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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门岗》连载[第1页]

作者:程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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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小白就被一位货车司机带走了。它的主人没有和它告别。漆黑的小布袋就象一个棺材把它遮蔽的严实。它还不懂得什么叫挣扎。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几岁了。只有小白这个名字,它是真的听熟了。它知道是主人在喊自己,但是它不知道主人的名字,只是记得也是和货车司机一样的络腮胡须。硬硬的,都扎过它的鼻子。也许他们也曾经爱过他,可以爱几个月,几天,以后的故事,就是从漆黑的小布袋开始。小白出的是远门。
    从小布袋解脱出来的时候,小白叹的是人气。只是它自己不知道。这也如同它不知道自己是一只狗一样。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小白对货车司机的摇尾乞怜,可以相同的递给很多对它好奇的人。它也好奇的看着那些聚拢上来的人,好奇的看着这个地方。只是好奇很快被一股人的气味给撵走。而且是五花八门的气味。这是和它以前主人完全不同的气味。但是等它缓过神来在仔细嗅,又感觉和主人的气味似曾相识。小白静静的趴在地上,它很陌生的翘起了自己的尾巴对逐渐散去的人摇着。因为这些人都是摇着身体走的。
    其实,小白来到的地方是一个门岗。门口有一个保安,他有一根棍子,而且已经很旧。但是他开的摩托是八成新的。只有小白不知道这是二手货。因为小白是被人转了一遍过来的。所以本来这个保安想给小白起个二手货的名字。但是拗不过小白一身洁白的毛发,就没有改口。小白被他小白小白的叫着,突然心里升起一股人一样的焦躁。它狂吼了几声,却又马上伏到了椅子底下。因为门岗的铁门如山吼一样挪开了步子。这是货车装载完毕要出车了。但是在小白眼里,它就是一个怪物,而且是巨大的。
    夜晚的货车你来我往的喧闹着。小白刚来的几天都没有睡好。虽然它晚上非常警觉的竖起耳朵想听见些什么。但是这些司机的话又听不懂。整个大地发出的声音它都听习惯了。即便是风变化着无数的音符,它都能听出些所以然,但是确切的内容它也说不上来。如同它说不上来自己的存在一样。
    小白睡觉的地方在门岗口。刚开始它想挤进保安待的房间。但是这几个轮岗的保安象说好了一样,就是把它堵在门口。起初面对它的热情一下子就被大水冲洗的干净。但是没过几天,其中的一个天然卷发的保安就夸奖起它的聪明。因为,他发现小白居然睡着了他的电瓶车轮子旁,而且眼睛一张一闭着。就在前几天,一个保安的电瓶车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偷了。而且就是在门岗口。你说这闹心不,还好这门没被偷了去。于是,小白会看门的名声就被树立了起来。从门岗经过的人都在议论着小白。有的人还寻思着把小白带回家去养。
    可是,没有一个人这样做。小白也没有得到奖励它的食物。每次小白看着保安吃完了自己的盒饭,尤其是那个天然卷发的保安,他们都抹了抹自己的嘴,顶多是把吃剩的骨头扔给了它。但是小白真的吃不饱。因为它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还好有一些货车司机会把吃剩的饭菜扔给它。但是骨头很少。它真的很想吃骨头,最好是肉。
    有一天,太阳很热切,保安和小白都懒洋洋的睡着午觉。也是那个天然卷发的保安在打着鼾,小白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又躺下了。它还是躺在他的电瓶车旁。眼睛一睁一闭着,犹如它的主人一个接一个的走来,走去。
    小白渐渐熟悉了门岗周围的环境。但是它不敢走远。它最喜欢的就是冲着路过的行人咆哮着,好像他们都是它的敌人。在门岗左边有一大块菜地,里面繁花似锦的蔬菜和农作物。小白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到菜地里到处溜达,可是只要一看到菜农突然跑了过来,它就逃跑的飞快,一句咆哮都没有。仿佛,它也知道别人的领地是不可以侵犯的。
    来到门岗时间长了,小白也不免有了几个好朋友。在小白的眼睛里,他们和保安太不一样了。头上总是带着厚厚的帽子,和保安穿的也不一样,而且没有棍子。从他们逗小白的笑声里,仿佛他们是真的喜欢小白。其中一个年长的老头还会买几根香肠来喂他,命令它做着各种姿势。小白也乐此不疲。反正很欢快的场面在阳光下展示着人和狗的情趣。只有一个稍微年轻的男人总是怀着忧郁的眼神看着它,他逗着小白也躲着小白有点脏的身子。这一逗一躲有好几次让小白摔的人仰马翻,于是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他们待的地方,也不让小白进去。不管小白好几次耍赖似的挤在门口,都不让它进去。
    虽然小白进不去门,但是那个年长的老头几乎每天都会买来香肠喂它。老头喜欢带着白白的手套摸着小白的头,嘴里说着小白听不懂的话。只要老头一声招呼,小白就飞快的奔来。而遇见眼神忧郁的男子,就是插身而过,小白也没有表示出关注。但是小白能感受到那持续的忧郁的目光在看着它。于是几天以后,小白仿佛也听到几个好朋友在议论它,他们议论它开始忧郁的眼神,仿佛要走进他们内心最疲软的世界。
    《4》秋天,渐渐也到了尾声。风也似赶着路,一天比一天冷。小白萎缩在门岗的墙角里,好似肚子大了起来。这肚子也是被天然卷发的保安率先发现的。于是在他嘴里的猫三狗四被渲染成了新闻。但凡熟悉小白的人都要来看看小白的肚子。只有小白不知道他们这样关注自己是为了什么。小白也许也不知道自己是要生小宝宝了。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仿佛云来云去。云都不知道蓝天的心,蓝天也不知道云的意义。雨和闪电不也是说来就来了吗?
    可是,人心总是那样的喜欢未来和小孩子一样意义的希望。那些人都探讨着小白生产的日期,养的小狗是什么颜色,可以生几只小狗。可是几个保安却编制着小白的爱情故事和被蹂躏的那些日子。好像是他们亲眼看着小白受难似的。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小白是那样喜欢那个和它追着闹着的小灰。小灰是天然卷发保安给取的名字。这只体型和小白差不多的小狗,自小白肚子鼓起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小白也好似忘记了它一样。如同我们也忘记了自己的初恋。
    当草堆上结着白霜,树木凋零成了孤影,小白也失去了踪迹。几个保安都不约而同的来问那个喂小白香肠的年长老头和那位眼神忧郁的男子。还是那个年长老头有经验,他说小白一定是躲起来生小狗了。看着那几个保安诧异的眼神,老天仿佛也看到了他们的无知。而这些无知却看守着门。也许,有许多人都和那几个保安一样无知,一样看守着另一群人的心灵,而且不许他们出门!
    《5》寒风绕着门岗吹了有好几天。冬天就象一个约会迟到的怨妇,这一口怨气都出在了惧怕寒冷的人身上。所有人的都在琢磨着小白到底藏到那里去生小狗了。于是,门岗的保安们天天不是小白的爱情就是男女之间的情史。还有一些人,再怎么聊时局都要回顾小白失踪前的反常举止。大家其实都没有忘记寒冷和忘记小白。只是真正的忘记是尤其需要时间的。
    可是,第一个发现小白藏身处的还是那个天生卷发的保安。他的一声欢呼就象惊破了天地的巨雷。于是所有对小白有好感的人都聚拢到一个草堆处查看。可是,大家还都不敢贸然接近。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不起眼的草堆居然让小白藏了这么久。人们窃窃自语小白的智慧和它不相称的属性。草堆很密集,其形状竟然像极了天生卷发保安的发型。看来,真正的保安是一定要有一头茂密和呈现波浪线的头发。否则,又怎么能抵御过敌人的盘查呢?当小白欢悦般的跳出草堆,向那些喜欢他的人扑去时候,人们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但是随即又和小白打闹起来。那个胆子大的年长老人甚至拨开了草丛,看到了一个和小白一样白的小东西。于是人们争先恐后的聚拢上来看,小白发现后,感忙退回到小东西的身边,它不停的用嘴舔着小东西的身体,一双眼睛没有丝毫的警惕。它向那些人讨好的摇着尾巴,仿佛是向他们献上了自己的最爱。
    人们退去的时候,还是在疑惑为什么小白只生了一只小狗。连那个年长的老人都感觉非常的不寻常。一般生三四个小狗倒也是寻常事。于是,他仿佛很有经验的对眼神忧郁的男子说,这只小狗一定非常聪明,得天独厚的条件,以后肯定比小白还要善解人意。等它长大些,把它抱回去看护自己的宅子。眼神忧郁的男子也说这是个去处。于是,小东西以后的命运,就似乎这样决定了。
    <6>小白生的小东西一天一天的长大了,可是小东西真的很偷懒。它总是躲在一个垃圾桶里不出来。这个垃圾桶被卷发保安收拾了一下,里面垫了几块花花绿绿的软布。年长的老人和眼神忧郁的男子只要有空就会过来偷看小白喂奶给小东西吃。倒是小白很淡定,仿佛司空见惯。仿佛它也知道,人看动物的一切是看不出什么感觉的。
    每次年长的老人偷看以后,都要同眼神忧郁的男子商量拿走小东西,和以什么方式拿走。看着年长老人得意的神态和贪求小东西的眼神,眼神忧郁的男子就感觉被压的透不过气来。在他看来,这是没有可以商量的事情。小东西大一点以后,一定会被年长老人抱走。但是这一次他有点感觉年长老人的急躁和从未有过的不稳当。是不是,没有缘由的拿走属于别人的东西就一定是罪孽?他问了自己,也问了自己什么都不能管控的心。年长老人还说,一定要盯紧点,说不定哪天被别人先下手为强呢!
    也许是良心发现,年长老人每天都要多喂几根火腿肠给小白吃。一边喂一边还念念有词。只是,眼神忧郁男子从来就没有听清楚过。这和他每次和自己争执时候,闭着眼睛说话一样。突然,他发觉无奈是所有人的命运,即便你是强者。
    在小东西渐渐长大的这些日子里,阳光都很充裕和热切。仿佛,它也非常喜欢小东西一样。喜欢可爱的新生的生命,喜欢给这个自然带来活力的生命。
    <7>一大早的阳光就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仿佛有一种要断一口气的感觉。一大早的门岗也如菜市场似的喧闹。仿佛有一种要除恶务尽的感觉。一大早,小白就领着小东西在门岗的四周玩耍。
    期间,卷发保安一会儿吊起小东西的胳膊,一会吊起小东西的大腿,一会儿又抚摸着小东西的肚皮,他就象一位慈爱的父亲。但是,他心里却知道,小东西离开的日子不远了。他的一位亲戚打算领养小东西,自然,也是他极力讨好这位亲戚而带去的消息。反正,早晚要给小东西找一个去处。这也不算是亏待了小东西和小白。可是,他却不知道,年长老人观察他的眼神。这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警惕。这眼神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只要每次,卷发保安抽着年长老人的好烟,他那从骨子里显露出来的猥琐和讨好就让年长老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的用尽心机。
    晌午以后,突然狂风大作。天空一下子变了脸色。好似,有一场大雨要宣泄下来。此刻,年长老人神色黯然的望着天空,心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在下一个决心,他决定马上就要把小东西带走。他还想让眼神忧郁的男子帮个手,可是午饭以后,却丝毫不见他的影子。他决定不等了,他一定要比卷发保安快,他从来和别人斗的就是心狠,除了和眼神忧郁男子斗的是心眼外。
    <8>风在门岗四周打着转。漩涡好似越收越紧。卷发保安担心这雨突然就侵袭了下来,他的电瓶车可就遭了殃。于是,他赶忙骑着电瓶车往隔开一个路口的车棚驶去。这时候的门岗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高悬在屋顶的探头傻了似的盯着前方。而不属于它的视野,已经被卷发保安一同带走。
    一切都被年长老人瞧在眼里,他脚步轻快的走到垃圾桶跟前,探下身去,拿出一只火腿肠朝着小白摇晃着。他亲热的呼唤着小白,那亲热的声音,就如同往日他对同事的呼唤一模一样,甚至对亲朋的呼唤也是如此。小白经受不住他的诱惑,摇着尾巴就跟了出来。小白就是这样被他引到了门岗里。年长老人鬼魅的身形此刻比年轻人还矫捷,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关上了门岗的那扇门。然后,沿着墙角又重新返回到了垃圾桶跟前,他是真的又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小东西,小东西正呼呼大睡着。然后既小心又迅捷的把垃圾桶横抬放在了自己的电瓶车上,飞一样的驶离了门岗。
    风也追着年长老人,从门岗撤离。但是风却追着年长老人的电瓶车打着转。年长老人的电瓶车东倒西歪的样子,仿佛象是被灌了一大瓶白酒。年长老人这回是真的得意了,他驶的飞快,全然不顾电瓶车的状态。他脑子里一幕一幕播放着小东西在他家庭院里活泼可爱,幸福长大的样子。也许,他是真的喜欢小东西。也许,这是他喜欢的一种得到方式。至于,小白他也曾经喜欢过,只是,他也会把它关在门岗里。他唯一可以昂首对小白说的就是,他给了小东西出路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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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得而复失和失而复得,人未免要陷在这两股漩涡里。失去了没有,得到了没有,还是得到中失去,失去中得到,又未免空对了明月一场。
    年长老人庆幸的是到了家以后,一滴雨都没有落下来。天空阴沉的可怕,仿佛也有两股漩涡在吸取着什么。他停稳了电瓶车就迫不及待的取下垃圾桶,只是,等他往垃圾桶里探去,却惊出了他一身冷汗。垃圾桶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块花花绿绿的软布还在。他又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还是不见小东西。难道是自己取走垃圾桶的时候看花了眼睛,小东西就根本不在垃圾桶里?年长老人一下子蹲坐在了地上。
    他使劲回忆着自己这一路出来的点点滴滴。这回忆的劲头,仿佛已经失去了好多年。他甚至不想回忆起,谁对他付出过,谁是真心的对待他。但是回忆,让他确定自己是一定看清楚了小东西在垃圾桶里。可是小东西到哪里去了呢?等他额头上的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等他手心里的汗一层层的涌出来,他才找出了自己最致命的漏洞。此刻,他恍若听见了小白在门岗里狂吠。他再次蹲下身,看着垃圾桶宽大的出口,他懊悔自己居然横放了垃圾桶,小东西一定是被电瓶车东倒西歪的轻狂给颠出垃圾桶的,这样大的出口,就是小白也会颠出去啊!看似非常稳当的举动,居然会出这样大的纰漏。
    年长老人赶忙飞快的骑着电瓶车,往来路上去寻找。他真的希望出现奇迹,犹如生可以再生,死可以转生,从来就没有死亡这回事一样。
    《10》年长老人来回找了一路也没有找到小东西。小东西就如人间蒸发了一样。丢失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如果丢失的非常随意的话,那么她或者它仿佛象是被老天爷捡取了一样。永不归还!
    年长老人一脸晦气的回到了门岗。小白也早已经不在了门岗里。他仿佛象做了亏心事情一样,急着往他要去的地方窜。但是,有一个人突然在拐弯处挡住了他的道。年长老人在惊魂未定之间,把小东西丢失的事情告诉了眼神忧郁的男子。只是,他刚一说完,就后悔自己的嘴快。他什么时候对别人吐露过自己做的愧疚事啊。一般都是他高调的扔给别人一个空塑料瓶和一块砖头,有很多事情都被他深深的埋在了自己的骨髓里。而今天他所有的骨头仿佛都被苏醒了,并且都要出来晒晒太阳。
    当眼神忧郁的男子打开门岗的门,把小白放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小东西一定是被年长老人取走了。看着小白一身杂乱的白毛,他有一种深深呼唤自己命运的压抑。小白是一定保不住自己孩子的,小东西不是被年长老人取走,就是被其他人取走,而且以被给个出路的名义取走。他们或许会给与小东西爱和温饱。小白只是负责出生的造物者。看着小白一双透着灵气和无所谓的眼睛,他的心突然有一种很抽搐的感觉。他仿佛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和一切对这个世界包含期待的人。他蹲下身来,抚摸着小白的头。他突然又多么渴望这硬硬的脑壳里有着非同一般的思想,可以让它真正的站立起来,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眼神忧郁的男子只是一个瞬间用厌恶的眼神扫了年长老人一眼,但是扫的很快。他知道即便是扫了再深刻,他还是他,他还会去制造一个又一个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性格。而且,这一眼真的不能让他知道,他的报复会来的很快,而且会以祝福的名义。
    <11>寒风呼啸着,门岗被一股又一股的灰尘冲刷着脸面。卷发保安躲在门岗里,他穿着厚厚的制服,破旧的棍子被挂在墙上。从他满脸冻僵的表情里,丝毫看不出一点思乡之情。小白也萎缩在门岗的角落里,只是它时不时的会冲出门岗,朝着宽阔的马路和天空狂吼。人和狗之间错位的冷漠和冲动,只有他们自己是了解自己的。
    小白丢失小东西的事情被传遍了。人们纷纷来门岗打听消息。但是,听到的只是小白疯了似的尖叫和卷发保安絮絮叨叨的一问三不知。尤其到了夜晚,只看见小白独自趴着门岗前的一块空地上,冷静的象一个战士,又时而冲向了路人追吼象一个傻子。它是不是有点疯了?眼神忧郁的男子问年长老人。年长老人只是说了一句,狗懂什么。可是,当小白吼叫的时候,他的眼神也会瞬间被熄灭一下。眼神忧郁的男子真的很想对他说,小白是思念它的小东西了,它怎么真的会没有一点感觉?为什么我们和小白生活在一个世界里,却没有相同的感觉和认知。难道就因为我们是人,它只是一条狗吗?他真的还想对年长老人说,你懂什么,你在狗的世界里,你也会被狗蹂躏!
    但是,小白终究是小白,它面对年长老人扔给他的火腿肠,又摇起来了尾巴,它还是要向它撒娇。它前跳后跳,就是不跳到眼神忧郁的男子身边。它仿佛看穿了他使劲硬起来的心肠。狗也是现实的,只要有东西吃,只要能饱餐一顿,哪怕这个人是它的仇人。也奇怪的是,即便小白吃了眼神忧郁男子人扔过来的肉骨头,它也做无所谓状。就象白吃了一顿一样。也许,在小白眼里,年长老人对它的喜爱比较现实,不过是有所图而已。而眼神忧郁男子对它的喜爱却是悬空的,真正的人和狗的距离!
    <12>冬天的寒冷,让小白一直躲在厚厚的草堆里。只是偶尔出来吃点残羹剩饭和年长老人恩赐的火腿肠。它真的有点自顾自的样子。期间也有几只流浪狗过来打探它。
    卷发保安也躲在雾气腾腾的门岗里,他耷拉着脑袋打着瞌睡。这场景被眼神忧郁的男子瞧在眼里,也堵在心里。草堆和门岗就是卷发保安和小白赖以生存的地方。生存让眼神忧郁的男子推开了门岗的门。或许,等他老的这一天,他也会躲在门岗里,耷拉着脑袋呢?所用一切都老的人也耷拉着脑袋呢?门岗才是所用人赖以生存的地方。这不是卷发保安的独有。门岗是属于大家的。眼神忧郁男子念叨着这句话,也关上了门岗的门!
    冬天,让所有的生命都蛰伏着。冬天就是一个大自在,大休息的季节。可是,门岗进出的货物更频繁了,也让年长老人的脚步更零乱了。他不是一个人进进出出的呼喊着小白,就是拉着眼神忧郁男子出来和卷发保安聊天。他的心就是静不下来。只有当卷发保安谈起小东西的时候,他的表情是冷峻的。他站定的神情就象是他修炼了几百年。他极力回避眼神忧郁男子递过来的深究的眼色。仿佛,一切都已经风淡云轻。眼神忧郁男子深究的眼色也转眼递给了蓝天。也只有蓝天是包容一切的。
    在冬天里,最让眼神忧郁男子喜悦的,就是小白偶尔探出草堆的头,和它那双饱含机灵和世故的眼睛。它那到处张望和深刻探究的神情真的很滑稽。而这草堆因为小白头颅一探一藏的神秘,也愈发变的生动起来,愈发挑拨着冬趣!
    《13》春是悄悄的来的,众人都没有察觉。和门岗有关的人,只察觉了一座如小山一样宏伟的建筑垃圾。它挤靠在了门岗的肩膀上,它霸占了原先在这里诗意寄居的菜园子。它的扩容也是悄悄的。
    当一座机器顶在了建筑垃圾的半腰,并发出了一阵轰隆的声音,随即铺天盖地的灰尘旋舞在了门岗的上空,那些也挤靠着门岗生活的人才知道是一座碎石场诞生了。于是,他们都哀叹至忘记了春的脚步,他们又感觉到了另一场寒流注入了生活。更可恨的是,小白显得更脏了。在眼神忧郁男子的记忆里,小白只干净过一次。好像是卷发保安用门岗唯一的水龙头,好好的追逐了它一次。那一次,小白真的很干净,有一种被主人深深宠爱的感觉。唯一的瑕疵是白色的毛发参差不齐,又好像是一个落魄的贵族。
    自碎石场建立以后,小白就不怎么夜夜狂吠了。也许,它已经慢慢习惯了失去小东西。也许,这夜夜的轰鸣声彻底击垮了小白的心扉。它知道自己吼不过这机器。它也在慢慢适应门岗的变化。它的眼神,它走路的姿势,尤其是它屁股一扭一扭的姿态,都让大家感觉它更聪明了,它是一只会思考的狗。它的眼神更象人类了。
    但是,看着小白屁股一扭一扭的走路,眼神忧郁男子更感觉它走的象一个女人。于是,小白被两只一大一小的狗狗给盯上了。当小白非常优雅的周旋在这两只狗之间时,眼神忧郁男子仿佛看到了它的一种哀伤和一种选择。
    <14>闲来无事的时候,年长的老人和眼神忧郁的男子就站在门岗外的一颗歪脖子树下,看着小白施展着进退两难的游戏。他们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其实,他们今天都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他们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看着小白故意冷落其中的一只体型小的狗,而与稍大的那只狗耳鬓厮磨,年长老人仿佛也回到了自己的过去。在感情世界里,年长老人有点理不清。就比如,他知道的所谓小说无怪乎是一男一女的一根红线。对于爱情这个字眼,他是不愿意提起的。甚至,他觉得象小白这样的本性使然,倒是一个趣事。人,为什么要整的这样复杂,尤其是在感情上。只是,在男女情感上,他还真是理不清道不明。他这些年,不也是和一个女人安安稳稳的过来了吗?为什么他的感情就是一条直线呢?年长老人有点哀叹自己是真的老了,连走一条弯路的信心都没有。
    相对于年长老人的话题,眼神忧郁男子是真的没有一点兴趣。除非,他们的话题交织在小白身上。也只有年长老人的那些老经验,老土话,会让他打起点精神。看着小白最终和稍大的狗慢慢走进了小树林,那只小狗落魄的在原地打圈,他仿佛也读懂了很多必然。只是,他已经不愿意去在思绪的源头去总结。也或许有一些总结已经在和年长老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话里流露,只是年长老人听不懂罢了。他甚至想说出,三个世界的理论。比如,小白一个世界,他一个世界,年长老人一个世界。但是,他们就是在一个世界里。这样的话,年长老人是听不懂的。如果他听到了,也会说,眼神忧郁男子不懂生活。
    但是,随着小白久久不走出小树林,他们的讨论开始激烈了。因为,年长老人说出了一个所谓的秘密。但是眼神忧郁男子是真的不知道的。
    <15>年长老人得意的望着天空,又瞧瞧了眼神忧郁的男子。其实,他从心底里是看的起眼神忧郁男子的,但是,他也知道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用他的话说,眼神忧郁男子就是不懂生活,这个也是可以下定义的。又可以这样说,眼神忧郁男子和他在一起,就等于是香樟木扔在了粪坑里。可是,年长老人又不以为自己是粪坑。
    于是,年长老人又凑近了点他,虽然很厌恶他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点清高气。你知道我们家乡人怎么想办法吃到狗肉的吗?看着年长老人有点神秘有点傲气的眼神,眼神忧郁男子不由得哑了口。虽然在起初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就听年长老人说过很多很多捕鸟,吃鸟的事件。他从心底里厌恶年长老人的残忍,总是被他不以为然的挡了回去。年长老人毅然的说,我们小的时候,总是吃不饱,如果再不捕食鸟类,那不成了傻瓜了吗?大自然,就是物尽天择,到了最艰难的时候,什么都要吃,哪像你们城里人,天天过着好日子!你别说,眼神忧郁男子还真的回不上话来。他的确没有尝到过吃不饱的感觉,虽然,书本上的饥饿让他时常警醒,让他深以为然老农的不易,但是,真的饿到了,那该怎么办呢?
