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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一个聋哑扒手的成长故事（长篇真实连载）[第5页] |
| 作者:祁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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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与激情 黑龙江省鸡西市是一座煤城，近几年随着煤炭市场的供不应求，当地某煤矿招聘了一大批来自外地的民工。世间三百六十行，下矿井采煤是最危险最辛苦的行当了，老矿工说，下井挖煤就是吃阳间饭、干阴间活。虽说现代化煤矿安全保障措施完备，但井下的具体情况很难预料，塌方、冒顶、瓦斯、煤尘，时刻威胁着矿工的生命安全。本地人都不愿意下井干活，一批来自河南的民工特别能吃苦、耐劳，具有勇敢和无畏的牺牲精神，不管多危险的掌子面，他们敢闯；不管多累多重的活，他咬牙挺。月月出满勤、干满点。 他们大多数处在青春勃发、活力无限的青壮年，在不见天日的井下挥汗如雨拼命八九小时，升上井当然需要发泄放松一下。他们从事三班倒工作，休息时间不固定，下班后他们会聚在矿招待所房间里一起打麻将，赌注很小，目的是娱乐和放松。他们在麻将桌上谈女人、工作和家乡等等。 他们当中有一位叫栗伟升的矿工在井下受了轻伤，头部被掉落的煤矸石砸到，安全帽也砸坏了，头上缠满了绷带，休养期间天天来打麻将，伤势很快痊愈了。接着下井工作，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开始注意到老乡栗伟升的脸色不太好，不停地流着鼻涕、咳嗽。对同乡们的关切、建议上医院检查时，栗伟升总是不以为然：“我没事儿，没事儿，身体棒着呢，井下的活照干，”他问，“谁敢跟我打赌？” 但是过了几个月，栗伟升的脸色越来越差，变得眼睛深陷、毛发脱落。当他有些日子没来打麻将的时候，他因病住院了。又过了些天，有人给他的老乡万宝利打电话。万宝利一接听，立时心旌摇荡，电话里的声音似莺啭燕啾，话未出口，先闻笑声，说话善解人意又十分得体，原来是矿职工医院护士小姐打来的。但她最后告诉的一个消息，使万宝利遽然间像头上被人打了一下，怔在那儿，全身像冰一样冷，似乎呼吸都要停止住了，然后涌上一阵怎么也抑制不了的寒颤，不一会儿就全身都止不住颤抖了。 “爱滋病，太可怕了。我的天！”万宝利无力地挂了电话，处于一种恐惧情绪之中。但更让他恐惧的，是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有必要去看望一下老乡。虽然两人关系不是特别铁，但是在过去工作、学习、娱乐、生活当中，还是在一块儿有过许多难忘回忆和欢笑。 河南矿工得了爱滋病。很快，小小的矿区掀起轩然大波。栗伟升所住的煤矿职工医院更是不啻在患者中扔下了一棵炸弹，患者们纷纷要求转院或提前出院。 无知导致恐惧、导致歧视、导致对立。由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医院不得不请矿区闭路电视台播放由专家讲解的爱滋病知识，诸如和爱滋病患者共用一个澡池或毛巾会被传染吗？食物和日用器皿是否滞留该病毒？靠近患者会被传染吗？专家解释：只有当病人的血液、精液或阴道分泌物等接触了另一个人的血液时才有可能染上该病。专家还强调：爱滋病是不会通过空气传染的，与其它如感冒和喉疼等病毒传染相比较，爱滋病是不易被传染上的。 那么，栗伟升是怎样患上爱滋病的？专家说，据他们调查，栗伟升是来自爱滋病村----河南上蔡县某村，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那里因为穷苦，许多农民以卖血为生，每一个血头至少养着几十人，采血车一到，农民就卷起衣袖，注射器根本来不及消毒，从这个人身上抽出来就直接插进另一个人的血管，而采血浆的，通常是把几个人的血放在同一个容器里，把血浆分离以后再输回个人的血管。大量的感染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艾滋病病毒不仅在输血者中传播，也传给了用血的人。