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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最后的袍哥》[第2页]

作者:跳舞的色狼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3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晌午,朱大嫂见男人没回来吃饭,便关门去了一趟治安队,晓得了事情经过,回来不晓得啷个办,自己想着哭了。张耗儿一听要一百二十个大洋,嘴巴都张大了:
     “老天爷也,要弄死哪个(整死谁)索?啥子金包卵(宝贝),挨几下打要赔那么多钱。老子让他打几下,给老子一个大洋就够了。”停了一下,又恨恨的说道。“这肯定是 ‘向阳花’那个烂婆娘的主意!”
     荷包蛋生得眉清目秀、白胖白胖的,也做过“向阳花”裙下之臣,听张耗儿一说,白净的脸上有些发红,神色扭捏起来,看了张耗儿一眼,道:
     “不见得就是谢幺娘的主意,她不会贪这个钱,也没有那个胆子。”
     朱大嫂并没有顺着张耗儿的话头,自言自语的说:
     “我回来的时候,马队长说,三天之内拿不出钱来,就把人送到资中关起来,啥时候拿钱,啥时候放人——这可啷个办哦!”
     “不是她是哪个?上次莽哥掺过她耳什(扇过她耳光),这回一定是借机报复。”
    张耗儿白了荷包蛋一眼,说道。别看他一口咬定“向阳花”,其实他也晓得“向阳花”不一定有胆子报复莽哥;但如果说是马队长的主意,马队长才来珠溪河不长时间,和朱家无怨无仇,啷个会无缘巴故去整朱大哥一家?张耗儿也是一时也不得要领。
     朱大嫂早就不哭了,唉声叹气的说:
     “不管是哪个的主意,这话是马队长放出来的,恐怕还得从马队长那里打主意。三天,一百二十个大洋,上哪里去弄那么多钱哦。唉~~~你说我也是,那个谢幺娘说两句风话,就让她说嘛,硬要手爪爪(手)痒,现在夺(惹)出那么大个祸事,啷个下台哟,就是他幺叔公在屋头,也弄不到那么多钱啊。”
     她当然不晓得马队长安了心整她两口子,就是想惹莽哥出头,即便没有“向阳花”这件事,他也肯定会生出别的事情来。张耗儿一边听朱大嫂自怨自艾,脑筋一边飞快的转着,一边说:
     “就是能弄到,也不能给他,老子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
     说到这里,张耗儿眼睛一亮,问荷包蛋道:
     “听说上午七爷和马队长说来僵起了,是不是?”当时他挨了马队长一耳什,跑得远远的,没有看到事发现场的情景,见荷包蛋点头,接着道。“有办法了。明天我找七爷去,七爷是珠溪河的舵把子,见识广,说不定七爷有办法。”
     朱大嫂疑惑的说:
     “得行(行)不得行哦,看今天的样子,马队长好像不买七爷的帐。”
     荷包蛋也觉得张耗儿的主意有搞头,跟着说:
     “不告一哈(试一下),啷个晓得得行不得行。”
     三人又商量一阵,张耗儿和荷包蛋安慰朱大嫂几句,便告辞了,出来后,猛然想起一事,让荷包蛋自己一个人回去,自己连夜回到姚家湾自己屋头。
     按说,一百二十个大洋要是搁到李家兄弟、罗三爷等人手里,可能不叫钱,但是在朱大哥这样的人家,辛辛苦苦一年,能净落(除了花销剩下)三、五个大洋就很不错了——就像现在,有钱的拿个百儿八十万出来很轻松,一般人家要拿出三万五万,可能都很困难,道理是一样的。【老狼按:那时候,市面上法币已经正是流通了,只是贬值太快,今天一个大洋值伍佰法币,明天可能就是一千,因此老百姓还是相信银元,家有余钱都存银元,不存法币,尽管中央明令禁止大洋流通,但私底下,大额交易还是多以大洋为计价货币。大洋又分为龙洋(版面为大清双龙)、袁大头(铸有袁世凯头像)、小脑壳(铸有唐继尧像)、船洋( 铸有孙中山像)、川版大洋等,其中以龙洋银质最纯,最值钱,顶两个川版大洋还多。老狼也搞不清各个时段大洋和法币的兑换比率,说到钱的时候便以川版大洋为主,省得看官看糊涂了。】
    
     第二天上午,张耗儿向妈老汉儿(父母)扯了个朵儿(撒了个谎),要了点钱,买了两斤麻酥糕、一斤橘红糖,便朝栏杆市七爷的府第而去。
     来到七爷门口,张耗儿发觉大门关着,以为七爷还没起来,趴在门上往里头看了看,没看见人,一时心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拍起门来,拍了十几下,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七爷家的看门老头张大爷,一见是张耗儿,就骂了起来:
     “耗儿,你龟儿子找死索,打门打那么凶做啥子?”
     换了平时,张耗儿可能会顶他两句,但今天是来求人的,忙满脸堆笑,道:
     “张大爷早,我来找七爷,有点事。”
     张大爷生硬的说了声:
     “七爷一大早就走成都去了。”
     说完就要关门,张耗儿默到(以为)张大爷诳他,忙扒住门,笑道:
     “张大爷,我找七爷有急事,麻烦您老给说一声。”
     张大爷关不上门,有些不耐烦,道:
     “你龟儿子啷个回事?老子都给你说了七爷走成都去了,你还不信。”
     张耗儿哪里肯信:昨天下午还在,今天早上就走成都去了,哄鬼啊?两人争执一阵,张大爷执意不肯开门,张耗儿也不敢硬闯,只好罢了。等张大爷关了门,悻悻的朝大门吐了一口口水,小声骂道:
     “狗日的不得好死!”
     无奈只好回去找老挑几个。其实,张大爷并没有说白(说谎),七爷确实去了成都,昨天下午听了王烂眼那番话,晓得王烂眼说的句句实情,今天一大早,便带着林小虎、王烂眼两个,径往成都而去,决心不管朱大哥这件事了。
    
     (三)
    
     猪市坝,顾名思义,当然是一块坝子,在正街子的最头上,往下便出了场口,没有街道了。寒场天,这里虽然看不到成堆成坨的猪屎牛粪,但天长日久,也是臭气熏人,自然少人光顾。在街道斜对面,离猪市坝大约有一百来步远,靠近珠溪河边的地方,有一个院子,面积比猪市坝只大不小,院子北侧有一幢二层楼建筑,楼下一共六间房子,楼上却只有两间;楼前是一块空坝子,上面有石头砌成的乒乓球台、木制的单杠双杠,离单双杠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沙坑。院子由围墙围成,只在东边靠近街道一侧开了一个口,是进出院子的唯一通道。围墙西侧,还有一间孤零零的石头房子,跟围墙连在一起,作了围墙的一部分;房子里头,堆了些烂桌子烂板凳,和几件锣鼓家什(家伙)。墙外头是一个斜坡,斜坡下头顺着河边,是一片狭长的菜地,种了些茄子、黄瓜、海椒之类,菜地外头便是珠溪河了。
     这里原本是国立珠溪河初级小学,后来搬到栏杆市,和高小合并了,便闲置起来。治安队来了后,镇上找人收拾打扫一番,作了治安队驻地:楼下几间教室成了丘八们的寝室;楼上两间房子,一间成了马队长的办公室,另一间则是他午休的地方。
     马队长把朱大哥带到治安队,才发现朱大哥并不像罗三爷等人说的那么耙和,要他方就方,要他圆就圆,而是犟得出奇,一听说要他出钱,就闷起脑壳不说话,任凭马队长口水说干,死活就一句话:你把我弄死算了。这让马队长有些左右为难:这样放了吧,肯定不行,二回自己在珠溪河没得搞头;不放吧,七爷插上一杠子,事情变得不那么简单(老狼按:有看官可能要问:七爷不就是一个袍哥舵把子吗,马队长咋个会对他那么顾忌?这里面自然有名堂,啥子名堂,老狼先卖个关子,在后面会有所交代)。最后马队长说烦了,没得办法,只好把朱大哥关在围墙西边的石头房子里,说是让他晚上好好想想。
    
     这天一早,罗三爷派人告诉马队长,说七爷和林小虎、王烂眼去了成都,可能要一两个月才得回来。马队长听了这个消息,略一思索,哈哈大笑起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了成都,还那么久才回来,他当然晓得他们打的啥子算盘。
     吃过早饭,马队长穿戴整齐,骑着马,带着张才生、吴辉,手执马鞭,威风八面的来到治安队。只是川马矮小,让他的威风平白无故的减了几分。
     吴辉打开石头房子的房门时,朱大哥正坐在地上,双手在身上到处乱抠(抓)——虽然不到夏天,但蚊子已经很猖獗,在他身上咬了无数个红疙瘩——听到门响,抬头看是马队长三个,也不说话,继续抠他的痒。
     马队长双手背在身后,清清喉咙,走到朱大哥跟前,笑嘻嘻的问道:
     “朱大哥,想了一晚上,想得啷个样了?”
     朱大哥遭蚊子咬了一晚上,心头正不安逸,闷着头,回了一句:
     “我没得那么多钱。”
     张才生搬来一根板凳,马队长坐下,也不冒火,依旧笑眯眯的说:
     “我也晓得你没得那么多钱,但是道理我昨天都给你讲清楚了,你说别个(人家)谢幺妹儿好心好意喊你去喝茶,你们却把她打得那么惨,不赔点钱哪里得行?”
     朱大哥还是闷着头,道:
     “那也要不到(了)那么多噻。”
    
    
    
    作者:秋思混沌 回复日期:2010-07-28  00:08:25
        坐沙发告狼:原计划今晚细读你的更新,但因《渭水》又遭删帖情绪大坏,只好来日静心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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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删帖?为啥?和谐因素?
    