    一切从书本上来,还是要回到生活中去。眼神忧郁男子催着年长老人说出怎么吃到狗肉的办法。可是,年长老人却问了他一个问题,当你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你对她的家人会怎么样?眼神忧郁男子自然的回答说,要拍马屁啊!要凑近乎呀!那么,年长老人又问,你我现在是不是等同于小白的娘家人呢?眼神男子不由得点了点。年长老人接着又意味深长的说,那一大一小的狗是不是对你特别热情?说到这里,眼神忧郁男子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是他还是睁大了眼睛望着年长老人。
    <16>年长老人点起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看了看眼神忧郁男子的茫然,不由得笑了。而这一笑,却让眼神忧郁男子涨红了脸。往日里,在眼神忧郁男子面前的老农形象终于一扫而空。
    只等他张开嘴,正准备长篇絮叨的时候,小白和那只大狗从树林里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年长老人朝着小白挥了挥手,那只大狗也随之小白一起跑了过来。等它们跑到了跟前,年长老人一边拍着小白的脑袋,一边又拍了怕大狗的脑袋说,你看,大狗虽然对我陌生,却因为小白的缘由也愿意和我亲近。可是,它又怎么会知道,我此刻只要准备了一根绳索,往大狗的脖子上一套,然后吊起在大树上。你看,得来是不是全不费功夫?所谓一滴血也不会留,所谓,一点杀狗的痕迹都不会留下,它就这样凭空失踪了。那些想吃狗肉的人,不外乎是用的这个办法,而且这个办法最省力,最让它死的愉快。所以,你想吃狗肉,无外乎要成为母狗的编外主人,或者是主人。年长老人得意的看着眼熟忧郁男子,又点起了一根烟。
    原来,敌人就在身边。眼神忧郁男子从起先的吃惊,又恢复到一瞬间的领悟。而这样的领悟,却又不能和年长老人说。看着小白和大狗那双无辜的眼睛,他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无能为力。这种无能无力从一开始就影响到了他和它们的亲近。甚至可以说,这种无能无力是那样的猥琐。他突然又厌恶起自己,和作为一个人的角色。看着年长老人把烟吞噬到了烟雾中,他又仿佛再一次的看清楚了他,看清楚了他的生活态,看清楚了自己和他本质的相同。他和他都是彼此的敌人。只是未到相互吃掉对方的时候。如果彼此张开大口,年长老人会直接吃了自己。因为,他知道怎么下手,而且是有勇气的下手。而他却连怎么吃一只狗的能力和勇气都没有。
    转身离开门岗的时候,眼神忧郁男子感觉自己的身子非常沉重,他走的象一个年长老人。
    <17>午后,门岗四周更显得空寂。也难得这一天碎石场停止了操作。安静和没有灰尘让小白和卷发保安都惬意的打起了瞌睡。奇怪的是,小白和卷发保安瞌睡的姿势也几乎接近。也许是他们相处的久了,彼此耷拉着脑袋构成了共鸣。这共鸣的姿势不由得让人想起所谓的和睦,和谐之类的词语。
    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从门岗里走了出来。看到小白和卷发保安瞌睡的姿势,不由得都笑了。还是小白警醒,它赶忙抬起屁股,缓慢的走到年长老人跟前,望着他,好像知道他即将去哪里一样。年长老人看了一眼小白,突然把手指竖立在嘴唇中间,暗示眼神忧郁男子不要出声。他悄悄打开卷发保安的抽屉,拿走了一把他熟悉的,可以通往门岗纵深的钥匙。那个纵深处,有一大片不为人注意的树林,和被树林掩藏的菜地。随着年长老人手掌的向前一挥,小白象一个哨兵一样带头向那条通往纵深的树林跑去。虽然它从来都没有去过。
    从门岗到树林的那条路,小白走的毫不犹豫。但是,走着走着,他还是要回过头来,审视一番年长老人的表情和手势。眼神忧郁男子真的怀疑它真的能看懂年长老人什么意图。虽然,这里的地形小白大致都熟悉,但是,它还是有所指的到处挤出一点尿液,来留下自己的气味。这一路给眼神忧郁男子的感觉就是,小白象是一个被他们疼爱了好几年的家犬,这是他们第一次去野外踏青。但是又看到小白一身肮脏的白毛,有一种数落让他的腰杆无论怎么样都硬不起来。
    年长老人很有兴致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你看小白多聪明,他这一路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我们,时刻在猜测我们的意图。往前还是往后的猜测着我们,象是把我们都琢磨透了。可是我们有什么能被小白琢磨呢?眼神忧郁男子也问着自己。难道是我们的善变被小白察觉了吗?眼神忧郁男子叹了口气。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人是一定比狗善变的。我们有的时候变的都不象自己,有的时候又一定要变成各种不同的自己。但是,只要一看到小白那双眼睛,他就有一种认定被小白琢磨透了的感觉。无论是他怎么变都没有用。想到这里,眼神忧郁男子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当一大片树林就在眼前的时候,小白突然止步不前了。它的脚步慢慢放缓了,象是要等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跟上来。难道是它发现了什么异样了吗?
    <18>这一大片树林黑压压的挡住了天空。好似拒绝了所用的探访者。眼神忧郁男子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倒吸一口冷气的神情,被年长老人看在了眼里。一切又仿佛在年长老人的预料中。这酷似有点阴森的树林,其实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这就好似一个穿着黑衣,神情沮丧的寡妇一样,其实她的内心却深藏着灿烂和一份渴望。
    于是,年长老人走在了前面,小白跟在了中间,眼神忧郁男子尾随在了其后。随着一条起伏,蜿蜒处又压着断枝的小道,他们仿佛走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原来,阳光可以一层层的渗透进来。原来,小鸟的叫声可以此起彼伏。原来,树叶被风吟诵的歌唱是那样轻抚着耳垂。原来,这里可以瞬间又安静成了与世隔绝。小白等熟悉了一段路以后,身形就变的灵活起来。它一个跨步就冲在了最前面,居然又成了领路人。看着小白高兴的样子,年长老人对眼神忧郁男子说,只要没有被开发的树林,就一定是块宝地。你看小白在门岗有这样兴奋吗?眼神忧郁男子嘴里应付着,心里却说,这宝地和小白有什么关系,充其量,这里的环境让人和狗都有了一种更放松的感觉。如果让小白在这里生活,说不定小白会被饿死。至少在门岗的话,小白还有一口饭吃,还能生活下去。年长老人看了看他的神情,仿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的,又接着说,如果从小就在这树林里生活,从来就没有走出这一片树林,那么你也必然就学会在这树林里找生活,那么这树林就是你的宝地。而如果这树林被开发了,那么你倒是真的会被饿死。眼神忧郁男子不由得点了点头。年长老人又接着说,就象我们农村人,如果一直在农村里生活,就一定要学会靠天吃饭,靠土地吃饭。如果失去了土地,我们吃什么呢?眼神男子仿佛听了有所思,但是他心里想的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想到了小东西,如果现在小东西也跟在小白后面东跑西跳该多好。或者,就让小东西从小就在这树林里生活下去,可是,它能生存吗?
    等他们来到了树林的腹地,才发现了一大块菜地。菜地里种着各色各样的农作物和蔬菜。可菜地周围却没有发现人在劳作。眼神忧郁男子纳闷地问了年长老人。可是年长老人没有出声,小白也不知道突然跑到哪里去了,等到年长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有人,他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19>等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慢慢靠近这个陌生的男子,才真正看清楚这是一个满脸稚嫩,一脸土气的青年人。他的脸上的皮肤蜡黄,而一身白色外套,象是被风雨蹂躏了几百遍。此刻,眼神忧郁男子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怎么整的像小白一样?
    年长老人更靠近了青年人一步,而他则退了半步。年长老人随手拿起了一根树杈,问他在这里干什么。而他却说,闲来无事,到这里转转,而且反问了年长老人。年长老人大声的说,我们是这个地块治安巡逻的,并对他说,玩一会,就早点离开这里。看着年长老人一脸正色的神情,眼神忧郁男子不由暗自感到好笑。他知道年长老人是吃透了这个青年人有点落魄和流窜的角色。他想不到年长老人也有貌似权威者的一种气度。眼神忧郁男子不由得又想到,看来,没有一个人是正真的自己。我们更期待的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而且越是与权力沾边的,越是好演。年长老人仿佛有点读出了眼神忧郁男子对自己的揣测,他笑着走到眼神忧郁男子身边说,想什么呢,是不是看到我的威严了?眼神忧郁男子接着问他,一个人在这样大的林子里不怕吗?怎么说都有点孤单吧?年长老人这次又有点得意了,他就知道眼神忧郁男子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满脑子的不合时宜,不懂生活,年长老人心说,这要是在乱世,眼神忧郁男子就是一个一无所用的废物。
    但是,年长老人想归想,话却不敢说出来。看什么人说什么话,怎么说,这个年长老人拿手。但是他也知道眼神忧郁男子总是说自己势力,或者更不好听的话,他也没有说出来。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彼此都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但是彼此都相处的还可以,仿佛他们彼此说的都是彼此需要的话。年长老人预测般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你知道这个白大褂青年人在这里做什么?白大褂,眼神忧郁男子差点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看着那个又有点远的背影,和身边的小白,仿佛又明白了点什么。
    《20》小白或许是听懂了年长老人和青年人的对话。它一反常态的没有向青年人发出吼声,但是一种压抑不住的恐惧还是让它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它追上了青年人的背影,又赶忙折回。好似遇见了同类般的不舍。
    年长老人压低喉咙对眼神忧郁男子说,你看见了前面那张网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眼神忧郁男子还是没有看清楚。年长老人又肯定的说,这青年人是来捕鸟的。看着眼神忧郁男子疑惑的目光,年长老人笑了。从一看到青年人的眼神起,年长老人就有了最初的判断。那双眼神里有一种他久违了的饥渴和奢望。曾几何时,他也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梳着小风头,在树林里捕鸟。他抬起自己那双曾经干净利索,撕扯鸟羽毛的手,就会从肠胃里涌出一股潮湿的夺取。生活,就是把鸟的羽毛撕扯干净,放进锅里煮。年长老人知道眼神忧郁男子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却满肚子的斗争历史,说来说去的朝代更替和仁义道德,这和生活连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等小白领着他们走到一张大网前,眼神忧郁男子才确信了年长老人的话。可是年长老人怎么就知道青年人是来捕鸟的呢?网或许是别人安置的呢?望着眼神忧郁男子眼神加深的疑惑,年长老人脱口说了一句,你以为他一个人会在树林里闲逛?他这样的状态会有闲逛的心吗?看着眼神忧郁男子稍认可的神情,年长老人又笑着说,我也是一直猜测。年长老人并不想心里的话全部掏出来。一直直觉告诉他,和眼神忧郁男子不能谈的很深入。
    大网象一道长墙堵在他们的面前。上面零零碎碎挂着鸟的羽毛。眼神忧郁男子瞬间脑海里闪过鸟儿拼死挣扎却被越收越紧的身体,还有青年人揪住它的喜悦和一双有力的手。小白也在嗅着这些羽毛,仿佛在和那些逝去的生命打招呼一样。而青年人遥似倒背着手,在另一个土坡上看着他们。眼神忧郁男子仿佛读到了陌生和生存。又仿佛他就站在自己身旁和年长老人一样。
    但是,小白瞬间一个放大音量的吼声,却让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都吓了一跳。
    <21>原来,在长网的末端,还悬挂着一只凝干了血迹的鸟头。看着小白有点惊慌和有点冲动,又跃跃欲试的样子,眼神忧郁男子从脚底涌起了一股寒意。他走上了前,也不敢仔细看。还是年长老人很从容的走到跟前,用树杈挑落了鸟头。随后用几片大的树叶遮盖了它。
    小白始终在几片叶子的周围打转,眼神忧郁男子分不清他是难过,还是有一股不肯放过的欲念。血腥味一定刺激到了小白,也刺激到了他自己。只是他一定没有不肯放过的欲念,而小白就不得而知了。又或许是他错了呢?眼神忧郁男子望着年长老人,眼神里满是不解和求得答案。年长老人淡定的说了一句,一定是被野猫给吞噬了。原来从年长老人的分析里,这只鸟撞到了网的下沿,这正是野猫够得到的距离。可是,不是一样要被吃吗?眼神忧郁男子突然想到,这个被谁吃还是有区别的。但是,眼神忧郁男子不敢再想下去,这样的思索会让他眩晕过去。反正被谁吃都是两个字,残酷。此刻,眼神忧郁男子骨子里还是希望鸟被青年人捕获去。或许青年人把它买了,还可以留一条命。
    你说,这个青年人会卖了鸟还是自己吃呢?面对眼神忧郁男子的问话,年长老人笑了。他很自然的说,如果年轻人需要钱,会卖了它。但是遇到我,我就会吃了。就好比有的人看重鸟的价格,我看重的是它的滋味。如果你会怎么样?年长老人反问了他,眼神忧郁男子没有回答。可是他心里直直的说,我就不会来捕鸟。可是他不能面对年长老人说出来。他怕年长老人再反问他,如果饥寒交迫了怎么办?实在是需要活下去了怎么办?眼神忧郁男子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还是很惦记啃着鸡腿的感觉,所不同的是,那是鸡腿,不是鸟腿。
    树林里鸟儿的叫声又渐渐大了起来。眼神忧郁男子分明听到了很多种叫法,又感觉只是一种叫法。年长老人催着小白继续朝着网的背面走去。看着小白和年长老人轻巧的绕过长网,眼神忧郁男子还是被长网绊了一下,这一瞬间的紧张,他没有流露出来。可是,他真的为自己感到后怕。
    <22>在长网的背面,顺着斜坡往下,是一条小河。眼神忧郁男子和小白走到了河边,都定住了身形。眼神忧郁男子发现小白沉默了。这种沉默来的很突然,眼神忧郁男子又发现年长老人也沉默的眺望着对岸。
    是不是在小白出生的地方也有一条相似的河流?它记忆深刻。但是在眼神忧郁男子心里,却没有一条可以让他回忆的河流。都市,或许隔断的是几代人对河流的怀念。在小河的中央,也有渔网。这渔网就象是一只阻断河流自由意志的手,而且顺势捞起在河流里更自由的鱼儿。这渔网让眼神忧郁男子想起自己一筷子一筷子翻开鱼身的感觉。突然,眼神忧郁男子想到了充满自由意志的天空和大地,而自己也象一条更渴望自由意志的鱼儿。那捕获自己的渔网是什么呢?年长老人拍了拍发愣的他,笑着说,你看,对岸都是高楼,却只有几户人家住着。
    小白在河堤边走了一段后,终于冲着对岸咆哮起来,或许它是想呼唤出自己的同类来。想到这里,眼神忧郁男子看了看年长老人,心说,他应该是自己的同类,可是,他真的是自己的同类吗?同类到底应该去怎么样定义?但是,如果能问出小白的话,它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同类就是同类,没有思考之下的同类。年长老人叹了一口气说,这么多的房子,可还是有人露宿街头啊!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样有同情心的话,眼神忧郁男子吃惊了。他是不是哪里一根筋搭错了?眼神忧郁男子疑惑的望着他,又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质疑,等着他的继续。但是,年长老人却不说了。仿佛,这一句感叹已经足够,已经足够抵消平日里自己对旁人的世故和冷漠。
    眼神忧郁笑着对年长老人说,你不要担心这房子没有人住,很快,等我们再来的时候,就是另一番景象了。也是,年长老人搭腔着,又继续说出了更让眼神忧郁男子吃惊的话。
    《23》年长老人点了一根烟,拍了拍小白的头,意味深长的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闭着眼睛对眼神忧郁男子说,前年我去扫墓,墓区里还是稀稀拉拉,去年我去扫墓,墓区里已经是仪容齐整了。说晚了这句话,他又连着猛吸了几口,毅然的把半截烟按在了草地上熄灭,而且用脚踩成了稀烂。仿佛迅速踩除了这句给他带来的晦气。
    年长老人的话,让眼神忧郁男子一下子想到了死。他看了看小白使劲抖着一身的尘土,不由得心生归去。死亡的阴影一直印记在他那悲悯的心里。多少亲友死去的面庞,一下子冲到了他的记忆里。年长老人也好像被自己的一句话,失去了继续逛下去的性质。两个人吆喝着小白,没有丝毫留恋的往来路上走去。这回去的路,走的有些沉闷。小白还是走在最前面,但是它的脚步明显加快了。眼神忧郁男子心说,难道是我和年长老人的情绪触动到了它?还是它想回门岗了,要急着回去?这一个疑问的瞬间,让眼神忧郁男子有点明白了这样一些话。往往,我们在去往希望和未知的路上,一定会充满着渴望和说不清的兴奋。而只要是归来和已知的路,就一定会充斥着无奈和道不明的沉寂。
    看着小白急切,又有些沉甸甸的脚步,年长老人自语了一句,小白是不是有了?不会这样快吧!听到了眼神忧郁男子惊奇的回答,年长老人笑了。这一笑,把前面所有的不适都一扫而空。他加紧了脚步,想追上小白去看个究竟。但是小白就象是知道年长老人意图似的,突然一下子加速了。而且跑了几步,还回头张望着年长老人。那回头偷窥般的神情,还真的是象偷偷坏了孩子,怕别人知道一样。眼神忧郁男子看到这一幕,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他也赶紧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可是,等他们追到了门岗,却丝毫不见小白的踪迹。只看见卷发保安在扫着门岗前的一块空地。也许是在门岗坐久了,卷发保安的肚子也大了很多。闹得象是他怀了几个月的孩子一样。年长老人凑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肚子,讥讽般的问他,你也是不是也和小白一样,怀孕了?卷发保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顺口反问一句,小白不是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吗?
    《24》年长老人一下被卷发保安的反问给问住了。他怎么都想不出,一时该怎么回答他。他疑问自己,卷发保安怎么会知道小白和自己在一起呢?看着年长老人呛住的神情。卷发保安第一次得意的张大了嘴。
    眼神忧郁还在寻找着小白,可是小白真的又藏起来。仿佛这次和他们出巡是一次告别演出。年长老人忍不住问卷发保安,小白是不是又怀孕了?卷发保安翻着它那双僵似深潭,又活似死鱼的眼睛,想了想说,前几天,我倒是翻过它的身子和它玩闹着,这肚子好像是有点鼓。可是,后面的话,他是凑近年长老人耳朵说的,那一脸的猥琐,让眼神忧郁男子一下子透不过气来。眼神忧郁男子幸好也什么都没有听见。可是,年长老人笑的也很猥琐,只是猥琐的样子要比卷发保安好一点,年长老人又和卷发保安咬了一阵子耳朵才彼此断开话题。
    等眼神忧郁男子忙完自己的手头的事情,再走出门岗的时候,看到门岗前的一块空地满是金黄一片。等他看清楚了是包裹着黄泥的皮蛋,卷发保安赶忙走出来说,想要皮蛋的话,他可以打折,这些皮蛋还需要在阳光下晒几天。眼神忧郁男子夸赞他说,身手不错啊,居然还会自己腌制皮蛋。看着眼神忧郁男子羡慕又有点惊奇的目光,卷发保安反而有些羞涩了。这又颠覆了往日在眼神忧郁男子心里的形象。卷发保安迟疑的说,靠看门岗的这些工资还不是活的象小白一样,勉强喂饱自己,可老婆孩子呢?再说这祖上的手艺也不能到我这里给断了。眼神忧郁男子听到断了这两个字,一下子仿佛像触动到了什么一样。是啊,我们到底断了多少?有多少东西我们是守住而且是传承下去了呢?或者还是断了好?
    年长老人走出门岗以后,递给了卷发保安一根烟,两个人抽了几口,就把门岗熏得云里雾里。年长老人对卷发保安说,抽空去找找小白,不要生了孩子又被弄丢了。说完这句话,他还真被自己的烟雾给呛了一口。还好烟雾散的开,把他一脸的愧疚给遮了去。
    <25>小白就这样,又如上回一样消失了。卷发保安找遍了四周的草丛,都不见它的踪迹。以后几次,卷发保安和年长老人在门岗聊天,就要商讨如何找到小白。年长老人埋怨卷发保安找的很死,又很笨,没有发挥想象力。他一嘴的唠叨,和满嘴的烟味,就象要让卷发保安淹没在沼泽地里。可是,卷发保安回击的也很有力量。他振振有词的说年长老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他连续的说了小白的很多聪慧,仿佛年长老人的智商还不如小白。自然,他一直以为自己比年长老人更聪明。
    而眼神忧郁男子却有点担心。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担心有点无来由。你担心又怎么样,不担心又怎么样,小白还是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我们不也是最终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吗?虽然我们有着这样多的或友谊或丑陋的同类。可是,我们难道不是一个人去面对一切的吗?当真正的苦痛面临的时候,谁也帮不了你。但是,他却很喜欢看到卷发保安去挑战年长老人,甚至,他也希望年长老人闭着眼睛把卷发保安教训一段。这种希望他们互掐又意味着什么呢?难道他对他们都是非常不满意?可是,他又为什么一定要对他们笑脸相迎呢?听到年长老人和卷发保安纠缠不清的语调又高了起来,眼神忧郁男子又陷入自己的沉思。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小白离他们近在咫尺。靠近门岗很近的一个下水道里,有一个废弃的而且非常干枯的窟窿。这个窟窿居然可以晒到阳光,却又能躲避雨水。可惜,小白听不懂他们的话。可是,小白却很依赖的听着他们的说话,仿佛,离开他们是那么的不情愿。又仿佛,它是知道他们是在乎自己的。小白居然这几天不吭一声。它真的很懂得保护自己。或者是它饿了,就偷偷的找点残羹剩饭,或者,它是真的非常在意这次的身孕。或许,它也在想着自己的小东西。它保持着一种仰望的姿势,直到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都离开门岗。
    《26》 如果人也躲起来生孩子,那会是什么样子?卷发保安终于和年长老人谈到这个话题。猛然听到这个话题,眼神忧郁男子突然一震,他很快的看了年长老人一眼。年长老人掐指仿佛算了一卦,他弹了弹烟灰,神气自得的说,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们连小白躲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就知道它一定是生孩子,还是一走了之呢?
    眼神忧郁男子就知道是听不到年长老人对未来未知问题的展望的。他从来就关心的是现实。比如现实版的香烟,现实版的卷发保安的马屁,现实版的自己的收入等等。而去展望这样的问题,就是他说的不懂生活。可是上一次小白也是躲起来生孩子的。听着卷发保安的反驳,眼神忧郁男子又不免的好笑起来。突然,他感觉这个卷发保安非常可爱。他是那样的相信自己对小白的直觉,他仿佛自己就是小白的影子。年长老人叹了一口气说,他也希望小白是因为生孩子躲起来了。其实他心里想说的,如果小白再生一个像小东西一样的小狗,他是一定要抱回家养的。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于是他们之间的话题又开始合拍了。眼神忧郁男子说,小白生孩子的话是很需要营养的。年长老人点了点头,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他居然有一种马上去买火腿肠的冲动。可是,谁知道它躲哪里去了。
    卷发保安首先拿起自己的帽子,脱离了讨论去忙他自己的去了。剩下的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突然感到百般的无聊。于是他们各自都怀着自己心里的话,很不甘的离开了门岗。有的时候,说什么都等于没说,说的再多都是废话。没有了小白这个话题,他们马上就表露出不是一路人的状态。而什么是一路人呢?生活中,一般的解释就是在同一条道路上走。可是,我们看看走的是同一条道路,却又真的已经是南辕北辙。但是,我们还是努力牵着手,朝着一个方向走,我们各自都走的很累,却还不能撇开对方。通常,我们是走在同一条路上,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送着。这股力量可以说是我们的软弱,我们的抱团取暖,我们的既得利益,我们的一如既往的惯性,我们的很多需要。
    而真正的一路人,却望断了天涯,或者说一辈子走不到一起。
    <27>门岗失去了小白的吼声,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好似门岗的生意也瞬间冷淡了下来。进出的货物也和人一样的懒散。就象一个人好不容易费力爬到了顶峰,却脚底板在峭壁上打滑,止不住的往下坠。可是,心腔却还是有使不完的劲。
    在下水道的窟窿里,小白倦拢着自己,非常安静,但是它也很饿。接连几天的吃不饱,让它更不想动,肚子也大了许多。他看着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几次从它的头顶上走过,却忍住没有吼出声音来。它也一定也是犹豫了很久。可是,饥饿和肚子里的孩子让它一次又一次的松动着自己的犹豫。终于,在一次年长老人一个人走过来抽烟的时候,它压低喉咙急促地吼了一声。它的声音真的很轻,但是却让年长老人的烟头震到了地上。年长老人一下子感到害怕起来。大白天一定不会是遇到鬼。但是他瞬间感到的,是狗叫的声音。会不会是小白呢?他赶紧原地转了两个圈,却丝毫找不到声音的来源。直到小白又低低的吼了一声,他才发现有一双眼睛闪着精光从下水道的缝隙里射了出来。他赶紧俯下身去用力往里面看去。
    直到看到小白的一身白毛,他才一声又一声的轻轻呼唤着小白的名字。他瞬间有一种喉咙潮湿,心扉被浸透的感觉。他也让很久没有激动的自己,一个瞬间去激动起来。而他喊着喊着,却也纳闷自己的心扉会掀起这样的波澜。当更应该面对病榻上的老母亲掀起自己情感的时候,他却非常冷静。他脑子了想的更多的是老母亲的遗产该怎么和姐弟们分。一切都应该早做打算,即便自己的情感也是如此。等电光一闪的那些事情一离开,他更看清楚了小白大起来的肚子。看着小白类似人类乞讨般的眼神,年长老人一下子心里明白过来了。他赶紧起身往附近的小百货店走去,他看到了小白眼神里的饥饿和自己那颗愈发脆弱的心。他赶紧要买几根火腿肠回来,而且在去的路上,他迅速下了一个决定。绝不把小白藏身的地方告诉任何人。
    等他买好火腿肠,快走到门岗的时候,看见眼神忧郁男子也在小白藏身的地方打转。他赶紧躲进身边的一处小树林。仔细的观察着眼神忧郁男子。而正是这一躲,让他幸福起来,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是和小白站在同一个战壕里。
    《28》第一次,年长老人有点以胜利者的姿态和眼神忧郁男子站在门口看看蓝天,说说那些无聊的话。他有点挑逗意味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不知道这个小白会不会给我们一个什么惊喜,会不会真的生小狗去了。眼神忧郁男子诧异的看着他,突然感觉他特别的神清气爽。但是,纳闷过去的很快,因为,眼神忧郁男子知道年长老人的心思可以折叠成无数个弯口,如果是不知道深浅的走进去,那么以后你的鼻子就会被他牵着。
    但是,听着他的话,又仿佛他知道了什么一样。于是眼神忧郁男子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年长老人赶紧眯起了眼睛,拧着自己深浅不一的眉毛否定。其实,年长老人的心虚,他看在眼里,每次年长老人的阳光灿烂和心事重重都意味着他又琢磨出了什么或者又动了什么歪心思。眼神忧郁男子仿佛是感觉自己了解了他。可是,他真的想什么,也确实是不知道。其实,眼神忧郁男子也真的不想知道。因为,知道了,会很累,而年长老人却开始轻松了。年长老人就是一个擅长扔包袱的人。他们两个人沉默了几分钟,但是几分钟的时间却很长,以致,年长老人又点起了一根烟。
    年长老人想了想,还是没有对眼神忧郁男子说出小白的秘密。反正小白快要生了,到那个时候再说不迟。他若有遗憾的说,有一次小白要跟着他回家,他狠了狠心把小白赶走了,如果那次带回了家,也就带回家了。年长老人这一说,也让眼神忧郁男子想起自己也有过的那一次。那一次,小白一直尾随着,它的眼睛里都是他看的懂的话,当时的一个刹那,他真的 心软了,可是他也和年长老人一样,狠心的赶走了它。眼神忧郁看着年长老人,心里对自己说,看来,他和年长老人没有什么区别。在本质上,他们都属于残酷的一类。不过是相对于正义和谎言,利益,他们有不同的选择和倾向。或者表现了某一种态度和所谓的思想。他们两个人其实没有谁比谁高尚点。还有的就是,眼神忧郁男子仔细的剖析了自己,却无法改变本质,而年长老人却无所谓剖析,无所谓改变本质。
    我们能改变自己多少呢?一切是不是都是为自己呢?我们是不是都没有勇气改变自己的本质呢?