感染者的无症状期少则2年，多则可达20年。栗伟升的艾滋病病毒已存留了多年，因为在井下作业是不慎受了外伤，就引发了对生命的威胁。 了解愈多，恐惧愈少。有关艾滋病的知识讲解电视台连播一周，矿山开始平静下来，但栗伟升所住的病房还是无人敢与他同室，只他孤零零一人。 唉，人生无常啊！很多天里，万宝利的心里沉甸甸的。尽管怀疑自己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后又检测过关，没有感染病毒，但却没有庆幸感。他为希望躲过看望老乡栗伟升而感到内疚，但是他害怕在目前的状况下看到栗伟升。那会让他恐慌之至。他不信佛教学，也不信基督教，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坚忍之士，在他的人生经历中，对于医院、太平间或者丧礼，他都是敬而远之、避之则吉。记得小时候在街上看到送丧队伍，自己会情不自禁咬好几个小时指头，现在想起来是不是有神经病？这会儿，他想像栗伟升一副病仄仄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躺在他面前，而他却很不自然地戴着假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安慰和祝福话。虽说艾滋病不会轻易传入他人，但和栗伟升在一起，就像和一个装满几百万个病菌的木盒子一样....他不寒而栗。想到栗伟升将在他的面前断气，万宝利吓坏了，他看到他的那个一度健壮、如今却弱不禁风的老乡在喘着最后一口气，把手伸向他，嘴里还声嘶力竭地叫着：“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阿！”天哪，想着想着，万宝利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冷汗直流。我才不稀罕去看栗伟升呢，他妈的为什么我非得去？我们的关系虽然是同乡，但却不是朋友。我们在一起采煤，纯粹是为了工作；在一起打麻将，纯粹是为了快乐；在一起学电脑，纯粹是为了学习。我们相互之间所说的话一般只有寥寥几句、客套话而已。现在他快要死了，突然间去看望他倒成了我的责任，突然间我们成了最亲密的朋友。岂有此理，他跟一起来打工的每一个同乡都比我更亲近，让他们去看望他好了。说到底，一个病人需要多少人来看望呢？他是要死的人了，需要的是静谧和详和，而不是空洞的祝您早日康复的屁话。不管怎么样，我过两天一定去看看，以尽一个同乡情谊，但不知他能活到我去看他的时候吗？要是他能活到，我就去看他，要是活不到，我去不去又有他妈的什么关系？ 借口用了一个又一个,就这样拖了十来天,万宝利还是没去看望栗伟升.但是他越来越多地想到这是他的责任,因此感到非常内疚,他发现自己多少盼望着事情结束,栗伟升死了,这好让他得以解脱.他琢磨着既然得了绝症,死是绝对躲不过的事,干嘛不是马上死掉或实施“安乐死”呢?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好.为什么要痛苦地苛延残喘、还要活遭罪呢？他想,也许这样说话听起来狼心狗肺、而且没有人性，但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吗？诗人海涅赞美了死亡，因为“活着是痛苦得白天，死亡是凉爽的夜晚。”死亡是无论什么人在尘世上既公平又必然的归宿。 但是没有听到栗伟升的死讯，听到的只有一块儿打麻将得那些同乡所说的话，让他心生愧疚，而且沮丧起来。 “万宝利，你还没有去看过他吗？你真的应该去看看。看望他的人很少，只有咱们乡亲们去看他，他很感激每一个看望他的人。” “是的，他总在盼望着你去。” “对，毕竟是老乡嘛，又是一个单位工作。” “矿工不是弱者的职业，咱们天天下井采煤，死神说不定哪天就来光临。下井你都不怕，难道还怕艾滋病人？”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探望栗伟升，但是你应该尽量去看望一下。咱们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卖血经历，只有他不幸得了艾滋病，多么不幸啊！将心比心。所以你应该给予同情和理解，去看望他一下。难道你敢保证日后永远不得艾滋病吗？” 珍爱生命是不应受到指责的。