    作者:舟戈 回复日期:2010-07-28  08: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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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这个女人老狼没见过,只是听老人们摆过,但外号不叫“向阳花”。
    
    老狼这篇文章,只有几个人物确有其人,但事迹几乎全是虚构,所以不敢说有原型。
    
    呵呵呵
    
    
    
     马队长整朱大哥,有两层意思:一是想帮罗三爷把朱大哥的店铺搞过来,算是对罗专员的一点报答。虽然罗三爷口口声声说不打那个店铺主意,而是为他着想,但马队长觉得,那无非是罗三爷的面子话,他真要把那个店铺搞到手,送给罗三爷,罗三爷还能不要?二就是借着这个事情,惹莽哥出头,好连他一起收拾,给自己立威。所以狮子大开口,要朱大哥拿出一百二十块大洋出来斩麻(了结、处理)打人的事。
     这些念头自然不能说出来,只能拿“向阳花”说事:
     “你们把别个打得那么惨,现在在屋头下不了床,汤药费、误工费、营养费,乱七八糟加起来,你出一百个大洋,算是捡了相因(一声,便宜);至于罚款,看到本街上面子,可以少罚你点。其实,我也是为你好,你要是硬不拿钱,真把你逮倒资中去关起来,你一家老小啷个办?”
     朱大哥还是不开腔。无论马队长啷个磨嘴皮,朱大哥始终稳起,最后马队长冒了火,不再罗嗦,叫人把朱大哥捆起来,依旧关在石头房子里头,准备慢慢修理——他原本对七爷还有几分顾忌,现在七爷已经表明态度,珠溪河再也没有人敢来干涉他,他不相信,摆不平这个犟拐拐。
    
     下午,马队长睡午觉刚起来,张才生跑过来报告,说罗三爷来了。马队长心里奇怪:这个时候他来做啥子?出门看到罗三爷领着朱大嫂,心里有几分明白了,又见罗三爷偷偷朝自己递了个眼神,顿时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晓得该啷个做。
     原来张耗儿见七爷不出面,也没再去找老挑他们,直接来到朱大哥店里,和朱大嫂说了七爷的事。两人商量一阵,到镇公所找到镇长,结果镇长说,自己虽然是镇长,但也管不到他们当兵的事,自己去了也莫得用;不论朱大嫂一把鼻涕一把泪,好说歹说,镇长高矮不出这个面,说这个事情只有他们自己去找马队长。张耗儿和朱大嫂莫法,出来后紧跟到又去找了李大爸、曾大爷等人,都和镇长是一个意思,不肯出面。
     其实镇长和李大爷这些人的心思是一样的:一来马队长初来乍到,摸不清他脾气性格,万一他丘八脾气发作,不给自己面子,岂不是自找不自在?再说又不是自己的事情,为了一个平头老百姓,不值得。二来,这件事莽哥早晚会晓得,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和马队长善罢甘休,肯定会大闹一场,虽然以朱幺爷的势力,闹不过马队长,但也让他好过不了,大家都存了看热闹的心思,所以不约而同,婉言拒绝了朱大嫂。
     张耗儿和朱大嫂仍不死心,最后找到罗三爷——他们并不晓得罗三爷和马队长的关系——请他出面帮忙,罗三爷倒也干脆,满口答应下来,但又表示不一定办得成,自己只能尽力而为。朱大嫂千恩万谢,随罗三爷一起来到治安队。张耗儿因为挨了马队长一耳什(耳光),嘴里两颗牙齿还是松的,心里虚火(害怕),怕又挨打,不敢跟着,只得在大门外等到起。
    
     罗三爷见了马队长,假意和马队长客套几句,便直奔主题,道:
     “马队长,我今天来拜访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朱大哥的事情。昨天朱大哥两口子打了谢幺娘,确实是他两口子的不对,但也是谢幺娘先动的手,这个大家都看到了的;而且朱大哥两口子一向安分守己,从不惹是生非,还请马队长看到他们初犯的份上,原谅他们这一次。”
     马队长跟罗专员十几年,官场上阳奉阴违的事情见得多了,晓得罗三爷只是在装好人,听了他的话,故意拉长了脸,连个座都不让,冷冷一笑,道:
     “我说罗三爷,你硬是吃了灯草,说话轻巧。你在珠溪镇也是有些身份的人,应该懂点道理:谢幺娘先动手不假,但他两口子也不能把人家朝死里打呀,你没看谢幺娘那个样子,估计一年半载下不了床。我这要是原谅了他们,二回还啷个维持治安?”
     “谢幺娘遭打得那么凶?我还以为没得啥子事呢。”
     罗三爷故作惊讶,和马队长两人一唱一和,在朱大嫂面前唱起了双簧。朱大嫂老实人一个,哪里看得出来,站到一边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一句话。
     “是噻。”马队长应承一句,又说。“罗三爷,你也晓得,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打了人,肯定是要赔钱的,这个说到哪里都跑不脱。”
     表面上听起来,马队长这番话确实在理,但明眼人都晓得,这是摆明了要欺负朱大哥一家:本街上打个架弄个武,用得着赔一百二十个大洋?!
     罗三爷心里暗笑,脸上作出为难的样子,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看能不能少赔点,都是本街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让他两口子少拿点,他两个还不对你感恩戴德?再说,他两口子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
    罗三爷这样一做,事情不管结果咋样,都能在朱大哥那里还赚了个好人。马队长当然清楚这些,索性让他好人当到底,硬是咬着不松口,最后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才装作无可奈何的说道:
     “唉~~~,我也是莫得办法啊。既然罗三爷说了半天,我也给你个面子,你叫朱大哥统共(一共)拿出一百个大洋,这件事情就算了了。罗三爷也不要再说了,不然,马某人可是翻脸不认人!”
     这双簧演的,硬是跟真的一样。朱大嫂一听,急得眼泪水流了下来,哭道:
     “你让我们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钱哦。”
     “这个我管不到!回去自己想办法,三天之内拿不出钱,别怪我马某人公事公办。”见朱大嫂哭哭啼啼不肯离开,马队长不耐烦起来,道。“哭啥子哦,要哭回自己屋头去哭,不要在这里影响我办公。”
     罗三爷似乎还想说点啥子,最终没能开腔(说话),连哄带劝招呼着朱大嫂出来。
    
     两人出了治安队大门,在外头已经等了半天的张耗儿连忙过来,问事情啷个样了,朱大嫂不开腔,只是哭。还是罗三爷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下,表示自己只能办到这一步,再也无能为力了,让朱大嫂回去自己再想办法。
     谢过罗三爷,朱大嫂和张耗儿回到屋头。张耗儿又想了个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让朱大嫂去求“向阳花”,给她说点软话,赔个礼,看能不能少要点汤药费,认为只要苦主松了口,马队长也不可能说别的。朱大嫂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提着张耗儿卖给七爷的糕点,跟着荷包蛋去找到“向阳花”。“向阳花”好不容易和马队长设了这个局,啷个会轻易松口?见朱大嫂上门,便装得要死不活(半死不活),无论朱大嫂好说歹说,只是当成耳边风。一开始,“向阳花”还有点害怕,怕莽哥晓得这件事后,不放过自己;但马队长拍胸口保证,莽哥要是敢动她一根寒毛(毫毛),他就让他猫抓蓑衣——脱不了爪爪;还说自己即使离开珠溪河,也会带着她一起走。“向阳花”这才放了心,白天头上裹着帕子,装得要死不活的,晚上则精神百倍,和马队长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她本来就是点皮外伤,当天就没得事了。
    46
     (四)
    
