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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最后的袍哥》[第3页] |
作者:跳舞的色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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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天老狼有事,不能更新 各位包涵 |
作者:眺望天空 回复日期:2010-08-04 07:25:25 —————————————————————————————————————— 你个子硬是聪明得很,老狼把球溪河改为珠溪河,本来就点故意在里头,一来,民国时候的球溪河,远远没得老狼写的那么大,那么繁华,那个时候,只有万寿街,上中下街子,其他几条街,都是解放后慢慢发展起来的。老狼刻画的球溪河,主要是以现在的球溪河位版本,所以,故意改了一个字;二来,球溪河为珠溪河,老狼小的时候听过这么一说,不晓得真假。只不过,说故事,当不得真的。最后,谢哥子来顶贴。 作者:舟戈 回复日期:2010-08-04 07:40:56 —————————————————————————————— 先生每次回帖,都让老狼信心大增 作者:神仙姐姐L 回复日期:2010-08-04 09:39:27 —————————————————————————————————————— 还是神仙妹妹了解老狼啊,哈哈 作者:文坛狂人 回复日期:2010-08-04 14:26:35 ———————————————————————————————— 狂汗一个,老狼没有断臂情节,呵呵呵 作者:麦香妆淡 回复日期:2010-08-04 16:21:36 —————————————————————————————————————— 麦香妹妹这话说的,色狼不会泡妞,岂不怪哉? 作者:我是果秋 回复日期:2010-08-04 17:21:58 —————————————————————————————————————— 全靠兄弟伙扎起 作者:MAN1966 回复日期:2010-08-04 19:34:02 ———————————————————————————————— 国王。小臣得慢慢改了,再发啊 作者:笑钢 回复日期:2010-08-04 20:45:57 ———————————————————————————————— 多喊些弟兄伙来给老狼扎起噻 作者:lip801 回复日期:2010-08-04 21:49:53 —————————————————————————————————— 这两天晒网去了 作者:抱着脚走路 回复日期:2010-08-05 09:23:22 —————————————————————————————————— 欢迎朋友,也谢谢朋友 作者:文坛狂人 回复日期:2010-08-05 10:45:24 ———————————————————————————————— 谢狂人 |
作者:雪山_鹰 回复日期:2010-08-05 22:48:15 ————————————————————————————————————— 不走好,老狼慢慢摆龙门阵你听 作者:秋思混沌 回复日期:2010-08-05 22:57:49 ———————————————————————————————————— 三百个是老狼乱说的,当不得真,反正自己觉得人物蛮多的 |
好了,废话不说,发帖 晚上,朱大哥叫朱大嫂去卖点肉,说要留幺叔吃饭,莽哥没有推迟,任由侄儿媳妇安排。 一家人一边吃夜饭(晚饭),一边说话,无非就是朱大哥有啥子打算,以后生活啷个安排;朱大哥把自己租地的打算说了出来,让幺叔给自己参谋一哈,这是两口子在他养伤期间商量好了的。莽哥听了,沉思一阵,像突然想起啥子事情一样,说道: “逸臣,说到租地,我才想起一件事来,你还记得到你连界场里头的三姑不?前年子(前年)我到连界场耍,去了她那里一趟,见了我,亲得不得了,说那么多年,也不去走走,是不是忘了还有这门亲戚?三姑爷(姑父)还问起你来,问你在做啥子。我说你做生意,三姑爷才没有说啥子。” 莽哥口中的三姑,是他一个没出五伏的远房姐姐,嫁到连界场已经几十年了,早就没得啥子来往,朱大哥也只是晓得有那么一个姑娘(姑姑),却从来没有见过,见幺叔突然提起,晓得他肯定有话要说,便抬起头,等他说下文。 莽哥夹了一筷子菜吃了,说道: “我在想,你们两个既然要租土地种,还不如去连界场里头,租你三姑的,你三姑有好几十亩土地,够你两个种的。” 朱大哥听说,放下筷子,低头沉思一阵,说道: “你晓得别个愿不愿意?那么多年没走动的亲戚,人都认不到。” 虽说是亲戚,但从来没打个照面,朱大哥有这样的疑虑也是正常的。莽哥笑了笑,接着说: “具体情况你不晓得,上次我去耍的时候,听你三姑爷说,他们有四个娃娃,老大、老三、老四都嫁出去了,老二是个男娃儿,在省城成都当车(黄包车)老板,发了点财,买了房子安了家,本来想接他两个去,但他两个年纪大了,不想走动。听三姑爷的意思,老两个哪里也不去,就想找个底实人(知道底细的人)种他们的田土,顺便在跟前照顾他们,就心满意足了。三姑爷问了你好几次,言下之意还巴不得你能去帮他;那时候你在做生意,我也没跟你说,现在生意做不成了,去那里不是正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在山卡卡(一声,指交通不便的山里面)里头。” 朱大哥听说,动了心。