艾滋病人也许有许多委屈，但他的存在，就是对无数鲜活生命的威胁，却是不争的事实。万宝利激动起来，自信地宣称，“我绝不会得艾滋病。我敢保证以后就是饿死也不会去卖血了；敢保证自己不嫖娼、不滥交；也敢保证不吸毒，不与他人公用注射针头；至于输血打吊针什么的，我一定去正规大医院。” 老乡们纷纷反驳，你以为高度洁身自爱就没事来吗？你能保证不去嫖娼滥交，但你能保证不被“爱友”传染？你可以不卖血不吸毒，但你能保证在和隐性“爱友”们接触是浑身上下绝无一处伤口？你尽可以不光顾个体医院、无牌诊所，但你又如何保证大医院的针头就百分之百消毒彻底了呢？还有理发、美容、纹身、扎耳朵眼、修脚等用的刀具不消毒，与他人共用刮脸刀、牙刷都有可能感染呢，只要你还食人间烟火，就休谈高枕无忧。 “好吧，我明天去。”万宝利不得不这么说，但是到了第二天，他又把它往后推迟了。事实上，当他最终鼓足勇气去医院看网上几分钟的时候，那与其说是出于对栗伟升病情的同情和理解，倒不如说是出于他在生活中对自我形象的需要。万宝利心里明白，要是栗伟升死了，而自己由于过分害怕或者厌恶而没有去看望过他的话，就会被乡亲们鄙视------一个自私懦弱的卑鄙之徒。另一方面，由于河南人名声不太好，前几年全国各地都排斥河南人，要是我去看望栗伟升，我会在众人眼里成为一个勇敢的河南汉子。其实，俺们河南人跟东北人一样，也都是活雷锋！想到这里，万宝利决定去探望栗伟升。 这天晚上七点半，王宝利来到煤矿职工医院，轻轻推开208房间，栗伟升一个人安详地躺在病榻上，外表不是想象中的一副病态枯槁。考虑到这是艾滋病，万宝利惊讶不已。 “怎么样，伟升？”万宝利走进来问道，努力和病床保持相当远的距离。 “谁？原来是你，宝利！” “我一直在忙，除了上班，业余时间又报名参加计算机培训，没有时间过来看你。” “你真好，能费心抽出时间来看我，坐，坐，你快坐下！” “谢谢。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万宝利站着没有动。 “我身上得病毒是十几万单位。你知道艾滋病人死亡前的病毒载量是多少？只有三万个。而死神至今没来和我亲吻，我自信能够打败它。” “医院给你服药吗，效果怎么样？” “目前抑制艾滋病病毒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鸡尾酒疗法，但这个药有两个毛病：一旦用了就不能停，原则上终生服药，一旦停下来病毒载量就会成级数反弹增长；另一个缺点是毒副作用耐药性的产生。一旦病毒产生了耐药性，就要换药，代价太高。咱是民工，得了这种病煤矿没把咱撵出去就是万幸了，还安排咱住院，绝对够意思了。虽然我服用的是普通药，但我要打败艾滋病，一定要打败它！” “你肯定会的。”万宝利有气无力地说，那是紧张使然。他想像着自己正在吸进巨量的艾滋病细菌，它们从栗伟升身上散发出来，病在空气中繁殖。 “我给你买了水果和你最喜欢看的《南方周末》。”万宝利把一袋水果和一份报纸放在了桌子上。 “坐！坐吧。你要赶着去哪儿？你才刚来呢？” “我没赶着去哪儿，只是为了你好好休息，看望时间尽量短一点。” “《南方周末》有什么好新闻？”栗伟升问道。 没办法，要一直聊到八点钟，万宝利就拉过了一把椅子（别离得太近），尽量和他聊起来----关于《南方周末》的文章。他一直很不舒服地意识到那个可怕的事实，即尽管栗伟升心怀乐观，但他永远不会活着离开这家医院。万宝利额头沁出了汗滴，并且感到了眩晕。由于压力、强颜欢笑。对爱滋病的恐惧和意识到自身生命的脆弱性，他的脖子变得僵硬，而且口干舌燥。他想要离开。他抬起手腕看表，天！已八点过五分了。他坐在那儿不安地扭动着，像一条在空气中无法呼吸的鱼在挣扎，而此时栗伟升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在轻声说着在家乡度过的快乐的童年时光。这样又过了坐立不安的五分钟，万宝利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但就在这时，当他以为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门开了..... 一位二十多岁的小护士拿着一支温度计走了进来，宛如一朵花似地招展，吐放芬芳！........万宝利惊呆了，眼睛都瞪绿了，一阵头昏目眩。小护士长得绝对可爱，是那种典型的迷你资产阶级，身材纤细小巧、乳房挺拔完美、性感而婀娜多姿，声音轻柔得宛如耳语。