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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铁桥记》——讲述一段与70后有关的前尘往事[第13页]

作者:淼垚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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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台城球里的人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洗漱完毕,开门通风,美美地吃上一碗牛肉面,快乐的一天从中午开始了。
    可是今天却奇了怪,这马上就要两点钟了,台球城居然没有顾客来,这是咋的了? 廖波有些莫名其妙。
    钱广吃完牛肉面,正躺在沙发上睡回笼觉的时候,他二姐赶了过来说家里有事,速速回家。
    王伯翔今天休息,还没来及回家,他弟弟找过来了,也说是家里有事,要王伯翔赶紧回家。
    廖波问到底什么事儿,怎么都凑一块了。
    王伯翔的弟弟说,哥你去马路上看一看就知道了,听说物价马上就要大涨,五金商店、百货大楼、副食商场、粮站,人们都在抢购东西,到处队排得老长, 就连银行里取钱的人也特别多,我妈让我来叫我哥,不管怎么说,先把米和面买下来存着,心里踏实些。
    廖波心想,我说今天怎么没人来,原来都去排队抢购东西了,那咱也别歇着了,回家看看去,关门上锁,歇业一天,所有人都各回各家看看去吧。
    那天早上,好象是广播电台里播送了一条关于中央决定改革物价和工资制度的消息,大致意思是:少数重要商品和劳务价格由国家管理,绝大多数商品价格放开,由市场调节……,敏感的老百姓们听到前两句后便如同惊弓之鸟,不约而同的行动了起来,全家动员,一定要赶在物价上涨前抢购到足够的生活物资和日常用品,因为大半年来的物价不断上涨早让他们恐惧不已,所以一场至今记忆犹新的抢购风潮迅速席卷了中华大地,根据当时的报纸报道:人们像昏了头一样,见东西就买,既抢购保值商品,也抢购基本消费品,连滞销商品也不放过,电视机有图像就抱、电风扇能转就买、电冰箱有冷气就要。在一些经济欠发达的地区,人们甚至为了抢购一些生活日用品而在大街上大打出手。一时间,全国银行城镇居民储蓄存款大幅度降低,人们奔向银行和储蓄所,排着长队取钱提款要去购物,一些储蓄所和银行因为现金供济中断,而不得不停止对外支付现金。因为提不了钱,就抢购不了东西,据传有人甚至在情绪激动之下掀了储蓄所的柜台……。

    钱广风风火火地回到家里,见门口已经堆放看七八袋子面粉,钱奶奶正在灵巧地挪动着小脚扫去面袋上的浮土粉尘,看到钱广回来,赶紧把小笤帚往他手里一塞,急撩撩地说道:“广儿,你把这些面拾掇干净,都码到小房子里去,弄完后赶紧去粮站上找你妈和你大姐,她们还在粮站上排队呢,你快去帮忙,告诉你妈,把粮本子上的粮油都给我买完,一斤也不要留。我和你二姐去百货大楼,排队再去买些洗衣粉香皂,牙膏卫生纸什么的……,走了走了,你抓紧点儿。”说完迈起小脚蹬蹬蹬走了,二姐赶紧跟上去。
    钱广照着奶奶的吩咐,把那几袋面扫干净,摞到面朝阴的小房子里后,火速赶到了粮站。粮站离家不远,出门往北百十米拐个弯几步路就到,钱广看到大街上人们来去匆忙,一个个脚下生风,手里大包小包提着,脸上的神情庄严肃穆,也是,对老百姓来说,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吗。
    粮站上人多的不得了,两溜儿长队排了足有百八十米,大门口、院子里到处都挤满了人,基本都是周围的街坊邻居,他们一边三五成群围在一起情绪激动的聊着天,一边翘首等待着自家的面粉大米能够早些买出来。

    
    钱广看到李多强的老爹李泽星师傅正在和几个岁数膀肩的叔婶站在粮站门口说着话。
    “这柴米油盐一涨价啊,你们看着吧,公共厕所收费都会跟着涨价,唉,老百姓的日子又难过了。”
    “涨吧,爱怎么涨怎么涨,反正我的卤肉明天也涨起来,我也不能落下,否则亏就吃大了。”
    “你们没有听到那顺口溜怎么说的吗,说现在啊,除了那谁的个子不长之外,别的什么都会涨,哈哈。”
    “谁的个子不长? 有人故意问道。
    “谁谁谁? 你说是谁!明知故问,一边凉快去。”打毛衣的阿姨说着白了问话的大叔一眼。
    “你说错了,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涨。”
    “什么?”
    “我们的工资啊,我的工资这三年没涨过一分钱。”另一个也在打毛衣嘴里嘟囔着。
    李泽星咂巴着烟说道:“好了,都少说两句牢骚话吧,涨就涨了,国家涨物价自有国家的道理,总是为老百姓好,你们没听今天早晨的广播里说吗?这叫价格闯关,是国家为了咱们国家建设做得长远打算。再说了,这不是还没有涨吗?物价要是涨,下一步你们的工资必定跟着涨起来。不管怎么样,关了铺子都行,我肯定是不会涨价的。”
    老李没有想到他这两句话立即引来众人的一片反驳声。
    “老李,我看你这是站着说话腰不痛,你自个儿自行车修理铺开着;老大复员回来进入全市效益最好的厂子当保卫干事;丫头在公交公司上班,工资是工资,奖金是奖金;老三强娃子那么有本事,磁带铺做成了音像店,还和别人一起开着台球城,你家当然不乎物价上涨了,哪象我们,我和我家老赵就靠那点死工资吃饭,家里还养着一对老大不小的待业青年,能不害怕物价长涨吗? 能不发些牢骚吗?”打平针毛衣的阿姨冲老李顶了过去。
    打棒针毛衣的阿姨等不及老姐妹把话说完,笑吟吟地接上道:“李师傅,你真是喝酒喝糊涂了,这物价上涨哪里是国家为咱老百姓好? 根本上就是那帮贪官和投机倒把分子把物价搞起来的,是国家实在拿他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才让老百姓们背上了这负担,反正咱中国的老百姓听话,好糊弄,老李哥啊,妹子送你两个字:糊涂。”
    “你们这两个婆娘,头发长,见识短,人家老李哥说得是有道理的,国家把物价一放开,给了老百姓赚钱的机会,大力鼓励我们去做买卖。老王,你明天把卤肉卖到一百块一斤都行,只要有人愿意来买就可以,老李哥的强娃子一盘录像带卖个七八十也不成问题,怪只怪你们没有本事,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的,老李哥,你说的是这个理吧?”煽阴风点鬼火的人总是无处不在。
    卤肉老王的脸和他的卤肉是一个颜色,暗红中透着泛着光的酱色,他扬起厚墩墩肉掌里夹着的烟咂了一口,晃晃大脑袋说道:“我可比不了老李哥,我一家老小就指望我呢,我没有他那么高的思想境界,我必须要保证赚钱,一天风吹日晒这么辛苦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钱吗,为了钱我把老命都能豁出去!人的命是个啥?说穿了就是个狗娃子的球,不值钱!李师傅,你别介意,我话丑理端,对不对。”
    “李哥,你既然理解和无所谓物价上涨,那你不去下棋或者修你的自行车去,跑这儿干吗来了?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趁涨价之前给家里扛回几袋子米和面吗? 呵呵。”
    听到这七嘴八舌的一通乱喷后,李家爸很气愤也很尴尬,真是莫名其妙,自己说错了什么,细想一下,自己的话句句在情理当中啊,这些人今天怎么了? 一个赛一个的不可理喻,气得李家爸抬起手指着他们说道:“你们这些小市民、小炉匠,你们看看我老李家的人今天谁来了? 再看看我手里有粮本子吗? 我过来是看看有没有忙给你们帮一下,你们爱怎么怎么地,不和你们说了,我狗拿耗子,走了!”
    几步之外靠墙而立的钱广全程耳闻目睹了这场对话,笑得他前仰后合,等李多强回来后,有必要把今天看到的这个情景深加工一下描述给他听,好让大家也乐呵乐呵。
    高老二也在人群中来回走动,嘴里还念念有词,说得是新近听来的顺口溜:听说工资要涨了,心里更加爱党了,能给孩子奖赏了,见到老婆敢嚷了,敢尝海鲜鹅掌了,闲哈能逛商场了,遇见美女心痒了,结果物价又涨了,一切他妈白想了。