     朱大嫂走投无路,只好想法子凑钱,可是,一百块大洋对她这样的家庭而言,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不是说凑就凑起来的,东戗(借)西借,才凑了不到二十块。
     到第三天,朱大嫂想起马队长定的期限,便带着凑来的钱去见马队长,想请他宽限些时日,顺便看看自己男人。哪晓得到了治安队,却被站岗的丘八挡住,说马队长不在,押着朱大哥到资中去了。朱大嫂一听,顿时六神无主,想进去看看,丘八们高矮不让,只好一路哭哭啼啼回到店里——张耗儿带着两个娃娃不晓得跑哪去耍去了。
     朱大嫂坐在店里矮板凳上,一阵胡思乱想:自己两口子老老实实半辈子,从不惹事生非,哪想到祸从天降,出了这样的事。现在,男人遭抓到资中,还不晓得是啥子后果,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让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娃娃,啷个下台(怎么办)?而且,男人又是独苗一根,没有别的兄弟,有个叔叔倒是有些能干,这个时候,还不晓得在哪里打烂仗,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得——尽管这几天张耗儿跑上跑下,出力不少,但毕竟是外人——自己娘屋(娘家)倒是有两个兄弟,但都是老实巴交的乡坝(农村)人,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毫无办法,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到这里,朱大嫂悲从中来,不由得嚎啕大哭,而且越哭越伤心,竟然起了寻死的念头,转念又一想,自己一死倒是轻松了,两个娃娃啷个办?真是生死两难,愁肠百结啊。
     正一边哭,一边胡思乱想,张耗儿领着两个娃娃回来了,听朱大嫂说朱大哥被送到资中去了,也慌了神,一时不晓得啷个办才好。朱大嫂大哭了一阵,才慢慢停下来,心里反倒是轻松了不少,心里也拿定了主意,对张耗儿说道:
     “耗儿,这几天你跑上跑下,也难为你了。我看出来了,这个狗日的马队长是安了心整我们,不赔钱是不得行了,他要钱,我就想法赔给他,总不能让他老汉儿(指朱大哥)在资中关一辈子。”
     张耗儿听了,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问道:
     “就是要赔,你们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钱?”
     朱大嫂长叹一口气,道:
     “我将才边哭边想,和你大哥辛苦这么些年,也有个十来个大洋,这几天到处戗啊借的,已经凑了二十来个了。别的也没得值钱的东西,唯一值钱的就是这个店铺,原先罗三爷想买,我们还舍不得。现在莫得办法,只好卖了,我一哈儿就去找罗三爷,看他能出个啥子价钱,要是价钱差不多,我就把它卖了,先救出他老汉儿再说。只是以后啷个有脸去见先人哦。”
     说着,眼泪水不由自主的又流了下来。张耗儿也跟着心酸,只是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便揉揉鼻子,问朱大嫂道:
     “卖了店铺,你们以后啷个生活?”
     朱大嫂拿过洗脸帕(毛巾),擦去脸上的泪痕,说:
     “这个我也想了,大不了我和你大哥到乡坝(农村)头去,租几亩地种,慢慢把两个娃娃盘(养)大,以后如果有了积蓄,还可以出来做生意,反正,我和你大哥有手有脚,人还年轻,饿不死的!”
     张耗儿见朱大嫂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说别的,何况现在也没的别的路好走。这时候,朱大嫂发现了张耗儿头上缠着纱布,便问道:
     “啷个?又遭麻娃打了?”
     张耗儿点点头,苦笑几声,道:
     “莽哥回来,这件事情就不要跟他说了,说了他会了不得。”
     朱大嫂答道:
     “我晓得。”
     原来,前段时间,从安岳上来几个扒二哥,带头的叫麻娃,一来到珠溪河,便说从今往后,珠溪河就是他们几个的地盘了,任何人不得染指,本地的扒二哥也不例外;要偷可以,但必须七三抽头,他七,别人三,否则让他晓得,不管是哪个,看到一次打一次。珠溪河的扒二哥们哪里肯甘心,约起来和麻娃一伙打了几架,只不过麻娃一伙人心齐,心肠毒,下手狠,珠溪河的扒二哥打一架输一架,打了几场,心也散了,逐渐的让麻娃几个外地扒二哥在珠溪河充了大。
     前天,张耗儿下手偷了一个包,被麻娃一个兄弟伙看到,告诉了麻娃,麻娃便带着几个弟兄伙,不仅把张耗儿偷来包包抢了去,还把他暴打一顿——本来扒二哥偷包,就是见不得光的事,张耗儿挨了打,却无处伸冤,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干挨了。
    
    作者:舟戈 回复日期:2010-07-29  08:00:32
    ————————————————————————————————
    先生过誉了
    
    作者:神仙姐姐L 回复日期:2010-07-29  13:16:57
    ————————————————————————————————————
    这样的尤物也只有文章中才有,老狼做梦都梦不到哦,哈哈哈
    
    作者:莲花清秋水 回复日期:2010-07-29  13:43:12
    ————————————————————————————————
    此言不差,老狼每写完一段,总要自己念上好几遍。
    
    作者:玲珑201007 回复日期:2010-07-29  16:25:47
    ——————————————————————————————————————
    老狼的家乡,情牵梦回,写出来自然美了
    老狼作文,先是对自己负责,然后才是对喜欢俺文章的您负责。自己都看不下去的东西,老狼不会轻易发出来。
    
    
    
    
    
    
    
     第二天上午,朱大嫂便来到上街子罗三爷家,门房老头说罗三爷出去了,只有大太太在家。朱大嫂见了罗章氏,说明来意。罗章氏早先也听自己男人说过,想买朱大哥的店铺,但不晓得啥子原因没买成,而且这种事情自己一向也不过问,于是对朱大嫂说道:
     “朱大嫂,这种事情我从来不管,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让人去找他老汉儿回来。”
     于是请朱大嫂到右厢房坐下,吩咐佣人泡上茶,又打发人去找罗三爷。
     过了大约半个多钟头,门房老头喊道:
     “三爷回来了!”
     朱大嫂忙站起身来,迎了出去。罗三爷见了朱大嫂,默到(以为)她还是为说情的事情而来,没等她开口,便道:
     “朱大嫂,你那个事情我确实无能为力了,那天你也看到了,我要再多说两句,马队长马上就会翻脸。”
     朱大嫂忙说:
     “那天确实让罗三爷为难了。今天我来,不是为那个事,是另外有事。”
     接着向罗三爷重新说明来意,问罗三爷能出个啥子价钱。她原以为,罗三爷为了他们那个店铺找了她男人好多(许多)回,男人都没应承,现在自己主动找上门,罗三爷还不麻利的答应下来,最多在价钱上捞点相因(占点便宜),只要不是太过分,自己也就认了。没想到罗三爷像是十分为难,搓搓双手,叹了一口气,道:
     “这个事情索,现在有点难办。我原来确实想把你们那个店子盘过来,再弄个烟馆,只是最近手头特别紧,绸缎庄出不来货,茶馆、烟馆挣两个钱,都押在绸缎庄了;而且我晓得,你这个钱肯定是等着急用,不能赊账,所以现在不大好办。”
     说着,又摇了摇头,朱大嫂默到(以为)罗三爷想借机压价,便道:
     “罗三爷,我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弄两个钱,把他老汉儿救出来,帮帮忙,价钱上好说,你看到办就是,我绝无二话。”
     罗三爷摇摇头,说道:
     “朱大嫂,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价钱高矮,也不是不想帮这个忙,都是本街上的,能帮你肯定就帮了,也不可能在价钱上捡你相因(赚你便宜);只是现在,我手头确实没得那么多钱。”
     朱大嫂看罗三爷不像装假,心里一急,眼泪水跟着下来了,罗三爷忙道:
     “先别哭,先别哭,我再算一哈。”算了一阵,还是摇头,道。“不得行,那个店铺,少说也得一百三十个大洋,我手头暂时真凑不出那么多钱。不过,你也不要急,如果你硬是想卖,我倒可以给想想办法,看别个(别人)有要的没得。这样,你先回去,我找别个问一哈,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朱大嫂见事已至此,只好谢过罗三爷,回去先等着。
    
     要说罗三爷拿不出百儿八十个大洋来,纯粹是哄(骗)人的,那他为啥子不顺水撑蒿杆,把朱大哥的店面盘过来?罗三爷当然有他自己的算盘。
     又过了两天,罗三爷领着一个中年人来找朱大嫂,说是自己生意上的朋友,叫刘德贵,喊他刘四爷就可以,金李井人,想来珠溪河开个烟馆,看看朱大嫂的铺子合适不。朱大嫂也不管那么多,只要能卖出去,拿了钱救男人,卖给哪个都是一样。寒暄几句,便领着刘四爷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刘四爷表示对店铺还是很满意,只是不晓得朱大嫂要好多(多少)钱。朱大嫂因为那天罗三爷说了一嘴这个铺子的价格,心里有了底,开口要了一百三十个大洋,刘四爷嫌贵,两人又交涉一番,最后以一百二十五个大洋成交。
    刘四爷、朱大嫂又商谈好如何交钱、何时搬家等事情,约好下午立契约。下午双方各找了保人,立了契约,签字画押,刘四爷便先给了六十块大洋的定金,剩下的等朱大嫂搬了家再给。第二天,朱大嫂便叫了张耗儿、老挑他们和周围团转几个熟悉的邻居帮忙,搬家回了乡坝。
     其实,这个刘四爷根本不是罗三爷啥子朋友,而是马队长的大老表(表哥),那天朱大嫂前脚从罗三爷家出来,罗三爷后脚就去治安队找到马队长,说朱大嫂要卖店铺,让马队长买过来,自己好帮着他把烟馆开起来。马队长开始还认为罗三爷是面子话,便推让一番,见罗三爷高矮不要,便满心欢喜的应承了;罗三爷还出主意,让马队长不要自己出面,好避些嫌疑,这才有了刘四爷买朱大嫂店铺的事。
     马队长见罗三爷把话说到这份上,满以为罗三爷是在真心帮他,对罗三爷更是感恩戴德,觉得罗家兄弟硬是落教(仗义),哪晓得却遭罗三爷涮了坛子(算计)。原来这罗三爷打的好算盘:现在马队长用这种方法逼着朱大嫂卖了店铺,自己要是接了手,朱幺爷找起麻烦来,自己少不了受牵扯,所以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接手,连股都不掺;等马队长接过来干上一、两年,风平浪静了,自己再找个合适理由从马队长手里买过来,凭自己大老倌(大哥)的面子,马队长想必不会或者不敢说啥子;到时候朱幺爷再啷个蛮不讲理,也找不到自己脑壳上来。而且现在事情的双方——朱大嫂和马队长都把他当成了好人,这不得不说罗三爷硬是有些道道。
     就这样,马队长用一百二十五个大洋,扣除一百个,实际只花了二十多个大洋,就强占了老实人朱大哥祖传偌大的店铺,这怪得哪个?如果硬要怪,也只能怪朱大哥莫钱莫势,又没得背膀子(后台、靠山)。列位看官也晓得,历朝历代有权有势之人,要欺你个平头百姓,还不是萝卜爪爪上席——小菜一碟,哪里需要啥子正当理由?
    