她用亲切而迷人的职业微笑摄住了万宝利，说：“已经八点多了，为了病人的休息，你该回去了。”万宝利不知怎的就心慌意乱起来，有一种马上逃掉的冲动，但却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在他的生命硬盘里，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养眼的女孩，就在那一刻，他爱上了她。他呼吸都困难了，心里开始沸腾和鼓动起来.....真真切切地感到了痛楚。天哪，她多么漂亮啊！世界上竟有如此漂亮的女子！万宝利失神地望着小护士。小护士给病人栗伟升腋部夹了温度计，并拉好被单，表示着温暖的关怀之情。最后，她拿起空输液瓶走了，只是停了一下向万宝利眨了眨眼睛，悄声说：“最好走吧，病人需要休息。”她的声音悦耳动听。 “这是看护你的护士吗？” “是的。她是佳木斯医学院的毕业生，分配到这里实习。她敬业、礼貌、有知识有文化，不像别的护士那样冷淡，她的服务令病人非常愉快。唔，你最好还是走吧。我今天非常高兴看到你。” “我也是。再见！”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万宝利恍恍惚惚地起身走到了走廊上，心里希望能在走出医院之前看到刚才那位小护士，但是不见她的踪影。当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想好了一定要再次见到她。走在回招待所的路上，他在想，天哪！从河南上蔡到黑龙江鸡西，一路行来，见过多少美眉，但是这位小护士比所有美眉都要可爱，甚至比在电视上做“小护士”化妆品广告的三位形象小姐还要可爱。为什么我没有主动跟她说话呢？ 冬天下雪，千张棉被不如你。万宝利躺在宿舍床上辗转反侧，我应该向栗伟升打听一下，哎呀，刚才不是从他口中得知她是新来的实习生嘛，还能深入了解多少呢？.....他在脑子里想了一遍所有的“应该怎么怎么样”，想象着他错失了桃花运，接着又用这样的事实安慰自己，即至少知道了她在哪儿工作，可以再次找到她。他想，也许她会嫌弃自己是煤黑子，虽然自己从事的是又累又脏又危险的井下采煤工作，但工资高，月薪两三千元，这在当地可是高薪了，相信对她是有吸引力的。我还是爱读书看报的人，天天读知识型的《南方周末》报纸，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知道，谈的头头是道，听者无不佩服。再说为了跟上信息时代，自己又报名参加了最热门的计算机，素质比一般矿工高许多，一定会得到她高眼相看。想到这里，万宝利不禁得意万分，嘴唇往上翘起来。当然，她是个学医的，那意味着她所关心的方面具有更深的层次，更具人道主义一些，而没有那些肤浅女孩自以为是、自高自大。他琢磨着可以在医院外面等他，但又想到不知她的工作时间，会错过她的。另外，要是主动冒昧和她搭讪的话，可能会让她心生反感，甚至留下无赖流氓形象。 第二天， 万宝利下班后，没有如往常去打麻将，也没有去学计算机，而是换上“雅戈尔”西服，脚蹬“森达”皮鞋，进发廊理了个“老板”头，春风满面地又去看望栗伟升，还给他带了一本陆幼青的《死亡日记》书。栗伟升看到他又来看望自己既惊讶又开心，但是那天晚上看到的小护士没有值班，代替她进出病房的，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面容可憎的护士。万宝利几乎掩饰不住失望之情，努力想保持对栗伟升所说的话感兴趣，但是没能做到。 栗伟升由于打了一针镇静剂，一直没能注意到万宝利心烦意乱、急欲离开。 万宝利第二天又去了，这次发现他那位可爱无比的梦中情人正在看护栗伟升，万宝利心中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结结巴巴地和她瞎聊了几句扯淡话。在离开的时候，他看到小护士在走廊上走着，跟一个护士亲亲热热地聊天。她的臀部诱人地左摇右晃，她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刺破了病房那种死气沉沉的寂静。我一定要得到她，使生活充满月影花香、情趣盎然，万宝利想着，心里充满了渴望与激情。距离产生美。她是否如我想象的那样无可挑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进得卧室。