    正当这时候,钱广的大姐出来找到他,说票已经开好了,赶紧行动吧,人家老汉们谝传喧关,你一个小伙子凑得个啥热闹。钱广无二话跟着大姐进了粮站,一边默默背诵着高老二的段子,一边挽起袖子和老妈大姐一起把面粉、清油、大米运回了家,看到奶奶和二姐还没回来,便说道:“妈,要不你和大姐先收拾着,我去百货大楼去看看奶奶她们,帮着把买好的东西扛回来。”
    “让你大姐去吧,你留在这儿帮我,我还有事对你说,一天到晚不着家,这么大小伙子一点也指望不上。”
    钱广不再吭声,悄无声息地跟在老妈身后干活,等到拾掇完休息的时候,钱广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道:“妈,你要给我说什么事? 我等着听呢。”
    “唉,你呀,真是不让人省心。是这样,你大舅昨天把给你办好的高中毕业证拿过来了。我问你,你到底是咋想的? 就这样一天到晚的瞎混着?还是认真去当兵?”
    “我当然要去当兵了,我这么大小伙子窝家里干什么!妈,你别看我现在一天就这么混着,其实我有自己的想法,要是这次当兵能顺利的走成,到了部队,我一定会把文化课重新拾起来,认真复习,我的基础本来就不错,我有信心考上军校,既便考不上军校,上个函授大专什么的绝对不是问题。我现在很后悔,后悔上学的时候一念之差而荒废了学业,要不是这会儿也和刚子一样,上高三准备考大学了。唉,算了不说了,后悔也是闲的,总之还有机会,妈你放心吧,以后我一定会努力的!”
    
