一种沉重口气说道:“王哥,不是我们活得轻松和快乐,而是我们年轻莽撞,做事不计后果,这是一种冲动和愚蠢,迟早会吃大亏,可是事到临头又管不住自己,烦恼的日子离我们也不远了。” 王丹照没有想到印象中这个爱笑爱闹的轻浮少年会说出这样一句有想法的话来,钱广接茬调侃道:“瓜啊,真是胡萝卜拌辣子,吃出来没看出来啊,你竟然会这样的思考和分析! 嗯,不错,你快成熟了。” 张瓜摇摇着道:“我离成熟还差十万八千里呢,我只是猛地一下想起了夏兵。” 听到张瓜提起了夏兵,前天上午去过火葬场的人都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遗体告别开始后,十八岁夏兵静静地躺在玻璃棺材里,穿着一身崭新的藏青色毛哔叽,神情安祥,象是真睡着了一样,只是睡得那样彻底、那样决绝,全然不顾棺材外面的世界。 夏兵的父亲浊泪纵横,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圈,这个不幸丧子的中年汉子看上去颤微微如大病难瘀,目光呆滞,恍恍忽如在梦中游走,脚步散乱不定,神情悲切难当,仿佛不知自身现在何处; 身边的夏莉搀扶着他,边走边看着夏兵那熟悉的脸,她的两腮挂满了泪水,时而嘤嘤抽泣,时而噎不出声,单薄的身体因为难过而直不起腰,削瘦的双肩随伤心阵阵耸动,背影宛如凄风中一棵孱弱的小草在垂头摇摆,令人怜惜心酸;走在父女俩身后是夏兵的妈妈,还有两位姑母,两位姑母暂时顾不上自己悲伤,她们一左一右紧紧箍住悲痛欲绝的嫂嫂,极力挡往她一遍遍要玻璃棺材上扑去的身子,夏兵的妈妈伸着手,一边使劲用双脚勾住地面,不愿往前去,任凭两位姑母拖着她挪动,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她已经没有眼泪,眼泪己经哭干,只有一双红肿的眼睛吸在儿子的脸上挪不开,那是人世间最悲怆的眼神,从此后母子将阴阳两隔再无讯息,她的声音己经嘶哑,却还在一遍遍呼喊着儿子的名字,那是人世间最凄惨的声声呼唤,要用整整一生的悲伤才能忘却的呼唤。她又一次昏厥了过去,夏莉听到响动后回头一看,再也抑不住逆流成河的泪水,终于大声哭了出来,告别厅顿时哭声一片,悲伤的气氛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张瓜他们噙着泪看了最后夏兵一眼,然后默默退了出来。 来送夏兵的人很多,大家都是自发而来,城中区社会上的小伙几乎全到了,还有不少老江湖也闻讯赶来送夏兵一程,他们叹息着,夏兵真是把人活了,这么多人都来送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真是没有想到啊,夏斌就这样没了,太可惜了,一声长叹后咛嘱各自珍重。 张瓜远远看着那边红砖砌成圆炉边上,夏兵的姑母姨婶们正在烧他生前用过的东西,一件件衣裤鞋帽、一件件床单被褥,那些东西投入火中时的一瞬间,张瓜感到那就是彻底结束,不再会有重新开始的结束,他年以后我烧谁的衣裳,谁烧我的衣裳? 当衣服鞋袜在火中慢慢化为灰烬时,夏兵也在炉中渐渐化为了灰烬,他的一切化为了灰烬,生命的尽头是灰烬。 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匆匆地走了,他的生命之花还未来得及绽放就枯萎凋谢了,当花圈烧起来的时候,当鞭炮响起来的时候,他们抬起头仰望着火葬场西南角耸入云霄的大烟囱,几缕青烟飘然而出,旋即随风而散在了灰色的天空中,生命的尽头也是青烟。 |