我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自己的确是民工，但民工也是人，为什么不可以追求她并赢得她？再说，她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女子，只不过是实习生，如今大学生多如牛毛，一抓一大把，就业严峻，能否找到肯接收她的单位还是未知数。我需要时间，需要了解她的时间，还有喝咖啡、看电影、逛公园、吃麦当劳的时间，一个都不能少。万宝利几乎像个王公大臣一样绞着手，心头兴奋不已。完美而合理的计划是在我去看望栗伟升的时候和她相见，要不卑不亢，不俗不谄，装成学识渊博、才华横溢的外表，像《平凡的世界》主人公孙少平那样，虽然是采掘工，但受人尊敬，连省报女记者都倾慕。然后慢慢赢得小护士好感，不要急于求成，让爱情自自然然地到来，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才见面几天，就迫不及待亲吻人家，脱人家衣裳-----虽然不是全脱掉，能不失败吗？一定要有所克制、克制、再克制，像小品《心病》里范伟那样，但千万不要克制得抽过去。 想停当后，万宝利每天下班后都去看望栗伟升，这位病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竟会拥有这么一位忠心耿耿的好同乡、好朋友、知心人。他多次问道：“你为了看我，不耽误你学习计算机吗？”万宝利回答：“不要紧，学校包教包会，学不会可免费重学，一直到学会为止。”万宝利每次总是带一件实实在在的，而且也是考虑周到的礼物，是那种有助于增加小护士对他好感的礼物。漂亮的花束、一本徐志摩诗集、腾格尔《天堂》音乐磁带、人工燕窝等等。这些东西都是在市区买的。栗伟升看到万宝利带来的东西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吃过燕窝，而且也没看过徐志摩诗集。万宝利倒是忍住了没有给栗伟升带去一颗“恒久”钻石，他在市中心大街首饰专卖店看到过，知道小护士会喜欢的---钻石恒久远，一颗永留传。 这位神魂颠倒的求爱者抓住每个机会和小护士交谈，为了一个女子，竟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他总是在每况愈下的栗伟升大吹大擂自己特立独行的思想见解，声音大得让小护士也能听得到。他觉察到自己可能正在打动她，但是每次当他似乎有戏的时候，她总是岔开话题，跟栗伟升交谈。 “你恨那个抽你血的血头吗？”小护士问。 “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状，他挣得是伤天害理的钱，罪该万死！老天不公，惩罚我太重，竟是可怕的爱滋病。”栗伟升说。 “你有过报复他人和社会的念头吗？” “有过。但我更相信‘爱出者爱反，福往者福来’。” “你怎么理解这句话？” “你付出爱就会得到爱，你给了别人祝福，别人也会祝福你；相反，你付出的是仇恨和歧视，你也会得到仇恨和歧视。我来煤矿工作才不几年，就得了这种不治之症，煤矿没有撵我走，还出钱给我治病，我的老乡经常来看望我，特别是宝利，天天来，这都使我非常感激，我无以为报，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您不知道，您的看望对栗伟升同志有多么重要。”有一天，这位善解人意的小护士对万宝利说，她那令人愉快的笑容和大眼睛让他心花怒放。“您知道，我们周围健康的人群对这种疾病的认识还比较缺乏。无知，必然会引起恐慌和偏见，必然会造成歧视和不公平。没看报纸有一段时间对某城市的‘扎针’事件进行的报道吗？一个传闻竟使偌大城市呈现罕见的冷清，这是值得人们深思的。传闻为何会满天飞呢？就是因为我们普遍缺乏一种对于爱滋病患者的人道关怀，所以我们就会心虚，就会轻易相信这样一种报复社会的传闻。真正意义上的关爱，是必须要将生命权放在首位的。正是这种关爱，维护我们社会的秩序。爱滋病并不可怕，国家领导人胡锦涛、温家宝还和病人握手呢。爱滋病人也有爱和尊严，对他们要敢于信任值得信任的人，相信世界还有爱和希望。所以，您的行为.....怎么说呢，高尚吧。” 万宝利倒不好意思起来，他觉得自己很卑鄙无耻。他之所以天天来看望栗伟升，那是由于对小护士起了色心而促成的，而不是处于什么关爱意义去的。