    
    
    第三章发完了
    一共三十五章
    
    
     第四章
     (一)
    
     其实朱大哥并没有被送到资中,依旧关在石头房子里,有吃有喝,别的倒没得啥子,就是到了晚上,蚊子成群结队,像是要把人抬走一般,咬得朱大哥浑身是疙瘩。治安队的丘八说他被送走了,是马队长的主意,两人几度交锋,他晓得从朱大哥身上是不可能赚到便宜,于是决定从朱大嫂那里着手,让手下吓(音ha。)她,说朱大哥被送到资中去了,朱大嫂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晓得其中关节,果然害怕了。
     这天早上,也就是朱大嫂搬完家的第二天,朱大哥正在打瞌睡——晚上蚊子实在太多,根本睡不着——马队长开门进来,笑嘻嘻的对他说:
     “朱大哥,你可以回去了,莫得事了。”
     朱大哥一听,还有些发懵:这就放自己走了?转念一想:莫非是马队长拿自己没得办法了,关在这里还要管吃管住,只好放了他?心里尽管有些疑问,但不管啷个说,总算不用在这里喂蚊子了,于是满心欢喜的出来。
     刚走出石头房子,便看到婆嬢带着两个娃娃在操场上等着,朱大哥笑呵呵的走过去,两个娃娃见了老汉儿(父亲),亲得不得了,欢叫着跑过来,一人一条腿抱着他。
     朱大哥抱起小的,牵着大的,拉长声音喊了一声:
     “走喽——”。
     朱大嫂也不说话,跟到三人后头出了治安队大门,走了不远,朱大哥才注意到朱大嫂神色不对,问道:
     “你啷个了,看到老子出来不安逸(舒坦)索?”
     朱大嫂勉强挤了个笑容:
     “啷个会不安逸呢,只是……”
     朱大嫂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自己没跟男人商量,就把店铺卖了,不晓得男人会不会不安逸。朱大哥见她那个样子,隐隐觉得有事情发生,问道:
     “只是啥子?”见朱大嫂结结巴巴不敢说话,急了,放下小娃儿,转身问道。“到底出了啥子事?快说噻!”
     “我……我说了你不能冒火。”朱大嫂也豁出去了,反正晚晓得不如早晓得,麻(大)起胆子把卖房子的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朱大哥一听,恍如晴天霹雳,一阵急怒攻心,眼前一黑,身子摇了几下,朱大嫂忙过去扶住,好一阵才缓过劲来,甩手给了朱大嫂两耳什(耳光),指着朱大嫂,道:
     “你个瓜(傻)婆娘!你……你……你……老子……老子……”结巴几句,突然双手抱着脑壳,蹲了下去,也不管街上人来人往,号啕大哭起来。“老子的命根子啊,你叫老子啷个见得先人哦。”
     尽管朱大嫂晓得自己男人很在意那个店铺,但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厉害,挨了打,也不敢还嘴,眼泪水哗哗流了下来,嘴里无力的辩解道:
     “他们说你遭关到资中去了,我害怕,又不晓得啷个办,才……”
     两个娃娃见妈老汉儿突然哭了,不晓得出了啥子事,吓得跟着哇唧唧的哭了起来。
     朱大哥听说,站起身来,吼道:
     “哪个龟儿子说老子遭关到资中去了?老子就是关到阎王殿,你也不能卖了老子的祖业啊。”顿了一下,伸手抹了抹眼泪水。“不得行!这个事情这样子不得行。”
     说完,转身朝治安队跑去。
     朱大嫂一见,晓得事情要遭(坏),也顾不得两个娃娃,忙脚跟脚撵了过去。
     朱大哥跑进治安队,甩脱两个上来阻拦他的丘八,直接往二楼的办公室冲去,正好碰到马队长正往外走——马队长听见外头吵闹,出来看个究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一把抓薅住马队长的衣领,吼道:
     “姓马的,你还老子房子!”
     马队长双手从下往上插进朱大哥双臂之间,手腕外翻,往下一压,轻易的挣脱朱大哥,顺势轻轻在朱大哥胸膛上一按,一把推开他,也吼道:
     “你娃娃憨的索?平白无故找老子要啥子房子?!”
    
     这个时候,朱大哥双眼发红,面目狰狞,一点都不像老实人了,依旧不管不顾,只管上来撕扯马队长——大凡老实人,只要不狠狠碰到他痛处,是不会冒火(发火)乱来的,而一旦冒起火来,往往会不好收拾。对朱大哥而言,祖传下来的店铺和两个娃娃就是他的痛处,哪个也碰不得;而且朱大哥相比别的老实人来说,还有一般不同之处:就是格外犟,一旦认了死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虽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马队长霸占了他祖传的店铺,但听完婆嬢的话,就认定是马队长在搞鬼:老实人往往没得那么多复杂的想法,这倒没有冤枉了马队长。
     马队长让朱大哥接二连三的撕扯搞得烦了,不由怒起心头,恶生胆边,待朱大哥再扑上来,双手一圈,拔开朱大哥双手,顺势往外一推,紧跟着斜转身一个横踹,一脚踢在朱大哥左边肋骨上。朱大哥站立不稳,几个栳窜(踉跄)向栏杆撞了过去。只听得稀里哗啦一阵响,朱大哥一声惨叫,从二楼摔了下来——二楼走廊上的栏杆乃木头做成,年生(年头)久了,风吹日晒雨淋,早就不结实了;马队长习武之人,含怒出脚,加上朱大哥身子粗重,栏杆经受不住,被朱大哥撞断了。
     这里说来话长,实际上前后不过袋烟工夫。朱大嫂比男人晚起一步,又没得他跑得快,还要等后头两个哭着撵来的娃娃,没等她上楼,就看到男人从二楼摔下来,顿时吓得脸青白黑、筋斗扑爬(形容慌乱)的跑过去,看见朱大哥脸色苍白,躺在那里,豆大的汗珠子往下直落,吓得哭也不敢哭了,只问:
     “你啷闷子了嘛?你啷闷子了嘛?(你怎么样了)”
     马队长看到朱大哥摔下二楼,也有些虚火(害怕)了,怕搞出人命来不好说话,忙跑下楼来,见朱大哥伤得确实不轻,好在无性命之忧,便放下了心,向几个围过来的丘八大声说道:
     “将才你们几个都看到了哈,是他姓朱的自找麻烦,无缘巴故(无缘无故)跑来打老子,老子这才还手的哈。”
     话虽如此说,还是让两个手下叫了乘滑杆,把朱大哥抬到镇上老医生关德全的诊所去,朱大嫂顾不得和马队长理论,跟着滑杆去了。
     关德全的诊所就在万寿街,离“六和茶馆”不远,不大,一共三间房子,两间沿街,一间靠里。说起这关德全,不只是在珠溪河大大有名,就是在整个资中杏林,那也是小有名气:早年跟着老中医李善常先生当学徒,学习中医,深得李老师(医生)真传;后来,西医流进中国,关德全那时年轻,很快接受了,自费到华西协和医科大学进修西医,学成后就在成都开了个诊所,悬壶济世。因关德全为人刚正,得罪了当地几个所谓的名医,联起手来刁难于他,生意很是惨淡,一怒之下,回到了老家珠溪河,开了这个诊所。
    
    作者:雪山_鹰 回复日期:2010-07-30  08: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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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俺那儿,扒二哥就是扒手,小偷叫偷倌儿,土匪、强盗叫棒老二
    
    作者:舟戈 回复日期:2010-07-30  08:4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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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处在那个环境是逼不出来,其实朱大嫂不是乐观,而是川中妇女一种特有的顽强或者说是坚强,老狼亲历过,一个妇女,老公在世之前,是扫把倒了都不抽的角色,后来老公没了,那个能干啊,好多儿子家都要退避三舍。
    
    作者:寄风居士 回复日期:2010-07-30  1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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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士没复印一本?
    