李多强猛地往自己额头上击了一巴掌道:“晕了晕了,真他妈晕了,都把夏兵出事给忘了,快给我说说是咋回事情。” 张瓜便把夏兵出事的前前后后仔细给他讲了一遍,李多强听完后望着门外低垂的夜幕,好长时间没出声,之后他找了一只干净杯子,拎着一杯啤酒出了门,找了一块净地,洒下满满三杯啤酒,再到窗台上点上三支烟,然后深深鞠了三个躬,一抱拳面向窗台道:“夏兵,一路走好,兄弟有事未能去送你,望你莫怪,来世我们再做兄弟……。” 当他回到屋里时,看见王丹照正在开导张瓜他们:“各位兄弟,我比你们年长几岁,经历过的事情也多些,老哥我说几句吧。其实呢,人世间生老病死最平常不过的事,你们还年青,这样的事情毕竟经历的远少,也许将来还会遇到很多,人生就是这样,很无奈很残酷,活着不容易啊,一个人要是平平安安的活到七八十岁,那不能不说是一个成就。老哥我经历过几次动荡,别的不说,单说几年前那次严打,身边的伙伴朋友有多一半没了,有判了重刑的,也有被枪毙的……,当年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觉得看透了人生,觉得人生就象肥皂泡一样,很虚假,活着的意义只剩下了吃饭,那段时间我们颓废完再荒废,一个个就是行尸走肉。现在我要劝劝你们的是,你们应该开始思考一些事情了,把心性放开放远一点,不要因为某些意外的事情受到打击和影响,而在自己心里留下抹不掉阴影,有时候这种影响和记忆非常可怕,说不定一生都挥之不去。夏兵这样令人难过的结局谁都不愿意看到,可是谁又能阻止它的发生和改变结局? 谁都做不到!这就是命运,既然我们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但是我们可以修身养性,修炼适应当今社会的性格,当命运的狂风大浪袭来时,你才能够做到不慌不忙、坦然面对,而不是长吁短叹地埋怨人生的无奈和世道的艰辛。你们一个个即将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男子汉就要有担当,就要学会隐忍和成熟,走出去要让别人看到你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而不是一副行尸走肉和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来,小伙子们,打起精神振作起来,不要再伤感,你们都是雄鹰,要在天空中自由翱翔才对!” 说完举起一大杯酒,招呼大家和他来碰杯。 王丹照的一席话使得众人的情绪有了明显的恢复,张瓜苦笑道:“王哥,我们少不经事,有些事情猛然一出还真是有些扛不住,以后你要多教教我们才好,早听强哥说你是个高人,今天难得一听你给我们讲了这样的道理,让我一下就开朗了,果然不是一般人,我必须得再敬王哥一个。” 李多强接茬说道:“王哥不但是个高人,而且是个能人,还忘了告诉你们,王哥今晚卯足劲给咱帮了一个大忙,己经安排好了,廖波最迟明天天黑以前就能回到金都!” 钱广雷刚几个人听完后纷纷激动和活跃了起来,轮番给这位形象刹那间高大起来的王哥敬酒。 虽说是岁数相差比较大,但是王丹照和这几个小兄弟实在投缘,酒逢知己话也投机,不知不觉喝得舌头也捋不直了,步子也迈不稳了,只好扶他进里屋到小床上睡下。 夜已经很深,四周一片沉寂,夜空中繁星万点,别人都回去了,只剩李多强、钱广、王伯翔和张瓜四个人坐在铁路边吹着凉风,各自想着最近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李多强心有余悸,想想还是觉得后怕,假如康胜利真的死了,一切就要颠覆,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以后事到临头,怕是得要再想周全些了;钱广愣怔怔地看着两条笔直的铁轨伸向远方,康胜利在小柴房里往自己头上撒尿的情景在脑海里一遍遍浮现,他咬着牙,恨不能现在就冲到医院里去割下康胜利的鸡巴!可是能行吗?要那样的话自己肯定会搭进去,一旦坐牢,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只能先咽下这口恶气,把这个羞辱的秘密刻在心上,终生铭记;王伯翔盘着腿席地而坐,默默地抽着烟,心中暗想,这刀伤在身,又是好几天不敢回家,一旦回去,老爹见了肯定责怨,又要说自己这么大小伙子不但不能给家里分担解忧,却还一天到晚的惹祸招灾;张瓜脑海里一会儿是夏兵,一会儿又是蒋红红,一会儿又是他自己在公交车上来回上下着,茫然的心绪,未知的明天,他掏出了口琴,一曲虾球之歌悠扬飘起,如泣如诉如悲啼……。 |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傍晚时分,风尘仆仆地廖波在一位管教干部的陪同下回到了金都、他阔别已久的故乡。 下午三点就等在他家里的李多强、雷刚、张瓜三人一直在玩扑克,廖梅托着双腮,静静地看着他们象老鼠一样的在小声嬉闹争吵,声音大了怕吵着廖妈妈,廖父搬个小板凳、拿把扇子端杯茶去外面等了。 廖波家是一楼,窗户外人很多,有在阴凉处坐着闲聊天的、有下棋玩牌的、也有啥也不干就那样坐着的,基本上都是些老年人,道路两旁是一些摊贩,有卖菜的、有卖瓜的、还有卖罐罐馍和凉粉酿皮子的,卖冷饮的胖阿姨和卖西瓜的红脸小伙凑在一起搞起了联合营销,你吃我我两块西瓜,我吃你三根冰棍、外加一瓶冰镇汽水,舒服极了爽透了,然后扯开嗓子帮对方卖力地吆喝了起来。 骄阳渐渐西沉,酷热已退的时候,一辆老式吉普车停在了路口不远处瘳家爸心灵感应似地腾一下站了起来,迎着夕阳的余辉,手搭凉蓬望了过去,吉普车上下来两个人,从前面的副驾驶室里下来的那人穿着一身警服,四十左右岁的年龄,中等个很结实,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从后边下来的那个人又瘦又高,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衬衣,下身是一条同样崭新的蓝大裆,一双布鞋套在脚上,双手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站在车门旁边看着那个穿警服的中年人,中年警察正在和司机说着什么,然后又回过头来和站在车门前的人说了一两句话,随后两人一起这边过来。 廖家爸定睛一看,那拎着行李的人果不其然是廖波,一年多没见,他瘦了、黑了、又长高了。廖家爸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父子分别已经十七个多月,原本是要和强娃他们一起武威看他的,可是家里的情况实在是不允许自己走开,这一年多来累积的思念,瞬间化作一种抖擞的精神,数月来空前的没有过。 廖家爸大步迎了去,隔老远就伸出了手,这时廖波也看到了父亲,也快步走上前来。父亲伸双手抓住儿子的肩膀,笑中含泪,噙而不发,任凭夕阳余辉的耀乱混沌的双眼,连声说道:“瘦了黑了,个子比我都高了,娃,你遭罪了。” 儿子把行李包扔在地上,闪着泪花咬着牙,当一声低沉的“爸”出口后,廖波双手抓着父亲的胳膊,竟然失语,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怕眼泪抑制不住往下淌,他扭头回望斜阳,眨巴几下眼睛,眼中泪水随即没了踪影。 跟上来站在旁边的那位管教干部抽着烟,等父子俩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的时候,开口说道:“廖波,这位老师傅是你父亲吧?” 听到管教干部说话,廖波赶紧转过身来垂手立正朗声说道:“报告刘管教,是我父亲。”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扫了几下看往这边好奇的街坊邻居们。 刘管教略微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到了家里,不必这样,放松点。” 廖父赶忙双手握住刘管教的手极力亲切着说道:“政府,我就是廖波的父亲,感谢政府,感谢刘管教,给您添麻烦了,让您大热天的跑这么远的路。赶紧家里请,洗把脸、喝口水,您好好歇一会儿。”一口气说完,拉着刘管教就往家里去,街坊邻居们目送着他们进入楼道后才各自散开。 进到屋里后,廖家爸挥手示意李多强几个人先出去,李多强和廖波相视了一眼,点点头、在廖波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出去了。 跟在后面的张瓜路过廖波身边的时候调皮地挤了挤眼睛,还用小肩膀故意撞了廖波一下,然后和雷刚一道出去了。 