    钱广妈听到儿子这个态度非常惊诧,心中不禁激动,眼睛几乎要湿润了,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广儿,你要早些醒悟就好了,你可知道,这两年来我和你爹为了你的前途和安全操了多少心啊,我们怕你出去闯下祸、怕你抽上大烟、怕你被人伤害,怕这个怕哪个。你哪里知道,只要你不打呼,晚上不回家来睡,你爹整夜整夜的睡不好,一夜之间到你房间里不知要看多少次,每天晚上,只有听到你回来的声音,我们才能长出一口气,才能放松下来睡个安稳觉。这一年来你爹因为河南中原的事情,你看看他瘦了多少? 你怎么就不能让他省省心呢?你怎么就不能心疼一下他呢?每天晚上,只有听到你回来的声音,我们才能长出一口气睡个安稳觉。昨天下午你爹给我打电话时,张口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广儿,你已经十八了,也该懂事了,就算不考虑父母的感受,总得为自己的前途想一想吧?不是我们重男轻女,你两个姐姐根本不用我们担心,她们现在好歹有个工作,以后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了,我们不用再操什么心。可是你,你是个男子汉,以后迟早要顶门立户的,我和你爹、还有你奶奶陪不了你一辈子,我们不求你有什么大的出息,只求你以后生活得平平顺顺就阿弥陀佛了,你要是真想去当兵,你看这也没几个月了,这段时间你就给我们消停些吧。”
    钱广听完老妈这番话后心中难受,默不作声,低头摆弄着一只钢音打火机,“噌噌噌”的声音在屋里回响,思绪万千中抬头问向母亲道:“我爸那边怎么样了?”
    “说是今天开庭,金都这边胜诉应该没有问题,幸亏你爹当时头脑清醒,否则,我们这个家就彻底完了。哦,快六点了,我得去单位等你爹的电话,你把米饭闷上,等你姐她们回来炒菜,不用等我了。”老妈说着抬头看了一下时间,解下围裙一阵风似的出门走了。
    钱广的父亲钱正明,是城中区一家银行的副行长,钱副行长为人传统清廉,工作勤奋谨慎。早在一年前,钱父所在的支行和河南中原市的一家兄弟支行发生了一笔资金折借业务,具体是由金都方面通过正规合法的渠道,同业拆借给中原方面一笔资金,金额为1500万。
    这笔业务是在钱副行长的全程负责下、并亲自带人去中原市洽淡商確、最后签字完成这笔跨地域的资金拆借业务。这本来是兄弟行之间最正常不过的一笔资金往来业务,按约定到期还款付息就行了。
    可是,中原方面在这笔资金的使用上,却出现了的问题,他们把这笔钱违规贷给了当地的一家名曰“黄河贸易总公司”的骗子公司,包括前期使用自家资金头寸3000万,一共是4500万元,在没有任何保障收回保障的情况下轻率地发放给了这家公司。
    果不其然,这家皮包加骗子公司在结过一次利息后,总经理以及公司所有人员便人间蒸发,从中原市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据说那总经理及骨干携款逃到了境外……。
    事发后,中原市这家支行的行长、信贷科长、信贷员们自知罪责深重,因为他们在这笔贷款里与黄河贸易总公司有见不得人的交易,他们收受了黄贸总公司不少的好处和回扣。为了减轻罪责,中原方面所有当事人在事发第一时间就订立了攻守同盟,一口咬定金都市的这笔1500万的资金,是金都方面自己与黄贸公司接洽好的,中原方面只是做了一下引进介绍和搭建了一个合作平台,金都市这笔资金损失的责任不应该由他们来承担,在交代问题时,中原银行所有当事人众口一词,都是这样对检察院供述的。
    当然,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金都方面在整个业务操作过程中,完全是规范合法的、完全在当时法规制度允许的范围之内进行,他们只和中原银行打交道,并没有和黄河贸易总公司有任何业务上的往来,所以根本不存在和黄贸总公司有任何表面和私下的谈判约定,充其量只是知道资金的大致去向。
    正是因为钱正明副行长一向遵循谨慎严谨的工作作风,一再坚持不与黄贸总公司发生任何关系的原则底线,才在事发后挽救了自己,也为金都市挽救了这笔巨额资金。早在他亲赴中原市谈洽时,中原银行方面有意安排黄河公司全程接待他们,却遭到了他的断然拒绝,什么住宿安排、接待吃饭、参观名胜古迹,通通不予接受,有意不与黄贸总公司往来,就连公司派来的车也不坐。唯一的交情是接受了几尊价值不过百元的“唐三彩”仿品,这个实在没有办法回绝,工作交际中不能太不近人情。
    后来,中原方面来金都签字画押时,黄贸总公司经理一路随行,又带来了大量礼品,还备有现金红包,钱父依然坚持原则,拒绝回避!不和黄贸公司打任何交道,不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
    但是,事发后情况不明,做为检查院来说,必须要完全手段,所以调查取证问讯都来了,于是就有了钱广他爸去年冬天到今年四月份的人身被控制这个事实。
    直到今年3月未,问题才得以调查清楚,并且下了结论,金都方面当事人在这笔资金拆借业务过程中,不存在任何违法乱纪和贪污受贿的行为。
    钱副行长全身而退,现在受金都银行全权委托,作为原告方,赴北京和中原银行在法院打官司、追讨资金,几个回合下来,官司的输赢已经没有任何悬念,收回资金损夫也没有任何问题。
    曾经惊出的那一身身冷汗,让钱父正明至今心有余悸,岂止是他本人,这半年以来,全家人在惶惶中不可终日度过、在心惊肉跳中过日子。起初,钱父想把事隐瞒下来,自己承受便可,省得妻儿老小们担惊受怕。可是后来,因为必须要接受检察院的隔离调查,人身自由要受到一定的限制,不得以才将实情在受到限制自由之前把实情告诉了家人,并且宽慰他们道,不要有任何担心,自己只是换个地方去说清楚问题,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话虽这样说,但是人的恐惧和担忧又岂是几句安慰宽心的话能够释然的?况且,既便是你自身清白,损失一旦造成你就得担责任,法律中那渎职罪又岂是说着玩的?
    记得父亲临走时前几天的一个夜里,终于等回了已经四五天不着家的他,把他叫在眼前,告诉他自己这一去也许一时半会就回不来了,说不定下半辈子就在监狱里过了,父亲说他什么也不怕,唯一放心不下就是你!因为你的前途还没有着落,社会这么乱,我怕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父亲要他保证,保证不再去社会上瞎混,钱广含着泪答应了父亲的殷切请求。那一晚,父亲的话对钱广触动很大,让他明白了一个男人在亲人危难时应该做些什么。
    钱广想起去年冬天那一段灰蒙蒙地日子,那段日子,他害怕黑夜,黑夜让他的胡思乱想泛滥成灾,他爱父亲、心疼父亲,他更爱这个生他养他十八年的家。可是,现实让这原本安好的一切也许会成为过去,父亲要是不幸被判了刑,监狱里痛苦悲惨的生活难道要让已经年过半百的他去承受吗?他可如何承受啊!
    每每想到这里钱广都会心如刀割,可是却又无可奈何,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听父亲的话,规规矩矩地不再惹祸。
    那段日子,钱广思考了很多东西,他懊悔于学业的荒废,痛苦于整天游手好闲,眼前的生活让他觉得生命毫无意义,短短几个月里,他成熟了不少,他如饥似渴地不断读书,在浩如烟海的史书名箸里寄托了理想、开放了眼界、拓展了心胸,他的心思很深很重,他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提及烦恼,因为没有必要,这世界还有谁比自己更睿智!他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宽心和安慰,长长的夜除了胡思乱想之外,他有足够的能力抚慰自己和化解心中痛苦。
    日子总算一天天推磨过来了,现在终于拨开云雾重见天日,家中一切继续安好,而自己会在不久的将来踏上一条崭新之路,也许那条路依然充满着荆棘坎坷,但他无所畏惧,是男人就要无所畏惧,勇敢的走向前方,是好钢就要让烈火来焚烧锻造,让岁月的风雨来千锤百炼。
    