    作者:七三小狼 回复日期:2010-07-30  11:29:51
    谢谢
    
    
    
    作者:玲珑201007 回复日期:2010-07-30  11:3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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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俺作证
    
    作者:神仙姐姐L 回复日期:2010-07-30  13:2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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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有,不怕
    
    作者:莲花清秋水 回复日期:2010-07-30  13:5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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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空念给秋水妹妹听
    
    
    
    
    
    
    
    作者:lip801 回复日期:2010-07-30  19:3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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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兄弟,就是发的慢点
     这天寒场,诊所里只有两个病人,无非是风寒感冒之类,学徒们正在给他们开方拿药,关德全则捧了本医书,坐在里间的太师椅上消遣。突然外头门口一阵吵闹,有人跑了进来,嘴里叫道:
     “关老师,关老师在哪里?”
     关德全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到是两个丘八,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对丘八们一向没有好感,但医者父母心,还是起身掀开门帘出来,问道:
     “两位老总啥子事?”
     两个丘八还没有答话,一乘滑竿雷急风火的抬到了门口,关德全一见滑竿上躺着“朱记”卤肉店老板、老实人朱大哥,连忙吩咐两个学徒,帮着把朱大哥抬到里间。
     两个学徒和轿夫丘八等人把朱大哥抬进里间,在床上躺好,关德全已经准备停当,二话不说,过来开始给朱大哥检查伤势。朱大哥的伤主要有两处:一处是肋巴骨,被马队长一脚踹断三根,好在没刺破内脏,倒也不要紧,无需动刀,只要把断了的复了位,用木板固定好,当无大碍。另一处则比较麻烦:右腿呈青紫色,小腿肿得和大腿一般粗,那是因为小腿粉碎性骨折,碎骨头刺破血管,淤血散不出去所致,不仅开刀动手术,而且骨头碎了,不好拼接,治好了也会留下残疾。
     关德全检查完,一面吩咐学徒准备工具动手术,一面说道:
     “啥子人那么狠心哦,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一个丘八接道:
     “关老师说话注意点哈,是他自己从楼上摔下来的,没得哪个打他。”
     关德全冷哼一声,让丘八和轿夫都出去,说他要做手术,闲杂人等请回避。
     张耗儿本来以为朱大嫂房子卖了,家也搬了,事情应该了了,便放心的在茶馆里喝茶打牌,听说朱大哥遭马队长打伤了,进了关德全的诊所,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赶过来——两个丘八和轿夫已经走了——见朱大嫂领着两个娃娃,坐在门诊里的板凳上抽泣着,连忙问道:
     “啷个又打起来了呢?”
     朱大嫂哭哭啼啼,小声的把事情经过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张耗儿又问:
     “打得好凶(很厉害)吗?”
     朱大嫂眼神黯淡,神情委顿,摇摇头,道:
     “还不晓得,关老师在给他做手术。”
     手术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做完,关德全满头是汗,疲惫的走出来,示意朱大嫂和张耗儿可以进去看病人了,一个徒弟脚跟脚出来,把老师扶到椅子上坐下,端过水杯奉上,张罗饭食去了。
     张耗儿和朱大嫂连忙领着两个娃娃进去,见朱大哥脸色腊黄,双眼紧闭,侧着身子躺在床上,腰上绑着几块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木板,一条腿缠满纱布,高高的掉在床架子上。朱大嫂见了,眼泪水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张耗儿也跟着心酸,站了袋烟工夫,连忙出来,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水,走到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关德全身边,小声问道:
     “关老师,朱大哥的伤要不要紧啊?”
     关德全没有起身,只是略微睁开双眼,道:
     “那要看恢复的啷个样了。”
     “唉~~~~~。”张耗儿长叹一声。
     尽管这几天,他为了朱大哥一家跑前跑后,费心劳力,但似乎一点作用都没得:房子卖了,人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作为莽哥最好的弟兄伙,他一直为没得能力帮着处理好这件事感到愧疚,他相信,要是莽哥在,事情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只是现在,这个龟儿子还不晓得的那里逍遥,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一念至此,对莽哥油然而生怨怒之情,心里骂道:
     莽哥,你狗日的到底死哪里去了啊?
    
     (二)
    
     其实,莽哥现在离珠溪河并不远,只有二十多里路。
     故事说到这里,老狼有必要说明一下,这个罗三爷、张耗儿等人嘴里的莽哥,老狼在前面的章节里已经提到过,便是在牛王庙茶馆里,那个扯马股当宝官的年轻人。此时,他正跟在一个中年人后面,走走停停,已经跟了好长时间了。
     这里是碑记沟,一个小场,比牛王庙大,比珠溪河小,一共三、四条街,离珠溪河只有二十四、五里。莽哥昨晚上就到了这里,本来十几里路,连夜就可以赶回去,却一头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侄孙儿,要给他卖橘红糖吃,只是自己现在身无甩(分)文,又不愿回到珠溪河打主意,便在场边上随便找个地方歇了一晚上,准备天亮后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弄点钱,满足了侄孙儿的愿望。
     这天碑记沟不逢场,街上行人稀少,莽哥在街上转了大半天,才把目标锁定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上:中年男人穿长袍大褂,夹油纸伞,身披褡裢,一副行脚商人打扮——莽哥亲眼看到他把一个哗啦作响的荷包装进褡裢。
     扒二哥要偷别人钱包,一般需要在人多拥挤的时候才好下手,除非是高手。莽哥不是,今天街上人也确实太少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但他不肯死心,只得不动声色,远远的跟在后面。
     终于,中年人在一个卖橙子的摊子前停了下来——这个时候的橙子,都是去年的,外表光鲜灿烂,里面却干瘪如败絮,如果是请神上坟,走亲访友,拿出来还是蛮好看的——莽哥再也按耐不住,决定冒险一试,大不了挨顿打就是。
     于是走过去,站在中年人旁边,问卖橙子的道:
     “橙子啷个卖?”
     卖橙子的说了个价钱,莽哥拿起一个橙子捏了捏,摇摇头,道:
     “去年子的橙子,里头都干球了,没得啥子吃头(意为里面都干了,不好吃)。”
     买橙子的白了他一眼,意思是你想买就买,不买也不要坏了别人的生意;中年人似乎没有听到莽哥的话,只是略微回了一下头看看他,没有搭腔,依旧挑他的橙子。
     莽哥耸耸肩膀,做了个怪相,身子一动,一个精致的布包包顺着裤管滑下去,悄无声息的落在装橙子的箩篼边上,包包里头,放着专门准备的几块圆圆的薄铁片和烂纸。莽哥没有管它,不着痕迹的走到中年人挂褡裢的那一边,装着继续看橙子,却猛的一抬头,指着地上的包包,道:
     “咦,哪个的钱包落(掉)了?”
     卖橙子的和中年人的目光一下被吸引过去,中年男人连忙道:
     “哦,是我的,是我的!”
     说着弯下腰去捡包包。说时迟,那时快,莽哥伸出两指,快如闪电的探进中年人的褡裢,钳住荷包拿出来,手一抬,荷包便滑进了衣袖。正好中年人捡了布包包直起腰了,莽哥问道:
     “是不是你的哦?”
     中年人神色有些不自然,道:
     “当然是我的,我才将(刚才)不小心落在地上的。”
     说完,收起布包包,橙子也不买,慌里慌张的走了。莽哥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也急急忙忙的走了——他晓得,中年人要是发现自己荷包没得了,捡来的那个布包包里头也只有些烂纸铁片,肯定会回来找他——只留下卖橙子的莫名其妙的呆在原地。
     莽哥这回收货不小:除了两块大洋、几千块法币,还有几十个铜板,足够给侄孙儿卖一车橘红糖的,便离了碑记沟,路边找了个饭馆好好吃了一顿,才兴冲冲的往珠溪河而去。他并不晓得,在珠溪河,一个天大的麻烦正等着他。
    
    
    