他在床上睡(躺)了一个多月,也算睡醒豁(明白)了: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莫钱莫势,根本没得办法和马队长斗,虽然也心疼自己祖传的店铺,但已经莫得办法,立了契约,自己婆嬢画了押按了手印,扯到哪里去,也弄不回来了。这个年生(年头),像马队长那样的人,别说是打自己一顿,霸占自己个店铺,就是要弄死自己,都不成问题。现在落到这般田地,生意是没得办法做了,与其说在这团转(周围)租土地种,还真不如走远点,省得再见到狗日姓马的:老子惹不起总躲得起。至于在山卡卡里面,种地还怕啥子山卡卡不山卡卡?于是说道: “那幺叔抽空去帮忙问一下,看他们的土地租出去了没得?” “租出去了怕啥子?又不是收不回来。反正你半年之内也做不得活路。这样子,我明天一早就去连界场,估计两、三天时间就回来了,到时候再做决定。” 一家人又摆了哈儿龙门阵,莽哥才回茶花坪去,睡了一觉起来,自去连界场了。直到第四天下午,莽哥才回来,说是三姐见了他,欢喜得很,又听说朱大哥要去租他们的田土(土地)种,更是不得了,让莽哥马上就带着人去。 |
朱大哥听了,也是欢喜,满口答应下来。他先前自己算了一下,虽然看伤花了些钱,但卖店铺剩下一些,加上以前有点积蓄,在乡坝(农村)写(租)两间房子,生活个三、两年还是没得问题,所以,尽管自己一年半载会做不得活路,也还不要紧。朱大嫂自然没得啥子意见。 虽说两口子都是珠溪河土生土长,对珠溪河多少有些不舍,但想到留在珠溪河,肯定还会和马队长碰面,怕再生出别的事来,无奈之下选择了离开;再说,先人留下来的店铺都卖了,留在珠溪河,随时看到,心里反而会不安逸(舒坦),不如走远点,眼不见,心不烦。 一家人说搬就搬,第二天,莽哥找来两架大马车,找了张耗儿几个帮忙,把那些不能用的、不要的,能卖的卖了,不能卖的送人;只留下两张床、四口大小不一的箱子、几床铺盖、大人娃娃儿的衣裳、桌子板凳、锅碗瓢盆和其他一些居家必需的家什——饶是如此,也满满装了两大车。 打发走了张耗儿几个,莽哥又雇了两乘滑竿,一乘抬侄儿,一乘抬两个娃娃,自己和侄儿媳妇跟两架马车的车夫坐在马车上,浩浩荡荡的向连界场而去。离开时,朱大哥自然免不了洒下几滴清泪。 就像莽哥说的那样,三姑和三姑爷见了朱大哥,亲热得了不得,听说朱大哥想另外另外租房子住,连说不消,家里这么宽的房子,空着也是没得用,一家人住在一起多亲近,还需要租啥子房子? 莽哥安顿好侄儿一家,在那里住了几天,帮着收拾妥当,便跟三姐、三姐夫和侄儿一家说,自己该走了。 朱大哥带着两个娃娃,一瘸一拐的把幺叔送过垭口,流着眼泪,无限伤感的说道: “幺叔这一走,啥子时候再回来看我们?” 莽哥笑着安慰道: “我是打烂仗的,随末二时(随时)都可能跑到连界场来的。” 倒是两个娃娃,没心没肺的,一个说: “幺叔公再来的的时候,要记到给我买橘红糖。” 另一个说: “我不吃橘红糖,我要麻酥糕。” 莽哥抚着两个娃娃的脑壳,一一答应下来;又叮嘱朱大哥几句,要好好孝敬三姑、三姑爷,不要让他们的儿女们说了闲话;叮嘱完了,这才哼着戏文,往珠溪河而去。 莽哥再回珠溪河时,已经是五月中旬,天气也热了起来。 张耗儿好几天没见到莽哥,这天见了,格外高兴,说自己前两天捡了个耙和(软,容易)生意,弄了三个大洋,这几天和老挑他们几个又是鸡又是鱼,硬是安逸惨了(极言安逸)。莽哥一听,便来追打张耗儿,骂道: “狗日的没良心的东西,以前老子偷个苞谷粑粑,都要分给你龟儿子半个,这回你龟儿子有了钱,就把老子搞忘(忘记)了。” 张耗儿一边逃,一边笑道: “哪个喊(谁让)你龟儿子不早点回来?吃不到安泰(轻松得来的)也是活该!” 两人一路闹到下街子,张耗儿突然站住,朝旁边的“花样年华”胭脂水粉店努努嘴,贼兮兮的说道: “嘿、嘿、嘿,快看那边是哪个(谁)?” 莽哥转过头看去,见街对面的胭脂水粉店门口,两个年轻女子正往外走:其中一个素颜朝天,剪着短发,穿着学生装,约莫十七、八岁年龄;另一个涂脂抹粉,头上挽了发髻,一副婆娘家(结过婚的女人)打扮。 莽哥见了,顿时扭捏起来,黑瘦的脸膛有些发红;那个女学生模样的女子看到莽哥两个,倒也大方,笑眯眯的走过来,说: “广源(莽哥的名),是你索,那么久没见你了,做啥子去了?” 莽哥似乎有些局促,讪笑着说: “没做啥子,还不是到处逛起耍;二妹子放假了啊?” 原来这个学生模样的女子,正是李三爷家二小姐,在资中女子师范学校读书。朱太爷在世的时候,和李三爷是老庚(同年同月生的),时有来往,莽哥和二小姐那时候还小,时常在一起耍,朱太爷过世后,两家才渐渐不走动了。但二小姐念旧,对儿时玩伴念念不忘,见了莽哥,还和小时候一样,没什么生份;倒是莽哥,大了以后,反倒多了些生份,见了面别扭起来。 二小姐笑笑,说: “没有,这不过端阳节吗,学校放了几天假,回来看看。” 旁边的那个女人却皱着眉头,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莽哥两个,对二小姐说: “二妹,妈不是让我们早点回去吗?” 这个女人是二小姐的嫂子,也就是李三爷的大儿媳妇,平时看见莽哥几个扒二哥,都是绕开路走,生怕沾上啥子,此时见小姑子和两个扒二哥摆起龙门阵来,连忙打断。 二小姐不理她那一套,笑了笑,道: “莫得事,我跟广源摆几句龙门阵,你要是急,就先回去,跟妈妈说一声,我过哈儿就回去。” 莽哥看看李家儿媳,又看看二小姐,笑了笑,说: “二妹子,你先回去吧,我跟耗儿还有点事情。” 他说这话,是看到李家大儿媳不安逸,不想让二小姐为难,给她一个台阶下。二小姐不以为然,笑呵呵的说: “你两个有啥子好耍的事,我跟你们一路去?” 二小姐到底上过学堂,思想开明,丝毫不以和儿时男伴玩耍为忤;但她嫂嫂却没得那么放得开,在一边急了,跺着脚道: “二妹,你是不是要我跟大爸说了,你才肯回去?” 