    《29》年长老人还是没有忍住把小白有身孕和藏起来的地方告诉了卷发保安。为什么没有忍住告诉了卷发保安了呢?年长老人说出秘密以后也琢磨过。其实琢磨了也白琢磨。因为卷发保安以一个女人的隐私做交换让他也说一个隐秘。年长老人是这样以为的,反正又不牵涉到别人,再说小白的隐私又算的了什么呢?可是,他是一定不会说给眼神忧郁男子听的,因为他们从来不交换什么,更不要谈什么隐私了。
    卷发保安没有想到自己随意编制的一个故事,居然换来了小白的消息。可是,他这个故事也是由头的,最起码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只不过,他善于添油加醋。而善于添油加醋是他和年长老人的共同爱好。本来也就是和年长老人唠嗑,也顺便拍拍他马屁,弄两根好烟抽。卷发保安歪着脸问年长老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可是没有想到年长老人反问了一句,那个女人的隐私你是怎么知道的。两个人都互相打量着对方,脸上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还是,年长老人率先打破了僵局,问他最近的皮蛋销路怎么样.一谈到他的皮蛋,卷发保安立马来了精神。于是,他鸭蛋皮蛋的大谈了一个来回,最后结论是最近生意不好做,吃皮蛋的人好像都冬眠了。可是,没有想倒,年长老人根本不接这个话题,直接一个反问说,这个女人是不是你编的?卷发保安窘着脸说,你看我像编故事的人吗?可是他心里对年长老人说的是,你这老东西总是在给我编故事,真拿我当乡村人啊!可是,他接着又心里纳闷,这回小白的故事是不是也是编的呢?
    等年长老人离开门岗后,他瞧着四处无人,赶忙撅起屁股,眯起眼睛朝那处缝隙使劲看去,没有想到被一声低吼,给一下掀翻到地上。他爬起来后,还笑了。他已经确定是小白躲在里面。
    《30》当小白第二胎生了三个小狗传遍门岗的时候,几乎所有和门岗有关的人,都簇拥着来看这三个小狗。卷发保安还是用一个干净的垃圾桶来安置它们。垃圾桶里铺设了更花花绿绿的棉布。小白和它三个子女簇拥在一起,简直让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分不清楚谁是谁的谁。只一团白色刺花了他们的眼睛。
    居然都是白色的,卷发保安喃喃自语的说,还是小白的基因厉害。一开始,眼神忧郁男子还听不懂这句话。后来,他若有所悟,仿佛明白点什么了。他也问了自己,是不是我们人类也一样,谁的基因强,孩子就象谁。可是,为什么有的人基因就这样强大呢?看来,小白是一个厉害的角色,眼神忧郁男子不由得对小白刮目相看。这就等于说,有一种强者是藏利刃与胸的。可是,小白还是只有脆弱,脆弱到靠人类去吃点残羹剩饭,脆弱到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强者藏利刃又有什么用呢?
    年长老人看着小白,也回头看了眼神忧郁男子,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最实际的事。反正三个小狗,他是一定要拿走一只的。这回选择的余地很大,却又好似没有什么选择。这目前的三个小狗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大致看出各自的性格和体态。年长老人想,索性只生养一只该多好。就象我们自己一样,只生养一个孩子,断了自己的选择。没有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呢?可是,我们常常面对很多选择。年长老人想到了老母亲的那点遗产,他必须要有所选择。虽然这些选择,让他有的时候也触摸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可是,他是要面对生活的,生活,就是做出最实际的选择。
    卷发保安看了看年长老人,又开始调侃起来了。他摸着自己卷发中心有点稀薄的地方对年长老人说,你看了这么久,象挑新娘子一样。以后小白这一大家子要交给你了。说完,还挤兑着眼睛招呼着眼神忧郁男子。
    《31》年长老人本想回击卷发保安几句,但是一看到小白一家子倦拢在一起的样子,他的心瞬间就象被温柔的手掌给摸了一下。他摸了摸小白和它的三个子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被家庭眷顾的感觉。想想自己的家庭,不也是老伴,自己,儿子围拢在一起过日子吗?其实,人和狗没有什么区别,都需要血缘,抱团取暖,都需要离散。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想到这句话,年长老人莫名的伤感起来。
    可是,现实的每一分钟都那样真实。真实到你必须去搏取点,去用点手段,去虎口拔牙。年长老人站直了身体,环顾了近在咫尺的碎石场。看着大卡车忙碌的就象埋在碎石场里吃饭,而掀起的灰尘却弥散在了门岗的上空。却没有一个人能改变这样的状态。或者改变这样的现状又有什么意义。即便是有意义,他的那点力量又能改变什么?好像,就只能在老母亲的遗产上使点力,耍点小聪明,一切都是围绕自己利益的使出的那点小力气。而如果有一天天象变了,闹不好他也会在一夜之间和小白一样,和他的家人倦拢在下水道里,眼神里都是渴望。年长老人思维瞬间就停止在了这里,他不敢想下去。
    眼看着灰尘越来越大,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就躲进了门岗里,两个人一下子就把卷发保安挤坐在了写字台上。看着卷发保安一脸无奈和气恼的样子,他们都暗自好笑。眼神男子用脚又砸了门说,帮着你看着大门还不好啊,就你那双眼睛,如果脱了这制服,估计小偷和强盗能把你捆起来堵在门岗。卷发保安白了一眼说,我眼睛不好,有小白呀。年长老人感忙接过话头说,小白现在顾着自己的三个孩子还来不及,你现在想起小白了啊,往日里你对小白好过没有?卷发保安索性跳下写字台歪着脸说,我这人实在,我承认我对小白不好,可是你们对小白好,把小白一家子领家里去养啊?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一下子被他给问住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看出个结果来。
    等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出了门岗以后,卷发保安透着玻璃窗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直看着他们走远,他也看不出个结果来。
    <32> 岁月仿佛象是在挣扎,又仿佛象是在醉生梦死。但是,小白的三个孩子还是自顾自的长大了。这好像在说,只要不给与任何外在事物的牵扯,一切生命都会好好的成长起来。这又仿佛在和岁月唱对台戏一样。
    看着三只小狗活泼可爱的样子,年长老人却分不出取舍来。到底带那一只回家呢?他真的很想让眼神男子给出个主意。但是,他又忍住了。他自己都发现,自己在眼神忧郁男子面前忍住了无数次。倾向于一个人的主意,却又不愿意去问,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这就是人们说的距离吗?可是,自己到底又为什么这样拿不定主意呢?他的眼睛无数次的追逐着三个小狗,却看不清楚选择了。其实,眼神忧郁男子从他看小狗的神情,就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了。但是他也选择沉默。他心里看不惯的是年长老人什么东西都想顺手捞一把的做派。如果让他出钱买一只去,他一定是不愿意的。这在眼神忧郁男子来看就不是善举。这个世界上或者有很多人是这样的,他们关注的是别人的搭台唱戏,而自己所为的是怎么免费看一场。而且从容而来,从容而去。但是,往往他们都是能得逞的。对于这样的得逞,眼神忧郁男子真说不出他们的好坏来。反正戏是白看了,也不伤害到人。
    可是,年长老人也不会去问卷发保安。于是,他打定主意再问问自己。可是,问自己是需要时间的。他预算着三只小狗还需要吃段时间奶水。这样他领回去可以养的活。于是,年长老人喂食小白火腿肠也更勤快了。他心里也琢磨着这次应该怎么样万无一失的取走小狗。年长老人直到现在想起小东西,他都会心酸一阵子。这是他感觉一件很愧疚的事情。虽然,他在眼神忧郁男子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装出一点都不想提到的样子。但是,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小东西,毕竟这就象是他亲手丢失了孩子一样。而这也成了他心里最软最脆弱的地方,他是不允许人去触碰的。
    可是,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都不知道的是,卷发保安也联系了好几家人来取走这三只小狗。他在门岗的时候,就牢牢的盯住了小白和三个小狗的动静。仿佛他看守的不是门岗而是小白一家子。
    <33>眼神忧郁男子是首先发现卷发保安的不轨之心的。但是,这都被他默默的瞧在眼里。他发现了卷发保安眼神里的那种不安和焦躁,那种早点送人走的感觉。可是卷发保安全然不把他放在眼睛里。在卷发保安看来,一个不喝酒不抽烟的男人等于没有活过一样,至少不象个男人。
    其实,卷发保安是没有看错眼神忧郁男子。他知道他不会管闲事,看看倒是有那种什么事情都要管的样子,可是卷发保安看到了眼神忧郁男子的某种胆怯和自卑。因为眼神忧郁男子不敢接受任何馈赠,包括他的皮蛋和香烟。在卷发保安眼睛里,他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和不接受任何交易的人。他的那些清高都是沙土堆起来的。有一天,他们两人都围在小白母子边打转,却不一会是小白和卷发保安亲热起来,然后三个小狗蜂拥而至。眼神忧郁男子却只是摸了摸几条狗尾巴而已。其实有一只小狗是冲着他扑来的,可是,眼神忧郁男子退回了自己的身子。他甚至有点不敢亲近它。事后,眼神忧郁男子也问自己,是不是,自己怕一亲近起来,就收不住了手。是不是,自己和小白它们已经很坚决的划了一道红线。他是不是只是一个过客,而且是所有人的过客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眼神忧郁男子决定不告诉年长老人自己的发现。他也决定不去想这些问题,不让这些问题去折磨自己。有一句话在他的心里深深的刻了一道,他摸了摸,又揣在了怀里。可是,他不小心遗落在了地上,被年长老人捡了去。只听见他高昂的对自己说,等老子退休了,我就没有问题了。眼神忧郁男子惊呼年长老人和自己想法的一致。他却好奇的问他,怎么突然想起这句话来了。可是年长老人却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就冒出这句话来了。也许,看到小白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他才觉得自己的问题真的很多,烦恼也很多。可是,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冒了出来。他想对自己说,这就是这句话的根源,可是他没有和眼神忧郁男子说明白。但是,他却不知道,眼神忧郁男子比他都明白这些根源。
    《34》 但是,眼神忧郁男子每次看到这三只小狗都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只要每次看到它们那双探求未知和朦朦胧胧的眼睛,他都会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一种新鲜感。好像,它们的眼神是那样的和人类社会不般配。那么什么是属于和人类社会般配的眼睛呢?他又说不上来。
    于是,眼神忧郁男子一次又一次的递减了去看三只小狗的机会。只有小白看到的次数多了起来。因为小白又很突兀的和他亲近起来。或许是自己直接把饭盒里的一块完整的肉递给它的原因。又或许是其他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看来,狗和人一样,情绪也是一阵一阵的。他们也在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和一些对事物的看法。只是,我们和它们的不谋而合却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我们更看重的,是同类之间的一些改变和对方为了这些改变做出的变化,仅此而已。
    可是,年长老人随着小狗的长大,总是要拖着眼神忧郁男子去看。他拐弯抹角的问他哪一只小狗更精神,更活泼,更有盼头。眼神忧郁男子一听到盼头,却象是听到了它的末日。于是,他使劲三个小狗中去辨别,去看到一些让他情绪好起来的一些东西。好在有一只卷缩在最后的小狗,它眼神里有一种平静和安详在隐约流露。眼神忧郁男子就象仿佛给与了它生命一样,点给年长老人看。可是,他们都没有看到卷发保安正躲站在一旁,听着它们的和看着眼神忧郁男子的手势。于是,一个硕大的烟圈从卷发保安的嘴里缓缓滚出。他也感觉下手的时间要提速了。卷发保安心里对自己说,这回要全部拿走,省得夜长梦多。
    等卷发保安回到自己的门岗,年长老人也没有发现他。看着眼神忧郁男子指出的这只小狗,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体内那种久违的幸福。但是这次,他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淡定。他还想等这只小狗再大一点。也就是说他还想等几天。就象我们对于一些敲定的事情,总是要再等等。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又总是等不得。只要你去等待成熟和等待一些自然的因素,它就会给你一个措手不及。因为这是一个求变化的世界。不变,不迅速的变,就意味着退场。
    <35>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饭后,在门岗附近散步。出乎意料的是小白也扔下了三只小狗,陪在他们左右。它的耳朵一直努力张开着,就象他们说的话,都被它存储进了脑子。但是,小白慢慢的开始跟着不勤快了,因为他们走的离门岗开始远了。
    年长老人发现了小白的心不在焉,他扭头对年长老人说,我们往回走吧,否则小白要担心它的三个宝宝了。听了年长老人的话,眼神忧郁男子心说,其实你也担心你的宝宝,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年长老人奇怪的问他,有什么好笑的。眼神忧郁男子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年长老人到底拿不拿小狗还说不清楚,再说,只怕说了,年长老人又是一脸的装糊涂。可是,年长老人却感觉眼神忧郁男子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他深究的眼神里,突然那股久违的狡诈流露了出来。在眼神忧郁男子看来,还有一点阴冷。怎么一个人会变的这样快,一个人到底有几张脸。眼神忧郁男子摇了摇自己的脸蛋,他发现问的自己好辛苦,难道自己几张脸自己不知道吗?为什么一定要去深究年长老人呢?难道自己就是靠着一张脸生存的吗?想到这里,他一下子释然了很多,仿佛年长老人的眼神又温和起来。
    突然,眼神忧郁男子问年长老人,今天小白怎么跟了出来,它怎么不看护小狗了。年长老人笑着说,是我让他出来的。我呼喊了它几下它就出来。你想想,一个母亲总是守着自己的孩子,又没有人替班,谁不腻味啊!眼神忧郁男子想想也是,小白毕竟也不容易,一个人要带大三个孩子,要是遇到我们人类,还不是几个老人帮着领啊,还要花很多钱,想想这个成本,他就为小白感到值。小白就是吃点残羹剩饭,积蓄点奶水把小狗喂大,还不让别人操心。等他把这个意思和年长老人说了,年长老人也叹了口气。可是,他的脑海里马上又闪出这样一句话,狗怎么能和人比,人多金贵啊。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年长老人看了看眼神忧郁男子,深深感到眼神忧郁男子有点想多了。往往想多了,却很容易不实际。年长老人心说,要想这么多干什么呢?但是,他也知道阻止不了眼神忧郁男子想下去,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去想问题的人,他也说不上来好和不好,但是他却知道有些事情做着做着就成了。
    <36>阳光在这一天出奇的好。眼神忧郁男子有点郁闷的遥望着太阳,凶悍的金光,扫视的他不敢睁开眼睛。也奇怪了,今天的太阳出来的有点突兀,天气预报说的是阴天啊。眼神忧郁男子又自作多情的感觉,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等待发生。他模仿着掐指一算,却手掌里,脑海里都是空的。他喃喃自语说,空空如也,耐我何。
    当有一种天意耐不住性子的时候,那么所发生的事情,是无法预测,也无法阻挡的。眼神忧郁男子看着门岗外,不远处的一滩血迹,吃惊和不知道怎么心痛,都一股脑的涌进了大脑的空白处。看着卷发保安拿着水管冲刷着血迹,他沉默了好久。卷发保安也不说话,只顾着自己的单调动作,重复着洗刷着。终于,他抬头发现了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他有点后怕的说了一句,还好我拿走了一只小狗。血迹被慢慢洗刷干净了,而剩余的水却在极力吆喝着阳光来吸允。一切就象只是下了一场雨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小白呢?眼神忧郁男子急切的问卷发保安。可是卷发保安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只是说,不是小白的血迹,是两只小狗的。
    原来,是卷发保安要取走其中的一只小狗,所以顺带把其他两只小狗带出来玩。他的一帮保安兄弟看到后,也喜欢的不行,于是几个人抬手抬脚的把两只小狗带到了货车旁边玩耍,可是,因为突然来了什么任务,于是他们就扔下了小狗去了。可是两只小狗又懂什么,它们慢慢的爬到了货车的轮子下依靠着,却不知道货车突然发动了。眼神忧郁男子听完事情是经过,真的想过去和那帮保安理论,可是年长老人说,你去了也是白去,他们顶多承认自己的错,又能怎么样?再说,以他们的性格和做派,他们会以为你很矫情,不过死了两个无主的小狗,闹不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让你气不过来。卷发保安也说,反正还留了一个种,如果你去吵的话,反应到我们领导那里,小白说不定也会被赶走的。眼神忧郁男子被他们一说,就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只有年长老人看着卷发保安的眼神里还有一股狐疑。眼神忧郁男子知道,年长老人是恨他先下手为强了。
    阳光下,那摊水迹不短时间就干了。这个时候小白也来了。真不知道它到哪里去了。眼神忧郁男子真的想去质问它,可是看着它耷拉着尾巴,围着那摊水迹使劲嗅的样子,一股心酸,让他停止了这样的想法。死去的两只小狗不能死而复生,眼前的小白是真实的生命,又仿佛眼前的小白根本就没有生育过。眼神忧郁男子对自己说,只能这样去想。他看了看年长老人,年长老人却看着天空。
    <37>两只小狗死去的消息,迅速在门岗传开了。大家纷纷责骂那些保安的不负责任。不但是看不住门,连两只小狗的命都看不住。而且,小狗就这样死了,连一个发声音的人都没有。人们在诅咒这些保安的同时,也在心里痛着这两只小狗短暂的生命。最可恨的是,从那些保安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内疚和不安。有的还是嬉皮笑脸和无所事事的表情。
    眼神忧郁男子是生恨这些保安的,他甚至连卷发保安一起恨了进去。因为在他看来,他们都是一伙的。即便不是一伙,也是一个村的。如果,这些保安连怜悯小狗的心都没有,还怎么去保护人的财产和安全呢?但是,他们偏偏穿着职业的衣服,给人感觉是那样的专业,天知道他们在保卫着什么。还是年长老人说了一句话,让眼神忧郁男子稍许缓和了情绪。他说,其实这些小伙也是混一口饭吃的主,你能指望他们有什么同情心?再说,他们天天在势力和生存里打交道,这心狠起来,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你如果过高看待了他们和我们自己,那么只能说明你幼稚。眼神忧郁男子想了想也是,他们都是一些从农村到城市打工的人,穿这件制服 ,就是为了吃饭。这和保安这个职业的素养没有任何实质联系。而且他们的文化也有限,对他们农村人来说,死一只狗真算不了什么,即便是死了一头牛,死了也死了。年长老人对眼神忧郁男子说,你看,小白一个人发呆了。眼神忧郁男子看着小白耷拉的耳朵,一身颓废的白毛簇拥着,突然有一种看到自己末日的感觉。自己以后会不会和小白一样,落魄,孤独,一身的污垢,而无人理睬?可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能和年长老人说。如果说了,他会不会就此轻视自己?
    可是,无论眼神忧郁男子怎么想,小白都没有发出一声。它只是用一双很懂事的眼睛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又迅速的把头埋了起来。就好似它眼前的一切已经不值得它去看,去好好的咆哮几句。难道它不想呼唤它的两个孩子吗?难道它就这样认命了吗?可是,我们人类不也是对很多事情就这样认命了吗?我们不也是一个人不声不响的面对很多必然吗?我们又能对一只小狗说什么呢?
    年长老人拍了拍眼神忧郁男子的肩膀,招呼他回去做自己的工作。对于两只小狗的死,年长老人始终没有说出心里的话。死几只狗在他们农村是很寻常的事情。只是这样被活生生的碾死了,也确实让他吃惊。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卷发保安的先下手为强。他嘀咕的是自己小看了卷发保安,而两只小狗的死,他真的不会去嘀咕。因为,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38>门岗淹没在黑夜里,只一盏微弱的灯光在说明它的存在。门岗的大门在寒风里也发出颤抖的声音,可是,小白却没有抖动身体,它好像根本不在乎寒冷。所有的人都回家了,只有卷发保安和小白在守着大门。他们一个是家在千里之外,一个是家在遥远的天际。家的概念,卷发保安有,小白没有。但是这个家是我们人类的定义,或许让小白说,它也会说我们人类都没有家。它才是有家的孩子。
    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也各自回家了。小白也是目送他们的。彼此都只是草草望了一眼。彼此都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这通常就是我们所说的,各自的命运。天知道小白在想什么,可是眼神忧郁男子却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在想一个人的莫名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又要莫名的去。这一路,这个问题没有折磨他。因为,对于这个问题,他已经疲倦了。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但是,只要是有一种哀伤的气氛,他就要想起这个问题。除非,他落入了一种快乐的情绪里。他会拒绝去想这个问题,他会说想这样问题的愚蠢。但是,他还是止不住的一次一次的愚蠢。
    回到家以后,电视里的一个成功人士在挥舞着潇洒,在以幽默和豪壮的语言大谈人生的境界和成果。一时间,他有了一种渴望和了解,可是,一下想到寒风下独守门岗的小白,他的情绪就又淡了去。或者他是一个人类的勇士,但是如果不给与一定的历史背景和历史条件,和一些说不明白的契机,或者他就被一个伟人的手给稍稍撂了一把,他又算什么呢?他会不会象小白一样给地主或者富贵看门呢?或许就让他出生在一个山包里?这只是一个瞬间的想法,面对于成功人士的滔滔不绝,眼神忧郁男子还是给与首肯。毕竟,他成功了,他盘踞了门岗,门岗是他的了,他可以随心所欲的给与很多人生活的条件和道路。成功者是不受指责的。这是我们人类对成功的赞誉。
    回到家以后,年长老人非常利索的打开电视。电视里的财经节目在接力棒似的演说着他们对这个市场和这个世界的判断。年长老人喜欢看他们乱弹琴,自然这乱弹琴也是他自己说的。但是,他还是喜欢看这样的节目,因为这个节目的本质就是谈钱,谈现实,谈怎么捞钱。虽然,他们谈来谈起,还是让别人掏钱,可是,年长老人却看出了自己的门道。这一来一去,他还真赚到了一些钱,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马无夜草不肥。勤劳致富都是一些鬼话,小白还需要吃他买的火腿肠呢。
    <38>门岗淹没在黑夜里,只一盏微弱的灯光在说明它的存在。门岗的大门在寒风里也发出颤抖的声音,可是,小白却没有抖动身体,它好像根本不在乎寒冷。所有的人都回家了,只有卷发保安和小白在守着大门。他们一个是家在千里之外,一个是家在遥远的天际。家的概念,卷发保安有,小白没有。但是这个家是我们人类的定义,或许让小白说,它也会说我们人类都没有家。它才是有家的孩子。
    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也各自回家了。小白也是目送他们的。彼此都只是草草望了一眼。彼此都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这通常就是我们所说的,各自的命运。天知道小白在想什么,可是眼神忧郁男子却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在想一个人的莫名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又要莫名的去。这一路,这个问题没有折磨他。因为,对于这个问题,他已经疲倦了。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但是,只要是有一种哀伤的气氛,他就要想起这个问题。除非,他落入了一种快乐的情绪里。他会拒绝去想这个问题,他会说想这样问题的愚蠢。但是,他还是止不住的一次一次的愚蠢。
    回到家以后,电视里的一个成功人士在挥舞着潇洒,在以幽默和豪壮的语言大谈人生的境界和成果。一时间,他有了一种渴望和了解,可是,一下想到寒风下独守门岗的小白,他的情绪就又淡了去。或者他是一个人类的勇士,但是如果不给与一定的历史背景和历史条件,和一些说不明白的契机,或者他就被一个伟人的手给稍稍撂了一把,他又算什么呢?他会不会象小白一样给地主或者富贵看门呢?或许就让他出生在一个山包里?这只是一个瞬间的想法,面对于成功人士的滔滔不绝,眼神忧郁男子还是给与首肯。毕竟,他成功了,他盘踞了门岗,门岗是他的了,他可以随心所欲的给与很多人生活的条件和道路。成功者是不受指责的。这是我们人类对成功的赞誉。
    回到家以后,年长老人非常利索的打开电视。电视里的财经节目在接力棒似的演说着他们对这个市场和这个世界的判断。年长老人喜欢看他们乱弹琴,自然这乱弹琴也是他自己说的。但是,他还是喜欢看这样的节目,因为这个节目的本质就是谈钱,谈现实,谈怎么捞钱。虽然,他们谈来谈起,还是让别人掏钱,可是,年长老人却看出了自己的门道。这一来一去,他还真赚到了一些钱,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马无夜草不肥。勤劳致富都是一些鬼话,小白还需要吃他买的火腿肠呢。
    《39》直到弥散在门岗的血腥气彻底的消失,小白才有点缓过劲来。它的叫声开始时有时无的多了点。就好像那些悲伤被它一点一点的喊走了一样。它终于又开始对卷发保安饭盒里的大排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是卷发保安就象始终吃不饱似的,把大排骨啃的干净。也不知道他嗅到了血腥气没有。
    看到小白叼着卷发保安吃干净的大排骨窜进了草丛,年长老人赶紧把兜里的几根火腿肠一股脑的扔给了小白。他和眼神忧郁男子嘴里各自云吞着一根牙签,这幸福,估计是那些乞丐和小白最眼馋的。年长老人一边挑着牙缝里的腐肉,一边翻着白眼对卷发保安说,你自己吃饱了,就不管小白了?小白就一根你吃剩的骨头能吃饱吗?卷发保安有点躲似的说,小白就喜欢吃骨头,再说,你这不是有火腿肠吗,你看,你多有钱,那象我们这些打工的人,这顿饭还是最次的套餐价呢。话说到这份上,年长老人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卷发保安的确过的不容易,一大家子就靠他一个人呢。怎么说呢,这世道日子过的不容易的人多,而自己是不是过的容易点了呢?他想到这里,用牙签挠了挠后脑勺。
    他们的对话,眼神忧郁男子都听着。但是,他一直没有搭腔。如果他搭腔了,是不是说明他也过的容易点了。那么谁过的最不容易呢?如果抛出这样的问题,那卷发保安一定会说,除了他还是他,他绝不会把小白算进去。小白毕竟就是他嘴里的畜生,可是如果有人也把卷发保安当畜生呢?估计这个问题卷发保安是想不到的。他只不过会觉得自己穷点,赚钱的能力差点,如果和小白挤在一个阶层,他断然会否决的。自然,年长老人会很自如的说,他过的其实也不容易,虽然排不上号,但是他也有困难啊,于是,他会搬出一大套貌似确定的说辞,这些话,有可能把眼神忧郁的脸给说红了。反正有一点可以确准,那就是一定没有人把他当畜生看。因为,他即便是畜生,那也一定是要咬人的。
    眼神忧郁翻来覆去的折腾着这些想法,他脸色阴云不定的翻滚着,让年长老人感到有点害怕,他摸了摸眼神忧郁男子的额头说,你是不是病了?你的眼神怎么直直的?没有想到,眼神忧郁男子突然一个喷嚏冲向了天空,这下好,把小白都吓了出来,可是,这一喷嚏,却让眼神忧郁男子的口水很容易的罩在了年长老人的眼上。可是,前面的所思所想,都忘记了,而且一句都回忆不上来。
    《40》这一天,挤靠在门岗边上的碎石场停工了。这一天,阳光格外的充裕,蓝天和白云让门岗象洗了一把澡似的干净。只看见卷发保安弹着烟灰,溜达着小步子,小白则一股脑的挠自己身上的小虫子。只见卷发保安凑近了碎石场,嘴里象喷出火焰般的诅咒。
    只是,他不知道眼神忧郁男子什么时候到的他的身后。眼神忧郁男子很轻的拍了他的肩膀,可把他吓坏了。他转过身,看清楚了是眼神忧郁男子,才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还及不耐的问眼神忧郁男子听见他说了什么。其实,眼睛忧郁男子都听在耳朵里,但是他说,只是刚来,还问卷发保安说了什么。卷发保安狐疑的看着眼神忧郁男子,心里对眼神忧郁的男子的话,一点都不相信。要是年长老人这样说,他还真信了。但是,他就是不信眼神忧郁男子。在他看来,眼神忧郁男子城府太深,别看他平时笑呵呵的,一脸的稚气,好像是一个不问俗世的人,这鬼心眼,卷发保安摇了摇自己的头。其实,卷发保安也忘记了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反正就是那些诅咒碎石场和碎石场老板的话。如果不是这碎石场,他每天的蔬菜蔬果那可是吃不完。那些外来农工在这里耕作,这点东西是少不了他的。可现在,每天有吃不完的灰尘,弄的他灰头土脸,象是叫花子守门。
    你们在这聊什么呢?年长老人揪着小白的耳朵问他们。我们能聊什么呢,这不刚要开腔,你不就来了嘛。卷发保安一脸匪气的回答着年长老人,顺手扔了一根烟给他。眼神忧郁男子看着卷发保安瞬间变化的脸色,暗自笑了出来。他就知道卷发保安这一脸匪气,其实那是胆子小到了极点。刚才那些诅咒碎石场的话,如果搁在平时,那是打死他都不会说,他的本事不过就是踩踩小白的肚子,歪带着帽子和年长老人探讨女人,还有就是一脸茫然的罗列着他的皮蛋。但是,有一点他还是认可卷发保安的,就是他真的养活着自己的一大家子。有的时候,还挤出点自己的饭给小白吃。毕竟,这小白就在他的脚跟前,就象是和他过着日子。
    其实,人人都在诅咒这碎石场。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的站出来,去和碎石场老板理论。听年长老人说,他们的领导也曾经去交涉过,好像对方是个不好对付的主,用年长老人的话说,就是随便拿起一块砖就可以拍死他。至于这话的真假,谁都不知道。
    《41》 其实,年长老人很想和眼神忧郁男子谈谈碎石场的事情。可是,这话到嘴边,他犹豫了。他思来想去的感觉这里面没有自己的利益好谈。这碎石场的一切污染是有关于大家的。这是一个应该大家谈的问题,可他必须也属于大家里面的一份子。虽然,他也受到了伤害,可是大家都不谈,他又犯得上哪门子倔?更何况这大家又是谁来代表呢?