    作者:麦香妆淡 回复日期:2010-07-31  21:3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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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哪里跑——————————————————
     (三)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朱大嫂买了早饭来替张耗儿——朱大哥住在诊所,需要有人照顾,张耗儿便和朱大嫂商量,他晚上在这里,朱大嫂白天在这里——昨晚上,张耗儿只断断续续睡了几觉(音gao。),很有些瞌睡,吃了早饭,自回茶花坪崖洞,准备睡上一觉。
     张耗儿刚推门走进灶屋,就听见里面睡房有人吹呼打鼾(打呼噜),进去一看,见木板床上睡着个人,只穿根(条)窑裤(短裤),半截铺盖搭在身上,四仰八叉躺在那儿,睡得正安逸。
     张耗儿一见此人,心头来气,上去就是一脚,吼道:
     “起来,给老子起来!”
     那人挨了一脚,根本不在乎,嘴里嘟囔一句:
     “闹个锤子(川人粗话,吊的意思),老子再睡哈儿(一会)?”
     翻了个身,接着睡他的觉,张耗儿火气更大,伸手揪住这人耳朵,吼道:
     “你妈哟,天都塌下来了,你龟儿子还睡?赶紧给老子起来!”
     这人自然是莽哥朱幺爷,昨天下午在路边吃了饭,一路慢慢吞吞、磨磨蹭蹭,二十多里的路程,硬是走了四个多钟头,回到崖洞,已经是晚上了,没有再去侄儿家,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正睡得安逸,被张耗儿揪着耳朵闹醒,两人平时闹惯了,莽哥当然不会冒火,突然翻身爬起来,一把把张耗儿按在床上,掐着他的颈子,笑骂道:
     “耗儿,你龟儿子要找死就明说,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一看张耗儿脑壳上裹纱布,眼含泪花,不像是闹起耍(闹着玩),连忙松开,问道:
     “出了啥子事情?是不是遭打了?说出来,老子给你扎起(撑腰、支持)。”
     他还以为是张耗儿出了啥子事情。
     莽哥这一问,让张耗儿一下子不晓得从哪里说起,从床上爬起来,叹了口气,道:
     “不是我出了啥子事情,是你屋头出了事,大事!先不要说了,跟我去看看你侄儿,我在路上慢慢跟你说。”
     一路上,张耗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诉了莽哥。令张耗儿想不到的是,莽哥听了,并没得啥子特别的反应,就像这件事跟他无关一样,嘴里“嗯啊”的应着,表明他在听张耗儿说话,只是在听到说七爷在侄儿出事的第二天就去了成都的时候,才嘿嘿冷笑两声,插了一句:
     “七爷也太小看人了。”
     两人赶到关医生诊所,朱大嫂跟两个娃娃都不在,关德全和徒弟正在应付其他病人,看到莽哥,略微点了一下头,向里间怒了努嘴,道:
     “朱幺爷来了?你侄儿在里头,进去看看嘛。”
     莽哥和张耗儿一前一后走进里屋,见朱大哥正艰难的倚在床上,手里托着个大碗吃饭——本来关德全要让他徒弟喂他,却是死活不肯,说自己吃——大概牵动了伤处,吃一口裂一下嘴。听到有人进来,抬头见是自己幺叔,顿时像见了救星一般,脸上显出激动的神色,只叫了一声:“幺叔!”眼泪水便哗哗的流了下来。
     莽哥忙示意他别乱动,脸色平静,淡淡的笑道:
     “没得事,将才耗儿都跟我说了,你现在啥子都不要管,先养好伤,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说完,过去接过饭碗,一口一口的喂他。
     一开始,张耗儿还担心莽哥听了侄儿的事情,会马上跳起来,舞刀弄枪的去找马队长拼命,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平静,脸上甚至连一点特殊的表情都没得,这样的反应让他很是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担心:他和莽哥相交多年,晓得莽哥的性格,出了这种事情,断无就这样算了的道理,只是不晓得莽哥看似冷静的外表下,到底掩藏了怎样可怕的心思。
    
     看到莽哥脸带微笑,神情专注的喂朱大哥吃饭,一丝不安闪过张耗儿心头,不由叫了一声:
     “莽哥……”
     莽哥回过头,看到张耗儿的表情,像是猜到了他心头所想,露齿一笑,道:
     “耗儿,没得事。多大点事啊?老子不会乱来的。”
     莽哥越是这样说,张耗儿心里越不塌实,忍不住跳了起来,指着莽哥说:
     “莽哥,不管你龟儿子啷个想,我们两个从穿叉叉裤(开裆裤)就一起耍,大凡小事(大小事情)都是一起抗,这回你也不要想丢开老子。”
     “你看你龟儿子那个样子,老子说了啥子,你龟儿子激动成那个样子?滚,滚,滚,滚一边去,不要在这里吓到逸臣(逸臣是朱大哥的名)。”
     莽哥这回真笑了,两只眼眯成细缝,左脸颊现出一个酒窝,给人一种憨厚、忠实的感觉。张耗儿也跟着笑了,道:
     “老子不管你啷个想,从今天起,你龟儿子走哪里,老子跟到哪里。”
     “随便你。”
     过了一会,两个娃娃跟着朱大嫂回来了,一见莽哥,大娃子便跑了过来,问道:
     “幺叔公,我的橘红糖呢?”
     莽哥一拍脑壳,笑道:
     “嗨,你看我这个记性,我把它放崖洞里了,就在床底下的木头盒子里头,你跟老二两个自己去拿吧。”
     大娃子答应一声,领着弟娃儿(弟弟),兴高采烈的去了——他两个经常跑到叔公的崖洞里耍,早就轻车熟路了,大人自然不必担心。
     朱大嫂见了莽哥,也和她男人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莽哥好不容易劝住,道:
    “好了,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安心照顾好逸臣就是,其他的事有我。”
     莽哥又吩咐了侄媳妇几句,这才出来,笑眯眯的对张耗儿小声说道:
     “耗儿,老子昨天下午发了个小财,你去喊彭三娃、老挑他们几个,我去‘川香阁’订好雅座,今天晌午好好啜他妈一顿。”
     张耗儿歪起脑壳看了莽哥一阵,虽然有些惊讶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请人吃饭,但还是依言找人去了。
     快到晌午时间,张耗儿领着彭三娃、老挑、荷包蛋、二狗几个人,嘻嘻哈哈来到“川香阁”,莽哥已经点好菜在那里等着。几人看到满桌子的鸡鸭鱼肉,口水都流出来了,不等坐下,老挑伸手从盘子里拿起一块板鸭塞进嘴里嚼了起来,看着莽哥,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
     “看来狗日的又发财了,摆了这么多好吃的。”
     莽哥没有理他,招呼大家坐下,端起酒碗,正色道:
     “逸臣出了这个事,我不在屋头(家里),多亏了弟兄伙帮忙扎起,谢了,敬大家一碗。”
     如此的一本正经,让几个扒二哥收起嘻皮笑脸,纷纷端起酒碗,仰头喝了。只是这碗酒,有的人喝道心安理得,有的人却喝得不是滋味:除了张耗儿和荷包蛋,其他三个只是在朱大哥出事那天去过一趟,后来帮着朱大嫂搬家时去过一回,其他时间,几乎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莽哥并不计较这些,连连招呼几个吃菜喝酒。
     几口酒下去,开始的那点一本正经便抛到了九霄云外,几个扒二哥逐渐现了原形,开始放浪形骸、大呼小叫起来。这顿饭直吃到酒足肉饱才算结束,老挑、彭三娃、二狗说是有事,各自回屋头(家里)去了。
    56
    作者:神仙姐姐L 回复日期:2010-08-01  09:52:28
      酒肉朋友,关键时刻找不着人了,一说吃饭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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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子时候,哪个地方,这种人都少不了
    
    麦香继续跑,俺掩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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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掩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莲花清秋水 回复日期:2010-08-01  09:55:04
    ————————————————————————————————————————
    喊她下回给你把沙发留到起。
    
    
    
    
    
    
    
    作者:黔史通 回复日期:2010-07-31  23:33:18
    ————————————————————————————————
    贪是人的本性,就看能不能自我控制住了
    
    作者:舟戈 回复日期:2010-08-01  07:06:47
    ——————————————————————————————————
    否极泰来,朱大哥因祸得福,后来离开了珠溪河,过上了安生日子
    
    
    作者:雪山_鹰 回复日期:2010-08-01  14:59:45
        
    作者:笔耕者王雨 回复日期:2010-08-01  15:41:18
        
    作者:黔史通 回复日期:2010-08-01  17:31:33
        
    作者:莲花清秋水 回复日期:2010-08-01  17:46:53
    
    作者:文坛狂人 回复日期:2010-08-01  19:29:38
        
    作者:寄风居士 回复日期:2010-08-01  20:10:23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并谢过,各位大神
    
    
    
    
    
    老狼自己翻页??????
    
    
    
    
     莽哥、张耗儿和荷包蛋三个从饭馆出来,一路偏偏连天(踉踉跄跄)往下街子而来,到了大桥,三人爬上大桥栏杆,并排坐在栏杆上,双脚晃荡着看着天空,有一搭,无一搭的摆着龙门阵。张耗儿率先开口,问道:
     “莽哥,你说老实话,这件事你到底想打算啷个办?”
     莽哥笑笑,道:
     “啷个办?还不是凉拌,别个(人家)是当官的,有枪有炮,我能啷个办?”
     张耗儿鼻子哼了一声,道:
     “老子才不信,你龟儿子会那么耙和(软弱)。”
     莽哥转过头,看着张耗儿,道:
     “那你说啷个办?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我一个扒二哥,还能啷个办?”
     荷包蛋叹了口气,道:
     “莽哥说这话有道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那个马队长,硬是好凶哦,张耗儿只是多说了句话,就挨了一耳什(耳光)。”
     张耗儿叹了一口气,也无话可说,但对莽哥的话却始终半信半疑。
     太阳明晃晃的当头照着,北方的天边,一团墨黑的乌云翻滚着,蔓延着,正逐渐向南扩展,远远的,隐约能听到几声闷雷传来——看样子,到不了天黑,就要下大雨。但三个都有些酒意,哪管这个,依旧坐在栏杆上,搓着身上的甲甲(汗泥)闲扯。
     这时,从街上走过来几个年轻人,吊甩甩(吊儿郎当的样子)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张耗儿一见,神色有几分异样,话也不说了。其中一个左脸有疤、满脸麻子、个子比莽哥还高点的年轻人看到莽哥三个,大声喊道:
     “耗儿!过来,老子有两句话问你。”
     张耗儿像是有些害怕,看看莽哥,梭下栏杆走了过去,那个麻子伸手在张耗儿后挝挝(后脑勺)上敲了一下,问道:
     “这几天手又痒了没得?”
     张耗儿连忙把那个麻子拉到一边,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才回到栏杆上坐下,莽哥看到张耗儿神色尴尬,问道:
     “这几个是哪个?我啷个认不到(不认识)呢?”
     荷包蛋正要说话,张耗儿连忙拦住,笑了笑说:
     “珠溪河你认不到的人多了。”
     莽哥见张耗儿笑得极不自然,哼了一声,说:
     “你龟儿子有事瞒到(着)老子。”
     张耗儿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道:
     “老子有锤子事情瞒到你,走了,要落雨(下雨)了,一哈(会)儿遭淋到起。”
     莽哥见张耗儿不说,也不勉强,三人离了大桥,向茶花坪走去,刚拐过一条巷子,走在前面的张耗儿有些懒心无肠,一不小心撞在一个挑大粪的粪桶上,粪水溅了张耗儿一裤脚,张耗儿心头火冒,一把拉住那个乡民就要动手,却被莽哥拦住,说:
     “算了,耗儿。”
     张耗儿挣扎不脱,骂了几句,吼道:
     “滚。”
     那个乡农原本以为一顿打是少不了了,没想到就这样让他走,赶紧挑着粪桶,闪悠闪悠走了。莽哥和张耗儿、荷包蛋又闲逛一阵,张耗儿说有点事,要回屋头(家里)一趟,莽哥也不说别的,三人分手,各自散去。
    