二小姐的大爸便是李三家老大,平时家教颇严,族里的小辈们见了他,没得一个不害怕的,二小姐也不例外,听嫂嫂要跟大爸告状,吓得一伸舌头,笑道: “好了好了,我跟你回去还不得行吗。” 说着过去挽了嫂嫂的手,回过头来,挥手跟莽哥两个告别: “广源,二天(改天)来找我耍哈。” 莽哥答应一声,看着两姑嫂走远,才和张耗儿向大桥那边而去。张耗儿一脸坏样,凑近莽哥,神秘兮兮的说道: “哎,你发觉没得,二妹子像是对你有点意思哦。” 莽哥推了他一把,骂道: “有你娘的裹脚,有意思?有锤子的意思!” 张耗儿一本正经的说: “不是的,你将才没看到,二妹子光是跟你说话,正眼都不看我一眼,要说论长相,我张耗儿比你莽哥,该是伸展(意为好看)得多。” 说着,十分夸张的抹了一下前额的头发。莽哥哈哈大笑起来,道: “那是那是,珠溪河满街的男人,哪个长得出你哥子这副尖嘴猴腮、塌鼻龅牙的伸展模样?” 两人笑闹一阵,莽哥问张耗儿还剩有钱没有,说自己有点事,要花钱,张耗儿把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递给他,问他做啥子用。 莽哥只拿了一块大洋,把剩下的还给他,道: “我身上还有点,一块大洋就够了。过两天是罗三爷的娘过生(生日),我想去赶个礼(赶礼:亲朋好友有红白喜事,相互间送点礼信)”——罗老太太是农历五月十七的生日,每年这一天,道恒大爷和罗三爷都会大张旗鼓的摆一场,是以街上人差不多都晓得罗老太太啥子时候过生。 张耗儿一听,眼睛都突出来了,伸手摸摸莽哥的额头,说: “你龟儿子没有发烧吧,给罗老太太做生?是不是吃饱了没得球事干?”停了一下,放低声音说道。“老子还有点怀疑,你侄儿的事情,是不是他龟儿子放的烂药(出的坏主意),你还去给他老娘做生?你想……” 莽哥笑了笑,打断他的话,说: “你龟儿子哪来的那么多批话哦,老子不是哈包儿(傻瓜),有哈数(心里有数)。” 张耗儿摇摇头,有些搞不懂莽哥。 |
作者:笔耕者王雨 回复日期:2010-08-05 23:48:09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谢王雨 作者:噜那 回复日期:2010-08-06 00:42:28 —————————————————————————————————————— 希望老狼的文字不至于让你失望,袍哥二字,渊源之一就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意思,文章中有解释。 作者:劣质梵高 回复日期:2010-08-06 00:46:05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谢梵高光临 |
作者:噜那 回复日期:2010-08-06 02:27:33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老狼本意是想拍拍马屁,希望噜那兄能多来老狼的帖子里转转,这样看来,像是没有拍对。唉~~~~~~~~~~~~~拍马屁一直是老狼的弱项啊! 作者:麦香妆淡 回复日期:2010-08-06 04:46:04 ——————————————————————————————————————听那口气,麦香妹妹熬了个通宵?辛苦辛苦。 打烂仗的大意是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
作者:抱着脚走路 回复日期:2010-08-06 07:50:22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朋友来了,奉香茗一杯 作者:舟戈 回复日期:2010-08-06 08:25:37 ————————————————————————————————————— 谢先生 作者:神仙姐姐L 回复日期:2010-08-06 08:57:25 ————————————————————————————————————— 袍哥实际上是一种组织,是当时走过三大黑社会之一(青帮、洪门、袍哥),参加袍哥叫嗨袍哥,参加了袍哥的人叫嗨皮。 作者:胡不癫 回复日期:2010-08-06 10:55:44 ———————————————————————————————————— 以前,老狼逛天涯的时候,经常看到胡大侠侠踪,那时候就想,老狼要是开了帖子,胡大侠能经常来逛逛,那一定安逸得很,果不其然,胡大侠真的来了,哈哈哈,老狼蓬荜生那个啥啊,哈哈哈。大侠一定要跟老狼扎起啊。 作者:黔史通1 回复日期:2010-08-06 10:58:13 —————————————————————————————————————— 黔史通先生说好看,老狼心里格外有底啊 作者:七三小狼 回复日期:2010-08-06 14:00:17 —————————————————————————————————————— 小狼好 作者:麦香妆淡 回复日期:2010-08-06 14:43:14 —————————————————————————————————————— 麦香妹妹这样说,也未必不可:其实以从莽哥的经历看,这种人的人格应该是分裂的,一方面,他可能在某些方面表现得很强势,尤其在遇到强力压迫的时候;另一方面,他又是几度的自卑,即使想爱,也未必敢爱;在后面的故事中,老狼给莽哥设计了一段短暂而美好的爱情,从中能看出点端倪来。 |