    年长老人的智慧告诉他,这是一个无法谈的问题,而且他很弱小。别看他在小白面前高大的不成样子,其实有更多的高大,让他弱小的非常难堪。只是,这不成样子,不似小白一样,成了众人眼里的标杆。年长老人感觉自己比眼神忧郁男子更高大点。因为他比眼神忧郁男子更实际,更懂得现实生活。虽然,他不知道眼神忧郁男子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真的有这样的信心。于是这信心让他突然有了一个去更远地方溜达一圈的想法。自然,他是一定要带上小白和眼神忧郁男子的。因为,他是他们的领袖。至于眼神忧郁男子可以给他一个军师的角色。但是他又知道眼神忧郁男子也不怎么好驾驭。好在,他们就是在一起工作。如果真成了眼神忧郁男子的领导,还真的要琢磨一下怎么去领导他。这领导的手法他是知道的,无非是脸皮厚,手黑。
    而眼神忧郁男子在盯着小白的尾巴看。他奇怪小白的尾巴自生了二胎以后,就一直耷拉着。问题是,越是在他们面前,他就是越耷拉着尾巴,而且故意摇的有气无力。眼神忧郁男子心说,小白不会使诈吧?等他刚想对年长老人提出这个问题,只见年长老人大手朝他一挥。没等他反应过来,小白已经是一个健步冲在了最前面。眼神忧郁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里感叹道,这火腿肠还真不是白吃的,这尾巴顿时抖成了一杆旗,一扫刚才的颓废。年长老人对眼神忧郁男子说,我们到门岗南面新建的小区看看,听说那里的房子造的不错,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眼神忧郁男子一边答应着,一边疑惑着年长老人,心里对自己说,这老家伙对这里的地形真的太熟悉了。
    于是,两个人,一只狗的背影,保持着默契的距离。小白还频频的回头看着他们,生怕他们改变了主意。可是,它非常有预谋的眼神,总是会惹的眼神忧郁男子露出笑意,这眼神真的太象年长老人的眼神了。而唯一没有让眼神忧郁男子想到的是,这是小白最后一次和他们走出门岗,去玩耍。
    <42>只要是天空晴朗,阳光肆意的挥舞着拳脚,眼神忧郁男子都会去想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是幸福。幸福是不是就是你在世界上存在着,而且无忧无虑。和小白一起去巡游,热晒在蓝天下,人的心思,动物的心思,阳光的心思,所有一切有生命的心思,都汇融在了一个心思里,这是不是至高的幸福?
    小白还是一个劲的回头张望着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这已经成了它巡游的习惯。它时而欢快,时而热诚,时而冷漠,时而嗅着气味,时而留着尿液,用年长老人的话说,就是小白的心思最多,天知道它在想什么,满脑子的鬼主意。可是,小白的眼神就是这样低低的,偷偷的,卑微的看着你,它不是人的走狗又是什么呢?有的时候,眼神忧郁男子看到年长老人的眼神也是这样,就想到他究竟是谁的走狗,可是,他又马上联想到自己,自己的眼神是不是也是那样,那自己又是谁的走狗?走狗这个词有点伤人,眼神忧郁跟在年长老人后面,生怕自己吐出这两个字。
    原来,年长老人带他们去的是一片开阔的绿化带,这也是一个小区的门户。在绿化带里有无数的自由散乱的草坪,有一些健身器材,还有塑胶跑道,还有凉亭,还有沿着河堤的走廊。这里给眼神忧郁的直觉就是冷清,但是又真的很安静。年长老人背着手对眼神忧郁男子说,这个小区目前搬进来的人不多,估计是附近有碎石场的缘故,可是我认为人的眼光还是要放的远一点,这个碎石场搬迁是早晚的事情。等他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同时发现小白不见了,年长老人对眼神忧郁男子说,放心,它丢不了,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再说,就它的那点鬼心思,谁都搭不上它。眼神忧郁男子一边点着头,一边寻思着年长老人刚才的话。他心说,这个碎石场也是刚搭建不长的,如果眼光放远点,那究竟是要放多远呢?难道这个碎石场老板是个短眼光的主?要说,这当前的形式,也是有钱人眼光远,会来点什么投资的,这个碎石场不把本收回来,会轻易的关?年长老人仿佛象摸透了他的心思,又接着说,反正,这造房子的人和碎石场老板都是有钱人,他们较的是他们背后的劲,我们不管,我们就是要等他们较劲的时候去拿一把。说完这些,年长老人有点得意,又有点后悔,这可是他的生意经,要是被眼神忧郁男子揣摩去了,那真的是肉包子打狗啊!
    等年长老人缓过神来,他又不担心了,因为看眼神忧郁男子的表情,这话就根本没往他心里去,可是小白却还是不见踪迹。看着眼神忧郁男子投过来的担心的目光,年长老人终于扯起嗓子喊了起来。
    《43》你无法预测下一秒将发生什么,这句话从眼神忧郁男子心里升腾起来,好似一股暖流贯穿了他的全身。和小白的相遇无法预测,和年长老人共事无法预测。还有种种无法预测的人和事在眼神忧郁男子的脑海里清晰起来,又慢慢的淡了下去。眼神忧郁男子真的想对天空大喊一声,我们无法预测啊!
    年长老人的喊声让不远处的草坪里探出了两只狗头。年长老人笑了,又惊讶了。因为在小白脑袋的旁边,有一只黑乎乎的脑袋在摇晃着。还没等眼神忧郁男子反应过来,两只小狗就飞奔到他们跟前。这是一只比小白小一号的小狗。但是它一身黑乎乎的毛,让年长老人随口就喊出了小黑,这个可以称呼的名字。可是,小黑一点都不理睬他们。只是一股脑的和小白打闹,就一眨眼的功夫,还跑了个没有影子。年长老人摇了摇自己的头说,这下小白可是找到伴了,你看着一黑一白,不是绝配是什么?眼神忧郁男子纳闷的跟着说,也是,没有见过小白和其他狗狗这样开心过。年长老人猥琐的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等下,我去看看这小黑是母还是公。眼神忧郁男子没有接过他的眼神,却接着说,大不了是一只公狗,看这架势,也是神仙眷侣呀。年长老人又横了眼神忧郁男子一眼说,什么神仙眷侣,两只小狗懂什么呢,不过是凑个热闹,和我们人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他说完这句话,刚想开口,又突然闭上了,因为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座凉亭,凉亭里坐着一男一女。
    等眼神忧郁男子招呼年长老人坐下,他们才看清楚,这好似一对母子。看这架势,年纪都不轻了。老太太好像有点痴呆,可是这缓不过劲的笑容,却让人感觉有一股抹不开的幸福。还是年长老人会唠叨,几句话,就探出了这对母子的一些事。原来,这是远方的儿子接老母亲从附近的养老院出来坐坐。让老母亲感受一下这花花草草和惬意的环境。这期间,眼神忧郁男子一句话也没有搭腔,但是这个心象搭了无数回。看着这儿子年纪和年长老人相仿,却如此孝顺,再看看年长老人,就有点反胃。也许眼神忧郁男子的沉默,让年长老人感觉到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对老母亲的存折更上心的多。于是,他那种不自在就无法掩饰的表达了出来。他赶紧接洽了最后一句以后,就催着掩饰忧郁男子离开。
    等两个人离开这对母子以后,掩饰忧郁男子的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因为他看到了年长老人在这对母子面前的窘迫,他笑着心里说,谁都无法预测下一秒,自己的良知会触碰到什么!
    <44>年长老人走出了一段距离以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对母子。眼神忧郁男子感觉他是有点心有不甘。很快,年长老人就开口说,我看这做儿子的一个人大老远来,就为了接母亲去逛逛,这里面大有文章。看着眼神忧郁男子疑惑的眼神,他接着得意的说,一般老儿子来尽孝,哪有老娘子不陪着的?再看他那架势,也不象是死了老娘子的。我估计呀,也就是家里的老女人在闹腾,他才偷偷一个人来看母亲。说完了这些话,眼神忧郁男子却发现年长老人的脸有点白了,估计这话又象是在说他自己。女人啊!只见年长老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朝着天空吐了这三个字。
    眼神忧郁男子一边跟着年长老人慢慢的走,一边仔细的琢磨着他刚才的话。可是,他真的没有琢磨明白。但是,女人的苦头,他是吃过的。所以他几乎有点认同年长老人的观点。可是,就年长老人的做派,和他瞬间的脸白,他有点信了年长老人的女人也是一个很闹腾的女人。看来,这世间的一物降一物不是假的。想到这里,眼神忧郁男子暗自窃喜,心说,就他那样,也就需要一个强悍的女人来制服他。不过眼神忧郁男子又想到,其实他们在吃女人亏上是共同的,也就是说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可是,吃女人亏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就这个问题,他还真想同年长老人交流下。可是,话到嘴边,它就是停住了。看着这对母子慢慢站起身来,儿子搀扶着母亲远去,眼神忧郁男子感觉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男人和女人,夫妻也罢,母子也罢,关键是情到深处和血浓于水的相遇,和搀扶着度过人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白和小黑又打闹般的滚爬在他们面前。年长老人象下了一股狠劲似的,一个箭步一个伸手,就抓住了小黑,并且迅速翻过了小黑的身子。年长老人一下子看清楚了小黑的性别,竟然是小白的姐妹。年长老人皱起了眉头。他一边放着手,一边喘着气对眼神忧郁男子说,小白看来是真的遇到知己了。听年长老人这样说,眼神忧郁男子也非常闹不清。他的确没有想到小黑居然不是一只公狗。就象一个男人追求着一个女人,等那个男人卸下了衣服,才发现都是女人。难道狗和狗之间也有知己的吗?年长老人突然冒出的一句文绉绉的话,让眼神忧郁男子吃惊不小。用我们人类的话说,所谓的知己就是志同道合呀。可是,狗和狗之间有什么志同道合呢?充其量也就是真的能玩在一起,和我们聚拢了一些人玩在一起一样。于是眼神忧郁男子问自己,和年长老人在一起,是不是也算是玩在一起?
    <45>看着小白和小黑又一路追打着窜进了草丛,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都沉默了。或许,他们都想起了小时候和小伙伴打闹嬉戏的场景。那个时候的他们是那样的聪明灵气,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是那样的无所顾忌,是那样的心无旁骛。可是,现在的他们,即便是面对经常在一起的同事们,伙伴们,都无法真正展露自己的脾性。相反,他们或诋毁,或抵触,或纠缠,或冷漠。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又重新坐回了那座凉亭。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刚想搭上话,却看见几个衣衫破旧的人向他们走来。几个人毫无顾忌的在他们周边坐下,然后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几根烟枪同时向他们开了火,仿佛是要驱赶走他们一样。年长老人对着眼神忧郁男子摇了摇头,却没有站起身来,可是眼神忧郁男子有点坐不住了,感觉这几根烟枪象是冲着他来的一样。等到年长老人追上眼神忧郁男子的脚步,眼神忧郁男子才问道,这些人说的话,你听懂了吗?年长老人摇了摇头,却一脸的鄙视。他终于愤愤的说,你还不明白他们是故意赶我们走的吗?别看他们穿的这样破烂,可是在他们眼里,我们穿的不过也是一个打工者。你看他们连正眼都不瞧我们,仿佛这个地盘天生就是他们的。眼神忧郁男子想说年长老人想多了,可是他又想不出什么理由去反驳他。于是眼神忧郁男子又问他,这些人你看的出是什么职业吗?年长老人此刻平静了,他也掏出了一根烟点上说,这些人无非是一些打短工的农民工。这样的人我看多了。可是,你却不要惹他们。反正,他们是最无顾忌的。
    最无顾忌的?眼神忧郁男子听不懂似的看着年长老人。此刻轮到年长老人看轻眼神忧郁男子了。他轻轻的递上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但凡穷到了极致,那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眼神忧郁男子听了,仿佛体会到了什么。他看了看自己穿的一身制服,不由得问自己,是不是自己的制服约束了自己,也捆绑了自己,以致连想干什么的想法都没有了。自然,这样的话他是不会对年长老人说的,年长老人会说他总是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年长老人对于自己的穿的制服,从来就是报无所谓的态度,就象是在家里干活的时候,围了一个遮挡污垢的袋子。但是,就是这身衣服,他也觉得要比这些人穿的精神,提气。
    《46》离开了凉亭,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都没有心思再逛下去。突然有一种索然无味,像天空中一片阴云一样,包裹住了他们的身心。没有了更好的话题,连一些原本可以再观赏一会的环境都变成了拖累。也许,真正的拖累就是彼此失去了交流,失去了爱。
    没等眼神忧郁男子去呼唤小白,却看见小白正引着小黑往回程路上走。一切仿佛都是预谋,难道动物的心思和人是一样的?难道是小白算计好了要带小黑回去作伴?眼神忧郁男子疑惑的目光,同样遇到了年长老人眼神里的疑问。但是当两只小狗走到一大块草坪的时候,却看见它们疯了似的直窜进去。它们在草坪上你追我赶,你撕我咬,真的把两个男人看愣了。估计这个时候,他们的心里都这样问,有这样好玩吗?有必要玩的这样疯吗?难道这是它们在进行一种告别仪式?两个男人就这样轻易的当起了观众。好在他们都没有买票,如果买了票又看不懂该怎么办?欲求了解,却付了钱。这或许就是世俗间的平衡吧。真相也就是跷跷板,你滑向了哪一头,哪一头就是道理。而通常没有买票,看到的节目,却一定是真正的节目。人生和一切自然的绚丽,也就在这样的节目里。
    等小白和小黑都疯累了,两个男人也没有从疯乱的场面中回过神来。看似这没有结果的样子,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都准备跨出回程的步子。还是小白感觉快,它一个跳跃就冲在了前面。但是,小黑却没有很快的跟了上来。它前后看着,想了一会,还是随了过来。其实,想了想,是眼神忧郁男子后来对年长老人说的。年长老人早就看出了小黑的身份。小黑不过是小区里一户人家溜出来玩耍的小狗。年长老人期盼着它们玩到后面,小黑就此跟着小白回了。
    但是,小黑跟着跟着,脚步慢了,终于它停了下来。小白却只当没看见一样,一股脑的自顾自的向前走。仿佛,它早就知道小黑会就此离开它一样,或者是送到这里。只见,小白的头始终低着,眼神就象追逐着地面上的金子,它好像下的决心比小黑还要大。它给眼神忧郁男子的感觉就是更无情。眼神忧郁男子沉默的看着这令人窒息的场景,真的想问自己,是不是,小白和他们呆的久了,也变的更无情了?
    《47》等小白快要走出小黑视线的时候,只见小黑猛然一个回头,跑的比猎豹还要快。看它那撒开蹄子的样子,眼神忧郁猛然也有点心酸。这样的场景居然是两只小狗在演绎。眼神忧郁男子想到自己被女友抛弃,也是那种撒开蹄子猛跑的样子,不由的捂住了胸口。
    看来,小黑是真的被伤到了。被伤到,却往往下手的是最不舍的人。究竟是小白不要小黑跟着,还是小黑想让小白跟它在一起?这个答案将永远无法解开。但是,这一分别,或许就一定是永别。难道,小白和小黑就不知道这一点吗?到底是小白不懂还是小黑傻呢?眼神忧郁男子也问了问自己这些年的不懂和傻。这些年的经历,又让眼神忧郁感觉到,分别也不一定是坏事,或者用坏事表达不怎么确切。但是分别未必不好。问题是,小白和小黑在一起现实吗?也许他们都感觉不现实呢?也许小白不想小黑跟着它在门岗过苦日子,也许小黑是舍不得它的主人。反正,它们在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面前做了了断。这样的了断,是不是比我们人更合情合理,更残酷,更自然而然,一切也是未知数。但是,年长老人突兀说的话,却又出乎眼神忧郁男子的意料。他是从来就谈现实问题的。
    年长老人踮起脚尖说,小白和小黑不过是暂时对上眼了,它们懂什么玩的来和玩不来,可是,它们天生就知道桥归桥,路归路。年长老人说话的神情,仿佛他和眼神忧郁男子就是这样的关系。只有我们人想多了,年长老人用这一个短句了断了自己的话。是啊,两只狗的世界里,我想了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一切的悲喜都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不去想,不去呼喊和唤醒这些悲喜,我们配得上做一个人吗?眼神忧郁男子知道这样的话,只能问自己,如果问年长老人,那么是真的问错了人。
    其实,这个世界蛮奇怪的,相知的人一定呆不久,不相知的人,却要抱团取暖。这句话,随着眼神忧郁男子手里扔出的一颗小石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小白却追了出去,它就这样莫名的追了出去。
    <48>又过了一年,小白明显消瘦了,而且好像是身上爬满了什么虫子。只见它经常坐在门岗前抓挠。于是卷发保安就把门岗小房间的门给关的死死的,生怕小白身上的虫子也爬满了他的身体。但是他自己也抓挠,他抓挠的只是自己的头发。因为他心里的烦心事太多了,就象他的一头卷发一样,纠缠着他不放。于是,他在门里抓挠,小白在门外抓挠,这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的很充满喜感,但是又有谁知道,他们抓挠的都是自己最揪心的地方。
    年长老人和忧郁男子还是照例出来闲逛,顺便也出来看看小白。只是他们都不敢靠近它,生怕小白身上的虫子看上了他们。眼神忧郁男子还忧心的对年长老人说,看它这一身虫子,要不带它去治治。年老人白了眼神忧郁男子一眼说,你想带它去,它还不一定愿意去呢,再说,你看小白肮脏的样子,也带不出去啊,就别操这份心了。说到这来,他还笑了,又接着问,你抓痒痒的时候,舒服不舒服?这话问的眼神忧郁男子有点进退两难。他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可是小白这抓挠的动作惹得他心里发毛,于是他就抬脚推开了小房间的门。只见卷发保安非常有秩序的抓挠着自己的卷发。跟着进来的年长老人忍不住的说,怎么和小白混成一个德行了?卷发保安歪着脸笑着反问,这年头,象俺们这样的都没有混好,不混成小白那样,还想怎么样?我们都是不受主人待见的人啊,你们可是受人待见的主啊。
    这话一下子把年长老人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眼神忧郁男子第一次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卷发保安,心说,这没文化的可真不能轻视。于是,他大声说,这几天不见,还真长学问了啊,这主人和人编排的,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说我们是奴才。话音未落,卷发保安象醒过神来似的,赶忙让出自己的椅子说,大知识分子您上座,俺可不敢招惹您。年长老人斜着眼递过一根烟说,你知道就好,这话好像是他接了大知识分子头衔。于是这房间里又开始云雾缭绕,二根烟枪顿时把三个人分成了两个集团,眼神忧郁男子只能仓皇逃了出去。可是到了门外,眼神忧郁男子也犯难,看着小白自顾自的抓挠,他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切都不能落实到行动里。闹不好,还真的象年长老人说的那样,小白还不真不愿意跟他去剿灭虫子呢!
    《49》小白接连抓挠了几天以后,突然不抓挠了。这让卷发保安有点奇怪,也有点心气不顺。问题是他自己的烦心事情不但没有解决,还在不断的冒出来。如果小白不抓挠了,而他却在不断的抓挠,那是不是就是他自己身上的虫子更多呢?这个问题折磨着卷发保安的手进退两难,他不断的对自己说,自己抓挠的的烦心事,自己的抓挠是有层次的,自己抓挠说明自己在思考,可是他内心也知道,没有人会这样看待他。因为,连小白都可以胜任的位置,你说谁又会高看他一点呢?
    但是,卷发保安担心自己持续抓挠头发的事情,还是被年长老人看到了。这一次,年长老人一反常态,递给了他一根烟问,这个门岗还准备做几个年头呢?卷发保安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头发上。于是卷发保安问他怎么会想起问这个。年长老人笑着说,这个门你总不能看一辈子吧,人总是要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如果你走了,这个小白你可要带着。卷发保安突然感觉年长老人今天的表现象一个大善人一样。他的眼睛盯着年长老人转了几圈说,为什么你不把小白带回去呢?你家可是天天炖肉汤的呀。年长老人眼睛错过卷发保安,使劲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其实,他等的是一个机会,一个小白再生小狗的机会。小白毕竟老了,这个老字刚在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就想到自己快要退休了,会不会自己的媳妇儿子也这样想自己呢?那么他老了以后谁会接洽他呢?想到这里,年长老人有点难过,他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难过了。
    正当年长老人难以掩饰自己失落的时候,眼神忧郁男子突然出现了,而且把话接了过去。他高声对卷发保安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话刚落下,卷发保安就跳了起来说,小白又不是从我老家带来的!眼神忧郁男子坚定的说,其实你和小白来的都是一个地方。看着卷发保安疑惑的眼神,眼神忧郁男子突然没有了把话说下去的勇气。其实,他想说的是,只要是背井离乡去谋生,那么来的就是同一个地方。
    《50》当一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情绪在门岗延伸开以后,日子就开始变得无聊。给人的感觉就是在门岗所有的人,包括小白都陷入了无聊的沉寂。即便是这样,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还是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展开了探讨。
    年长老人问眼神忧郁男子,小白是从哪里来的?眼神忧郁男子看着他,一下子愣住了。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回答。好像怎么说都不能说对。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年长老人又问,小白要到哪里去?这回,眼神忧郁男子醒过神来。他一下子明白了年长老人在给他挖坑。可是,他又确实是答不上来。于是,他有点后悔自己草率说的那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还有按照年长老人的能耐,他问不出这样的问题啊。可是,他毕竟问了,说明他思考了。但是有一点是眼神忧郁男子可以肯定的,就是如果他对年长老人说,从来处来,到去处去的话,那么年长老人会以为他疯了。因为这样的回答是严重脱离生活实际的。所以一想到这个,眼神忧郁男子放下心来。他可以想象年长老人或许是那一根筋搭错了。可是,他又很怕年长老人继续问出,从哪里来一定要回哪里去吗?因为搭错筋的人,是什么问题都问的出的,虽然他或许自己也未必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自然,眼神忧郁男子一定更不知道去怎么回答以上问题。如果年长老人再问,小白一定要回到来的地方吗?那么眼神忧郁男子连小白来的地方都说不出,又该怎么回答呢?
    好不容易从年长老人那里脱身,半路又被卷发保安给截住了。他眼神猥琐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小白又和一只灰色的小狗好上了,想不到小白还真的交友广泛啊!看着卷发保安歪着嘴,露出唾液的样子,他突然想起卷发保安往日对门岗进出的年轻女子垂涎欲滴的样子来。他真的很想对卷发保安说,小白那是纯生理需求,你才是欲求不满呢。但是,这个念头还未落下,又联想到自己也吃了好几个女人的亏,又感觉自己和卷发保安也差不多。是不是对女性来说,自己和卷发保安在本质上也是扮演同一个角色呢?或者说,只是自己扮演的角色更形而上了点,可骨子里比卷发保安还要猥琐呢?