     (四)
    
     到了擦黑天,大雨终于下来,铺天盖地,像有人从上往下倒水一般,而且一下就是好几天,到第五天早上,终于小了,但淅淅沥沥的依旧不停;珠溪河河水因之暴涨,水势倒也不急,平缓而迅速的一点一点吞噬着河岸,河边一些人家,房子已经遭淹了,正手忙脚乱的往高处搬家。河两岸,却有不少人要从这河水中捞些好处:或带斗笠披蓑衣,拿了钓竿悠闲的钓鱼,或拿着背篼、箢篼,专门找那跑水的缺口,撮奔上水(指逆着水流往上游)的泥鳅、黄鳝和鱼儿;或在竹竿上绑了铁钩,专门钩上游漂下来的桌子板凳、死猪、死羊或其他东西,水性特别好的,干脆脱了衣裳裤子,下水去捞。
     这天,莽哥从诊所出来,已经快到晌午了,顺着栏杆市下来,见顺河街的菜市场已经全部淹了,场边做小买卖的邱大爷一家正在搬家,二话不说走了过去,帮着拿东拿西,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全部搬完。邱大爷千恩万谢,生拉活扯(拉扯)一定要请莽哥到附近的饭馆吃饭,莽哥晓得他屋头(家里)不宽裕,哪里肯去,笑着好歹扯脱,来到大桥头上的面摊子,要了两碗肉哨子面。吃完过来,趴在大桥栏杆上,望着离桥面只有两三尺的河水,心事重重的不晓得想啥子。
     张耗儿、老挑、荷包蛋三个从上街子下来,看到莽哥一个人在大桥上发呆,便轻手轻脚走过去,想要吓他一跳,走到跟前,却见莽哥脸色阴沉,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
     “撕龙袍是他,污娘娘也是他……”
     张耗儿喊了两声,见莽哥毫无反应,伸手推他一下,莽哥浑身一哆嗦,回头见是他三个,推了张耗儿一把,笑骂道:
     “你三个狗日的想吓死人索,莫声莫气(悄无声息)的,跟(像)鬼一样。”
    张耗儿笑道:
     “老子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还说老子们莫声莫气,你娃娃在想啥子?”
     莽哥笑笑,道:
     “老子有啥子好想的。”
     张耗儿盯着莽哥看了一阵,说:
     “你娃娃有心事。”
     莽哥哈哈一笑,道:
     “老子有个屁的心事,老子想婆嬢了,要不要得?”
     一眼看到张耗儿脑壳上的纱布已经去了,额头上有一道二寸长的伤疤,十分的醒目显眼,便转移了话题,道:
     “对了,这几天老子还没搞得赢(来得及)问你娃娃,脑壳上的伤疤啷个来的?”
    张耗儿还没来得及说话,老挑答道:
     “啷个来的?还不是遭麻娃打的!”
     老挑之所以叫老挑,就是没得事他都要给你挑起点事,何况现在张耗儿确实是挨打了。莽哥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问张耗儿道:
     “哪个麻娃?是不是那天我们在大桥上碰到的那几个?”
     张耗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
     “算了,都过去了。”
     莽哥冷冷一笑,眼里闪过一道寒光,道:
     “耗儿,你娃娃是越长越有出息了哈,挨了打,说都不敢说一声了?走,跟老子去找他们。”
    
    作者:舟戈 回复日期:2010-08-02  08: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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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根儿朋友?先生不说,老狼都把这个词搞忘记了
    
    作者:雪山_鹰 回复日期:2010-08-02  08: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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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鹰此言有理
    
    作者:文坛狂人 回复日期:2010-08-02  09:4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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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aohaohao
    
    作者:神仙姐姐L 回复日期:2010-08-02  09:5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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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飘很远了
    
    作者:鹳雀 回复日期:2010-08-02  11: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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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鹳雀来了,老狼欢喜醸了
    
    作者:麦香妆淡 回复日期:2010-08-02  14:5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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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玩意这么厉害,给俺点,把你二位定格了先 嘿嘿嘿嘿
    
    作者:虎卿 回复日期:2010-08-02  15:5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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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一个,不是呕像吧?
    
    作者:寄风居士 回复日期:2010-08-02  16: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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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居士
    
    
    
     事到如今,张耗儿晓得,不跟着莽哥去找麻娃他们,他自己也会去,只好和荷包蛋、老挑三个,领着莽哥,挨着茶馆找人——路上,老挑自然少不了把麻娃几个的事情添盐加醋的说了一遍,听得莽哥冷笑连连。四人转了三条街,七、八个茶馆,都没有看到麻娃,却在中街子的“祥福茶楼”找到麻娃一个叫黑子的兄弟伙,莽哥二话不说,上去抓住黑子衣领,咣咣咣几火耳什(耳光)扇过去,顿时打得黑子口鼻出血,随后冷冷一笑,对黑子说:
     “你回去跟麻娃说,喊(叫)他拿出十块大洋来,跟我兄弟伙道歉,然后马上从珠溪河滚出去,不然,老子见他一回打一回,你就说是珠溪河朱幺爷说的!”
     黑子见莽哥这边有四个人,哪敢还手,用手摸了一下嘴边的血,恨恨的盯着莽哥,突然望着茶馆门口,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
     莽哥回头一看,只见那天在大桥上见过的那个脸上有疤的麻子,正领着四、五个弟兄伙,正慢吞吞的走进茶馆。几个人看到黑子挨打,都围了过来,为首的那个麻子正是麻娃,见莽哥有几分面熟,虽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莽哥刚才你一番话却是听得真真切切,不由得心头火冒,冷笑几声,说道:
     “啥子人啷闷(那么)凶哦,还见我一次打一次,硬是霸道哈?啷个?老子现在就在这里,你娃娃是想在这里打还是出去打?”
     莽哥一听麻子说话的口气,便晓得他就是正主儿麻娃,并没有立即动手,脸上反而露出笑容,说:
     “随你便,不过,在这里打烂老板的家伙是要赔钱的。”
     麻娃见莽哥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有了几分不安,来珠溪河两个多月,莽哥朱幺爷的大名他还是听说过,他也晓得,自己一伙早晚要跟朱幺爷干一场,否则,自己根本无法在珠溪河立足。好在这两个月来,珠溪河别的扒二哥基本让他们打怕了,剩下莽哥一个,也就不足为虑,但麻娃多了个心眼,毕竟对方是地头蛇,因此道:
     “这样吧,明天上午,我在张家桥桥头茶馆请朱幺爷喝茶!”
     这话正中莽哥下怀,这几天,他正在考虑自己侄儿的事情,不想在本街上太出风头,怕引起太多人注意,听麻娃一说,马上答应道:
     “要得,明天上午我肯定到。”
     麻娃见莽哥答应下来,心下暗喜,说了几句场面话,带着几个弟兄伙走了。张耗儿听说莽哥答应麻娃明天要去张家桥,晓得莽哥言出必行,连忙说:
     “我去找人!”
     莽哥在桌子边坐了下来,喊了声:
     “老板,来几碗茶。”
     那边幺师跑过来,对莽哥说:
     “哟,是朱幺爷索,好久不见你了,又到哪儿去发财去了?”
     莽哥没理幺师的客套话,掏出几十块钱,递给跑堂的,才对张耗儿说:
     “你去找哪个?你龟儿子要是能找到人,还会遭别个打得那么惨?”
     张耗儿一想也是,正要说话,旁边荷包蛋问莽哥道:
     “那明天你还去不?”
     莽哥一瞪眼,说道:
     “当然去啊,不去二回(以后)在珠溪河啷个抬得起头来?”
     幺师送来茶水,四人坐下来,莽哥又说:
     “明天你们哪个都不要跟到起(跟着),我一个人去就是了。”
     荷包蛋、老挑一听,便王顾左右而言他,张耗儿却叫了起来:
     “锤子!你一个人去?还不遭人打成粑粑(意为打扁了),那伙人打架凶得很,也齐心,一个挨了打,其他人便一窝蜂都上。”
     莽哥笑道:
     “耗儿放宽心就是,老子长了这么大,打架又不是一回两回,也没有遭打成粑粑。”
     张耗儿说啥也不答应让莽哥一个人去,说要去一路去,省得他让人打死了,他还得给他卖枋子板板(棺材)。荷包蛋、老挑一听,连忙说自己明天有事,去不成,莽哥笑笑,没说别的,四人喝了会茶,各怀心事分头走了。
    