好,龙门阵摆起走! (六) 罗三爷的娘罗老太太今年六十六岁,孀居多年,平日里只是吃斋念佛,和外人基本上不打交道,就是自己儿子,也不大见,唯独对这过生(生日),却是十分看重,任由儿子们大操大办。先着一天,罗三爷请来的戏班子已经在屋后头——栏杆市一块空地上搭起了戏棚,敲锣打鼓的整了起来,无非唱些《三娘教子》、《二十四孝》之类的戏文。 这天一大早,罗家张灯结彩,早早开了门,管家在大门口摆了张桌子,和镇上的文书一起,拿着账簿登记前来拜寿的客人的礼信,以便二回(以后)还礼,罗三爷则站到大门口迎候客人;陈幺爸、曾大爷等几个相好的朋友也早早赶来,跟着帮里忙外,镇长、马队长因为道恒大爷的关系,自是不甘落后,不仅本人来了,还各自带了几个人来,帮着端茶送水、递烟上火。罗专员提前两天就回来了,正在后院陪着老娘说话,迎候给老娘拜寿的客人。 七点刚过,拜寿的客人陆续来到,坐车的、骑马的、坐滑竿轿子的、走路的,啥子人都有,除了罗家的七亲八戚外,有道恒大爷官场上的,也有罗三爷生意场上的,还有周围团转的袍哥大爷、乡绅名流。罗三爷家里虽然宽敞,照样坐不开(坐不了),这点他早有安排,先来的客人给老太太拜完寿,喝哈儿(一会儿)茶,便让佣人和帮忙的人,一拨一拨的领到饭店里头,伺候下烟、茶、瓜子、糕点,等候晌午开席——每年这一天,罗三爷便会提前包下街上所有的大饭馆。要是寒场天还好说,人不算挤,遇到逢场天,赶场的、拜寿的挤来挤去很有些麻烦,但罗三爷也是高兴:这就是排场,这就是面子——街面上,停放着省里、专区、各县来的推屎䎬车(小轿车)、吉普车,从上街子一直排到中街子;娃娃儿(小孩)更是跑上跑下看稀奇。 此时,罗三爷正在左边厢房,陪着哥佬馆的两个同僚摆龙门阵,迎候客人的事也暂时交给了镇长和马队长两个;忽然,门口负责登记礼信的管家长声夭夭(拉长声音)的高声唱道: “朱幺爷朱广源~~~,四色礼盒,大洋一块~~~” 罗三爷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他啷个来了?连忙向哥佬馆的同僚告了罪,快步出来,一边走,脑子一边飞快的转了起来:他来做啥子?自己和他根本没打过交道,更谈不上交情了,平白无故(无缘无故)的跑来给老太太过生,没得这个道理;难道是自己和马队长几个商量的那件事情,他晓得了,来捣乱的?这个倒有可能,这个扒二哥,可是出了名的烂眼(鬼主意多,不按规矩办事的人)但是,那件事只有马队长和曾大爷、陈幺爸三个人晓得,按理说不会传出去才是。这到底唱的是哪出戏?看来今天要好生点(小心)应付,要是让他在这个场合弄出点事来,自己的皮就臊大了(丢人丢大了)。 尽管罗三爷心里七上八下,见到莽哥,脸上热情洋溢,像迎候其他客人一样,笑呵呵的冲莽哥拱拱手,说道: “哦哟~~~,朱幺爷,你看你,想得那么周到,来就是了嘛,还带那么重的礼信做啥子嘛。谢了谢了,请屋里喝茶。” 莽哥今天穿了一生蓝布长袍(那是去年过生他侄儿给做的),加上身材伸抖(音chentou。意为身子挺拔),个子不高不矮,倒也一表人才。见了罗三爷,也笑呵呵的拱手还了礼,道: “呵呵,喝茶就免了,今天来,给老太太拜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想找罗三爷说几句话,罗三爷这边请。” 说完,往大门左边做了个请的姿势,不管罗三爷愿不愿意,自己先下了大门台阶。罗三爷心里更是不安,但也不好说啥子,只好随着莽哥来到大门的斑竹后面,脸上依旧堆着笑,只不过笑的有些生硬,道: “朱幺爷有话请讲。” 莽哥似笑非笑,盯着罗三爷,小声说道: “罗三爷,你也晓得,我今天不是单纯来拜寿的,拜寿只是一个方面:我侄儿出事后,罗三爷帮了忙,这个我记到心头了,所以今天也算是专门来感谢的。另外有几句话,想对罗三爷说清楚了:罗三爷做事,最好莫要坏了良心,有些事情,只要你做了,早晚就会有人晓得;罗三爷是聪明人,当然晓得我说的啥子。不过你放心,我今天绝不给你添麻烦,只是给罗三爷提个醒,希望二回(以后)做事,先摸到自己良心想一哈,给自己留条后路。” 罗三爷再也笑不出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盯着旁边的斑竹,硬是不晓得啷个应对。 莽哥没有理他,冷笑几声,继续说道: “我今天敢跟你说这些话,当然不怕别个(别人)晓得。我可以跟你把话挑明了,‘向阳花’和那个姓马的,一个都跑不脱!”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三爷当然晓得莽哥所指,想要辩解两句,却又不晓得从何辩起,抬头看了莽哥一眼,顿时浑身一颤,心里像结了一层冰:只见莽哥脸上虽然带着笑,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是一点笑意也没得,两颗漆黑的眼珠像寒星,像结冰的深井,看不出任何思想,有的只是一种万物皆为刍狗的冷漠,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浑身从内到外感到不舒服。 罗三爷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话。只听着莽哥接着说道: “罗三爷,还是那句话,做人要讲良心,你是啥子人,我清楚得很,我莽哥是啥子人,你未必晓得。” 接着,打了个哈哈,眼里冰消雪融,大声道: “罗三爷,今天我就不去坐席了,你也忙,不跟你添麻烦,我先走了。”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别人听的,说完,朝罗三爷拱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罗三爷呆立当场,心里像开了个杂酱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自己这些人太不了解莽哥了,总认为莽哥无非就是生得精点,有些莽子性格,遇到事情会耍点二杆子脾气而已,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这也难怪罗三爷他们,他们和莽哥基本上没打过交道,关于莽哥的事情大部分也是听来的。以罗三爷这些人的身份,和一个扒二哥,自然打不到好多(多少)交道。 |