出了门他们并没有走远,饶有兴致地凑在路边的臭棋摊子上指手划脚胡乱吆喝着,这时,钱广乌青着眼睛也赶了过来,王伯翔却因为带伤,纱布缠身的缘故,只好坐在铁道边喝啤酒看火车了。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廖父和廖波才把刘管教送了出来,挥手告别,看着刘管教坐上吉普车绝尘而去,几个小兄弟飞一样地跑过来把廖波围在中间,话匣子就打开了,犹如潮水般地在楼道里漫延。 “操,半年不见你又窜了一截子啊?呵呵,整个一根电线竿子。” “波儿,怎么样?上面过得舒服吗,班长没让政府给撸了吧。” “穿得这么精神,混得清楚看来是真不是吹的!” “我说,你怎么晒成这样了,河西走廊的太阳有那么毒吗? 黑的跟非洲难民一样!” “哟,人瘦了肩膀倒是宽了,象我们家的案板一样,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远近的弟兄们可都在问候你廖老大呢。” “见着你妈了吗? 你妈知道你回来了吗?” “最近我们把马建军打了一顿,事先不知道是他,要知道就好了,直接把狗日的手剁下来,给你当今天的见面礼;西站的罗建华和铁贼康胜利也被我们办了,罗建华让强娃一铁锹劈成豁豁了,康胜利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夏兵前几天在舞厅被人戳死了;张瓜的瓜破了,让杨芳梅捡了个便宜;这个破瓜和伯翔高中都没有考上,和我们一样,也成了无业游民。” |
正站在窗前往外看的廖梅听到他们的动静后,转回身说道:“你们看啊,我做了一桌子的菜,那个警察叔叔一口都没动,要不你们快来吃吧,不然放到明天就坏了。” 钱广啧吧着嘴,看着茶几上摆放的几道菜,尤其是那盘粉艳欲滴的腊肉,差点没让他的口水流下来,只见他唏溜了一声道:“早就听说廖梅姐的菜做得特别好,可惜从来没有口福尝一下,今天看来要如愿以偿喽,我得认真品尝,不能辜负了廖梅姐的一番美意,这人要是长得漂亮了,做出菜来都好看。” 钱广率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搓着双手夸张地咽着口水,眼睛巡睃在那的确馋人的菜盘上继续说道:“那个警察叔叔可真是人民的好警察啊,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不吃群众的一菜一饭,我以后要是当了警察,才不会这么客气,我不吃死你们才怪,嘿嘿嘿。” 廖梅在一旁笑骂道:“钱广,早知道你是个油嘴滑舌脸皮厚的家伙,果然名不虚传,眼睛都不知道被谁打青了,还在这里耍贫嘴,呵呵,吃吧吃吧。”说完后看了李多强一眼,进里屋陪妈妈去了。 廖波的不期归来,使得这个沉闷了许久的家注入了些许生机。 半年以来,廖家爸的心情一直在低谷游走,老婆子眼看不行了,自己所在单位因为经营亏损,工资也己经拖欠了好几个月,廖梅没有工作,整天待在家里发惆怅,儿子又在牢里,如此的现实让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难以承受却又无法解脱。好在还有李多强这个干儿子,一切还可以照旧,现在这个家里的里外所有,几乎全靠李多强来支撑打点,他月前还把临街的小屋子砸开,弄成了一个厨窗,挂上醒目的招牌,搞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烟酒杂货小卖部,自己和廖梅轮流守着,收益不错,有了事干,人就充实,廖家爸的心情总算恢复了些许平静。 今晚的廖家爸一改往日的凝重,从窗柜上打开一瓶包装精美的酒,吩咐张瓜给大家满上,在场的几个小伙禁若寒蝉,知道素日威严的廖家爸有话要说,个个正襟危坐,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 不料廖家爸却和蔼的说道:“来,娃儿们,陪廖叔喝一杯,廖叔今儿能等到廖波回来,心里特别高兴,你们几个过来长精神,叔叔谢谢你们了!” 