    只要是脱离开卷发保安,眼神忧郁男子就不以为自己是一个更骨子里猥琐的人。可他走回去的路也走的不轻松。因为,他被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给绊住了。
    《51》小白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只有少数几个人记得这是小白怀的第三胎。其中也就卷发保安观察的更仔细,他忍不住的对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说,这次小白的肚子好像不怎么大,是不是又会象第一次怀孕一样,只生一只小狗?年长老人也一下子说不上来,眼神忧郁男子更是诧异的竖起了眉毛。但是,他们和大多数人那样,好像对小白的这次怀孕都表现出冷淡。只有年长老人心里是有一点渴望,可听卷发保安这一说,又有点了怅然若失。
    时间的冲刷,让这原本平静的日子一下子陷入很深的无聊中去。一切都被冲刷的非常陈旧,比如门岗的大门,碎石场的斑驳,小白乱七八糟的白毛,卷发保安额头上的深痕,年长老人消瘦的面庞,眼神忧郁男子稀少的头发,所有进出门岗的人都抬不起头看着天空。百般无聊之际,卷发保安又把话题扯向了小白。他有点不怀好意的问年长老人,这小白怎么说怀就怀上了?这简直是一枪一个准啊。年长老人鄙视般的看着他说,小白那象你心思这样复杂,什么事情都要兜好大一个圈子。卷发保安自嘲地笑了笑说,人怎么能动物比呢,我不就是一问嘛。眼神忧郁男子没有把话给接过来,可是他心里却炸开了窝。他暗自寻思着年长老人和卷发保安的话,突然有一个荒唐的念头躲进了他的脑海里,他心说,如果人也和动物一样自顾自的怀孕,那世界会是个什么样子?那什么叫自顾自呢?眼神忧郁男子马上把这些念头清扫的干干净净。而且他的表情让年长老人和卷发保安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甚至是什么都没有想。
    人是有理想的,这是眼神忧郁男子回过神来想对自己说的。回想着年长老人刚才说的话,他甚至感觉兜圈子也是实现理想的一部分。人正是因为会兜圈子,才摆脱了动物界,使自己处于了宇宙之灵的地位。如果我们人类不会兜圈子,那不就是陷入了自顾自的烦恼了吗?可是动物的自顾自为什么却没有烦恼呢?眼神忧郁男子感到自己的这点思维水平会把自己给想疯了。于是,赶紧俯下身去抚摸着小白的头颅,但是他又不敢过分表示出亲昵。小白象是误会了他,一个劲的朝着他怀里拱,一根原本耷拉着的尾巴也竖起了精神。还没等眼神忧郁男子想摆脱,卷发保安的腿就上来,他一脚把小白掀翻在地,另一只脚顺势踩住了小白的肚子。看到小白无奈又滑稽的样子,眼神忧郁男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所有在门岗进出的人,他真的不敢大声说出来,自己和这些人都已经被掀翻了身体,肚子被一只脚踩着,虽然这也是一场游戏。
    《52》卷发保安空下来的时候,喜欢在手机里打打游戏。其实按照他的个性,本不喜欢和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聊天的。因为他自己知道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上。无论年长老人怎么有好烟,怎么聊得上女人,无论眼神忧郁男子怎么讲平等,怎么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在他心里其实都是放屁。用他的话说,再怎么着,都是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最近,卷发保安喜欢揉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而且一边揉一边还要和小白的肚子比对。有的时候,他自己都感觉好笑。可是自己的肚子明显的比小白大很多。以致他的老婆调侃说,早知道他的肚子这样能鼓,还不如他做女人。其实,卷发保安是不喜欢自己的大肚子的。因为在他看来,凡是大腹便便的男人,应该都是吃香喝辣,有钱有地位的人。而今自己的肚子分明又是在嘲笑自己的碌碌无为。其实,他还知道人家背地里会嘀咕他也是一条狗,一条看门的狗。每次想到这里,他都会压住自己肚子里腾起来的一股气。现在又看到小白鼓起来的肚子,他的心情更好不到哪里去。想来想去,居然自己是和小白一个命运,他就心里来气。于是,他揉着自己的肚子,盼着自己的肚子消下去,还盼着小白早点生。如果小白解决了自己的负担,自己的肚子还是那样,至少,他和小白不一样了。否则那些路过门岗的人会怎么想?
    还有,他看到眼神忧郁男子也来气。好像他的肚子比小白的肚子低贱一样。每次眼神忧郁男子看小白的肚子是那样的饱含怜惜,而看到他的肚子,不是哈哈大笑,就是要嘲弄几句他所谓的文采。最可恨的是,还帮着自己揉几下,象一个医生一样问自己几个月了。由此,卷发保安居然还有点心酸。只有年长老人斜着眼说几句要去锻炼的话。可是,你让一个天天坐在门岗的人去跑,这又算什么事?何况他也没时间跑,现在谁还愿意看门?于是卷发保安坐在门岗的时间也追加了。他无限宽慰自己说,看在加班费的面子上。可是,他的肚子是真的不争气的大了起来,而且看着像是一发不可收拾。卷发保安对自己和自己的未来说,这小白的肚子还有解套的一天,可是他的肚子就难说了
    《53》小白这次怀小狗狗唯一的异常,就是没有躲开大家,而是安静的趴在门岗的角落里。用眼神忧郁男子的话说,就是直面大众的眼睛。可是眼神忧郁男子私下对自己说的却是,不到万不得已,直面就是一种风险。
    小白的安静让门岗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祥和。虽然它偶尔还是要吼出几声,可你仔细听它吼出的声音,你就会体会到它做母亲的甜蜜。它是那样的倦怠于任何事情,仿佛它以前所有的关注都成了过往。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它想过什么,关注过什么,但是,它那双比眼神男子更忧郁的眼睛,却还是打动不了人心。有的时候,我们真的想去问一个女人,究竟这个男人是用什么打动你的?难道他的眼睛就比小白的眼睛更有说服力吗?或者这个女人会说,狗的眼睛怎么能和人比。是啊,我们有的时候却不能说,有很多男人活的未必比狗幸福。反正,这个女人会说出一大堆让我们信服的理由,或许这也是女人更喜欢狗狗的缘故吧。
    目前唯一让小白感到幸福的是年长老人不断供给的火腿肠。至于他的目的,小白更忧郁的眼神里只有摇头摆尾。而年长老人目前最大的心事就是小白会生几只小狗,如果真的如卷发保安所说,只生一个小狗的话,那么他这次一定要更准确更提前的下手。为什么每次自己下手都晚了,按自己老谋深算的道理,不应该啊。难道这一切都是命运?年长老人开始习惯在小白面前摇着自己的头,仿佛自己已经屈服于小白肚子的命运。但是这在卷发保安眼里,就成了一种笑柄。他有一次笑着对年长老人说,摇头不算,点头算。你到底答应了小白什么?年长老人一下子被他问住了,他急促地说,我能答应小白什么?看着卷发保安面带讥讽的嘲笑,他甚至跳起来朝着卷发保安挥了挥拳头。他还真的怕卷发保安看出他的心事。可是,事后他又一想,就卷发保安的脑瓜壳,他又能猜到什么呢?
    这一问一答就这样错过了。可是,年长老人真的是低估了卷发保安。他不能说完全看出了年长老人想什么,但是,就按照卷发保安最实际的逻辑去猜,他也会猜到小白的肚子。如果小白的肚子不鼓起来,年长老人会摇什么头呢?年长老人对生活的实际,难道是卷发保安需要去询问的吗?
    《54》等大家都不见了小白,就知道小白是真的生小狗狗去了。大家一点都没有往日小白生小狗狗的兴奋。连小白躲在那里他们都知道。小白也似乎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它也没有再找一个神秘的地方。就好似我们把一个人的底牌摸透了,就会把这个人扔在一边一样。
    就象年长老人摸透了眼神忧郁男子的脾气一样。他知道眼神忧郁男子什么都不会轻易翻脸,而且忍的住。所以,他反而失去了去激怒眼神忧郁男子的兴趣。但是针对小白,他们是有共同话题的。自然,年长老人想到的是小白肚子里的小狗,而眼神忧郁男子想到的则是小白的命运。一个是实际的,一个是漂移的。自然如果你问他们两个人,他们都不会承认。年长老人会说,他的实际是为了更好的浪漫。而眼神忧郁男子则相反,他的漂移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但是,这样的话不再他们探讨的范围。年长老人对眼神忧郁男子说,这次小白怎么不选一个我们找不到的地方了呢?眼神忧郁男子则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他想说小白是一个通人性的狗,小白的眼神会洞察到我们的内心,小白已经对我们人失去了警惕。可是话到嘴边,他使劲咽了回去。也不知道卷发保安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边,他接上说,你说这门岗这巴掌大的地方,它还能有什么选择!年长老人笑了笑,对卷发保安说,这个蛮象你的,你说你不呆在小房间能呆在哪里?看着卷发保安嘴笨的样子,眼神忧郁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卷发一回头,自顾自的走了,一边还嚷嚷说,这狗怎么能和人比,这死老头子。
    眼神忧郁男子接着问年长老人,你这几天火腿肠断了没有啊。年长老人诡异的笑容闪了闪,却只是点了头。他扯开了话题问眼神忧郁男子,如果其他人想吃狗肉会不会对小白下手?眼神忧郁男子惊诧的看着年长老人,他没有向到年长老人会这样问,没等他的不会吧说出来,年长老人又接着说,我们家附近的几只狗被陌生人下药了。不过,看小白的样子,谁也靠近不了它。眼神忧郁男子没有接上口。他心里想说的却是,小白已经对人熟悉了,但是它还分不清人的好坏。
    《55》眼神忧郁男子有的时候就是喜欢一个人透过下水道的缝隙,看着小白。看着小白卷曲身子躲在哪里,他就莫名会感觉有一种实际在吃撑着它。他心说,一只孤独的狗都能这样坚强的支撑着自己有孕的身体,吃撑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去悲观面对这个世界呢?这个世界产生了你,也要毁灭了你,一切都只是对岸的两极,一切都只是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支配着一切。或许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你去领悟些什么,它只要求你坚强的活下去,然后坚强的去死,坚强的奉献出自己的力量和微薄。
    自然,当眼神忧郁男子一个人独自观察小白的时候,有很多时候,年长老人也跟在他身后。年长老人不想惊动他。这种不想惊动也包含着不想惊动小白。因为无论眼神忧郁男子的动作何等引起他的奇怪,这都不在他的心上。他所关心的只是小白能生养几只小狗而已。自然他也鄙夷眼神忧郁男子的所谓的做派。用他的话说,小白有小白的生法和死法,所有的关心不过是隔靴搔痒。因为,谁都不会领小白回去。那么何需做出这样多的姿态呢。年长老人就是用实际说话,他就是冷酷意识到生存的必须和既得利益。一切都需要物质去填补,一切都是围绕着利益在打转。任凭你高高在上,任凭你书本里的云里来去,他都嗤之以鼻。他曾经更直接了当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这个世界的真理就是男人怕穷,女人怕老。不过,面对这句话,眼神忧郁男子是低下头的。
    可是,目前小白的这种姿态,眼神忧郁男子隐约也感受到,和暗自喜欢的的是一种不屈服。虽然,年长老人的话让他低下了头,但是他的心里一直没有屈服过。有的时候,在他的心里反而更钦佩的是那种两袖清风,孤独不屈,以自己的力量对抗所有以正义和非正义挤压的人。在他看来,所有的正义和非正义都是一种伪正义。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力量,它有的时候支撑正义,有的时候支撑非正义,它要的就是这种螺旋式的进步。自然,他所欣赏的这类人总是要面对失败,因为他们的失败才是一种维系螺旋式进步的脊梁和力量。他们就是这个世界需要的合。他们才是维系这个世界的良知和人类底线。
    <55> 谁也没有想到小白第三胎只生了一只小狗。当又一个破旧的垃圾桶藏身着它们母子的时候,年长老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脑子里急速的寻思着该怎么迅速下手。卷发保安看他倒凝着眉毛,一脸心事的样子,仿佛又猜出了几分。于是他故意的说,这一只小狗,谁拿去了好呢!
    物以稀为贵啊,这一只小狗让眼神忧郁男子想到了小灰,也不知道小灰的命运现在如何。人真的很容易健忘,如果不是只生了这一只小狗,也许小灰真的会让眼神忧郁男子想不起来。又仿佛生和死就在眼神忧郁男子的一念之间。想起来了就是生,想不起来了就是死。想到这里,眼神忧郁男子不免后背凉凉的。那么以此推理,那些我们想不起来的人不就是死了吗?眼神忧郁男子暗骂自己什么逻辑。卷发保安叫闹着要给这只小狗起个名字。年长老人却一口不发。眼神忧郁男子看了看,心说这只小狗估计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因为眼神忧郁男子总有一种预感,不仅仅是这只小狗,就是连小白都快要离开他们了,这是一种很奇妙的预感。甚至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但是他是读过那句话的,那句被年长老人讥讽为文绉绉的话—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那么什么是久呢?这个时间段如何去把握呢?眼神忧郁男子真的也很担心年长老人来问自己。因为他答不上来,如果使劲答上来,也不过是缘分之类什么的。但是,如果让年长老人来回答,估计他会直接的说,要分的时候一定会分,要合的时候一定会合,想那么多干嘛!但是,目前眼神忧郁男子是知道年长老人要等的,他要等小狗吃足了奶,再长大点。这段时候是让年长老人煎熬的,却是让眼神忧郁男子倍加珍惜的。可是当你看到卷发保安的眼神,你却会看到那种无所谓的表情。有的时候,眼神忧郁男子真的也希望自己也如卷发保安一样,什么都可以做无所谓的样子,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如果再问他的原因,他甚至会反问,卷发保安真的就无所谓一切吗?
    《57》眼神忧郁男子有一次问年长老人,真的不给这只小狗起名字了?年长老人沉吟了好一会,又看了看眼神忧郁男子,他破口说,就叫小花吧。两个男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仿佛彼此都看透了彼此的用意。随后,两个人都笑了。
    花花绿绿总比一清二白好。眼神忧郁男子心里嘀咕这个说法。其实他知道年长老人不愿意给小狗起名字,就是要取名也是要等他拿回家以后。毕竟在这门岗就坐实了名字,无非是又添了一个以后聊起来的念想。没有名字,就没有了历史。虽然年长老人不懂这些很大的道理,但是这最深刻的地方他是能拿捏的。简单和复杂不过是一个铜板的两面。翻来覆去的折腾,不过是一个铜板而已。就象有的人说的出大道理,却无法去实现,而有的人去实现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当卷发保安知道年长老人给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以后,私底下对眼神忧郁男子说,这个老头子其实这心花着呢。一个穿了制服的老农夫还能玩的出什么花样?我就感觉小白直白好听,什么小花,还花姑娘的干活呢!听到这里,眼神忧郁真的笑了出来,他挤兑卷发保安说,你就不能让老家伙也在嘴上浪漫一把?卷发保安看了看周围,努着嘴说,不是我要说他,这老头子不就是惦记着要拿走小狗吗?还真当我傻瓜啊!你看这名字取的那个腻味,不就是喜欢上了?眼神忧郁男子没有接上口,可是他心说,还真别小看了这卷发保安,这鬼心思还真不简单呢。
    眼神忧郁男子寻思了一下,故意认真的问卷发保安,你不也是穿着制服吗,难道心思就不花?卷发保安一听,有点急了,喷着几口唾沫说,我那制服能和你们的制服比吗?说的最好听的也就是黑猫警长呢。可你们不一样啊,你们好歹是国家的人啊,有劳保啊。听卷发保安这样说,眼神忧郁男子知道这话谈不下去了。他知道卷发保安接下来会说,他是最底层的人,他是出来讨口饭吃的人,他是以门岗赖以为生的人,他这制服今天可以穿,今天也可以脱等等。看着眼神忧郁男子傻了似的眼神,卷发保安又说,哪个男人没有个花花肠子,你敢说你看到漂亮姑娘就不动心?眼神忧郁男子知道自己这是捅了马蜂窝了,这一咕噜的挖掘下去,他还真成了一个花花公子了呢。于是,他赶紧找了一个要工作的借口,溜得比小白还快。
    《58》随着小花一天天的长大,小白也变的愈发消瘦。虽然,年长老人没有断过他的火腿肠。有的时候,看着消瘦的小白,年长老人就会想到自己愈发也老去和消瘦的身体。光阴,真的是偷偷溜走的。而且不给人留一点情面。如果,自己不是穿着这一身制服,如果自己还是一个靠土地维持生计的农民,如果,他就是一个失去土地的农民,如果,这如果他真的不敢去想。有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和小白的状态就是一步之遥。
    还有就是真的是无可奈何的老去了。放在以前,自己会这样纠结去取走一只小狗吗?一只小狗算什么呢,可是这次为什么自己要执意去养一只小狗呢?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想通。他也不敢去问眼神忧郁男人。他也怕眼神忧郁男人就此改变对他的看法。他在眼神忧郁男子里就是一个对生活彻底现实的男人。养一只小狗,他最好的借口就是给老伴解个闷。可是他自己心里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他比以前都要喜爱这些小动物。他有的时候就感觉这些小动物更可靠些,可以让他放下一身的戒备,去轻松的面对生活。他这几天都对自己说,应该是到了该下手的时候了。小花已经吃足了奶水,已经胖嘟嘟的滚来滚去了。
    其实,这次下手他想对眼神忧郁男子明说。他突然感觉到眼神忧郁男子是一个可以托付心事的人。虽然这只是就小花而言。但是要在卷发保安眼皮底下拿走,毕竟有点难度。他太清楚卷发保安的癖性。也有可能他和卷发保安就是一对可以无限相近的人。而就此他却对卷发保安充满了戒备。他深信,如果他和卷发保安换一个位置的话,卷发保安会比自己更具备攻击性。他知道卷发保安压抑的太久了。这是一种被压抑在底层却希望喷发出无限能量的情绪。而且这种情绪更倾向于侵略,更会变的不近人情。虽然,年长老人也不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善的人。可是他毕竟还压着卷发保安一头啊,他的家,他的为人准则也在这块土地上,他的脸面不允许他走的更远。
    为了一只小狗,他居然想了这样多,做了这样充实的思想准备。可是,他却不知道,卷发保安也在积极的联系着下家。一只小狗可以弄几个钱花花呀。所以这几天,卷发保安总是小花小花的叫着。但是却被眼神忧郁男子听出了破绽。眼神忧郁男子皱着眉疑问,这不是喊的花花吗?花钱的花呀!
    《59》出乎意料的是卷发保安突然回老家了,连一个照面都没有。年长老人这一肚子的计谋就象被闷在了锅里,这个难受啊。眼神忧郁男子仰着头对他说,一切都是天意,看来老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要让小花跟你走。其实眼神忧郁男子心里也郁闷,但是他不会在年长老人跟前表露出来。这个时候,他知道他的淡定才是高年长老人一头的武器。
    其实,两个人已经安排好了,一个打掩护一个下手,无非就是调开卷发保安和小白。这下好,剩下个好糊弄的小白,一场精彩的好戏就这样黄了。先前准备的一些台词和唱腔都随着卷发保安回老家去了。眼神忧郁男子懊恼卷发保安不给他一次施展才华的机会。看着年长老人从容的把小白引到休息室,然后一股烟的带走小花,就像不和他不发生一点关系一样。小花是年长老人自己凭实力取走的,他终究是一个看客。然而,小白还需要他去放出来。难道这辈子,他就是一个善后的角色吗?眼神忧郁男子想到这里,未免感觉自己有点矫情。不就是拿走一只小狗的事吗?自己又何必联系的那样深?
    本以为,把小白放了出来,它会死命的去找。可是,小白就象一个没事人一样,到自己的窝里转了一圈,又眼巴巴的趴到了他的脚跟前。看着小白望着他的眼睛,眼神忧郁男子坚定的相信小白是知道一切的。它的眼睛告诉他,一切都是宿命,再挣扎也没有用,它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控,又怎么能要回它的小花呢?一个瞬间,眼神忧郁男子有一种和小白同病相怜的感觉。可是,他又不敢继续去看小白的眼睛,因为,他曾经是拿走小花的同谋者。他和年长老人都以给小花幸福的名义来截取小花。只是,他的角色落空了,他的施展落空了,如果给了他更大的机会,他是不是会做出更具有截取彩色的事情呢?而且一切都以成功和胜利的名义,甚至是未来和道德的名义。
    门岗外一条宽阔的道路,早已经失去了年长老人和小花的踪影。但是,眼神忧郁男子和小白的眼神还在执拗的望着,他们如此的一致,就好像他们的孤独和宿命,也如此一样。
    <60>这一次,年长老人顺利的把小花带回了家。好像老天也是要给他一个交代一样。又好像老天也想给小白留下一个火种。毕竟生活在年长老人家里,一切都似乎有了保障。年长老人看着小花,心里念叨着,你的命要比你母亲好。门岗毕竟只是一个公共场所,门岗又怎么能和一个寻常人家的家比呢?
    只是门岗走了卷发保安,让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感觉到失去了什么。虽然还有其他保安来顶他的位置。虽然,卷发保安还会回来。就是小白也仿佛在思念卷发保安一样,它经常冲着遥远的方向,低吼着。年长老人也经常摸着小白的头,自言自语的说,想你的卷发叔叔了吧。每次被眼神忧郁男子听到,他就会偷偷的笑起来。虽然,卷发保安在的时候,他和年长老人总是这样那样的看不惯他,但是一旦分别了,却又无限思念。眼神忧郁男子看着门岗,仿佛悟到了什么。他神经兮兮的对年长老人说,如果不是这门岗,你说我们这辈子会相识吗?可是,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他忘记了年长老人是一个很实际的人,是一个直面生活的人,这样的话,不是又要让他看轻了自己吗?却没有想到,这次年长老人听见了,却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小白的头,这手真的已经有点老了。
    年长老人轻轻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我一定是要比你们早离开门岗的,以后小白就要交代给你们了。说完,他还淡淡的瞧了眼神忧郁男子一眼。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你家离门岗也没有多少路呀。也可以经常顺便来看看小白呀。年长老人凝着眉毛说了两个字,幼稚。然后,他稍微想了想说,离开了就是离开了,无论是人和狗都是现实的,徒增伤感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眼神忧郁男子嘴上符合着,心里却说,回来看看又能怎么样,这个实际的老头。年长老人仿佛知道了眼神忧郁男子不会认同他的说法,于是他接着说,你知道什么是一去不复返吗?相处的时候,不过是命运共同体,离开了,就不要去做什么秀,平平常常来,就是要平平常常去,什么欢送啊,回来看看啊,我最反感的是做那些矫情的事情。没有了共同的利益,一切都是鸟蛋!
    这一次,眼神忧郁男子被年长老人的话给震惊了。他没有想到年长老人这样直接和冷漠的对待人情世故和生活。但是,他又辩不上什么话来。但是,他又感觉到年长老人说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实质和最残酷的一面。往往,他自己和许多人都喜欢在这些实质上插点鲜花,铺上稻草,供奉一点吃食,好让一切都温暖一点。可是,真正的温暖就真的是这些吗?而真正的温暖又在哪里?
    <61>日子来来回回的沦陷,意义仿佛都不在朝气的太阳和幽冥的月亮里。至于什么星空,什么苍茫大地,又仿佛被重复席卷。日子愈发过的没有感觉。这是眼神忧郁男子对年长老人说的。有的时候,眼神忧郁男子真的也想问问趴在地上的小白,这日子过的有感觉没有。
    也许,小白也慢慢厌恶了和眼神男子和年长老人在一起玩耍的感觉。近一段日子以来,它不是一个人在草地上打滚,就是腻味在那些货车司机的脚边。只要是货车司机,它都表现出友好和亲昵。年长老人对这一现象不发表一句感言。只有眼神忧郁男子忍不住了。他本来就无所谓这些放在肚子里和放在肚子外的那些琐碎。在他看来,有什么好装的,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于是他问了年长老人。估计是年长老人等他这一问也等的心焦。他脱口而出的说,你真的不知道?眼神忧郁男子想说知道点,但是为了鼓励年长老人继续说,他就瞪大眼睛,摇了摇头。年长老人踩灭了烟头说,你以为小白就真的是傻瓜,就真的什么都不懂?他深深的蔑视般的口吻继续说,它一定是真正明白了,跟着我们两个人都没戏。我们是一定不会带它离开这个地方的。小白早已经厌倦了这死气沉沉的门岗,你说你自己厌倦不?
    眼神忧郁男子被年长老人问的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年长老人会问的这样直接和深刻,年长老人对小白的观察和思考是出乎眼神忧郁男子预料的。是啊,虽然每次自己勉强赶走了小白跟着自己回家,但是他这种勉强也是有一股子狠劲的。他真的是不想负担小白,年长老人也是。连小白都不想一辈子终老在门岗,那么自己和年长老人更是了。眼神忧郁男子突然想到自己为了一点点未来的养老钱,居然就把自己的青春和年化都挥洒在了这里,就有一股子的颓丧和蔑视自己。连小白都有这样的意识想和司机套近乎来摆脱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自己和年长老人就这样甘心被命运牵着鼻子走呢?难道自己的勇气还及不上一只小狗?
    可是,随即眼神忧郁男子就咽下了这一口气。因为年长老人追上来说了这样一句,我们早就安逸惯了,即便是门岗压迫到我们挣扎,我们都不会离开。因为,我们害怕,我们已经没有了安全感。
    《62》卷发保安难道也是没有安全感,才以家里有事情的借口逃离了门岗吗?看着小白翻滚在那些司机的脚跟前,摇尾乞怜的样子,眼神忧郁男子摇了摇头。他第一次深深的开始看不惯小白,他甚至想揪着自己的心说,你有什么权利看不惯它?