而事实上,莽哥也不可能像罗三爷他们想像的那样简单,他十来岁就没了妈老汉儿(父母),说得上无依无靠,要在这个纷繁复杂而冷酷无情的世间生存、生活,还要不遭人码干吃尽(受人欺凌),仅凭一点小聪明、一点二杆子脾气,那是远远不够的。在一些无关轻重的小事上,他可能会不管不顾,随着自己性子来;但真正遇到大事、难事,没点轻重缓急,可能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当他听到侄儿的事情后,心里头也是火冒三丈,恨不得马上宰了马队长;转念一想,这件事不同以往:以前他敢明着和万四爷他们明火执仗的来,是因为自己光棍一个,烂命一条,万四爷那些人在珠溪河有家有业,不敢和他闹的过分了;但这个姓马的却不同,烂丘八一个,在珠溪河和他一样,也是孤家寡人——自己总不可能到资中去闹——前思后想,觉得这件事不像以前那么简单,打个架、弄过武,丢两根(条)死猫儿、死狗、几个烂花圈就能吓到对方,不办则已,要办就得一次办彻底,否则以后自己会得不到安生。因此,在张耗儿他们面前,他强压住自己的怒火,表现得像啥子事情都没有发生、甚至像怕了马队长一样,绝口不提这件事;但背到张耗儿他们,他却四处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单独找过曾大爷。他晓得,马队长初来乍到,跟自己无怨无仇,不可能平白无故整自己侄儿,一定是有人放了烂药(使了坏);虽说这件事表面上是因“”向阳花起的头,自己跟“向阳花” 也有过过节,但马队长又不是哈包儿(傻瓜),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逼得人倾家荡产,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他听到街上有人传言,侄儿出事前,罗三爷、陈幺爸、马队长、曾大爷四个在“茂源茶馆”喝茶时,谈起过他侄儿,便单独找了年长怕事的曾大爷,想套出点话来。没想到,曾大爷尽管胆小怕事,但也是老奸巨猾,轻描淡写的说,自己几个摆龙门阵时,确实提到过朱大哥,但那只是摆闲龙门阵,说起耍,格外没得啥子意思。莽哥尽管怀疑,却苦于没得别的佐证,只好作罢,只是警告曾大爷不要乱开黄腔(乱说话)。 今天他来找罗三爷,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一样是因为猜疑,来敲敲罗三爷的边鼓(旁敲侧击),顺便还了罗三爷的情——如果他晓得罗三爷和马队长等人密谋之事,他绝对不会那样子去找罗三爷或者曾大爷了。 从罗三爷家出来,莽哥才想起自己没有吃早饭,但现在身无甩文(一分钱没有),钱都花完了,莫得办法,只得等到晌午一哈(一起吃)了。于是便满街找张耗儿他们几个,好混顿晌午饭吃,只是张耗儿几个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整个上午都没有看到人,找了好几个茶馆,也没找到,只好回了茶花坪自己屋头,倒在床上,只是饿得实在难受,翻来覆去好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
作者:胡不癫 回复日期:2010-08-06 19:54:48 —————————————————————————————————————— 老狼这根本不敢算方言小说,顶多是加了些方言,真正的方言小说还得是舟戈先生的《两代沧桑》,那个读起来,才硬是安逸得很 作者:秋思混沌 回复日期:2010-08-06 20:29:42 —————————————————————————————— 谢秋思先生 作者:耿家强1 回复日期:2010-08-06 21:07:54 ———————————————————————————————— 耿老先生常去舟戈先生的帖子,那里的四处话才正二八经的地道啊,老狼这个,顶多也就叫川普——四川普通话,呵呵呵 |
作者:雪山_鹰 回复日期:2010-08-07 08:44:27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借你哥子吉言,多谢了哈 作者:文坛狂人 回复日期:2010-08-07 10:45:49 ——————————————————————————————————————— 谢 作者:红尘闲云 回复日期:2010-08-07 10:53:50 ———————————————————————————————————— 红尘才女啊,欢迎光临 作者:七三小狼 回复日期:2010-08-07 12:45:28 ————————————————————————————————————————— 老狼慢慢改,慢慢更,不能粗制滥造啊 作者:胡不癫 回复日期:2010-08-07 18:03:47 ———————————————————————————————————— 握手 |
作者:麦香妆淡 回复日期:2010-08-07 22:47:37 作者:神仙姐姐L 回复日期:2010-08-08 08:06:50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说这个两个小丫头来劲了,哈哈哈 作者:舟戈 回复日期:2010-08-08 08:08:43 —————————————————————————————————————— 以莽哥的身世经历,没有让人看扁了,应该算得上一个人物 作者:雪山_鹰 回复日期:2010-08-08 09:07:08 —————————————————————————————————————— 谢雪山鹰夸奖 |