说完后举杯仰脖一饮而尽。 廖波看着憔悴了许多的父亲,举着酒杯的手不禁有些颤抖。 回想往事一幕幕便是痛苦一阵阵。 想起过去,父亲望子成龙的教导犹在耳边回响,可是今天自己以罪犯身份与他相对,这杯酒对自己来说算什么?他实在不敢想,端着酒杯在发愣,李多强见此情状便说道:“钱广、张瓜,你们几个陪我干爹和波儿喝几杯,我去看看干妈。” 转身进里屋去了。 过了一会儿折转出来道:“爹,波儿今天刚回来,你们好好说说心里话,屋里有点闷,我们出去走走,去桥头看看拍电影的去,等明天波儿休息好了,我们再聊也不迟。”说完用坚定的目光看了廖波一眼,廖波当然明白,所有的话只能留到明天再说,今晚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和哥们一起出门的。 第二天晚饭过后,兄弟姊妹们把廖波和廖梅约了出来,先带着廖波去王丹照那里当面致谢,随后一同去了滨河路乘凉。 那年那月的金都市,无论你是老年人还是年轻人,如果你想要闷热的夜晚里乘凉,除了有条件的自家院子之外,好的去处当真没有几个。 整个市区,自西向东、由北向南,首选不外乎就是滨河路,当年的滨河路还没有今天这么长,当年的滨河路东起位于大教梁附近的平沙落雁,西至地点不详,大概就在安宁黄河大桥一带吧。 滨河路曾经上演过无数爱情、恋情、迷情、隐情甚至是奸情的故事,这条路是这座城市中的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过一段不寻常的故事在这条路上发生,个中滋味就在他们的记忆深处藏着。 其次能去的地方就是中心广场了,那时候的中心广场还没有肥胖的广场鸽、也没有肥胖的绿色保安,更没有四面八方十六个角的摄像头,只有几处照相摊点在零星散落、有专人在招呼来来往往的人们摄影留念,在这个城市生活过的人们,几乎人人都有一张广场留影,你要是没有,不算你在这个城市生活过。当年金都市的中心广场,曾一度被唤作东方红广场,这个地方曾经是人们心中一个崇高的地方,曾经用来庆典游行和集会,当你从窄窄的庆阳路漫步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金都市最为宽阔的马路和两幢耸入云霄的高楼,再往前走,就可以看到广场中央假山上喷泉流水和绿树成荫,一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引人向往,只是马路北侧有一处红色主调的 台却显得十分别扭,那 台历经岁月沧桑,至今还不依不饶地存在着,如同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刻意的涂脂抹粉,姿态恶俗地横卧在那里,不分早晚,恶心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
@血夜孤行55 442楼 2014-04-05 01:15:35 @血夜孤行55 2014-04-04 21:46:08 游子吟 都说那海水又苦又咸,谁知那流浪的悲痛辛酸. 遍体的伤痕,满腔的仇冤, (呵)游子的脚印(啊)血泪斑斑. (啊)流浪流浪,流浪流浪, 游子的脚印(啊)血泪斑斑. 历尽了人间的风暴雨寒, 踏遍了世上的沟沟坎坎. 人情的冷暖,世道的艰难, (呵)游子的心中(啊)盼望春天. (啊)流浪流浪,流浪流浪, 游子的心中(啊)盼望春天. —————————...... ----------------------------- 当年的张瓜哪里知道这首歌名叫游子吟,他只知道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少年的心声。 |