    第五十章

    吃过晚饭,钱广一身轻松爽快地出了家门,夕阳西下红霞满天,他的心情当然不错。
    走着走着,恰巧到了李多强家门口,他探头进去一看,外间没人,鬼使神差继续往里再走时,听到李媛媛房间似有动静,把门帘轻轻撩开,往里一瞄,啊! 李媛媛正光着上身,站在墙角立柜的镜子前,背对着门梳头,钱广吓了一跳,打个冷战缩回头,心开始怦怦地乱跳,想走,脚下象是钉了钉子,挪不动。稍稍稳定下了情绪,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撩开门帘,探进小半个头去,清晰地看到了李媛媛裸露的后背,皮肤光滑,脊背挺直,蛮腰丰臀,肩胛骨若隐若现,双肩斜削玲珑,随着李媛媛梳头的动作起伏,钱广还从她侧身看到了一只浑圆傲立、尖挺丰满的乳房在上下颤动。钱广几乎看呆了,他的灵魂已经出窍,眼睛象被磁石吸住了一样,不能再动。这时候正巧李媛媛转过身来,一眼就瞟到了钱广那两眼放着光茫的半拉脑袋,吓得她尖叫一声,下意识飞速捂住了精光灿烂的胸前春色,这一声尖叫让钱光脑袋断电,完全愣在了那里,李媛媛已反应过来,瞪着眼恼怒地掷出了手中的长把椭圆形钢丝梳子,“噔”一下打在了钱广的脑门上,钱广这才从刚刚惊艳的沉醉中回过神来,赶紧缩回脑袋,飞一样地逃了出来。
    一路上钱广满脑子都是李媛媛白花花的胸脯,头顶着一块贰分硬币大小的淤青,惊魂未定地来到了台球城,台球城里只有张瓜在看电视,再没别人。
    张瓜看到他的样子问道:“你咋了,怎么看着有点象把谁的裤衩子偷回来了的样子? 头怎么也青了? 绝对没干啥好事。”
    “我把你后娘的裤衩子偷了!头是下午往家买东西的时候三轮车车磕的。”钱广说着走到镜子前察看伤情。
    “你多会来的? 回家去了没有?没有娃提前把奶粉买下吗?”钱广问张瓜。
    “我也刚到一会儿。回去了,林姨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说再不用折腾了,随便买一点些家常日用品得了,所以我就去南关百货大楼买了一些日用品完事。 哦,对了,还碰见你奶奶和你二姐了,你奶奶太生猛了,往柜台前挤的那阵势和穆桂英有一比,我要帮忙都不让,呵呵。你家这次恐怕又是大动作,上次买的面还没吃完吧? 这回肯定又抢了不少,等我家没有了吃的了,先扛来两袋子面行不行?你头上这个枣儿真是三轮车碰的? 我不相信,不会又是哪个尕嫂子家掌柜的打得吧?”
    “我操,老狗记起了干屎是不是,万年赃吗? 那么丢人的事以后不要再提好不好? 娃你最近嘴上不饶人呐,是不是皮紧了? 狗颠拉稀屎,人颠没好事,你娃悠着些。”
    钱广听出了张瓜又拿黄美丽那件事来瓦擦他,很恼火,也开始了反击。
    “唉,小蒋的娃娃要是没打掉,你是既要当爹,又要当哥,那可是双喜临门啊,你们家太幸福了,哈哈哈。”
    两个人难解难分,有来言,有去语,相互攻讦个不亦乐乎,这样的斗嘴他们之间天天有,无伤大碍,但外人绝对不行,谁要是敢这样胡开玩笑,必定翻脸。
    第五十六章

    吃过晚饭,钱广一身轻松爽快地出了家门,夕阳西下红霞满天,他的心情当然不错。
    走着走着,恰巧到了李多强家门口,他探头进去一看,外间没人,鬼使神差继续往里再走时,听到李媛媛房间似有动静,把门帘轻轻撩开,往里一瞄,啊! 李媛媛正光着上身,站在墙角立柜的镜子前,背对着门梳头,钱广吓了一跳,打个冷战缩回头,心开始怦怦地乱跳,想走,脚下象是钉了钉子,挪不动。稍稍稳定下了情绪,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撩开门帘,探进小半个头去,清晰地看到了李媛媛裸露的后背,皮肤光滑,脊背挺直,蛮腰丰臀,肩胛骨若隐若现,双肩斜削玲珑,随着李媛媛梳头的动作起伏,钱广还从她侧身看到了一只浑圆傲立、尖挺丰满的乳房在上下颤动。钱广几乎看呆了,他的灵魂已经出窍,眼睛象被磁石吸住了一样,不能再动。这时候正巧李媛媛转过身来,一眼就瞟到了钱广那两眼放着光茫的半拉脑袋,吓得她尖叫一声,下意识飞速捂住了精光灿烂的胸前春色,这一声尖叫让钱光脑袋断电,完全愣在了那里,李媛媛已反应过来,瞪着眼恼怒地掷出了手中的长把椭圆形钢丝梳子,“噔”一下打在了钱广的脑门上,钱广这才从刚刚惊艳的沉醉中回过神来,赶紧缩回脑袋,飞一样地逃了出来。
    一路上钱广满脑子都是李媛媛白花花的胸脯,头顶着一块贰分硬币大小的淤青,惊魂未定地来到了台球城,台球城里只有张瓜在看电视,再没别人。
    张瓜看到他的样子问道:“你咋了,怎么看着有点象把谁的裤衩子偷回来了的样子? 头怎么也青了? 绝对没干啥好事。”
    “我把你后娘的裤衩子偷了!头是下午往家买东西的时候三轮车车磕的。”钱广说着走到镜子前察看伤情。
    “你多会来的? 回家去了没有?没有娃提前把奶粉买下吗?”钱广问张瓜。
    “我也刚到一会儿。回去了,林姨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说再不用折腾了,随便买一点些家常日用品得了,所以我就去南关百货大楼买了一些日用品完事。 哦,对了,还碰见你奶奶和你二姐了,你奶奶太生猛了,往柜台前挤的那阵势和穆桂英有一比,我要帮忙都不让,呵呵。你家这次恐怕又是大动作,上次买的面还没吃完吧? 这回肯定又抢了不少,等我家没有了吃的了,先扛来两袋子面行不行?你头上这个枣儿真是三轮车碰的? 我不相信,不会又是哪个尕嫂子家掌柜的打得吧?”
    “我操,老狗记起了干屎是不是,万年赃吗? 那么丢人的事以后不要再提好不好? 娃你最近嘴上不饶人呐,是不是皮紧了? 狗颠拉稀屎,人颠没好事,你娃悠着些。”
    钱广听出了张瓜又拿黄美丽那件事来瓦擦他,很恼火,也开始了反击。
    “唉,小蒋的娃娃要是没打掉,你是既要当爹,又要当哥,那可是双喜临门啊,你们家太幸福了,哈哈哈。”
    两个人难解难分,有来言,有去语,相互攻讦个不亦乐乎,这样的斗嘴他们之间天天有,无伤大碍,但外人绝对不行,谁要是敢这样胡开玩笑,必定翻脸。
    有人进来了,听到动静后钱广探身往外一看,原来是昨晚输了钱的花衬衣又来了,身旁还多了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小伙,中等身高,个子勉强一米七零,白净偏瘦,戴一副丝边眼镜。
    钱广赶紧热情地招呼:“哟,朋友,来了,我给你们开灯摆球。”
    花衬衣和他朋友没有吱声,跟着钱广来到一张案子前,钱广扭亮灯,摆好球说道:“好了,哥们先玩,我去给你们提壶沏茶。”
    花衬衣取下一根球杆,伏在案子比划了两下,冲钱广说道:“先别忙,要不咱俩再整几把,昨天我不在状态,你要是今天还能赢我,我彻底服你,怎么样?”
    “没问题,你俩先热热身,我一会儿过来。”钱广笑呵呵的说道。
    “昨天那小伙又来了,穿花衬衣的那个,就是说你赢了钱就跑的那个小伙,晚上我赢了他壹佰,看来不服气,今天过来找平衡了。”进了房间,钱广对张瓜说道。
    “走看看去。”两人说着话来到了花衬衣二人所在那张案子前。
    花衬衣看到他们过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冲钱广说道:“开始吧。”
    张瓜操起球杆道:“咱俩来吧,你不是说我赢了就跑吗?”
    花衬衣略一思忖,说也行,一盘20,打几把算几把。
    “没问题。”
    说着话,张瓜就和花衬衣展开了交锋,张瓜手到擒来,轻而易举地拿下了头两把,这时候,花衬衣放下杆子,说是去趟厕所,转身走了。
    站在一旁观战的那位眼镜朋友顺势拿起球杆略带歉意的对张瓜说道:“兄弟杆法实在是高,老哥和你操练两把如何?”
    张瓜不以为然地说道:“行啊,谁打都一样,正好,该你开球了,请吧。”
    眼镜子和张瓜打了两把,杆法平平,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很自然的落北。
    “这样打没劲,我提不起精神。”眼镜子突然这样冒了一句。
    “那你说怎么打?”张瓜问道。
    “这个钱注太小了,是尕娃儿们玩的,玩着我都打瞌睡,兄弟,要不咱玩大点儿? 眼镜子说着透过镜片用挑衅的眼神看向张瓜。
    “那你说玩多大的?”
    “一把壹佰,我身上有500多块钱,打五把,输完拉球倒,兄弟,你看如何?”
    张瓜心想,球打得不怎么样,拉兹耍得还挺大。算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少赢点,权当是送人情了,这是在自己的地方,凡事得留些余地,不能赶尽杀绝,想到这儿他说道:“这位哥,5盘太多了,一盘壹佰,再打3盘!前面的一笔勾销,怎么样?”
    眼镜子听罢后用食指把架在鼻梁上的丝边眼镜往上一推,勉强的语气说道:“那好,行吧,兄弟可要让着我啊。”
    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完全让张瓜和钱广没有想到,完全在意料之外,眼镜子和先前判若两人,杆法出神入化,越打越漂亮,五局完胜,杆法走球和盘中掌握明显高出张瓜很多,两人不在一个档次上,眼镜子的水平明显已趋向专业水准。至此,张瓜终于明白,这是花衬衣做的局,找来了高手报昨晚一箭之仇,让自己着上了。没办法,这亏看来是吃定了,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只是两个狗日的这手段有点阴,明摆是着下套,把人当猴耍了,心里真他娘不是滋味,有点堵得慌!可是又怎么办? 这种火发不得,总不能把人家打出去,传出去不好听,张瓜想到这里,便很无所谓的把球杆往案子上一放说道:“朋友杆法实在是好,我甘拜下风,有机会再向你学习,你们慢慢玩吧。”说着掏出300元钱放案子上,转身回房间去了。
    钱广看了看花衬衣和眼镜子,感到很无奈,但他更没有理由发作,于是便竖起大拇指冲向他们晃了晃,意思是你俩真高! 一言不发也转身走了。
    这个哑巴亏让张瓜心中极不舒服,可是又没办法来出这口恶气,钱输了倒是小事,只是这面子丢得太窝囊,让人家给玩了,心中感觉象是吃了一把苍蝇似的恶心。算了再不想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输了几盘球吗?有啥可想不通的,游戏哪能总赢不输?虽然心中不快,但毕竟是小事一桩,没过几天张瓜也就慢慢淡忘了。然而,这个眼镜子注定是张瓜的冤家,就是他改变了张瓜一生的命运,事隔半年后,张瓜和花衬衣、眼镜子再次相遇,发生了一场意外,而那场意外的直接后果导致了张瓜不得已放弃当兵,穿着一身没有领章和帽徽的新兵军装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远走他乡……。
    第五十七章