莽哥这一睡,就睡了一个下午,最后遭饿醒了,起来一看,天已经麻麻黑(未黑尽),耗儿几个还是没得一个回来的,也不晓得几个狗日的跑哪去了。最后饿得实在遭不住(经受不住),便关了门,准备到街上去,看能不能找点吃的。他晓得在屋头,连真正的耗儿(老鼠)都找不到吃的,所以懒得找。 刚出门不远,就看到两个人影相互搀扶着,顺着土路,歪歪倒倒的迎面而来,走近一看,却是张耗儿和彭三娃两个,都喝得二麻二麻(微醉)的。莽哥见了,苦笑不已,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两个龟儿子倒逍遥自在,二话不说,过去就搜张耗儿的身,嘴里骂道: “妈哟,你几个龟儿子跑哪去了,害得老子饿了一天,再不回来,就等到给老子收尸吧。” 张耗儿不晓得莽哥找啥子,一边躲着,一边问: “你不是去罗三爷那里坐席去了吗?” “坐个铲铲(意为坐个屁)!老子送了礼信就回来了,跟他们几爷子(那些人)坐啥子?快拿钱来,老子要去吃饭。” 莽哥晓得张耗儿还剩到(剩下)有钱,抓住张耗儿,在他口袋里乱摸。张耗儿一把推开他,嘴里嗤了一声,呵呵笑道: “你娃娃硬是莽戳戳的,出了那么重的礼信,也不狠狠的搓他一顿?饿死活该!” 彭三娃打了个酒嗝,道: “听莽哥一说,老子也有点饿了,走,一路(一起)去吃点。” 张耗儿嘴里嘟囔道: “老子又不欠你们的。”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跟着莽哥、彭三娃两个往街上走去。 原来张耗儿、荷包蛋、彭三娃三个上午没得事干,跑到乡坝头,偷了两只鸡,回家拿了锅碗就在山上炖了,彭三娃又去打了三斤白酒,三个人从晌午吃到下午,直到酒足肉饱才回来。彭三娃一边吃喝,一边还说莽哥去罗三爷那里坐席,他们也打打牙祭。张耗儿、彭三娃一路走,一路说,说得莽哥直流口水。 到了下街子,三人找了个面馆。莽哥实在饿极了,要了三大碗哨子面,二话不说,埋着头淅沥呼噜一阵猛吃,等三大碗哨子面全部下肚,才打着饱嗝,摸着肚皮,笑道: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肚皮吃饱了才是硬道理啊。” 张耗儿嘿嘿笑着,道: “早晓得你龟儿子没吃饭,老子跟彭三娃就再晚点回来,饿死你龟儿子算球了。” 莽哥道: “莫得事,反正老子去哪里,你也会跟着。” 说笑几句,莽哥突然一本正经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有个事情要给你两个说一哈,走马场的李阿婆给我说(介绍)了个婆嬢,想让我做上门女婿,让我这两天跟着去看一哈,要是得行的话,就留到那边了。其实上门不上门倒无所谓,反正老子到哪里都是一个人,只不过二回(以后)大家一起耍的时间就少了” 张耗儿一碗面只吃了一小半,就不吃了,听了莽哥的话,歪起脑壳,奇怪的看着他,道: “你龟儿子今天啷个神戳戳(神经兮兮)的,上午借钱去给罗老太太做生,现在又想婆嬢了,我看你龟儿子脑壳肯定是遭门夹了,要不要找关德全给你看一哈?” 莽哥笑道: “你娃娃晓得个锤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未必当一辈子单身汉就不神戳戳的了?” 彭三娃一句话不说,只管埋着头喝他的面汤,张耗儿道: “依老子的脾气,当一辈子单身汉才好呢,省得麻烦。” 三个人吃完面出来,一路闲扯向大桥上走去,准备穿过菜市回崖洞休息。 |
(七) 马队长却没得他们三个那么轻松,罗老太太做生,他不敢把自己当客人,帮着罗三爷迎来送往、端茶递烟,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钟,客人陆续散去,才得了点空,歇息一阵。 晚上,罗三爷另外摆了一桌,答谢马队长、镇长、曾大爷等来帮忙的朋友,道恒大爷作陪。马队长抽了个空,阴到(背地里)把朱大哥的事情跟道恒大爷说了——他倒不是担心莽哥,别看罗三爷把那个扒二哥吹得神乎其神,马队长还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从来不认为他能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他担心的是七爷,虽说七爷几个去了成都,但也难保他们不会背后放烂药(使坏),所以提前给道恒大爷打个招呼。 道恒大爷听了,微微一笑,道: “这点事情还消(需要)我出面吗?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马队长跟了道恒大爷多年,自然心领神会,心里有了底。席间不由得多喝了两杯。 马队长带着张才生、吴辉二人,辞别道恒大爷等人从饭馆出来,正是月朗星稀时候,清亮的月光照在地上,像洒下一层银辉,这样的夜色,自然是让人心旷神怡。 马队长三个左摇右晃,刚走上大桥,迎面走来三个人,马队长几个偏偏(踉跄)窜了过来,认清其中一个是张耗儿,伸手揽住他的颈子,打了个饱嗝,说道: “是张耗儿老弟索,那……那天你马哥哥出手重……重了点,你哥子大……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哥哥我……我给你赔礼了。” 说完,放开张耗儿,两脚并拢,冲张耗儿举手打了个军礼。 张耗儿和莽哥、彭三娃吃完面出来,酒早就醒得差不多了,见马队长满嘴酒气,心里很是虚火(害怕),身子不由得往后直缩。