第二十六章 说话间一群人来到了滨河路,滨河路上人潮人海,铁桥桥头依然挤满了热情不减的人民群众,只要《彭大将军》剧组一天不撤退,他们就会坚守在最前沿的围观阵地上。 避开了汹涌的人流,他们来到了金都港附近,那时的金都港还没有正式建成,只有一个斜长的土坡连接了黄河与滨河路,土坡旁边是一大片高低起伏的草地,草地四周间或有一些小树。这里说是港口,其实在当时不过是一个叫法而已,岸上没有任何设施,水里也没有什么大船,只有一艘吨位不过百八十的游轮常年在岸边停靠,只有夏季涨水的时候,这艘游轮才能载着过往的游客和市民们来回在黄河上游览一圈,黄河水在这个流段水面较为宽阔,水位也较深一些,所以,游轮只能在这附近打转转了。 他们买了一些啤酒汽水和瓜子,坐在了离河堤很近的一片草地上,地上的草虽然不茂盛,感觉却很舒服,河风一吹,周身通泰。这时候天还没有黑,来来往往乘凉的人特别多,亲密的恋人或拉着手漫步,或相互依偎着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孩子们在水边喜笑颜开的来回奔跑,有的还在打着水梭子玩;老人们不时弯腰捡起一块石子,一边仔细端详一边摩娑着;河中间那艘游轮驶过,划开了几层波浪,波浪淹没了岸边的条石,打湿了小孩们的裤脚,惊动了相拥的恋人,随即又在一阵汽笛声和人们的尖叫中缓缓退去。 夕阳已坠,晚霞末褪,远山如黛。长河滚滚。望着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父老,还有身边的这些兄弟姐妹们,廖波心中波澜起伏,想自己年纪轻轻就远离故乡亲人,在异地他乡整天和人们眼中的人渣、流氓般的少年犯们厮守在一起。几百个日日夜夜,谁知道自己受多少折磨、吃了多少苦头,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们,又如何能体会到那种度日如年的日子有多么难熬?又如何能感觉到自由有多么珍贵? 青春如同脚下这滔滔东去的黄河之水永不复回,青春是多么美好,自由是何其珍贵?而自己却因命运的无情安排在高墙内改造,虽然无怨无悔,但想想自己将后的道路危机四伏,廖波禁不住黯然神伤,长叹了一口气,一首在大墙内广为流传的老歌脱口而出,只见他双手环膝,远望苍山绿水、长河落日,缓缓地唱道: 晨风啊晨风 寒冷的晨风 你轻轻地吹啊慢慢地吹 可怜的双亲泪流满面 念念不舍送别一直走啊走 车轮啊车轮 滚动的车轮 你轻轻地转啊慢慢地转 跟亲人的话儿没有说够 清杀的面容催我上路 从此沦为阶下囚 铁门啊铁窗铁锁链 锁不住我对亲人的阵阵思念 姑娘啊姑娘 美丽的姑娘 仿佛你又回到了我身边 残酷的现实 当头一棒 打散了一对好鸳鸯 朋友啊朋友 想念的战友 想起你们我眼泪往下流 回忆过去 我们在一起 多少令人难忘的情景在呀心间 光阴啊光阴 苦难的光阴 你何日是头 何日才是头 大地啊大地 你为何不怜本 眼望着一代更比一代惨 敢问苍天命运何时转 断肠的人夜夜盼在铁窗前 这首歌唱出来低沉缓慢、旋律曲回幽婉、歌词忧伤无奈,听上去悲凉动人、心灵震颠,这首歌唱出了一个犯人心底的话,从依依不舍的上路送别,再到高墙铁窗里对亲人朋友们的无尽思念,唱出了一个犯人身陷囹圄的无尽悲伤和艰难痛苦的心路历程,这首歌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王丹照听到了廖波的忧伤,很同情也很感伤,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目光炯炯地对着廖波说道:“廖波兄弟,哥懂得你的心思,不过呢,坏事也能变成好事,这两年的牢狱生活是你一生的财富,会时刻警醒你今后的路怎么去走。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替强娃顶缸坐牢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你们之间不是亲兄弟,却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太难得!说实话,哥走南闯北见过的人不少,象你们这样深重的兄弟情义还真是少见,就冲这一点,哥必须要敬你们一个。” 李多强触景生情,想起前程往事,桩桩幕幕,铁汉柔情,眼圈不禁起红了起来,也抓起了啤酒瓶子,举在廖波眼前等待着相碰。 