    几天之后一个凉爽的星期六夜晚,大家聚在台球城里闲聊,杨布拉和雷刚也在,还有陪着雷刚一起来的周晓文,一起听下午刚回来的李多强讲他在广州遇到看见的那些新鲜事儿。
    只见李多强口若悬河般地讲道:你们想不到,也不会知道,广州那个自由世界和花花世界有多么热闹,一下火车先看人们的穿戴,就和我们这边大不一样!你们看看我们穿得是什么?不是黄大裆、蓝大裆,就是白衬衣黑衬衣,要么就是浙江扁头们的乡镇企业造出来的茄克和T恤衫。过两天天气一冷,将官呢中山装、三节头踢死牛都来了,满街都是黄军帽;那边的小伙子穿得是什么?我告诉你们,都是牛仔裤和老板裤,哪里还有穿什么黄大裆和军便服的? 人家的穿的都是牌子,世界名牌! 老人头、金利来、梦得娇、皮尔卡丹;街上小伙姑娘们一个个显得精干麻利,精神面貌和我们这里的人就是两个世界,就连街头等活的民工,眼珠子转得明显也比我们这里的老乡快;街道两旁大型商场一家挨着一家,出租车一辆接着一辆,高楼大厦一幢比一幢高,高档酒店到处都是,上了立交桥你都不知道从哪儿下去;说广州现在是国际化大都市,那可真不是吹的,全国人民都往那儿跑,那里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买到一切。
    “人、人、人那么多, 那、那、那乱不乱?” 杨布拉虽然大小已经是个老板了,但只要一激动说话还是结巴,也许他正在想着将来有一天要把蛋糕做到广州去,所以激动了起来。
    “乱啊,怎么不乱,我和铁牛一出站,正戳在站前广场商量,是先吃饭呢还是先找旅社呢? 忽啦啦围上来一群人,前前后后七八拨,有男有女。人家一看我们就是从外地刚来的,而且还能看出咱是老实敦厚的北方人,所以非常感兴趣。这些人当中,有介绍住宿的、有长途汽车来拉客的、有卖发票的、也有问进口香烟要不要的、还有介绍工作包吃住的,幸亏铁牛去过几次广州,多少有些经验,轻易不和他们搭腔,他说你一旦和他们搭腔就会有许多纠缠。铁牛拉着我直向站前广场外走去,火车站往右手是一个超大的自由市场,叫什么站西路市场。那个自由市场真是大,主要卖服装和小饰品,我看就算把金都的永昌路、铁路局、建兰路加起来也不及那里的三分之一大。铁牛说,先转转让我开开眼界,我俩走着看着,一路溜达,不想有人盯上了我们,当时我正在看一双老人头牌休闲鞋,有个人在后面捅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是一个比我们大几岁的小伙子,皮肤黝黑、眼窝深陷、颧骨高耸、个头中等偏下、精瘦干练,乍一看就是电视里越南鬼子那模样。我问啥事,他压低声音,用使了劲才能听得懂的普通话问我,朋友雷好,假钱要不要啦,1比5啦。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铁牛伸手挡住我,鹦鹉学舌地对那个广州人说道,先看看货再唆啦。那个人转着眼珠子四下看了看,点点头,转身带我们朝身后一片在建的工地上走去。”