哪晓得这一缩不要紧,却惹恼了马队长,伸手就打,嘴里骂道: “妈卖批,你龟……儿子躲……躲啥子,怕……怕……怕老子吃……吃了你啊?” 马队长的手还没有打到张耗儿身上,却被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挣了两下没挣脱,回头歪起脑壳斜着眼看着抓住他手腕的人,问道: “你……你……你是哪个?” 那人冷冷的看着他,道: “过路的。马队长喝麻(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马队长使劲一甩手,挣脱那人,说: “你娃……娃活得不……不耐烦了索?敢……敢管老……老子的闲事!” 这段时间马队长在珠溪河混的风生水起,到处吃香喝辣,本来就有些飘飘然,今晚上又得了罗专员的许诺,更是不可一世,加上几杯马尿一灌,顿时觉得天大地大,都不如他马林河大。现在居然有人敢捋他的虎须,扫他的兴,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不晓得死活。正要发作,旁边张才生凑过来,说: “这个是莽哥朱幺爷。” 马队长认不到(不认识)莽哥,张才生却认得到,有人在街上给他指过莽哥。马队长听了,放开张耗儿,围着莽哥摇摇晃晃转了一圈,点点头,道: “莽……莽哥?朱幺爷?嗯,有……有意思,不要走,老子正……正想找你呢。” 张耗儿见马队长又把矛头对准莽哥,晓得没得好事,过来伸手拉拉莽哥,意思要他不要搭理马队长,赶紧走。不料这个小动作却被马队长看到了,眼睛一瞪,对张耗儿说: “张耗儿,你……你龟儿子啥子意……意……意思,老子找莽哥说……说两句话,你拉……拉啥子?给老……老子打……打他狗日的!” 张、吴二人一听,不由分说,上来就打。这两个跟班儿,跟了马队长几个月,早就学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何况又喝麻了?彭三娃看事情不好,撒腿跑了。 莽哥一见,来不及细想,脚下一个滑步,上前推倒张才生,转身一脚踢翻吴辉,拉起张耗儿就跑,刚跑了几步,就听到后面一阵枪栓响——张才生喝得少点,手脚还算麻利,翻身起来取下枪,拉开枪栓,喊道: “给老子站到(站住),不然老子开枪了!” 莽哥一听,赶紧停了下来,生怕狗日的喝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真开了枪。 张才生跑过来,端着枪,两枪托把莽哥打倒在地,吴辉跟着过来,对着莽哥一阵拳打脚踢,嘴里骂道: “妈哟,敢踢老子?!老子弄死你狗日的!” 跟到又是几脚。这边闹得不可开交,那边马队长也没有闲着,菰(蹲)在地上,哇啦哇啦打起了兔儿(呕吐起来),吐完,感觉清醒了不少,喊道: “吴辉,去给老子弄点水来。” 吴辉答应一声,舍了莽哥,给马队长找水去了。马队长站起来,使劲晃晃脑壳,走过来对莽哥说道: “你跑啥子嘛?跑脱了初一,还跑得脱十五?” |
帖子沉得好快,人气好差,555555555 不管了,闷气脑壳发帖 |
莽哥心里暗暗叫苦,看来这回是让姓马的缠上了,不晓得他找自己到底啥子事,难道是罗三爷或者曾大爷给马队长多了嘴,过(传)了啥子话?但是在他印象中,这两个人都没得那个胆子。 正在胡思乱想,吴辉从亮着灯的店铺里端了一瓜瓢(葫芦剖开做的瓢)水,晃晃荡荡跑过来,马队长接过,漱了漱口,又咕嘟咕嘟喝了半瓢,用剩下的水洗了把脸,坐在街沿上歇了一哈儿,感觉完全清醒了,站起来对张耗儿说: “张耗儿,你龟儿子要是不想挨打的话,就赶紧给老子滚远点!” 张耗儿看着马队长,一句话不敢多说,回过头看着莽哥。莽哥本来还在担心耗儿跟到自己受牵连,见马队长那样说,便放了心,轻松的对张耗儿笑笑,道: “耗儿,你先回去。”见张耗儿还在犹豫,晓得他是担心自己,又补了一句。“莫得事,我跟到(着)就回来了。” 张耗儿晓得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但自己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只得说了声:“你好生(小心)点。”才转身走了。 马队长望着张耗儿的背影,啧啧几声,道: “这个扒二哥还很落教(仗义、讲理)哈。”说着,转过头,笑嘻嘻的对莽哥说道。“朱幺爷,我听到说你打架很有两哈(下),一个人打四个;我呢,也学过两天(练过两天),一直想找你比划比划,不晓得朱幺爷意下如何?” 莽哥见耗儿走了,也冷静下来,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便推托道: “马队长开啥子玩笑哦,我一个扒二哥(扒手),哪里会打架哦。” 他从不觉得当扒二哥是臊皮(丢脸)的事,他认为,扒二哥、贼娃子扒钱包、偷东西,那是一门手艺,不像棒老二,只晓得动刀动枪,一点技术都没得,那才是真正的臊皮。殊不知世事难料,多年以后,时过境迁,他朱幺爷也上山落草,当了棒老二。 马队长说翻脸就翻脸,将才还笑嘻嘻的,一下拉起脸,冷冷笑道: “不给面子索?今天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说着,回过头对张才生、吴辉两个说道。“你两个光看到起(只许看着),不准插手!” 说完,不等莽哥答话,摆了个架势,脚下踩之字步,向莽哥冲了过来。 莽哥见马队长来势汹汹,只得脚下一滑,闪身躲过,却没有还手;马队长一击不中,手倒拐(手肘)顺势一曲,向莽哥胸口撞来,莽哥双手一圈,托着马队长手倒拐,借势转到马队长侧面,仍是退让。马队长得理不饶人,越逼越紧;莽哥被逼得火起,右臂猛地一抖,像鞭子一样,朝马队长脸上甩过来。 马队长低头让过,哈哈大笑,道: “有两哈(下)!要得,就是这样子来!” 说着,使出盘字手法,来绞莽哥的手臂,一只脚无声无息的朝莽哥踢来。莽哥脚下又是一滑,让了开去。两人一来一往,借着明亮的月光,在空旷的街面上斗了起来。 |