廖波目光微微一凛,略一思忖,望着王丹照,咬着牙惨然一笑说道:“王哥,这瓶酒暂且不碰,兄弟先说几句话,我廖波现在虽然还是一个少年劳改犯,是人民的敌人,但是情仇恩怨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一瓶酒我先喝掉,算是表示我认识王哥的诚意,然后你再听我说。”说罢站起身来,一把取过李多强手里的啤酒,不由分说,仰脖昂头、目望天空一口气灌了下去,放下瓶子一抹嘴,脸色凝重,双手一抱拳冲王丹照跪了下去,一字一顿的说道:“王哥,我廖波是一个知恩必报的的人,如果不是你帮忙,少管所的情况我知道,是不可能放我回来探家的,你我并不认识,但却如此尽力相助,使我能在我妈去世之前见上一面,使我没有留下终生遗憾,你就是我没齿不忘的恩人,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今天,廖波无以为报,只能给王哥磕个头,以报王哥的大恩大德,今后王哥有用得着廖波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我决不推辞!” 廖梅见到廖波的此言此状,也赶忙起身跪了下去,坐在王丹照身旁的李多强,看见廖波姐弟跪了下来,他不由地膝盖一弯,也随他俩跪在了王丹照的跟前。 三人猝不及防地这一跪,让本来神闲气定的王大哥局促不定,他赶紧站起身来,忙不迭地说道:“瘳波兄弟,别这样、不要这样,你这是折老哥我的寿吗?区区小事、举手之劳,何必放在心上,赶快起来、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抓住廖波的胳膊,用力要拉他起来,廖波甩开王老板的胳膊,双手伏地,在草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冲王丹照又是一抱拳认真地说道: “王哥,你是举手之劳,但却叫我终生不忘,只可惜我无法报答,王哥若不嫌弃,今后我就是你的兄弟,让黄河作证,我发誓一辈子追随大哥!” |
王丹照知道廖波在众人们面前给自己下跪的份量有多重,要知道中国男人的骨子里都是认为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君父尊亲师,除此之外,头可断、血可流,膝盖不打弯,由此可见,廖波更是一个血性十足的小伙子啊!从磕头这事上来看,他做事应该比李多强更要决绝一些,是一条顶天立地、恩怨分明的汉子、值得一交! 想到这儿,他也冲廖波一抱拳道:“兄弟,按理说你这三个响头老哥受不起,我这辈子还没有谁给我正经八佰的磕过头。不过,今天兄弟你既然敢磕,老哥我就敢受!咱都是男人,闲话不多说,忸忸捏捏就是娘们,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你的一切事情就是哥的一切事情,你的麻烦就是哥的麻烦,有哥吃的肉,就不会让你们喝汤!” 说完后扭头看着李多强说道:“强娃,难道你不想给哥磕三个头吗?” 李多强一听,赶忙双手伏地也给王丹照磕了三个响头,王丹照一左一右把两人紧紧地搂住,这个饱经沧桑的而立男人呢,眼望蓝天动情地说道:“两位兄弟,哥哥看透了世态炎凉和人间冷暖,也看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己经不怎么相信情义这东西了,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看到了你们和你们之间的事情,哥哥我埋在心里很久的愿望又被勾了起来,人这一辈子要是没有几个肝胆相照的弟兄那就是白活了,我相信这世界一定还有朋友情义在,廖波说得对,去日不多来日方长,让我们珍惜老天爷赐给我们这难得的缘分,黄河作证,皇天作证,哥哥如果食言,对不起两位弟弟,甘愿天打五雷轰! 今天哥哥太激动了,也许有些失态,你们不要笑话,你俩坐好,哥哥给你们还三个响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永不分开兄弟!” 