    李多强说到这儿,说是去趟厕所,抬脚出门时,恰巧刚刚洗过澡的李元霸和黄莺也回来了。自从上星期黄莺来这里收钱管帐之后,廖波收拾出一间房子,让李元霸和黄莺住在台球城里,因为黄莺家也在西固,离市区很远,来回实在不方便,李元霸也乐得有这么个住处,省得天天回家都折腾到路上了,所以她俩就住到了这里,为这个连苍蝇几乎都是雄性的台球城增色不少,好多人过来打台球,长时间的逗留,就是为了多看黄莺几眼。
    李多强回来接着说道,我们跟着那广州人到了工地,广州人拿出了50和100的样品让我们看,啧啧,那假钱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样,他说这是台湾版,仿真度是目前最高的,如果要的多还可以优惠,铁牛很感兴趣,和广州人讨价还价了很久,最后在花500块买了3500块的假币,你们看看,就是这个。李多强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50的票子让大家看。
    杨布拉抢先接了过去放在灯下仔细看,翻过来复过去地看了好几分钟,嘴里出人意料很连贯地说道:“太真了,不说还真是看不出来,除了纸张质量差点外,其它的干脆没有任何区别,廖波你看这水印和真钱一模一样!”
    廖波把头凑到灯下一看,惊讶地点点头道:“操,真是一模一样,那我们还这么辛苦干嘛!明天都下广州背假钞走,呵呵。”
    布拉把手中的假币哗哗地甩了几下,拧住双眉冲李多强说道:“强娃,这东西害人呐,我阿娘前年在西关卖煮包谷的时候,曾经收过一张假的大团结,气得一个星期的胸口疼,我要是现在收到张50的假钱,那大半天就白干了! 用假钱的人都是没良心的人! 你们把这玩意儿弄来,打算怎么用?”
    “又不是我弄来的,是铁牛买的,你喊什么!” 听到杨布拉说到良心二字,李多强气不打一出来,那时候,质疑良心和当面骂娘区别不大。
    “那你怎么不把他挡住,你不知道这东西害人吗? ”
    “你喊什么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几张假钱至于这么激动吗!再说,我能挡得住吗? ”
    “好了,布拉你别吭声了,我们当中没人会拿着假钱去害人,放心吧,你呀,我看是一根筋的病又犯了,强娃你继续说,我们正听兴头上呢。”廖波拍了拍布拉说道。

    杨布拉从小就显得比其他小伙伴木讷一些,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他总是笑呵呵的,不生气不翻脸,出去玩的时候,他常常是一个人背着五六个人的书包,他对谁都是一到菩萨心肠,对谁都是有求必应。
    记得小时候大家玩“骑马仗”的游戏,那游戏就是一群男生分成两方人马,再两人一组,由一个人驮着另一个人,呼啸着冲向另一方也是这种姿式的两个人,开始混战。游戏的规则是:不许用手拉扯,只能用脚踹,谁先被踹落马就算牺牲,再不能参战,哪一方最先全部被踹下,就算落败,输的这一方人要驮着另一方人在操场里跑几圈,这种游戏原始、野蛮,拼的是体力还有勇敢,也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游戏,常常会有人胳膊脱臼和骨折,摔破头和崴了脚的情况更是时有发生。这游戏学校曾不止一次的严令禁止,但是那个时代的小男生们太有血性,这种具有野蛮冲动和激情挑战的游戏对他们诱惑太大,所以屡止不止,他们乐此不疲,得空就操练。

    杨布拉永远是别人的马,永远驮着不同的伙伴在操场里跑来跑去,就算自己这方胜了,他也只是象征性地让对方驮着跑几步算了。还记得有一次老师为了禁止他们不再玩这个游戏,开班会的时候,让所有参与过的男生站到讲台上来,站成前后两排,由前排同学背着后排同学站二十分钟,然后前排变后排,换着背上再站二十分钟。当时学校里二三四五年级所有班级的班主任都采取了这种办法来惩罚他们,以期达到完全禁止的目的。
    据说,杨布拉是受到惩罚的几百个男生当中,唯一一个背看人坚持到最后的同学,除了体力,也可见其毅力与承受力。就是这样一个讷于言,也不敏于行的杨布拉,却是一个嫉恶如仇、认死理、坚持自己原则的人。
    十三岁那年,他上初二的姐姐经常遭到体育课白老师的胡抓乱摸,被杨布拉知道后,提着一把老菜刀,满街追着白老师砍了小半年,谁劝都没有用,而且也不让别人帮忙,发誓要砍开白老师的脑袋才肯罢休。无奈难以照面,他就只好天天尾随白流氓找机会暗算,弄得流氓白老师差点疯掉,一来是白老师理亏,二来是人家还是小孩儿,对打不但没有意义,还容易招惹上更大的麻烦,所以,白老师只有发挥自身强项,跑!
    于是,在学校门口,还有白老师家住的那条街,人们常常可以看到这样有趣的一幕:一个大个子老小伙甩开腿在前面跑,一个小个子少年拎着一把大菜刀在后面追,通常追上个几十米后,大个子就跑掉了,少年则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扬起手中的菜刀,指着大个子远去的背影结结巴巴骂着:你怂跑得了初、初、初一,跑不了十、十、十五,我迟、迟、迟把你头砍成马蹄、蹄、蹄子……。
    最后,杨布拉还没有来得及砍到白老师,白老师就因为猥亵女学生遭到了举报而事发,被当年的“严打”运动收拾了进去,判了无期,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这事才不了了之。否则,他的头被杨布拉砍开是迟早的事,这一点当时没有人怀疑,因为没有亲手砍上白老师一刀,杨布拉一直心有不甘。
    李多强接着说道:我们和卖假币的说完话回到市场,还没有走出几步,又有人盯上了我们,你们猜这次要卖给我们的是什么?
    “什么?”
    “正规的军用手枪、还带有子弹, 说是真正的制式军用 。”
    “人家不知道你们的底细,敢和你们做买卖吗?” 廖波问道。
    “那些人精明得很,眼睛更毒,看人特别准,倒是我们有些害怕,异地他乡,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随便应付了几句赶紧离开。广州火车站太乱了,啥人都有,偷包、抢包的贼满天飞,大白天管你什么警察,治安巡逻,看准了就动手,谁看谁都象贼匪,都防着一手。
    还听说火车站及周边一些地区,东北帮、河南帮、四川帮之间,还有新疆老维子,为了地盘的争夺,相互之间斗殴火拼是家常便饭,那场面比我们这里的打群架的阵势牛逼得不是一点两点。我和铁牛有天晚上在宾馆大厅里亲眼看到了一伙人河南人和一伙东北人干了起来,河南人猛,东北人更猛,打仗不要命的确不是吹的。”
    “怎么个猛法?” 说到暴力,王伯翔立马来了兴趣,他想知道东北人的猛和自己那种冲劲有何不同,以至于让强哥如此赞不绝口。