    有一次,眼神忧郁男子和卷发保安躲在雨棚下闲聊。雨不是很大,偶尔一滴砸在他们两个人的脖子里,冷的他们都紧缩起了脖子。但是小白却一点都不冷,它拖着一身湿透的白毛跟着那些司机跑前跑后的,有一段时间还真看不见了小白的身影,他们都以为小白跟司机走了。年长老人深吸了一口烟,自言自语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这些司机怎么会带小白走呢?小白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眼神忧郁男子听了就笑了,他心说小白会思考什么,想什么,还不是下意识的一种惯性动作。看着眼神忧郁男子不以为然的笑容,年长老人却严肃的说,你可别以为小白真不会想什么,它精着呢!眼神忧郁男子这下也回过神来,他发现年长老人说的没有错。他是在说小白不知道怎么想的,是自己动用了思考这个词语。这也让他想起一句,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的话来。眼神忧郁男子心说,如果小白是在用人类的思维思考问题该多可怕?但是看着小白深黑的眼睛,他又有点相信自己的判断。
    眼神忧郁男子想了想问年长老人,你说那些司机会有一个人带小白走吗?年长老人想都不想的说,怎么会?随后他解释说,你看那些司机风里来雨里去的颠簸,每天就以车为家,怎么会轻易带上小白这个累赘?再说,他们自己吃饭都是早一顿晚一顿的,到时候怎么会顾得上小白?眼神忧郁男子接着问,难道小白就感觉不出来吗?已经套近乎了这些司机好几天了呀?年长老人横了眼神忧郁男子一眼,没有说什么。但是这一眼让眼神忧郁明白了过来,小白不也是跟了他们很长时间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不也是没有带小白回家吗?
    眼神忧郁男子还是有点转不过弯来,他固执的再问年长老人说,不都是穷人帮穷人吗?你看那些司机累的象一条狗一样。他们应该是最能同情小白的呀。年长老人又横了眼神忧郁男子一眼,憋了一口气说了两个字:幼稚!
    《63》眼神忧郁男子想听年长老人后面的话。可是除了幼稚这两字的声音震得他耳朵嗡嗡以外,却什么都没有说。眼神忧郁后来想想,年长老人确实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这幼稚两字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大的道理。
    自古劫富济贫的说法,眼神忧郁男子是最明白的。如果是穷人帮穷人,最直接的问题是都穷了拿什么去帮?但是眼神忧郁男子自己心里的那些道理是永远不会和年长老人说的。他知道是说不通的。凭着对年长老人的了解,他深信在年长老人的心里只有这区区几个字,那就是男人怕穷。至于怎么样去帮穷人,怎么样去考虑穷人为什么穷,则不是他的事情。他的事情就是自己一定不能穷。所以在往日,年长老人自觉的和那些货车司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至于卷发保安,若不是看着他守着一扇门,还有一点隐形的权利,他一定是不搭讪的。那么自己呢,眼神忧郁男子自嘲的笑了。有多少次,年长老人讥讽他只会读点圣贤书,却根本搞不到书里的黄金。
    但是关于劫富,年长老人却有自己的道理。他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靠自己的劳动是赚不到什么钱的。钱只有到生的钱的地方去拿,比如在富人的手里,比如在钱堆里。起先,眼神忧郁男子总是要和他争执。眼神忧郁男子是深信劳动致富,劳动最光荣的,眼神忧郁男子总是正义凌然的说,不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赚来的钱都是肮脏的,如果赚这样的钱,他情愿去穷。可是没有想到,年长老人指着一块钱对眼神忧郁男子说,你说这一块钱是肮脏的还是干净的?眼神忧郁男子一时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年长老人又说,你在这门岗劳动了半辈子,你致富了没有?看着眼神忧郁男子扭曲的眉毛,年长老人又说,钱只有流到钱的海洋里,而不会流到没有钱味道的河沟里,你懂吗?你知道你为什么也算穷人吗?面对年长一连串的质问,眼神忧郁男子不服气的心说,你也顶多算是个守财奴!
    <64>日子一天一天过的贫乏,你只要看着小白懒懒的趴在地上晒太阳就可以得知。没有激情的日子连眼神忧郁男子都搞不懂生活为什么会变的这样。仿佛是时间在催着他们走,至于时间它自身的意义,它根本不需要他们去了解。又仿佛他们的使命就是陪着门岗无端挥霍时间一样。
    于是,连往日他们之间争论穷富的偏执都失去了意义。有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懒得说一句话。而这种懒在眼神忧郁男子那里是一种煎熬,而在年长老人那里则是一种度过。期间,两个人都想去吆喝小白来玩闹一会,但是看着小白空洞的眼神和不理睬的姿态,都感觉心里那个不好受。于是,眼神眼神忧郁男子调侃年长老人说,你往日的那些火腿肠白送了。却谁料年长老人说,我本来也就没希望它报答。虽然这话呛住了眼神忧郁男子,但是年长老人也笑了出来。他继续说,这小白可现实呢,你要么一直喂他吃,只要断了几顿,它就会对你懈怠下来,你说你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眼神忧郁男子翻了翻眼睛说,我怎么能和狗比?可是他又仔细一想,这话年长老人说的深刻。人和人之间,如果来往慢慢松懈下来,是不是就会朝着断了联系的方式走呢?况且,这里还不夹杂着太多的功利和情感。
    隔开这话题,他们两个人又自然而然的谈到了卷发保安。眼神忧郁男子睁大了眼神说,这卷发小子难道真的不回来了?年长老人夹着一根烟说,这小子精着呢,我估计他是不会回来了。守着门岗是一定养不活一大家子的。眼神忧郁男子接着疑问说,可是他也没有什么本事呀,又没有什么手艺,能去哪里赚钱呢?年长老人深吸了一口烟说,人这东西说不准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往往一个浪头把他卷到了一个钱潮里还说不定。你可不要小看了任何一个人。看着眼神忧郁男子不出声,他就象判断了性质的说,反正人挪活,树挪死。你我就是因为不挪窝,给死在这门岗了!
    《65》这个世界不是一两个人说的算的,所有的预言都具备了诅咒。这个世界是有它自身的轨迹的,所有的把握都是妄为下的踩踏。即便是望眼欲穿的确立,都需要牺牲,都需要众小的解构,无论是肉体的还是心灵的解构。
    卷发保安的回归,击穿了年长老人的判断。所以,年长老人对眼神忧郁男子推脱说是估计。估计总是有不足的时候。但是年长老人也纳闷,这小子怎么回来了,明知道门岗榨不出什么油水啊!看着卷发保安一头失去光泽的卷发,年长老人调侃说,还以为你是一去不复返了呢,是不是舍不得小白啊?卷发保安翻了翻疲惫的眼皮,看了看趴在他脚跟前的小白说,你别说,我还真有点想小白呢,可是,我就不想你。眼神忧郁男子在一旁听了笑了。他挤进来说,小白倒是真的不会想你,我们可是想着你回来啊。卷发保安叹了一口气说,你说我不回来,又能上哪里去工作。现在连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我能混个门岗已经不不错了。却没曾想,这小白象是回应般的吼了一声。年长老人咧开嘴的笑了起来。卷发保安刚伸出腿想踹小白,小白却早已经窜了出去。
    卷发保安一击不中小白,却又把另一击投向了年长老人。他嚷嚷道,你以为我回老家去赚大钱了吧,你也不想想,凭我这能耐回了农村又能干什么呢,连小白都要到门岗来混口饭吃,那就更别提我了,现在谁不在大都市打工啊!年长老人没有接他话,他知道卷发保安满肚子的牢骚可不比他少。他一定是不会去和那些高高在上人比的,要比的,也就是他那种比他稍高一级的人。眼神忧郁看着年长老人有点回避的样子,赶忙接过来说,我前几日可是被这老头子教育了,他说了,人是要三十年河东河西的,说不定你那天买了一张彩票中大奖了呢?卷发保安倒是对眼神忧郁男子没有什么看法,他深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是连去买一张希望的信心都没有了。接下来,三个人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反正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买过多少张彩票。
    等三个人散了以后,眼神忧郁男子一个人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眼神忧郁男子倒是真的不想卷发保安回来的。因为他们都想离开门岗,他们都知道门岗已经走到了末路。可是他们还有退休,这看似退路的路。而卷发保安没有。现阶段的卷发保安需要挣钱养活家小。可是在眼神忧郁男子看来,卷发保安还是还有退路的,他有在农村的屋子,几亩田和青山绿水。自己倒是真的没有什么退路。
    《65》这个世界不是一两个人说的算的,所有的预言都具备了诅咒。这个世界是有它自身的轨迹的,所有的把握都是妄为下的踩踏。即便是望眼欲穿的确立,都需要牺牲,都需要众小的解构,无论是肉体的还是心灵的解构。
    卷发保安的回归,击穿了年长老人的判断。所以,年长老人对眼神忧郁男子推脱说是估计。估计总是有不足的时候。但是年长老人也纳闷,这小子怎么回来了,明知道门岗榨不出什么油水啊!看着卷发保安一头失去光泽的卷发,年长老人调侃说,还以为你是一去不复返了呢,是不是舍不得小白啊?卷发保安翻了翻疲惫的眼皮,看了看趴在他脚跟前的小白说,你别说,我还真有点想小白呢,可是,我就不想你。眼神忧郁男子在一旁听了笑了。他挤进来说,小白倒是真的不会想你,我们可是想着你回来啊。卷发保安叹了一口气说,你说我不回来,又能上哪里去工作。现在连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我能混个门岗已经不不错了。却没曾想,这小白象是回应般的吼了一声。年长老人咧开嘴的笑了起来。卷发保安刚伸出腿想踹小白,小白却早已经窜了出去。
    卷发保安一击不中小白,却又把另一击投向了年长老人。他嚷嚷道,你以为我回老家去赚大钱了吧,你也不想想,凭我这能耐回了农村又能干什么呢,连小白都要到门岗来混口饭吃,那就更别提我了,现在谁不在大都市打工啊!年长老人没有接他话,他知道卷发保安满肚子的牢骚可不比他少。他一定是不会去和那些高高在上人比的,要比的,也就是他那种比他稍高一级的人。眼神忧郁看着年长老人有点回避的样子,赶忙接过来说,我前几日可是被这老头子教育了,他说了,人是要三十年河东河西的,说不定你那天买了一张彩票中大奖了呢?卷发保安倒是对眼神忧郁男子没有什么看法,他深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是连去买一张希望的信心都没有了。接下来,三个人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反正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买过多少张彩票。
    等三个人散了以后,眼神忧郁男子一个人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眼神忧郁男子倒是真的不想卷发保安回来的。因为他们都想离开门岗,他们都知道门岗已经走到了末路。可是他们还有退休,这看似退路的路。而卷发保安没有。现阶段的卷发保安需要挣钱养活家小。可是在眼神忧郁男子看来,卷发保安还是还有退路的,他有在农村的屋子,几亩田和青山绿水。自己倒是真的没有什么退路。
    《66》阳光一层层的晒进人的心窝里,小白也懒洋洋的躺倒在水泥地上恣意享受着。如果这样的时刻凝固起来,或者就这样无限制的持续下去该多好。这当然只有是眼神忧郁忧郁男子心里想的。而卷发保安和年长老人都焦虑着吸着自己的烟,而且是大口大口的,好像他们吸的是世界末日。
    眼神忧郁男子有点搞不懂他们对烟草的焦虑,或者说是一种焦虑的感觉。就象他一时搞不懂小白对货车司机套近乎一样。自然,年长老人是一定会把小白的斑斑劣迹说给卷发保安听的。年长老人看了看肮脏的小白,又弹了弹自己身上的烟灰,对卷发保安发问说,你到底是不是小白的主人啊,你看看你走的这些日子,小白都要认那些司机做干爹了。说完,他挤眉弄眼的对眼神忧郁男子笑着。卷发保安一时被他问住了,两只圆眼睛气鼓鼓的愣了好一会说,有你这样说的吗,小白有没有有主人你不知道啊,我也就是跟小白挨着近,多照看它一点罢了。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我才是和小白一个命运的人。彼此就是彼此的影子。但是他没有好意思说出口。眼神忧郁男子看着卷发保安窘迫的样子,赶紧说,我们也是看着小白见异思迁的样子,才有点心里不平衡。可是这话一出口,他也后悔了。他明白只有人是那样的见异思迁,如果不是他们对小白只有貌似亲近,实则冷漠的样子,小白是不会跟司机套近乎的。
    只见年长老人把烟头狠狠的踩灭。他拍了拍手,仿佛要把他们之间的谈话拍灭一样。他看了看卷发保安,也看了看年长老人,他想说话的样子,可是他还是没有说出话来。眼神忧郁男子却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看着年长老人一个人朝着小白走去,朝着小白吹着口哨,眼神忧郁男子心里对自己说,如果他也能如年长老人那样,什么事都能贴近生活算计,红刀子白刀子出的实际,无所谓人和狗的纷争和比对,生活就是三顿饱饭的干净利索,那么自己还是自己吗?
    《67》接连几个月和司机套近乎,小白终于累了,也终于失去了信心。司机们都是前脚来后脚走,往往都是踩了踩它的肚子,饱含一点怜悯的离开。此刻的小白一个人趴在门岗的角落里,眼睛四下的低望,却找不到更低的去处。
    卷发保安始终在观察小白,他走到小白跟前,蹲下来自言自语的说,别以为你那点鬼心思,我不知道。你不看看,我也不是乖乖的回来了吗?正等他准备站起身得意的离去的时候,一只肩膀被一只手按住了。他抬头一看,随即囔囔道,死老头子,你这是要吓死我呀。年长老人手却没有松,话却送了出来。他咧着脸说,不要总是给小白洗脑子,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又怎么知道小白要离开这里了呢?卷发保安挣脱开了他的手站起身说,你看小白那样,再说,它那点鬼心思瞒得住我?年长老人递给卷发保安一只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半晌,他凝着眉毛说,不要小看了小白,它在门岗就是你的第三只眼睛啊!卷发保安抽了一大口烟,看了看小白,以沉默认可了年长老人的话。
    可是这一天,却在晌午过后下起了大雨。卷发保安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雨一层层的冲击着窗沿,却猛然看到小白一个跃步冲进了雨里。他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小白在雨里跑啊跳啊,居然也有了一股想冲进雨里的冲动。卷发保安心说,也是该下点大雨了,这鬼地方被那个碎石场给弄的乌烟瘴气,偌大一个门岗居然被一个碎石场给欺负到了脑门子上。看来,主持门岗的那个主也不过是一个蹩脚角色。卷发保安想到这里,刚想叹一口气,却看见眼神忧郁男子推开门进来。眼神忧郁忧郁男子很有兴致的对他说,这样大的雨,那个碎石场可开不了工了呀!卷发保安质疑的问他,你难道喜欢碎石场开工?眼神忧郁男子知道卷发保安误会了自己的话。于是他笑着说,你看小白都要冲进雨水里洗去碎石场给它带来的灰,我怎么会喜它开工呢?除非我是碎石场老板!
    卷发保安走了过来,仰起头以崇拜方式的姿态对眼神忧郁男子说,老板,请给一个铜板吧!眼神忧郁男子大笑着推开他说,怎么,你真的不相信我能做上老板吗?可是他没有想到卷发保安说了一句让他非常诧异的话。卷发保安说,你连小白的命运都改变不了,还想做什么老板?你有做老板的命吗?
    《68》眼神忧郁男子看着小白,心头的酸涩却无人可以说。关于命运的话题,又怎么能是和年长老人和卷发保安说的明白的。或者在他们的眼里,命运根本不属于讨论的范围。对年长老人来说,命运就是钱,只要掌握了赚钱的能力,命运就是握在手心里的。天天谈来谈去的命运,根本就不值钱。而对于卷发保安来说,命运就是逆来顺受,命运就是把你生在这座大山上,谈来谈去的命运只能联想到死,和活着的无意义。
    可是,看到了小白的那双无辜的眼神,眼神忧郁男子就真的很想谈谈命运。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谈不好。问题是对谁谈,估计谁都没有兴趣。如果是跟自己谈,又仿佛缺少了震撼。于是,命运这两个字来来回回的在眼神忧郁男子的脑子里游荡。他看了看天空,仿佛又看到了很多人的命运在向他走来。于是,他赶紧看看大地,又仿佛看见了很多人的命运的不可思议。为什么有的人,出生草莽,却改变了自己和其他人的命运,甚至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命运?为什么有的人,却始终在自己的命运泥潭里挣扎,临了还被人踩踏?命运真的是有所偏颇吗?眼神忧郁男子有的时候真的相信有一种天降大任的命运在某一个人身上,有的时候,却又感觉众生的渺小,感受不到命运的力量。人与人之间真的差距太大,命运的眼睛真的慧眼识人吗?眼神忧郁男子又看了看小白,是命运把小白推到了门岗,推到了他们面前,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力量吗?为什么有的小狗就是锦衣玉食,可以享受和人一样的生活呢?为什么小白就不可以?想到这里,眼神忧郁男子真的想抽命运一鞭子。
    一种力量是另一种力量的反映。眼神忧郁男子又莫名想到了这样一句话。也许是命运掌控了公正和正义。又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公正和正义。这个世界有的只是命运的力量。这股力量可以让小白守着门岗,也可以让年长老人甘心为钱 驱使,更可以让卷发保安远离故土,还有什么是命运不能做的事情?眼神忧郁男子已经被命运挤破了脑袋,无所适从任何一种理想和主义!而且返身和年长老人的金钱本位主义暧昧着。难道这种返身是真的一去不回头了吗?
    《69》顶在门岗腰眼上的碎石场以惊人的速度骑在了门岗的头上。铺天盖地的灰尘扫荡着门岗周围的上空。眼神忧郁男子经常要揉着眼睛才能看明白狂抖着身子的小白。只是小白越来越瘦了。那双被看作贼一样精明的眼睛也被挤成了两道缝。耳边却经常响起卷发保安唱着我的梦想的歌词。
    此刻要问眼神忧郁男子的梦想,那就是碎石场从门岗边滚出去。眼神忧郁男子狠狠的用了一个滚子,这个字眼他好久没有用了。在他看来,文明人是不能轻易用这个字的。可是,最近眼神忧郁男子感觉这个字是唯一代表他内心力量的。在眼神忧郁男子看来,这个碎石场就是恶霸,就是一股蹂躏实力,就是欺男霸女,就是一股资本的力量。他没有力量去阻挡它,那么他只能空吐出一个滚字,而且是不能面对大众吐出来的。等卷发保安好不容易把我的梦想唱完,眼神忧郁男子劈头盖脸的吼出了一句,你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保安吗?卷发保安一下子愣住了,他嘴里挤来挤去的挤不出一句话。可是,他终于又憋红了脸说,我的梦想实现不了,就不容许我唱唱?眼神忧郁男子一下子答不上话来,只听见年长老人走近的步子和说的话,这小子的梦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只见卷发保安瞥了年长老人一眼,嘴里不服气的说,你也和我差不多。
    眼神忧郁男子感觉自己有点冲动了,问了一个不适宜的问题。可是,年长老人却没有停下他的反驳,他笑着对着他们说,我的梦想就是赚很多的钱,过好自己的日子。可是,赚了很多的钱不也是为了和老婆孩子热坑头,过好自己的日子吗?卷发保安摇着他的一头卷发得意的反问。年长老人第一次憋着自己的粗气说,我和你不一样,你能和我一样吗?然后他转过头问眼神忧郁男子他的梦想是什么。眼神忧郁男子笑了笑说,我的梦想就是这个碎石场快点搬了。可是年长老人却不答他这句,而是说,我问你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你却忽悠上了碎石场,碎石场是我们小人物管的了的吗?你我他,不被这个碎石场压扁了就可以了。
    眼神忧郁男子看着年长老人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年长老人说的没有错,又好像都错了。可是错在哪里呢?他忽然又想起了老子这个人物来。可是,他又不能和年长老人谈什么老子。他知道年长老人又会讥讽他不懂生活。于是,眼神忧郁男子对年长老人说,我的梦想就是到月球上去。年长老人听后,哈哈大笑。可是,他却听不到眼神忧郁男子心里的那些话。眼神忧郁多么希望自己是老子,可以掷地有声的说出从宇宙观带来的,世界观,人生观。一切都是宇宙的眼光!
    《70》 回归到现实,却没有什么豪情壮语。只有靠门岗生活的人和小白在徘徊。而进出门岗的车辆愈发的多了起来。飞扬的灰土,真的可以把小白吹离了地面。只看见小白灰头土脸的吐着舌头,那一脸的茫然,好像它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年长老人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脸告别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反正我要退休了,我可管不了这么多了,再不派人来,我估计以后你要撑起这门岗的半边天了。还没等眼神忧郁男子回话,卷发保安就插了一句说,你们的工作那么缺人,个么要不要我呀!年长老人斜着眼接上说,就你,把这门看好就不错了。这是制度好吧,你是制度外的人,明白吗?看着卷发保安一脸无辜的样子,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你来,我们还巴不得呢,可是,这门岗也需要你呀!可是,眼神忧郁男子心里的话却是,他们的工作就是尽量维持,直到维持不下去。而且那么多在制度上的人不愿意下来,除非把这制度压垮了。自然,这样的话不能和卷发保安说,或许说了也等于白说。或者要么这样说,门岗光一个小白看门还不够,还需要征召点家犬。眼神忧郁男子想了想,感觉这样说也不合适。
    卷发保安看了看年老人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当然不知道门岗里的局势。只是看见这进出的货物,感觉门岗的生意这样好,这两个人的收入一定很多,心生羡慕而已。如果有一线机会让他加入到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的队伍,他会不惜挤破脑袋的。可是,看看两个人说出话的样子,又好像他们都已经被挤压到了极点。那么他要再挤进去,又有什么必要呢?卷发保安歪着头看着歪着头的小白,这姿态让眼神忧郁男子笑了出来。眼神忧郁男子突然想起了一句很熟悉的话,那就是城外的人想冲进来,城里的人想冲出去。自然这句话是说围城里的婚姻的,可是用到这门岗却也非常的合适。眼神忧郁男子心里知道,有一种生活对一种人是磨难而对另一种人却是机遇。两者的相差也导致了这纷纷扰扰的世界。人和人永远不能对比,永远不能站在同一条地平线上看着朝起的太阳。而站在这同一条地平线上,却是人类无限追求光明的渴望。
    《71》这一天上午,天气非常晴朗,可是年长老人看小白的眼神却非常阴沉。因为他听说附近诞生了一伙偷狗的贼。有很多人家的狗狗被失踪了。可是卷发保安却指着抖擞着毛发的小白说,不要怕,咱们小白机灵着呢。话音刚落,小白就趴在了他的膝盖上很单纯的看着卷发保安,仿佛它自己的一身安危,却寄托在卷发保安身上。
    年长老人若有所思的又说,我是有幸早点离开门岗这个鬼地方,可是小白和你还要靠门岗吃饭。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卷发保安讥讽的说,老爷子也会说逻辑这个词了。年长老人不以为然的说,还不是跟着斯文知识分子学来的。卷发保安知道他说的是眼神忧郁男子。于是,卷发保安又搭腔说,虽然你老爷子满肚子的会赚钱,可是人家肚子里可吃的是墨水啊。年长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古今纯吃墨水长大的,有几个成了气候,这个墨水只能吃一点点,满肚子墨水的都是一肚子不合时宜。你懂不懂?卷发保安一下子答不上来,但是他心里喜欢有墨水的文化人,虽然他也喜欢有钱。看着卷发保安好像没有完全被说服的样子,年长老人又高声说,一分钱逼死英雄汉知道吗?自古读书人是帮闲知道吗?反正我知道有钱了,腰板子才硬。卷发保安的眼神耷拉了下来,他的确感觉老头子说的对,他要是有钱了,还会来守这破门?
    其实,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眼神忧郁男子都听到了。因为他早就悄悄的走到了他们身后,因为的确也是要靠门岗继续混饭吃,他才没有发出声音。听到老爷子用了逻辑两字,他也暗自好笑,这个看不起文化人的农民居然用词也讲究了。虽然他知道年长老人满肚子的现实主义,金钱主义,可是他对门岗的厌恶,也暴露了他除去现实以外的良知。等眼神忧郁男子接上他们的话,小白已经不知道溜到哪里去玩了。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反正你老爷子是有福气的人,越是这样的环境,越是人手少,你却要退休了。看来有钱人都是有好命的。年长老人咧开嘴笑着说,有文化的人挤兑人也这样斯文,前后周到啊。他们两个人处了这样久,真的对彼此有了了解。年长老人又说,我看得起有傲骨的读书人,可是我听的说书里真的没有几个这样的人,到最后还不是围着钱转呢?眼神忧郁男子听了这样的话,没有办法回答他。他扬起头看着天空,仿佛看到了天空里那双忧郁的眼神。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是这个道字却沾满了灰尘和欺凌,叫那些所谓的君子如何去面对?生活却离不开铜臭味。
    《72》 ———我们的故乡,在希望的田野里,,,卷发保安起劲的哼着一首歌,估计问他歌的名字,他一定不会知道。但是他哼的很有味道,仿佛他自己就是希望。年长老人却始终沉默的听着他哼,好像卷发保安哼的是天外飞仙。终于他克制不住的囔囔道,什么破希望,什么破希望。
    卷发保安突然停了下来,虽然他没有听到年长老人在说什么,但是他以为年长老人在问小白哪里去了。卷发保安说,这畜生一个上午都没看见它,真不知道它到哪里撒泼去了。看着卷发保安一脸羡慕的样子,年长老人又笑了,于是说,用词时髦啊,还撒泼,估计你的那位老娘们撒起泼来,啊,于是他对着卷发保安挤眉弄眼。卷发保安一时被他给堵住了话眼。但是,又很快反应过来,他赶紧说,就你的老娘们斯文,我可听说一个词叫什么斯文扫地来着。话音刚落,屁股上就挨了年长老人一脚。正当两个人准备进一步磨刀霍霍的时候,小白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个劲的朝着卷发保安吼叫着,只见离门岗不远处,一个俊俏的小女人牵着一只大狗朝着门岗方向路过。可是,小白的吼声丝毫没有引起女人和狗的注意。尤其是那只大狗,好像根本不当小白是同类。倦发保安看看小白,感觉小白又老了很多。只听见年长老人又说,你唱的希望来了。卷发保安横了他一眼说,他们有他们的希望,管我什么事情。我的希望也不管他们什么事情。年长老人深刻的看了卷发保安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心里知道卷发保安说的没有错。就单单自己和卷发保安两个人之间,彼此的希望也都是形同陌路。
    谈什么希望啊,眼神忧郁男子的出现和话让他们习以为常的都失去了注目。年长老人随口应付说,我反正退休了,你们在这门岗可是没有什么指望了。他话说完,才感觉自己用的是指望而不是希望。后来他想想也对,一个老农民出身的人用指望才踏实点,这个希望本来就是眼神忧郁男子用的。眼神忧郁男子说,天天想着门岗没有希望了,可是它还一时死不了。可是真死了,我们又都慌的没有着落。年长老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就没有追着问。可是,卷发保安耐不住了,他昂起头说,反正俺不怕,大不了,老子回家种地。这下,年长老人反应过来了,他反戈一击说,你还会种地吗,再说,你的那几亩地够养活你一家子吗?说真的,你回了家,还能种上地吗?