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为了实现心中的愿望该想出多少办法，编出多少理由啊！ “栗伟升得了爱滋病，每天都挣扎在死亡的边缘，远在河南的父母至今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已得了不治之症。他的父母都有疾病，如果告诉他们，他们肯定承受不住打击倒下去。所以栗伟升选择独自一人承受，这是最明智和理性的选择。当然，他的选择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怀、支持和理解。”说到这里，小护士脸上充满了悲天悯人的神情。万宝利发现，小护士不但人长得美丽，还有智慧之美，更有一颗善良、纯洁的天使心，他的单相思-----对她的爱恋，又增加了许多。 万宝利对栗伟升关怀得无微不至的事传了开来，在招待所房间里，他深受矿工们尤其是同乡们的尊敬和爱戴。 “你做得真是太好了，太够意思了。”在万宝利难得抽空打麻将的时候，同乡李抱愧对他说，“伟升告诉我谁也没有你去得勤，还说你为了去看他，特意讲究了穿戴了呢。”在那一刻，万宝利的心思集中在小护士的胸部和臀部，那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乔刚刚问道。 “谁的身体怎么样？”万宝利问道，他仍在想入非非之中。 “谁，我们还能问谁？当然是倒霉可怜的伟升呗！” “噢，哦------还可以吧。”万宝利回答，根本没意识到一屋人都在听他说话。 时间一天又一天悄然流逝，栗伟升日见衰弱，手脚指甲都出现了病变，指甲表面变厚，像鼓起的包，一抠指甲就像粉一样往下掉，指甲缝里还长起了水泡，手背上长起了癣一样的东西，特别痒。现在后半夜咳出来的痰中带血，足有一大碗，“我的日子不多了。”栗伟升躺在病榻上摇头叹息。 有一次，他在虚弱的状态中仰视着站在他面前的万宝利，嘴里嘟哝着：“您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我在天堂会祝福您，祝您好人一生平安、平平安安....”万宝利抓住了栗伟升伸出的手说：“谢谢您是好意。哎，小护士在吗？啊？你能大声点说吗？你的话越来越听不清楚了。”栗伟升虚弱地点了点头。万宝利接着问：“你们唠了什么嗑，有没有提到我？” 当然，万宝利不敢向小护士发动攻势，不想让她有一些觉察他那么频繁地看望栗伟升的真正原因，因此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处境，没有“该出手就出手”的勇气。 有时候，病人因为死之将至而受到启发，让他像个哲学家般思考，他说：死亡是什么？是生命的终结？还是生命的永存？生命有太多的变化，活着还是死亡？我觉得自己竟不知道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人，得了一种病，临死的那状况，不可能好看。好看的也许只有那一刻，叫回光返照，也许现在我就是。 “对，对。”万宝利回应道，“小护士呢？她在哪儿？你有没有说我交代给你的事？明天见到她时，请告诉她我很哈她。（哈：源于台湾青少年文化的流行用语，意指：非常想要得到，近乎疯狂程度。） 但第二天早晨，栗伟升咽气了。在断气之前，他告诉身边的人说他会在天堂祝福每一个关怀、支持和理解他的人。 栗伟升的丧礼举行后，万宝利开始大胆约会小护士。他们有了来往，很快掉进爱河，现正在游泳中........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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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春江沐雨：你说的太对了，我的文章有很多的不足，我知道文章跑题、言不达意，但是一直也找不到原因，而今你把问题重点说出来了，我很高兴，麻烦你帮我修改，改成更加好看，让人看着不那么劳累。这不仅仅是帮助我，也是提高你文笔的进步。谢谢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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