    李多强摇摇头,仿似还有点心有余悸地说道:“太恐怖了,以后咱弟兄们要是遇到操东北口音的人,真得多留个心,他们一出手就是人命,哪里能要命就往哪里招呼,纯粹不计后果。而我们只要不是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最多也就是把人打残罢了。当时,我和铁牛正在宾馆大厅里的外贸商店看免税商品,忽听大厅里人声嘈杂,脚步纷乱,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伙有八九个说着河南话的小伙子围住了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双方都是二十到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那一伙河南人个个手里都拿着大砍刀。按常理说,这三个人应该服软,至少在气焰不至于太嚣张,可是没有,包括那女的,他们三人的样子把对方非常藐视,视对方手中寒光闪闪砍刀如无物,居然还是那个女的先开口先骂上了,一听就是东北腔。那女的个子高,人也长得漂亮,模样差不多就吴爱兰那样子,骂人的时候一副大耳环和一对大奶子同时甩了起来,她指着骂那伙河南人尖声骂,你们几个逼玩意儿,趁俺们人少,偷袭是不是? 来,砍一个试试,今天要是砍不死老娘都不行。说着话的同时,飞起一脚踹在了与她直面的一个河南人的裤裆中央,人同时扑出,抢过了那人手里的砍刀,甩手横划了过去。就在她出脚的同时,她身边两个男的已经跃起,我都没有看清他俩手中刀是哪里来的,就看见他们三个挥着刀扑向对方。河南人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十几个人扭在一起干了起来。也就两三分钟的功夫,三个东北人都倒在血泊中,那个女的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原先的爆炸发型被血完全浸透,变成一绺一绺地贴在了头上,血水不断往下滴,身上的衬衣几乎被刀划成了碎片,黑色胸罩都露了出来。只见她单腿跪在地上,鲜血满面,疼得发抖,却还在瞪圆了眼睛骂人,手里的砍刀也往前胡乱划拉着。说实话,这位大姐可比咱们的李元霸猛多了。再看和她一起的那俩小伙,一个斜靠在大厅沙发上,肚子上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他一只手托住流出来的肠子,另一只手用刀奋力做支撑,狼一样的眼神看着对方,喘着粗气想要站起来。另一个小伙坐在地上,一只胳膊箍着一个河南人,另一只手紧握扎在河南人肩窝里的刀,刀从腋下钻出来,刀尖还在滴血,小伙嘴里在嚎叫着,任凭其他河南人刀砍脚瑞,就是不松手! 你再看看那七八个河南人,无人不流血,无人不挂彩,有几个人几乎都快站不稳了,他们的伤从老远一看,都是血窟窿,这三个东北直接用砍刀戮人,刀刀见血,刀刀致命!”
    “王伯翔,假如要是你、我、李元霸三个人被一群人围住,你怎么和他们打?” 李多强停顿了一下,转头扭向王伯翔问道。
    王伯翔其实早想到了这个假设,他很赞同那个坐在地上东北人箍住一个河南人的做法,在当时寡不敌众的情况下,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才是上策。他没有直接回答李多强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道:“那后来被抓住的那个河南人怎么样了?”
    李多强道:“听到马路上的警笛声音越来越近,几个河南人疯了,举刀搂头往东北人身上一通乱砍,使出吃奶的劲抢出了他们的伙伴,架上跑了。不到两分钟,一群警察就举着枪冲了进来,留下几个人在现场,赶紧拖走了三个倒在地上东北人,可能直接去了医院。”
    “可惜啊,那个东北人怎么没有把那个被抓住的河南人的命给直接要了。” 王伯翔替东北人感到遗憾,说完后神情变得缥缈起来,不用问,他肯定是在设想如果当时自己在场会如何表现。

    一直在沉默中的张瓜点起一支烟,嘴里发出一声“嘁。”一脸不屑地说道:“我一直想不通,你说这警察去抓人,为什么老是要一路拉响警笛呢? 搞不懂什么意思,打架的人听见警笛难道不跑? 等着来抓?”
    廖波呵呵一笑,也点起一支烟,吐个烟圈,拍了拍张瓜的肩膀说道:“兄弟,这个问题深奥也很复杂,你得回去问问你爹了,哈哈哈。”
    张瓜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自嘲道:“我操,又把自己装进去了,算我没说,来来来,喝酒……。”
    廖波夹着烟叹息道:“看来那边真是一个疯狂的世界啊,有机会咱一定要去看,这边太落后、太闭塞,我们基本上还在坐井观天。”

    李多强接着说:“我感觉广州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利益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金钱关系,他们除了谈生意买卖、谈经济效益,好象别的什么都不感兴趣。走在大街上,满世界都是招呼你来做买卖的人,铺天盖地的走私品,大到汽车、电视冰箱,小到手表、香烟打火机,你需要什么就能买到什么,还有大轮船从外国拉来的大包服装,论堆卖。到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区那里进货的人,到处都是招工的介绍人,有招去深圳汕头的,也有招去其他沿海城市的,报纸上说全国每天有10万人涌向广州深圳,最引人注目地是海南岛的招人条件,好象是除了发媳妇之外,什么福利都有,条件限制也低,只要岁数合适、身体健康,填张表就坐船走,海南岛建省大开发,说是需要大量的人。我们在广州呆了二十天,天南海北的人见了不少,都是为了钱涌到了那里。给你们说个生猛的,一到晚上,我们房间里电话就不消停,那些女人们一遍又一遍地往来打,过来过去地问你,先森,要不要服务啦? 很爽很苏服得啦……。那么热的天,你连房门都不放开,时不时就有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走进来,噌一下坐你腿上,勾住你的脖子,一边伸手捏住你的老二使劲揉搓,一边问你要不要玩一玩啦,这个能把人吓得跳起来,我们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她们根本无所谓,什么话都好意思说,看到我们红着脸站在墙边摇头摆手让她们出去,还笑话我们胆子小,临走时还不忘过来在你脸上拍一下,嬉皮笑脸地说道,靓仔啊,还挺害羞得啦,姐姐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想了来哦,楼下康体中心啦。说完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刺鼻的香水味儿留了一屋子,半天散不掉,满大街治性病的广告,估计是专门为她们贴的。广州,不愧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和峰口浪尖,水太深。不是人人都能去闯的,我看还是屋里的把子面吃着安心,呵呵。”
    大家听完李多强对广州的介绍后,有人很向往,有人不以为然,向往的人对那边新鲜的一切充满了渴望,恨不能马上就过去亲身感受一番,比如廖波,不以为然地人觉得那是遥远的事情,可以不去管它,比如雷刚和钱广,多数人觉得那边有的这里迟早都会有,虽然心中有渴望,但向往之情没那么强烈,早晚就那么回事儿。
    此时李多强的心理早已经有了变化,他觉得自己一贯的生活状态大有问题,需要调整,回来的路上,他在火车上的思考能装满几节车厢,最后归纳出了一个结论:人生不是儿戏,生活得有方向,过去实在荒唐,今后再不胡整。