    《73》这几天,小白有点气喘。卷发保安也喘的不行。可是卷发保安却担心小白这一口气真的喘不上来,却丝毫没有感觉自己喘的已经象一头死去的牛。眼神忧郁男子被他们喘的嗓子也痒了起来,心里却止不住的奇怪小白和卷发保安的同步。
    天天在一起能不传染吗?只有听到过穷人帮穷人,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富人和穷人能挤在一个屋檐下。卷发保安皱起眉头看着年长老人一大早的狂喷。于是他忍不住回击说,谁看着很有用钱的样子,还天天和穷人挤在一起。这话更落下,小白居然莫名的也狂吼了几声。这下年长老人笑了,他口里骂着这该死的狗。然后,他递给了卷发保安一根好烟。一下子卷发保安也气消了。看着两个人又攻守同盟的模样,眼神忧郁男子摇了摇头。年长老人看了眼神忧郁男子一眼,他心里知道眼神忧郁男子不待见他。于是他猛吸了一口烟说,我们三人三条道路,我是退休了,那自然是阳光大道,你还要熬几年,那一定是羊肠小道,至于卷毛嘛,他反正走的一直是旁门左道。哦,还要小白,他看了看小白,一下子想不出小白是什么道。眼神忧郁男子随口接上说,小白走的自然是无间道。看着年长老人奇异的眼神,他知道年长老人一定不懂。但是他也不想解释什么。
    因为不知道眼神忧郁男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年长老人干脆话锋一转,嗓音沉重的说,反正啊,这个鬼地方我快是离开了,你看这天天出不晚的货,天天撒不尽的灰尘,就你我那点工资,真不知道还能养活谁。还没有等眼神忧郁男子回到,卷发保安就跳了起来说,你算可以了好吧,我们这点工资,还要背井离乡呢。听着他们的话题又转到了钱上,眼神忧郁男子有点郁闷,但是他也无话可说。卷发保安却没有停下来,他继续说,还说我什么旁门左道,我一不偷二不抢,凭劳动吃饭好吧。年长老人赶忙急着回击说,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靠做是做不发财的知道吗?说你旁门左道是抬举你,因为你随时可以不看门,随时可以搂住一个机会就发财了知道吗?看着卷发保安一脸不懂的样子,眼神忧郁男子笑了,反正他是听懂了。自然他也不完全反对年长老人说的话,人挪活,树挪死的话他是知道的。只要善于改变,就一定会有出路。就怕的是温水煮青蛙的死在了体制里,再怎么勤劳都富不起来。准确的将就是在一个僵化的体制里,勤劳致富是一句空话,而这句空话是一定说给他们这些在体制底层的人听的。
    《74》 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春雷和春雨轮换着面部的表情,而小白却无动于衷的趴在门岗的角落。小白老了。往昔这个季节,它已经和那些来讨好的狗狗肆意狂奔了。而今天,它却以一种沉默的方式低看着地面,偶尔看看它所无法知道的远方。
    眼神忧郁男子看着小白,心里却有无限思绪在狂奔。但是耳边还是传来年长老人和卷发保安喋喋不休的争论。无非还是那几句老生常谈的男人不能穷,女人不能老的衍生话题。年长老人的唾沫几乎要喷在了卷发保安的脸上,今天他尤其激动。也许他要接近退休了,以致说的话更加如一颗炸弹。他挥舞着拳头说,你小子如果有钱,也一定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注定没钱。卷发保安白了他一眼说,我有钱,一定做好多慈善事。年长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蔑的烟圈一股脑的吐向了天空。然后他非常镇定的说,我活了多少年,我还看不透你。眼神忧郁男子真的不知道他们如此激烈的原因。想来想去,也无非就是这个穷字打在了卷发保安的心里。而不能穷却是年长老人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眼神忧郁男子想到这里,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也有一种感觉就是现在是愈发不能穷了。但是卷发保安一句话又冲进了他的耳朵里。只听他说,问题是我现在已经穷了,有可能我到老都改变不了了呀。等眼神忧郁男子走到他们身前,都没有听见他们在争论一句。
    等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结伙往回走的时候,雨又下了起来。这个时候想不走快都不行了。但是年长老人的脚步明显跟不上眼神忧郁男子。只听年长老人招呼眼神忧郁男子等等他,还听见他喘着气说,看来再有钱还是买不来年轻力壮啊。眼神忧郁男子等了等他,然后调侃了一句说,年轻力壮有什么用,没有钱一样白搭。年长老人喘着气说,我不想跟你们争论,反正我要退休了,反正我就知道男人不可以穷。这个世界,始终是狗的眼睛看穷人。你懂吗?眼神忧郁男子深刻的看了看年长老人,又回头看了看小白,心里觉得他说的也没有错,但是又感觉这个心象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真的想问他,问题是这个世界还是穷人多呀。可是他又仿佛听见了年长老人在说,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你以为你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75》接连一周的春雨,把门岗洗刷的象换了一身肌肤。天空里满是滋润的气息。那座碎石场也象是被打了一剂安眠药,突然一下子冷清下来。可是正当眼神忧郁男子舒展胸肌想扮演一个仰天大笑的姿势时,却被小白一声低吼给打乱了手脚。只见小白一身白毛也洗刷的非常干净,它那双机智的眼睛,象是要表达一些歉意。眼神忧郁男子俯下身子,摸了摸它摇来摇去的头,可是又被它顽皮的挣脱开了。它撒开蹄子朝着年长老人走来的方向跑去。
    只见年长老人把手里的火腿肠抛向了天空,又只见小白一个健步扑向了天空,这一刻,眼神忧郁男子感觉很美。生活里所有的压抑都被吹灭了。甚至说生活里根本就没有阴暗。生活就是一只小狗和一根火腿肠的故事。生活里,可以没有他和年长老人甚至任何人。可是,火腿肠又是谁带给小白呢?此刻,眼神忧郁男子又突然感觉非常沉闷。等他忽略了小白以后,看见的却是前方的三岔口,又或者是三条深渊,还有一张年长老人越来越清晰的老脸。年长老人的话,又在他的耳朵边响了起来。我反正是做出了一身毛病又落叶归根了。等你们到我这个时候也是这样,一身的毛病,老了不值钱啊。有的时候,眼神忧郁男子真的想问他,人不都是要老的吗,在他前面老的人多着呢。可是耳边又响起他的一句话,人都是一个时期一个时期的,到了一个时期说一个时期的话,比我老的人说这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在发痴呢。眼神忧郁男子有点汗颜,但是他真的感觉自己越来越听的进年长老人的话了。眼神忧郁男子心说,只有命运共同体才有共同的心声,否则一切都是南辕北辙,任凭它是一架精致的马车。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卷发保安从门岗外走了进来。只见年长老人低过一根烟去,嘴里却说,这次离岗被我发现了吧。卷发保安手接了烟,嘴皮子却非常利落,只听他说,你要是做了我们保安的头,我还有什么活路,亏得你也是被人管的。年长老人干涩的笑了几声,可他心里非常不服气,你看他弹烟灰的样子,真的象一个领导生气了。眼神忧郁男子心说,这老头也是文化水平低了点,要是真当了领导,可是认钱不认人啊。可还等想完,就看见年长老人一双警惕的眼睛扫了过来。眼神忧郁男子赶紧堆起了笑容,他知道自己能把这老头子对付过去,可是,如果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长久的在你身边徘徊,你还能对付的过去吗?尤其是一个高你一级的领导。眼神忧郁男子庆幸自己面对的是年长老人,一个要退休的年长老人。想到年长老人往日里让自己接受了的那些现实的话,眼神忧郁男子又暗自唏嘘。
    《76》春雨贵如油,反反复复的冷热转换,却让眼神忧郁男子接连叫苦。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小白居然和他一起打起了喷嚏。小白和眼神忧郁男子都相互对望了一下,眼神忧郁男子笑了,可是小白的眼神象是闹了个没趣。
    往日这个季节这个时候,小白背后追逐的狗狗都让卷发保安眼热。这小子总是在心里嘀咕,什么时候,我背后追着几个大姑娘该有多美。可是想归想,他也知道这非常不现实。联想到自己的老婆,也就稍许踏实了下来。毕竟自己还有一个守着窝的伴侣。可是小白忙了几个年头,除了忙出几只被夭折被抱走的小狗,什么都没有得到,还是孤独一个人。他有时候真想问问小白是怎么想的。卷发保安也曾经想问问眼神忧郁男子有没有真爱,可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因为他可以预想到眼神忧郁男子会说,你老婆难道对你不是真爱吗?如果去问年长老人吧,估计他会大炮一轰般的说,好好过你的日子,多赚点钱才是真爱。有的时候,卷发保安想想,自己的老婆是真爱自己的,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话不多,但是每次回家热菜热饭的伺候,随着他背井离乡,自己的父母也照顾不到,想到这里,他总是感叹。于是,他又感觉自己比小白幸福了不知道多少。每次看着小白一个人缩在门岗的角落,或者仰起头可怜的看着他嘴里的骨头,他都会想起以前跟在小白背后的狗狗们,他都要嘴里骂着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就好像他自己也是一个被很多女人抛弃的男人。于是他又发誓说,以后只喜欢自己的老婆,再好看的女人都不看。可是,真的有好看的女子路过门岗,他还是要伸长脖子。
    其实,卷发保安欲言又止的表情,眼神忧郁男子看在眼里。虽然他不知道卷发保安想问什么,但是他也很怕他问出来。眼神忧郁男子真的很担心卷发保安问什么。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担心是杞人忧天。卷发保安还能问出什么呢,除了生存,不公平,以后的道路,还能问什么。但是他一定不会想到卷发保安会问他有没有真爱这个问题。反正,他总是感觉自己这些年的变来变去,一直在寻求着真正的自己和对自己周围的一些见解。有的时候,很纳闷自己变来变去的始终没有形成自己对某些问题的终点看法,但是每次望了望天空,仿佛又释然了许多。看来变化是这个世界和这个时空的永恒主题,那么有没有一种在这些变化中始终不变的东西呢?眼神忧郁想了想,好像只想出了人心这两个字。对了,只有不断追求变化,不断追求欲望,不断追求利益的,不断追求自我的人心不会变。如果哪一天,包裹这些附加条件的人心变了,那么随人类诞生的这个世界和这个时空才不会变,或者说有了另一种定格。
    《77》天气一天天的暖和起来。容易滋生倦怠的心也愈发消沉。这世间的事情好像总有些预兆,只可怜我们却事后才能扼腕叹息。阳光自顾自的编排着乐章,卷发保安耷拉着脑袋瞌睡在窗沿下,好像看门的事情都交给了小白。
    小白这一阵子好像突然来了精神,时常自顾自的吼叫,闹的眼神忧郁男子原本忧郁的心更加烦躁,再加上耳边喋喋不休的年长老人这股市的钱,这债市的钱,好像这钱就只是要打发他这个叫花子一样。听着年长老人踌躇满志的赚钱效应,和小白好似穷途末路的吼声,眼神忧郁男子真的象是预感到了一些什么,可是他又说不上来。还没等眼神忧郁男子醒过神来,就看见卷发保安挤揉着眼角对他说,这阵子你们可要小心点,听说你们什么最上面的头要来查岗。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来这些屁领导怕什么,不是有你通风报信嘛。卷发保安歪着头,一脸什么都不管的说,可别赖着我啊,我坐着这里是混一口饭吃,保不定我也被人家一窝端了呢。话到这里他又皱了皱眉说,其实也不怕,我们不是还有小白吗?眼神忧郁男子摇了摇头说,这个也不能保证,万一小白开小差了呢?他们的眼睛都一起投向了小白,可是小白却不看他们,卷发保安走过去,拍了怕小白的头说,别装糊涂哦,到时候你开小差,看我怎么收拾你。可是,小白却挣脱开了他的手,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眼神忧郁男子忧心忡忡的样子,后来的年长老人却笑了。他一手指着卷发保安一手搭着眼神忧郁男子的肩膀说,这个世道无非是你查我,我查他,他却查不出什么,这还不是狗咬狗,两嘴毛啊!卷发保安看他指着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反击说,再怎么说,人家是领导,真查到了你,不把你扣个底朝天。年长老人一脸豪气的说,不就是扣点钱嘛,再说,什么事情,你越怕,它越来,知道吗?反正,我被查到了,我就第一个找你算账,你怎么看门的!说完,他故意和眼神忧郁男子挤了挤眼睛。眼神忧郁把话接过来说,其实没有一个人经得起查的,只是彼此的身份不同而已。被查的人和来查的人永远是天敌。在这个过程中,说的好听点,总是会有人牺牲,然后换取一个暂时的稳定。然后,这个游戏再循环下去,谁都不知道下一次谁是牺牲者,谁又是来查和被查的人。我们为什么要说改变命运呢,其实我们要改变的是查和被查的身份,总之被别人查总是不舒服的。听着眼神忧郁男子唠唠叨叨的话,年长老人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仿佛他顷刻间变成了一个查所有人问题的人。卷发保安看着他的眼神,捂着嘴笑了起来,他笑的表情好像在说,这凶神恶煞的,吓唬谁呢!
    《78》夜黑风高杀人夜。用这句话来形容门岗夜色下的环境,未免有一点夸张。这一天晚上,门岗象被一种力量催了眠,安静的都可以放下一枚月亮。接近半夜的时候,小白的吼声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看见门岗微弱的灯光在提醒着路面 ,而卷发保安已经仰着头,散乱着他的卷发,靠在椅子上睡在了。
    此刻,有两个人影快步进入了门岗,朝着门岗的纵深走去。而他们又穿着和眼神忧郁男子类似的制服,此刻即便是卷发保安张大眼睛,也会任凭他们闯了进去,这场景无意是敌后武工队的现代版。只是他们手里真的是没有枪而已。还没等夜色淹没了他们的身影,又看见两个人仓皇折回的身形,而震荡夜空的是小白惊天的吼声。还没等卷发保安擦亮了眼睛,这两个人已经逃离了门岗,小白也已经追出去了好远。等卷发保安和年长老人吸了半根烟的功夫,眼神忧郁男子才赶到门岗,止不住的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年长老人又深吸了一口说,拧着眉毛说,我估计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贼,要么是领导查岗。只是卷发保安什么都不知道,我估计在电影里他就是被干掉的哨兵。卷发保安瞪了他一眼说,亏的有小白啊,你别看这不起眼的小白,关键时候可带劲了。如果不是小白,你们也就是两个下场,要么被偷了钱,要么被查了岗。看着卷发保安幸灾乐祸的样子,眼神忧郁男子就觉得好笑。于是他回了一句说,是贼的话,你第一个被偷。卷发保安挠了挠头也说,估计不是贼,哼,一定是来查你们岗的领导。要是我的领导,我还能怎样安稳的坐在这里?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眼神对望了一眼,虽然都不说话,却无疑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小白回来的时候,三人刚想散了。看着小白气喘吁吁的样子,这三人都对它心生感激。年长老人蹲坐着抚摸着它的头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还得使劲,关键时候靠小白啊!卷发保安嚷嚷道,明天烧几块大排来,别说那些没用的。年长老人瞪了他一眼,又看着眼神忧郁男子说,其实,我们在关键时候,往往都保护不了自己,你说,我们到真的危难的时候能指望谁呢?眼神忧郁看着他的眼神,没有搭腔。他心里对年长老人说,你不是有喜欢钱吗?钱可以保护你呀。但是他始终没用说出口,因为他知道钱有的时候也是可以保护自己的。小白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能起到作用。他又真的想对年长老人说,我们有的时候是弱者,有的时候又是强者。我们有的时候可以靠自己,我们有的时候必须要靠别人!
    《79》至于小白是怎么走的,只有卷发保安清楚,那一天正好他当值。只是从他嘴里给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复述的都是他的埋怨。小白是被一个司机带走的,而这个司机接受到的是上级领导的指令。因为昨晚来夜袭的领导被惊吓了,小白就必须离开门岗。卷发保安满嘴的领导怎么样怎么样,可是这话刺耳的话,听起来就象是领导陪着小白殉葬了一样,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也听的一脸的茫然。
    年长老人递给卷发保安一根烟,吸了一口,吐的很慢的说,小白是撞领导枪口上了,一只小狗在他们眼里算得了什么!要是领导真被咬了一口该多好啊。眼神忧郁男子赞许的接上说,那倒是的,至少小白走的有价值。卷发保安忍不住说,反正把他们吓得也不轻,也算有价值的。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其实他们心里都想说的是,没有小白的话,离开门岗的就是他们。年长老人吸了几口烟心说,反正我快退休了,无非损失点钱而已。卷发保安抹了抹办公桌,心说,无非是回老家,或者再到其他门岗看门,就是要受点周折。而眼神忧郁男子和他们想的却不一样。他看了看天空对自己说,这贼捉人的游戏到底要维持到什么时候,几千年的历史演义为什么脱离不了这个模式?
    卷发保安用脚把烟头碾的粉碎,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我是担心小白在门岗呆习惯了,真换了一个地方,估计活不长啊。眼神忧郁男子惊诧的看了他一眼,接上问,怎么会呢?不就换一个地方嘛,再说这司机我们也熟悉,应该会善待小白呀。年长老人忧郁的说,这个难说,你要说小白在门岗,毕竟人头熟悉,这一般的坏人还不敢到门岗来,可是到了外面,这个外面的世界你是知道的,那可到处是陷阱啊!即便这司机对他好,但是这个环境谁知道呢?眼神忧郁男子又诧异的说,难道门岗算环境好的?年长老人回答说,这要看怎么比了,要是和外面大千世界比,那么我们门岗真算可以的。自然,你说到了外面小户人家,自然也不错,但是这可真的要看主人了,可是这二手的狗和主人,是不是能善始善终呢?
    听了年长老人的话,眼神忧郁男子和卷发保安都低下了头。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们心头燃起,但是他们又说不上来是什么。眼神忧郁男子的脑海里不停的涌上这样一句诗,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80》门岗失去了小白以后,也好像没有冷清多少,日夜进出的货车反而多了起来。每次看着货车卷起一地的灰尘,卷发保安都要产生疑惑,天天这么多货车的进出,怎么就没听见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说自己的钱多了起来,反而总是听到他们的满腹牢骚,好像他们就是地主家的长工一样,虽然这地主家的长工到底什么样,他也不知道。反正在他受的教育里,这些长工都是受地主剥削的。
    卷发保安就没有指望自己涨点什么工资,在他看来能到大都市赚到只这样一份体面的工作已经不错了。至少他也穿着制服,提着棍子。但是经常听年长老人发牢骚,自然也对自己的境遇也有了一些要求,可是等他去一打听,又听到了门岗也快不保的消息,于是他又沉默了起来。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把门岗不保的消息告诉了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只见年长老人大手一挥,很干脆的说,早着呢,即便是关门,没个三年五载的,还真关不了呢。看着卷发保安疑惑的眼神,年长老人又说,没听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再说,这门岗目前还不瘦,没死呢!听着年长老人掷地有声的话,眼神忧郁男子笑了,他冲着卷发保安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小白不是先离我们而去了吗?卷发保安一听提到小白立马来了精神,于是他一五一十的把小白的去处和目前的状态和他们说了起来。听说那个司机对小白不错,每天还有红烧肉吃,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都露出了喜悦,可是又一听说,小白天天被一根绳子拴在了一棵树旁,他们又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知道这小白是自由惯的,正因为这一份自由,让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喜欢上了它独有的灵气。而今,这小白看似吃上了美食,却失去了自由,他们两个人都感觉有点不太妙。
    看着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瞬间暗淡下去的眼神,卷发保安索性提议说,要么把小白再领回来。可是,年长老人摇了摇头说,即便是过了这风头,小白也领不回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司机的鬼样,你让他把小白再领回来,可能吗?这一来一去的折腾,他会觉得有意义?他还指望着小白看门呢!眼神忧郁男子听了也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会接着年长老人的话说,一旦离去,就是万劫不复,这狗的命运其实和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看着卷发保安自己疑惑的眼神,就知道他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但是眼神忧郁也不想解释什么,即便和卷发保安说透了又能怎么样?再说,自己的命运尚且不保,何况是一只小狗呢?
    《81》生活是需要重心的。眼神忧郁男子的嘴里一直嘀咕着这样一句话。他或许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个么如果要问他生活的重心是什么,他又一下子说不上来什么,或者说是乐趣,工作,家庭还有其他什么,但是又被他一一摇头给自己否定。但是门岗的重心是小白已经确切无疑。没有了小白,至少他和卷发保安眼神忧郁男子三人已经无话可聊,往日那些可以聊的精彩的话题都已索然无味。门岗在没有小白以前的苍白,他们没有体会到,而等小白离开以后,他们都沉没在门岗的苍白里。又或者可以这样说,门岗的苍白沉没在他们内心各自的苍白里。
    好在那位司机还不时的带回小白的消息,不是说小白腿毛了,就是说小白夜半鸡叫了,又或者说后悔把小白带到自己家里。这个时候,年长老人就会说,你不是办了一件好事吗,怎么又后悔起来?那个司机马上眼睛一瞪说,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不去做?这话堵的年长老人青筋冒气来,却又只能暗地里对着卷发保安挥舞着拳头。卷发保安倒是象没有听见这句一样,只是接口说,其实小白很通人性的,你只要真的待他好。此刻那个司机又硬邦邦的回了一句说,一仆不侍二主知道吗?眼神忧郁男子感叹这样粗的汉子也说出了一句文绉绉的话。此刻年长老人忍不住说,小白就没有主人好吧,小白的脾气就是这样,只要谁对它好,谁就是他的主人,你看小白在门岗,对谁不是低头哈腰啊?这话把那个司机的嘴给堵住了,因为他经常出没门岗,怎么会不知道小白的脾性。他想了一下说,可是我对它不错呀,为什么它却象丢了魂似的,失去了以前的样子呢?眼神忧郁男子看了看他,嘴角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司机环顾了他们几个,然后压低声音说,要么我把小白再领回来?反正这风头已经过去了,这些领导哪有什么闲心去想到一只小狗。卷发保安马上说,好是好,可是万一被领导看见了,摊上了一条狗命怎么办?年长老人点了点头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据说那个领导被吓的不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眼神忧郁男子反对说,其实领回来也就领会来了,关键是小白需要照顾,该躲起来的时候要躲起来,可是这小狗有的时候不听使唤啊,它懂什么呢?司机看这三人统一不起来,又想想他们说的有道理,也就当自己这么一说,胡扯了几句走了。年长老人看了看那个司机的背影,诡异的一笑对卷发保安说,你要是回了老家,再把你领上了来,你说我们应该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卷发保安飞出去一脚狠狠的说,你把我当狗啊!我要是狗,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狼就是狈!看着年长老人诧异的眼神,眼神忧郁男子心里对自己说,秋毫和泰山有什么大小?我们和小白有什么两样?如果身逢乱世,我们能比得上小白吗?我们是不是也是别人嘴里议论来议论去的,一个没有人接受的活物?
    《82》 雨季,雨肆无忌惮的下着。可是也真是因为这连绵的雨,让碎石场停工了。耳边没有了隆隆的机器声,眼神忧郁男子感觉舒服了不知道有多少。可是,他又想到了那些碎石场的工人因为没有开工就没有工资,未免也有些惆怅。这惆怅让他又感觉自己是这样的矫情。他不住的对自己说,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看着卷发保安无所事事的样子,那一脸憔悴的眼神,他真的很想跟他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自然,他们的话题又聊到了小白。也是卷发保安首先提起小白的。卷发保安皱着眉毛说,为什么小白离开这么久了,我还是这样想它。眼神忧郁男子看了看它,使劲压住自己疑惑的表情,然后缓慢的说,因为小白还活着呀。说出了这一句,眼神忧郁男子也感觉到自己好像没有回答一样。卷发保安瞪了他一眼说,难道小白死了,我就不想它了?眼神忧郁男子心里笑了,他无言以对,只能故作看看天空的样子。卷发保安接着问,老实说,你想不想小白?眼神忧郁男子收回了看着天空的眼神,他吃不准该怎么对卷发保安说。只听见耳边一声豪爽的声音说,不想那是假的,天天想那也是假的。他们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年长老人来了。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追问说,那什么才是真的呢?年长老人扔给卷发保安一根好烟说,小白想我们是真的!眼神忧郁男子惊叹他会这样说。卷发保安喷了一口烟说,拉倒吧,小白会想我们,我就从高楼上跳下去。年长老人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说,不要以为动物都象你那样,张口就来句什么跳楼,小白也是有心的,你懂什么?