     第二天一早,张耗儿拎着一把猪草刀来到茶花坪崖洞,莽哥一见,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张耗儿,道:
     “你龟儿子是去打架还是杀猪啊,拿那么大一把刀做啥子?”
     张耗儿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跟着笑了起来,道:
     “你晓得个锤子,老子这叫有备无患。”
     两人说笑一阵,来到街上,买了几根马脚杆(油条)吃了,沿着大路向张家桥而去——莽哥并没有劝张耗儿不去,因为他晓得,张耗儿虽然胆子不大,但很是仗义,只要他莽哥要去,他肯定会跟着,劝了也是白劝。
     川人喜欢喝茶摆龙门阵,不论是场镇还是乡坝(农村),只要你支起茶棚,摆上喝茶的家什,就有人来喝茶、摆龙门阵。张家桥桥头茶馆就是这样一个茶棚子:一个竹棚,连个招牌都没得,棚子里摆着七、八张方桌,每张桌子围了四根板凳,门口垒起土灶,架起大锅,这便是一个茶馆了。虽然时间还早,但已经有三五个茶客已经在那里喝茶了。
     莽哥和张耗儿进了茶馆,挑了一张靠里的桌子坐了下来。莽哥要了茶,让幺师把茶壶放在桌子上,说自己添茶就可以了,却把陶制的茶壶盖子放在手边,开始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张耗儿则紧张的不停往棚子外头张望。
     过了好长时间,麻娃才带着弟兄伙进来——实际上他们早来了,这麻娃心眼子多,晓得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虽然离珠溪河七、八里路,但毕竟还在珠溪河范围内,怕莽哥带着很多人来,所以一直躲在外头,没敢进来,直到确认就来了莽哥和张耗儿两个,才放心大胆的现身,心里也暗暗佩服二人胆量。
     麻娃慢吞吞走到莽哥二人桌子跟前,在莽哥旁边的板凳上坐下来,几个兄弟伙则坐在旁边桌子旁,从衣服底下取出棍棒家伙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这边。麻娃笑道:
     “朱幺爷不是见我一次打一次,现在我来了,啷个不打了呢?”
     莽哥低头喝着茶,头也不抬,说道:
     “你今天拿出十块大洋,给我兄弟赔礼道歉,我放你一马!”
     麻娃像是听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你娃娃是不是脑壳遭(头被)门夹了……”
     话没说完,莽哥突然抓起茶壶,咣的一声,连水带壶砸在麻娃脑壳上,不等麻娃回过神,伸右手薅住麻娃衣领,使劲一拉,把他按到桌子上,左手抓起茶壶盖子,紧紧攥在手里,朝麻娃脸上接二连三的狠砸下去。麻娃出其不意,先是遭茶壶砸了个晕头转向,接着被莽哥死死按到桌子上,动弹不得,只是日妈捣娘乱骂——好在茶壶的水不是才烧开的,否则光是那一壶水,就够麻娃受的了——莽哥听麻娃还在乱骂,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狠砸,可怜麻娃血肉之躯,啷个遭得住这种砸法?只砸得几下,麻娃的脸已经遭砸得稀烂,连他妈老汉(父母)都认不出他是哪个了,哪里还骂得出来?莽哥并不就此罢休,抓起麻娃,一脚把他踹了出去,紧跟着端起旁边一个桌面子,砰的一声砸在麻娃脑壳上,麻娃大声惨叫,瘫软在地。
     事情太突然了,也太快了,麻娃的几个弟兄伙中,只有一个反应过来,拿起木棍扑了过来,莽哥不闪不避,抓起张耗儿的猪草刀迎上去,挥刀磕开那个弟兄伙的棍子,抬腿一脚把他踹倒在桌子跟前,紧跟着一刀劈了过去,那个弟兄伙下意识的一缩头,只听当的一声大响,猪草刀劈在一张桌面上,刀口深深的陷了进去。那个弟兄伙一看,脸都吓绿(音:lu)了,扑爬连天(跌跌撞撞)的跑了回去。其他几个见了,顿时呆了,哪里还敢乱动——这伙人平日里和张耗儿、荷包蛋他们几个打架的时候,倒是没得一个虚火的(害怕),但几末时(几末时)见过莽哥这种出手就要命的打法?
     莽哥倒也没追过去,站在原地,举着刀,冷冷的看着他们几个,挑衅的问道:
     “你们哪个还不服?站出来!”
     那边几位看到凶神恶煞般的莽哥,个个心头发慌,没得一个敢出头的,都不由自主的摇摇头。这时麻娃哼了一声,悠悠醒转,正翻身起来,莽哥走过去,一脚把他踩了下去,说道:
     “今天你挨了这顿打,钱,老子就给你免了;以后不要在珠溪河出现,否则,还是那句话,见你一次打一次,不信,你可以告一哈(试一下)。”
     这时的麻娃,眼泪和鼻涕齐下,鲜血和热水同流,已经彻底崩溃,早已没得先前的威风和嚣张,二话不敢说,只是连连点头。
     莽哥又狠狠踢了两脚,这才解气,吼一声:
     “滚!”
     麻娃的弟兄伙听了这话,如释重负,连忙过来,扶起麻娃落荒而逃——从那以后,果然没得人在珠溪河团转(周围)再见到他们几个。
     几个茶客见有人打架,早跑得远远的,也不散去,围在茶馆门口看热闹,莽哥扫了一眼地上,叫过在一边瑟瑟发抖的茶馆老板,说:
     “老板,不好意思,打烂了你一个茶壶,一张桌子面,好多钱,我们赔你。”
     茶馆老板连连摆手:
     “算了,算了,一张烂桌子,一个破茶壶,值不了几个钱。”
     茶馆老板见莽哥出手凶狠,一个打几个,哪里敢要他赔家什。莽哥拿出些钱来,硬塞给茶馆老板,叫了张耗儿,走出茶馆。
     张耗儿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让莽哥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自己连手都没动一下,心里大是轻松。只不过,刚才那种情形,不光是麻娃那几个弟兄伙看到害怕,就连旁边观战的他,心里也是砰砰直跳:这个莽哥,惹烦了真敢下死手,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的。
     想到这里,张耗儿紧走几步,追上莽哥,说道:
     “你龟儿子将才是不是下手太狠了点?”
     莽哥若无其事的说:
     “你晓得个锤子!老子要不下手狠点,镇住他们,对方那么多人,一拥而上,估计遭打来睡起(被打得倒下)的就不是麻娃了。”
     “那要是真弄出个三长两短,咋个办?”
     莽哥嘿嘿一笑,道:
     “那就活该他龟儿子倒霉!”接着又说。“这件事就我们两个晓得就行了,回去不要乱说。”
     张耗儿点点头:
     “我晓得。”
    
     (五)
    
     张耗儿还真是说话算话,回到珠溪河,只字不说打架的事,即便荷包蛋、彭三娃等人阴到(私下里)问起来,也只是含糊带过。
     莽哥也没有再到处乱跑,除了晚上照看侄儿,白天在崖洞里睡点瞌睡,其他时间就在街上闲逛,不是跟张耗儿、老挑他们几个喝点酒,就是泡在茶馆里喝点茶、打点牌,再不就是跑到乡坝去偷个鸡、摸个狗,然后和几个一起在崖洞啜上一顿,绝口不提侄儿的事,偶尔在街上碰到马队长,也主动的绕道而行。弄得张耗儿也不晓得他到底打的啥子主意,莫非真的是怕了马队长不成?张耗儿也用行动践行自己的诺言:莽哥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转眼到了五月端阳,各家各户纷纷在门上插起了菖蒲、端阳艾(艾草),蒸了酒米(糯米)打糍粑、包粽子,但糍粑和粽子只是吃起耍,不能当饭吃,家境略微宽裕的人家,还会做上一桌菜,喝上两口酒;酒是雄黄酒,喝了不怕干黄鳝(蛇),娃娃儿(小孩子)不喝酒,便用雄黄酒在眉心处点上一个圆点,红红的如美人痣一般。
     在关德全的精心治疗下,朱大哥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勉强能下地走路了,只是走起路来右脚一点一点的。关医生说没得办法,只能医到这个程度,再在诊所住下去也没得意思了,让朱大哥回去静养,半年之内不要做重活路(活)。莽哥和朱大嫂叫了乘滑杆,把朱大哥抬回了甑子坝。这回张耗儿倒没跟着,回家过端阳节去了。
     原来朱大嫂卖了店铺,便到了甑子坝自己表舅家,写(租)了两间房子暂住,想等男人出来后再商量啷个办,没想到男人遭马队长打伤,事情就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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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19:09:02  更:2021-07-13 19:2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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