    他们正在随意聊着,陆广明脸色沉重地来了,说出了一件意外之事,烦请大家帮忙,气氛刹那间变得无比紧张,胆小的黄莺姑娘听到后都开始发抖了,窝在沙发角里缩成一团,眨巴着眼睛听他们商量办法。
    第五十八章

    陆广明进来后坐下,给李多强打了招呼后坐下一言不发,闷声抽烟。起初大家没注意到他的异常,都是熟人基本上天天见面,谁也观察到他的脸色不好,继续听李多强讲广州的事情,李多强正说到金都人在三元里一带混得不错,在那里建了几个据点,他和铁牛还特地跑去看了一下,结识了几个老乡,受到了热情召待。
    廖波不经意一转头,看出了陆广明的情绪不佳,便问道:“广明,你这一进来只问了下强娃子几点回来的,然后就窝在沙发里没了声气,看你脸色这么难看,怎么了?是不是你哥又和家里闹开了,我说你爹也真是太糊涂!戒不掉就送戒烟所里去,公家有的是办法,你爸还舍不得,再这么下去,你这个哥能把你们家彻底毁,不信你们慢慢等着。”
    陆广明盯着地面摇摇头,沮丧地说道:“不是我哥的事。是赵林的爹已经打听到了赵林的二审裁定已成事实,驳回上诉、维持原判,据他爹的可靠消息说后天执行,打发赵林上路。”
    赵林是陆广明对象赵艳的哥,他的事情大家知道,早在今年三月,赵林在自己的小饭馆里用菜刀砍死了两个人,一个是他招来的女服务员,另一个是女服务员的丈夫,来自周边农村。案情很简单,赵林搞大了女服务员的肚子,女服务员的丈夫知道后,当然要找麻烦,向赵林提出了一笔数额巨大的要求,否则夫妻俩就要告他强奸。一天晚上,三个人再次关起门来协商办法、讨价还价,一来二去恶语相加便彻底翻脸,当服务员的丈夫恶狠狠威胁赵林法庭上见之后,准备带着自己的女人扬长而去之时,本来就一直在喝酒的赵林恼羞成怒地冲进后堂拎起菜刀,搂头几刀砍下,男的当即毙命,赵林一看,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便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女的也结果了,然后仓惶而逃,却不料不到十天就被辑拿归案了……。
    陆广明说赵林的父亲今天叫了他去,要他后天找几个人去给赵林收尸,赵林没有兄和弟,只有一个妹妹赵艳,而他家又是外地人,在这里也没有亲戚,所以收尸这件事只能落在了陆广明身上,陆广明找谁帮忙?当然是李多强廖波这哥几个能靠得住了。
    先前早就听陆广明说过赵林的案子,但廖波他们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他们和赵林基本上不认识,赵林对他们来说就是个人名,案发后,谁都知道赵林必死无疑,他们最多也就叹息可惜了几回罢了,谁也没多说什么,谁也没把赵林的事放在心上。事隔半年,他们谁也想不到陆广明来请弟兄们去给他收尸,怎么说都是一个意外。当陆广明说出自己的意思后,房间里一时竟无人说话,一个个面面相觑、心中七上八下,他们当然不是胆怯退缩,而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心中免不了有些嘀咕和忐忑,那可是去刑场上抬尸体啊,而不是去酒楼喝酒吃饭,不过不可否认,在场人当中大多数心底也藏着些兴奋。
    陆广明看到他的话让气氛紧张了起来,知道这哥几个还没反应过来,刚要张口说什么,廖波先开口说道:“广明,一点没问题,需要我们去几个人?还是全部都去?”
    “加上我,再有三四个人就够了。”
    “怎么去?”
    未及陆广明答话,李多强先插了一句道:“元霸姐,你和黄莺先去睡吧,我们几个和广明商量一下这事,可别吓着黄姑娘,小黄,既然来了就要给我们尽心帮忙啊,以后收钱算帐全指望你了,早些去睡吧,今儿这话题不适合你参与。”
    看着李元霸和黄莺出了房间,李多强又转头对雷刚说道:“刚子,你和晓文也回吧。”
    没想到雷刚却摇摇头说道:“强哥,让我俩也听听嘛,我们虽然还是学生,又不是小孩子,你老担心什么。”
    “那行吧,不过这事回家去千万别给你爹妈说,免得吓坏了他们,又要胡思乱想了。”李多强看到雷刚不愿回家的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
    “广明你接着往下说。”
    “现在是这样,救护车他们家已经联系好了,用的东西也准备好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后天一大早去刑场外等着,等到公家办完事之后,我们几个尽快跑进刑场去把尸体抬到车上,然后拉到火葬场火化,再等到骨灰出来后领上把他撒掉就行了。”
    “刑场在哪里?”
    “现在还不确定,等到星期一早晨才能知道,不过他爹打听到的地方有两个,不是刘家峡就是桃树坪。”
    “小事一桩!没有问题,广明,后天我把车开上过去,这个精神我们一定给你涨足!”这是王伯翔的声音。
    “伯翔,你先不要冒怪声,啥对你都不是问题!你先听广明把话说完再发言好不好?”李多强瞪了王伯翔一眼。
    “基本上就是这样,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你们谁跟我去,说实话,那个地方并不是人人都适合去,我的意思布拉和刚子就不要去了,你们俩一个是穆斯林,一个是学生,请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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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19:09:02  更:2021-07-13 21: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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