说罢,王丹照松开二人往后一退,双手长揖扑地三拜。大家一看,赶紧把他搀扶起来,再看看王丹照的脸上,早已是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就在廖波出人意料地跪在王丹照脚下的时候,钱广、张瓜雷刚几个人面面相觑、对望几眼,心中同时在想,廖波变了,做梦都不会想到,他是会给人磕头下跪的主。 这个人当年七岁时在入学第一周里,就把九岁的陈永红用板凳腿打昏;在十岁时因为偷工地上的脚手架被捉,差点打死都没掉下一滴眼泪;小学刚毕业时因为和家里赌气,独自一人在外游荡了两个月;初二的时候和杨步拉一起,提着菜刀把流氓白老师追杀了半年;被吊在城中分局滚烫的暖气上,咬定挑断王建云的脚筋是自己一人所为;据说他被关进城中区第八天就睡到了二铺;据说眼下的他还是全省劳改系统标名挂号的狱霸。 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给外人下跪?就算王哥给帮了大忙,这头磕得还是让人感觉心里没底。看来他真是变了,变得有些不可估测,这一跪太令他们意外和震撼!曾经,在场的这班小兄弟们除了李多强之外谁不怕他?就连那桀骜不驯的王伯翔,只要廖波一个眼神扫过去都会低下头来,因为什么?因为廖波从小就把他们整怕了,而今天却变得如此这般地侠骨柔肠,真是搞不懂。 就在廖波离开金都后回少管所十来天后的一个夜里,廖妈妈永远地闭上了眼晴,她带着对人世间和亲人的无限眷恋决然而去,任凭廖梅和李多强把眼泪哭干、声音喊哑,廖妈妈再也不会醒过来。 当夜,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廖波心灵感应般地烦燥失眠,坐在大铺上久久地发呆、默默地抽烟。那天午饭后离别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病床前母子俩双手紧握,四目久久相对,妈妈早已是欲言无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让她放心不下的爱子,而慈泪长流, 儿子心如刀割,欲言又止。说什么呢? 什么样的语言能道出自己心中的悲痛,什么样的表达又能抚平慈母心中的忧伤? 那一刻,他想喝一杯烈酒,以麻木身体、燃烧心灵,他想给母亲唱一首歌,让自己的歌声陪伴着她到永恒。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有默默地看着妈妈枯槁的面容,忍住眼泪面带笑容。 他知道这一去,母子间将阴阳两隔,再无来日,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握住这个生他养他之人的手,以后再无以后。 他想给妈妈磕几个头,又怕她伤心难过受不了,他只能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装作口气轻松地说道:“妈,我走了,你好好养病,大夫说你的病不要紧,慢慢就会好起来,我还有不到半年就能回来,妈,您放心,儿子己经十八岁,已经懂事了,我会听政府的话安心改造,不会再给您和家里惹祸,等儿子回来后,再来好好伺候您。” 说完后站起身来,想最后看妈妈一眼再走。廖妈妈惨然一笑,缓缓地抬起手示意他靠过来,廖妈妈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让廖波的头伏在自己的胸前,儿子聆听着母亲微弱的心跳,感受着她那游丝般地气息,泪水却不敢流,因为妈妈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妈妈一遍遍抚摸着儿子的头和后背,望着墙上一家人的照片,那一刻没有人知道,这位慈祥仁厚的母亲在想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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