看官要问了,前面说过,马队长跟着怀忠和尚,练过七、八年的盘破门功夫,莽哥只是一个扒二哥,啷个敌得住马队长?老狼是不是日白(说瞎话)啊?其实,老狼并没有日白,这里面牵涉莽哥一段奇遇,在这里交待一下: 事情还要回到三年以前,那年莽哥砍伤张三娃,到外头跑滩(居无定所的打烂仗)躲事,远的到了安岳、乐至、龙泉驿、威远,近的就在高楼、团鱼口、顺河、龙结团转(周围)。扒到钱就胡花海花,扒不到钱就偷点嫩苞谷、生红苕或者其他东西,只要能填饱肚皮就行;有时候也穿堂入室,干些偷官儿(盗贼)的活路;至于住的地方更好办:有钱时候住幺店子(客栈),没得钱的时候,破庙子、废弃的旧房子、别人的屋檐底下、或者乡坝头的灰房(乡坝堆灰的地方,有时候也堆些苞谷杆、麦草、毛叶子(甘蔗叶)之类)都可以将就一晚上,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
这天,莽哥在龙泉驿,正好碰到逢场,趁着人多拥挤,扒了一个萎缩老头的钱包,塞在裤腰里,不敢在街上逗留,怕再碰到失主,急匆匆的出了东边的场口,向龙泉山方向而去。 从龙泉驿出来,是一条大路,路宽不过五、六尺,铺着石板,这便是出名的东大路,从成都东门出来,经龙泉驿,翻越龙泉山,过简州、内江,直达重庆,是往来蓉渝之间的主要交通要道,自古以来,行客商人不绝于途,贩夫走卒川流不息,甚是热闹繁华,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成渝公路通车后,东大道便渐渐没落,除了附近赶场的乡民,只有少许行人来往。 莽哥随着赶场的人流,顺着大道向东而行,见路边有个卖油果子的摊子,便移步过去,准备买几个油果子吃,一摸裤腰,却是空空如也,不仅刚偷来的钱包不见了,就连原来自己塞在裤腰里的一卷法币也无影无踪,看来自己刚才一阵急匆匆的赶路,落(掉)在路上了。好在早上吃了早饭,也不觉肚饿,只是晌午饭不晓得在哪里起坎(着落)。这种吃了上顿没得下顿的事,莽哥经历多了,也不觉得丧气。 |
走了半个多钟头,前面就是落金桥,莽哥忽然发现一个老头正坐在桥边的石头上,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偷了他钱包的那个,暗吃一惊,马上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向桥上而去。哪晓得那个老头身形一动,到了他跟前,手里举着一个钱包——正是他先前扒的那个,笑咪咪的说道: “小娃娃,手脚不慢哈。” 莽哥当扒二哥那么多年,遭(被)逮倒挨打的时候不少,但是遭别人反扒回去自己居然不晓得,这还是头一回,心头有些吃惊,脸上却不露声色,跟着笑嘻嘻的说: “你老人家手脚更快,看来前辈高人,得罪了哈!” 说完,抬脚就走。老头也不来撵他,只是说了一句: “啷个(怎么)?不想要这个钱包了,里头货可是不少哦。” 莽哥当然晓得钱包里头货色不少,只是不晓得老头这句话啥子意思,转过身,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干瘦、还带着几分萎缩的老头:老头个子不高,和张耗儿差不多,站起来也就到莽哥肩膀,背有点驼,手臂特别长,垂下来可能超过客膝头(膝盖);身上衣裳倒是讲究,长袍大褂,不是绸就是缎,只是到处油腻腻的,像好几个月没洗过一样,袖口和下摆处还有几个破洞——这身装束,和前几天的莽哥有些相似,他的衣服,大部分是偷来的,从来不洗,穿脏了就扔掉,经常一、两个月也不换一身;所以有时候看他身上,穿着一身好料子衣服,却是肮脏不堪。 老头看到莽哥疑惑的眼神,依旧笑呵呵的说: “只要你从我手头把这个钱包抢过去,它就是你的了。” 莽哥眯起眼睛,盯着老头,问道: “此话当真?” 他见老头一直笑咪咪的,始终没有对自己表现出一丝恶意,有些动心;想到自己年轻力壮,还抢不过一个干巴老头?再说,即使抢不到,对自己也没得啥子损失。 老头笑道: “当真!” “这是你自己说的哈,到时候别怪我欺负你年纪大。” 莽哥说着,猛的转身朝老头扑了过去——他见老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多了个心眼,给老头来了个突然袭击,心道这下还不手到擒来。哪晓得眼前一花,老头没了去向,老头的声音却在他背后响起: “小娃娃不老实,我喜欢!” 莽哥不答话,翻身再扑,仍然一无所获。要说这莽哥不仅年轻力壮,而且经常遭(被)人撵得鸡飞狗跳,要在人缝中钻来钻去,身手也算灵活,但是扑了好几次,不但没抢到钱包,连老头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莽哥心头一动,想到自己以前在茶馆听评书时,经常说到啥子武林高手、风尘异人,难道这种评书中才有的事情,今天让自己碰到了?猛然间福至心灵,不再乱扑,转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口称师父。老头哈哈大笑,道: “孺子可教!起来吧,跟到我走!” 说完,伸手扶起莽哥,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
作者:雪山_鹰 回复日期:2010-08-09 22:04:06 谢雪山鹰一如既往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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