    年长老人的话,让眼神忧郁男子有了不认识他的感觉。他也嘲笑着卷发保安说,你怎么就知道小白不想我们呢?卷发保安马上不服气的说,你又怎么知道小白是想我们的呢?眼神忧郁男子沉默了,他想说,今天我们谈来谈来去的小白就因为小白想我们了。可是他怕一说出口,卷发保安会说他疯了。可是他又望了望年长老人,他又吃不准,他说的小白是有心的和自己说的,是不是一个意思。年长老人深吸了一口烟说,你想小白了,小白自然也会想你,其实动物的心和我们人类的心没有什么两样。反正,我就知道,狗是通人性的,这通人性,通的就是彼此的心。这样直接了当的话,眼神忧郁男子说不来,他好像突然一下子被明白了点什么。在他眼睛里,仿佛看见了小白被淋湿的通透的样子,尤其是它脖子里的那根绳子已经被深深的嵌在了它的皮肉里。
    《83》日子象云一样的漂去。好大一块空白盖在了门岗的上空。眼神忧郁男子真的疑心这一大块空白是从自己心里逃出去的。他看着趴在门岗窗口下,呼呼大睡的卷发保安,不由的心生羡慕。其实这就是卷发保安的福,而这样的福气往往又被理解成无所事事的庸碌。
    眼神忧郁很想和卷发保安谈谈他夜里做的梦。他想对卷发保安说,他梦到小白了,梦到小白开口说话了。他想说,小白的那双眼睛象人的眼睛一样,口型也是,那种娓娓道来,那种象朋友一样的叙述。眼神忧郁男子控制不住的弄醒卷发保安,直到卷发保安的眼睛很痛苦的转为清醒。他大声的对卷发保安说,他梦到小白了。而卷发保安却是一次次的揉着眼睛,喃喃自语的说,我梦到小白可不是一次两次了。眼神忧郁男子又扬起眉毛问他,你梦见过小白说话了吗?可是这次卷发保安回答的很快。他说梦到动物讲话是不吉利的。眼神忧郁男子狠狠的按了卷发保安的头,真想再扯下一根头发来。而卷发保安这次象真的醒来一样,他直愣愣的问,小白真和你说什么了?快说我听听。眼神忧郁男子望着卷发保安却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卷发保安好像是好奇心上来了。他安慰眼神忧郁男子说,时间多的事,慢慢想。说完还逗了一个鬼脸。等到年长老人也来到门岗,和卷发保抽了第二根烟,眼神忧郁男子才慢慢回忆出小白的话来。可是年长老人在,他又不想说出来了。于是,卷发保安一个劲头的催着,年长老人也象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只是年长老人不知道卷发保安想听的,是眼神忧郁男子说的梦话,而且是小白说的。等到年长老人真的弄明白了,他又狐疑的问,梦里的话,你也信?眼神忧郁男子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想说的感觉是对的。一个以现实活在现实世界里的人,怎么会去对梦话产生什么样的情愫。
    可是,小白的梦话却越来越清晰的在眼神忧郁男子的心里回响了起来。小白以人的口吻对他说,你别看我以前一直对着你们吼,其实那都是我很真实的话,我想对你们说,你们无论带我走,还是任凭我漂泊天涯都是对的。只要来过这个世界,相处过一次都是对。我真的想说,用对这个字也是无奈的,就如同我吼的那样无奈一样。我的脖子现在被拴着绳子,你们不要难过。想想你们也被栓在了门岗,作为一只狗已经满足了。被驾驭和驾驭都是痛苦和快乐的根源。这个世界的根从梦幻起,又从梦幻灭,我一身白毛和你们一身衣服又有什么两样?我想告诉你们,我向往自由胜于向往一碗红烧肉。对我来说,无所谓什么主人,对你好的都是你的主人,能让你依偎的就是你的主人。我也知道你们人类对自由是热爱的也是恐惧的,我也担心我自己也被你们人类传染,就象我现在开始喜欢上我脖子上的那根绳子,它是那样的引起我的肉体的兴奋,这个喜欢就象你们一直在厌倦门岗,却还是准时的来门岗讨生活一样。我还是担心我快要死了,因为我越来越衰老了,因为越来越多的陌生人,知道我被拴住了。我想我的一身肉还是有点价值的,就象你们不灯枯油尽,怎么去面对死亡呢?只听啪的一声,年长老人一个巴掌打在了眼神忧郁男子肩上,他直截了当的问,你又在犯哪门子傻?
    《84》眼神忧郁男子体会着被年长老人拍麻的肩膀,心里对自己说,生活是不是就是这样被突然的来了一下子,然后又不知道方向。看着眼神忧郁男子被拍傻的表情,年长老人仰起头那个笑的直白。
    有一天,趁着单独和眼神忧郁男子在一起,卷发保安嘀咕着对眼神忧郁男子说,小白在你的梦里到底说了什么呀,小白在你的梦里有没有提到我?看着卷发保安那双浑浊而又落魄的眼神,眼神忧郁男子突然来了兴致。他故意摇了摇头,又看了他一眼迅速收回。卷发保安更靠近了一点,他开始大声嘀咕的说,肯定小白在梦里托你带话给我了,它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眼神忧郁男子又看了他一眼,心里也很快有了主意。眼神忧郁男子拿捏着说,你就真的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小白托梦给我,你就真的信了?卷发保安直勾勾的看着天空回答说,我还不了解你,平白无故的你会这样说?你那点细腻的心思,怎么说都不会骗人。听着卷发保安这样说,眼神忧郁男子有点惊讶。可是那是梦话呀,你也信?被眼神忧郁男子又追了一句,卷发保安还是一口咬定说,我相信的是小白的魂魄,再怎么说,小白对我是有感情的,我就是不相信鬼话,但是我相信小白的梦话。
    听着卷发保安这样说,眼神忧郁男子第一次对他刮目相看。虽然小白在梦里没有提过过卷发保安,但是眼神忧郁男子却有了一股想让小白提到过卷发保安,并留下话的想法。眼神忧郁男子暗暗对自己说,所谓的梦话无非就是在睡梦里,难道自己现在不是在真实的梦境吗?小白对自己说的梦话,其实也是对卷发保安说的,我和卷发保安差别的不过是一套衣服而已。于是他整了整自己的思路,一点一滴的对卷发保安说,小白说一辈子看门,只要乐得其所,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小白还说,有一点对你放心不下。卷发保安瞪大了眼睛看着卷发保安,看着卷发保安的模样,眼神忧郁男子心里暗笑,但是他还是一板一眼的说,小白说了,祖上传下来的腌制皮蛋手艺要比看门有价值的多。卷发保安忍不住插话说,屁,靠腌制皮蛋,我们一家子要饿死!眼神忧郁男子急着说,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小白说的,你到底懂不懂?卷发保安斜了他一眼说,我看是象你自己说的。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那你不相信我,我就不接着说了。卷发保安赶紧拉住眼神忧郁男子,于是,眼神忧郁男子又说,一千人个腌制皮蛋,腌制出一个味道有意思吗?一个人腌制出几万个人的口味有意思吗?看着卷发保安疑惑的眼神,眼神忧郁男子赶紧抽出身子想溜了。但是无奈被卷发保安拽住了一只胳膊,于是,他只能无奈再扔下一句话说,我这都是骗的你话,还不行吗?
    《85》半夜醒来,卷发保安把眼神忧郁男子的话想了很久,但是他一直没有想明白。所谓的价值在卷发保安看来就是赚钱多少的问题。而目前,明显在门岗赚的钱要比腌制皮蛋多,而且牢靠,只要自己天天坐着就可以拿钱,无非是多花些时间而已。但是颜色忧郁男子却说腌制皮蛋要比在门岗有价值,难道是他的脑袋有问题,还是自己是真的傻了?颜色忧郁男子所谓的价值究竟是什么呢?
    上班以后,看着年长老人那桀骜不驯的步伐和眼神冲着自己走来,卷发保安抖了抖自己的心神,他说不出来自己内心怕年长老人什么,但是对于这个老头子,总是心生害怕。可是今天,他真的很想和他讨教。接过了年长老人递过来的好烟,他有点猥琐的凑上前点燃烟,然后把眼神忧郁男子对自己说的话大概说了,他自己都吃不准是不是原话。可是没有想到年长老人根本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很平淡的说了一句,这个书呆子说的有他自己的道理。看着卷发保安急着追询的眼神,年长老人弹落了烟灰说,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什么。卷发保安说,你这个不是等于什么都没有说嘛。年长老人瞪了他一眼说,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能说清楚的往往做不到,明白吗?卷发保安急了,他一跺脚说,你这个是自相矛盾。年长老人笑了,他悠闲姿态的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说,你懂什么,就好比我在股市里赚的钱,能和你说的明白吗?你一下子就能学会吗?这下轮到卷发保安没有话了,他仔细一琢磨也感觉年长老人说的有道理。
    可是,卷发保安没有死心,他今天赶紧掏出了自己藏着的好烟递给了年长老人,看着年长老人惊诧的眼神,喃喃的说,这个是我一亲戚送的。年长老人狡猾的笑了,眉间的皱纹一下子如水纹一样荡漾开来。他自信的说,是不是今天不从我这里掏出来点什么,不算完啊?卷发保安狠狠的说,我不闹个明白,岂不被眼神忧郁男子笑话了去?可是没有想到年长老人马上否定说,他这辈子,我估计就是笑话了我,也不会笑话你啊。看着卷发保安不明白的眼神,年长老人接着说,一个喜欢看书的所谓读书人,一辈子埋在书里,他就是想钱了,也不过是为用而用,这小子一辈子的穷人情节,你说你是穷人还是富人?看着卷发保安有点懂的意思,他又说,所以,象我这样喜欢钱的人,恰恰是他内心想笑话的,但是以目前的形式,他也不过是内心笑笑罢了,他在生活中的苦涩要比我可笑的多。看着卷发保安又有点不明白的意思,年长老人踩灭了烟头,自顾自的走了。背后只听见卷发保安不住的嚷嚷说,怎么就走了,怎么就走了,你就说过明白呗!
    《86》卷发保安一直没有想明白年长老人说的,眼神忧郁男子不会笑话他。在卷发保安眼里,眼神忧郁男子一直在笑话他,不是和他说些他听不懂的之乎者也,就是喜欢摸着他的大肚子,尤其眼神里有一种对他的躲闪,这种躲闪和对小白的躲闪差不了多少。
    他搞不明白眼神忧郁男子在躲闪什么,于是他也就心里认为眼神忧郁男子在笑话他。在笑话他的无知,落魄,和寄人篱下。回到家里以后,看着几个孩子围绕他那股亲热的眼神,他不由得把心里的那点疑惑放下了。有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子女,他真的心里很安慰的,可是在大都市时间待长了,他也真心的疑问自己为什么要养好几个孩子。卷发保安是有信心要把这几个孩子养大的,可是要把他们培养成材,他从想都没有想过,到现在的不敢想。可是他很快又反驳了自己,就是大马路也需要小石子垫在下面呢,什么材不材的,是人总是有自己的活路。看着卷发保安越来越亮闪的眼神,他的老婆问他想什么了。卷发保安顺口问,你认识的那个眼神忧郁男子会不会笑话我?他老婆反问他怎么想到这个了。于是卷发保安把发生的过程简单的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想到他的老婆笑了笑说,我可不会嫁给他,这个书呆子养不活我们。这话卷发保安听了心里舒坦,他一下子感觉自己高大了好几倍。
    可是第二天回到门岗,卷发保安才发现自己的老婆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玩了一个心眼。他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仿佛又明白了点什么。什么笑话不笑话的,笑话能当饭吃?他的脑海里满是老婆的这句话。看着年长老人自顾自的走到自己跟前,他还是忍不住的问他,眼神忧郁男子为什么不会笑话他?年长老人笑着说,你怎么变的象一个读书人,我不就是这样一说嘛。可是年长老人停了停,又严肃的说,你是不是属于穷人圈子里的?看着卷发保安不予置否的眼神,他接着说,这眼神忧郁男子啊,就是同情穷人,他骨子里都是穷人情节。可是,穷人和富人又有什么分别,不就是多了点钱吗?等穷人有了钱变成了富人,他早就忘记自己曾经是穷人了。可是却有一种人,他却傻的一直站在穷人圈子里,他闹的是哪门子别扭?年长老人笑了笑问卷发保安,你说眼神忧郁男子可爱不?但是瞬间年长老人又大手一挥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穷有穷的道理,富有富的道理,关键是自己不能穷,只有自己帮自己,没有人是你的救世主!
    《87》连续的高温天熏坏了卷发保安,可是他还是舍不得开空调。反正他在家的时候,就是不允许开空调。只看他一个劲的挥舞着扇子,可是脑门上的汗却不听他的使唤。只是还有一件更郁闷的事情,让他烦躁,让他出汗。因为领小白走的那个司机对他说,小白失踪了。而且,除了失踪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上班以后,卷发保安就眼巴巴的等着眼神忧郁男子来。他自己心里也奇怪,他为什么不期待来的是年长老人。他直接心里想到的就是眼神忧郁男子。难道是年长老人所谓的穷人情节让卷发保安感觉自己和眼神忧郁男子更靠近点吗?卷发保安反复疑问着自己,但是他又慢慢的否定了。他感觉自己是和眼神忧郁男子尿不到一个壶里的。他情愿和年长老人彼此抽着烟,说些他们自己都闹的慌的,所谓风韵趣事,或者今天数落这个人明天数落那个人。但是他更感觉是年长老人比他数落的高明,因为,他还能数落来钱。而眼神忧郁男子象是和所有人都有距离,却又表现的很友好。反正,他从心底里是不喜欢眼神忧郁男子的。可是,他相信对于小白,他们是有共同话题的,想反,年长老人根本不会当一回事。他可以几句话就打发了他和小白。而卷发保安今天很想说说小白,他实在是有点揪心小白的失踪。
    等卷发保安把小白失踪的消息告诉眼神忧郁男子以后,他稍微惊喜的是眼神忧郁男子的眼神里很明显的抽搐了一下。卷发保安大吸了一口烟说,小白不会真的出事了吧?眼神忧郁男子抬头看了看天空,仿佛小白就在天空里,他回答说,绳子都拴不住的狗,要么去了远方,要么就去了末路。卷发保安急着说,你不要文绉绉的这样说好吧,不就是生和死吗?眼神忧郁男子说,难道生和死不是最大的问题吗?这下轮到卷发保安傻眼了。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就象是天书。他嘴里嚷嚷道,生了就生了,死了就死,何必折腾的这样麻烦?眼神忧郁男子平静的说,那你为什么这样着急,难道你急的是一个结果?卷发保安这下真的傻了,他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眼神忧郁男子没有看卷发保安,自顾自的说,没有结果的事情,你会去做吗?其实,小白早就离开了我们,这就是他的结果。除此以外的结果和你我都一样,那就是生或者死。看着卷发保安彻底傻了的眼神,眼神忧郁男子笑了,可是还没等他笑出声来,背后就传来了年长老人急促的脚步声,只听他得意的说,又背着我在谈神马生死大事啊!
    《88》年长老人使劲看着眼神忧郁男子,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卷发保安,他奇怪这生和死的话题怎么在他们的表情里沉默了。于是他继续喋喋不休的说,反正啊,我退休回家以后就等死了,别以为自己也可以活成个老神仙!卷发保安斜着眼睛问他,那么你准备活到多少岁?年长老人沉默了一会说,也许再过个十几年,我就不在人世了呢!你这是哪里来的灵感?卷发保安奇怪的追问。年长老人盯了他一眼说,你去看看墓园里的那些碑,好好活着吧!
    等接下来,卷发保安忍不住把小白失踪的消息告诉了年长老人,只见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看了一下眼神忧郁男子说,我估计这小白多数是活不成了!看着眼神忧郁男子眼神里传来的诧异,他又得意的说,你们也不想想,在门岗谁害得了它呀,这里好歹也是一个衙门口呀,打狗还要看看主人。你们再想想,这要是到了一个穷山僻壤的,还不被人给下了锅呀!卷发保安急着说,小白机灵着,这不才去给司机看门的嘛。年长老人哼了一声说,看什么门?你以为小白是一只大狼狗?这不就是一个拿狗的由头嘛,你以为你自己穿了这身制服,真的能看得了门?卷发保安看这又说到了自己,赶忙看了看眼神忧郁男子,期待他能说几句。可是眼神忧郁男子一言不发,其实年长老人的每一句话都敲在了他的心里。看着卷发追问的眼神,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笑着对卷发保安说,看看你这身制服,其实你的地位可比我们都高哦!
    年长老人毕竟心里还不想和眼神忧郁男子过不去。好歹他们才是一个战壕的,于是他赶紧接着说,你看看我们穿的这衣服,到底没有你有精神,这进出门岗,谁不给你打个招呼啊!还没等卷发保安接上话,眼神忧郁男子就说,老爷子这快退了休,有什么打算啊?年长老人知道眼神忧郁男子在扯开话题,于是他淡然的说,我这好歹也是叶落归根,前面我不是说了嘛,谁知道再过十几年,我就死了呢?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怎么这样悲观啊。年长老人意味深长的说,明天的生死可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老天爷的事情由得了你吗?我们每一个人都要走这个流程,别把什么事情都想的太好。这好比,我这股票买进去了,这就是主力定生死啊!卷发保安愤愤的说,好好的谈退休,和股票又扯上什么关系。眼神忧郁男子也疑问说,这股票好歹是你自己买进去的呀,你总是有自己的理由呀。年长老人高看一眼的说,天下有理由的事情多了去,难道都让你们随了意?说到底一千个,一万个理由,都是下赌注,但是结局只有两个字,生和死!
    《89》小白失踪的话题渐渐散去,岁月无情的撕碎了昨天。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司机们追随着自己的卡车,没日没夜的奔波着,眼神忧郁男子就想到了小白。这是一群为了生计,而无人见怜的小白啊!眼神忧郁男子一边感叹着,一边又无以为计。也许,他们根本以为眼神忧郁男子这样的想法是矫情。也许,在他们的眼里,生存之道就是被牵着鼻子走,各自端好了自己的饭碗,这一切都是为了生,这一切也都是为了死。眼神忧郁男子想到了年长老人的一句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这就是天命!
    空闲之余,眼神忧郁男子又游离到了卷发保安的玻璃窗外,看着他。卷发保安的头发又少了点,他正闭着眼睛戴着耳机享受着音乐。眼神忧郁男子恶作剧的大力敲了敲玻璃窗,可把卷发保安惊吓的象一只黑熊般的滚立了起来。等他看清楚了眼神忧郁那张恶作剧的脸,他自己却先笑了。眼神忧郁男子故作姿态的说,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就滚蛋。可是这话一说完,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是学的先前的某一位领导。他自己都吃惊自己的近墨者黑。可是,卷发保安却不以为然,也许这样的话,他听的多了。只见他敞开着胸怀说,别吓唬我,我可不是被吓唬大的。眼神忧郁男子笑了,他心说要说到历练,那可是卷发保安见多识广。可是一想到自己随口就喷出的那句话,再想想如果自己也掌握了某些权利,该多可怕。这么一想,他突然有点了怕自己。看着眼神忧郁男子有点发呆,卷发保安急着问,想什么呢,有什么好事情可不要落下我。
    眼神忧郁男子缓过神来,随口说了句,想小白呢。提到小白,卷发保安瞬间就象泄了气的脾气,他耷拉着眉毛说,你们说的那个生啊死啊,我都不懂,反正提到小白,我就闹心。眼神忧郁男子赶忙转移了话题,他接着对卷发保安说,前面你说,你不是吓唬大的,到底是谁吓唬你了?卷发保安转了转眼珠子说,你说我一个农村出来的,还不是见谁要低着腰,这一路走到大城市,欺负我的人多了呢!眼神忧郁笑了笑说,看你这神气,也不象是被人欺负的呀。卷发保安赶着说,谁会把自己被欺负的事情主动说出来呢?都想着去人前显摆,谁会去念叨自己的那些丑事!眼神忧郁男子疑问道,可是我看你前面说话的口气,这分明是黑帮带头大哥啊。卷发保安笑了,可是他随即又发挥说,你别挤兑我,你和我都是一个样,不都是猪鼻子里插大葱,装大象呗!眼神忧郁男子心想,这样说下去自己都成了他的同类了,于是他瞪大眼睛说,我可是被欺负惯了的人,就是在女人面前我都显得自己是一只绵羊。没有想到卷发保安大声笑了出来。他一边笑还一边急着说,就冲你刚才吓唬我的口气,你别说你没装过孙子。
    眼神忧郁男子第一次被卷发保安给憋着说不话来,心说,这卷发保安今天是着了什么魔道,说出来的话是那样的有板有眼。再说刚才自己的一个吓唬,一个装愣,这不是摆明着自己也是一个顺势溜坡的人吗?往日里老是念叨着这人势力,那个人见异思迁,可真要是随到了自己身上,自己能坚守所谓的那些原则吗?而那些原则又真的能帮得了自己吗?如果自己又被原则摆了一刀呢?可是,还没等自己醒过神来,就听见年长老人在远处高调的训斥着一个司机,而那个司机装的象他的孙子一样!
    《90》看着年长老人余怒未消的样子,眼神忧郁男子走上前,问他发脾气的原因。可是年长老人的脸瞬间又笑了,眼神忧郁男子不由的感叹他的变脸术。只听他得意的说,我就喜欢看这些司机们在我面前装孙子的样子。
    看着眼神忧郁一脸不解,他又接着说,没有什么奇怪的,你不对他们凶点,他们就要爬到你头上。看着年长老人得意的样子,眼神忧郁男子突然想到他在领导面前装孙子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眼神忧郁男子故意的问,你装过孙子没有?只见年长老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脸开始微微红了起来。突然他醒悟过来,使劲瞪了眼神忧郁男子一脸说,我即便是装孙子,那也是委屈求全!得到了这个答案,眼神忧郁男子反而没有什么开心,他可不想把年长老人的委屈劲给吊起来。他看了一眼那些司机,一下子想到了小白在他们面前装孙子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小白是怎么想的,但是它装孙子的手法和我们人类同出一辙。
    眼神忧郁男子正准备撤退的时候,却莫名听见了年长老人随口的一句感叹,这个社会啊,就是要比看谁装的象啊。他说完得意的看着眼神忧郁男子,这一眼把他刚才的委曲求全给挽救了回来。他可不想让眼神忧郁男子得意的走。于是他急着说,你不要对我说,你重来就没有装过。这一句话一下子把眼神忧郁男子的喉咙给堵住了。如果说没有装过,那么他知道一定是违背自己良知的,如果说装过,那么又等于和年长老人交了底牌。正当眼神忧郁男子绞尽脑汁的时候,卷发保安恰到好处的出现了。他那个好奇心早晚要害了他。看着两个人在这里说着话,他就攒着劲想过来听听,可是他只是隐约听到了一个装字,于是他递过一张臭烘烘的嘴问,装什么装呀?
    这突然的一问,让眼神忧郁男子借机反问卷发保安说,你装过孙子没有?没有想到卷发保安满不在乎的说,装孙子算什么,就是装重孙子也得装啊!这一句话把他们都惹的笑了出来。但是年长老人分明不想放过眼神忧郁男子,他嚷着对卷发保安说,眼神忧郁男子说他重来没有装过孙子。这话一说完,卷发保安就得意的大笑起来。他突然很得意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之间的矛盾。仿佛这样的话题,让他有了一种当领导的感觉。但是,他笑完以后,却更得意的看着眼神忧郁男子,他想起了先前自己问过的那句,就冲你吓唬我的口气,你别说你没有装过孙子。卷发保安接着得意的说,我只是知道先前的那些大人物都是从奴隶到将军的,不会装的人,还没有在这个地球上出生呢!
    《91》 装孙子的话题,莫名就这样冷场了。接连几日的暴热让眼神忧郁男子心里都很郁闷。阳光和蓝天相互配合着,象是在热恋。眼神忧郁男子直恨的牙痒痒,他真的期待来一场爆雨,冲刷了它们的热恋。仿佛这个时候,只有夏蝉是明白他心思的,可是它喋喋不休的叫声,却又象是在给这场热恋助威似的,眼神忧郁男子心里狠狠的骂着两个字—叛徒!
    于是一不小心,背叛这两个字就象着了魔似的缠上了他。正当他心里反复比划着自己有多少背叛的时候,年长老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迅速靠近眼神忧郁男子说,小白确实是死了。看着眼神忧郁男子一下子发愣的眼神,他又补充说,听说是吃了有毒的馒头给毒死了。眼神忧郁男子的心一下抖了一下,说的话也发出了颤音。他不解的问,小白又没有多少肉,毒死它也没有道理呀。年长老人却叽叽歪歪的说,这世界上没有道理的事情多了,都象你这样理解,什么事情都要整出个道理,那岂不天下太平了。眼神忧郁男子又嘀咕着问,消息确实吗?年长老人说,反正我也是听来的,估摸着那个司机不会骗我,他骗我没有道理啊!眼神忧郁男子马上拿住他的话说,是你自己说道理的哦。年长老人一下子感觉到是自己说歪了嘴,他笑着反驳说,你整着贼喊捉贼又有什么道理?我这道理和你这道理是两码事。说到这里,年长老人一下子感到自己词穷了,于是他一挥手说,反正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道理最骗人。和你在一起不被道理骗了才怪!
    眼神忧郁男子其实心里暗自偷笑,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偷笑自己还是年长老人。看着明白,是他们两个人都被道理给忽悠了,可是那些没有道理的事情却好似都发生了。眼神忧郁男子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急促的对年长老人说,小白的死,不过是那个司机的一张嘴。小白的生死难道是那个司机决定的?看着年长老人不解的眼神,他继续说,我们都看不到真实的情况,小白是司机领走的,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一天看不到小白,他就可以胡乱的定小白的生死,你说是不是?年长老人仿佛有点明白过来了。眼神忧郁男子又继续说,其实只要小白离开了我们,它的生死已经和我们无关,或者那个司机知道我们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呢?可是,为什么那个司机要给我们一个结果呢?看着年长老人奇怪的眼神,眼神忧郁男子一下子无语了。但是,他马上心里迅速想到的是那个司机在年长老人装孙子的样子,难道给一个结果不是装孙子的最好形式吗?可是,这样的想法即便是说给年长老人听,他又会懂吗?
    看着两人眼神对眼神的那种奇怪样子,笑出声来的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卷发保安。他笑着说,你们两人在思量什么事情啊,眼神忧郁男子一听到思量这个词语,就把眼神异样的投给了卷发保安,卷发保安赶紧说,别这样看着我,我刚来哦,就说了一句话哦。眼神忧郁男子奇怪的是,卷发保安居然会用思量这个词语了。这小子到底是哪里学来的呢?于是,眼神忧郁男子诡异的说,我们正思量着小白的生死呢!
    《92》卷发保安绝对不相信小白是吃了有毒的馒头死的。他甩出的第一个理由就是小白有司机给的红烧肉吃,它是不馋这一口的。再说,不论这消息真假,毕竟连司机都没有看到小白的尸体,一切都是那个司机说的。可是,眼神忧郁男子却深深对卷发保安的理由长叹了一口气。
    这下轮到卷发保安干瞪眼了,他不满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难道你希望小白死了?眼神忧郁男子没有直接面对卷发保安的问话,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就真的相信那个司机给小白吃红烧肉吗?而且是顿顿红烧肉?你一个星期吃几次肉?面对眼神忧郁男子一连串的反问,卷发保安傻眼了。这个时候年长老人笑了,他总结说,我是司机偶尔给小白吃一回肉都不相信。你就不看看他们往日吃的什么。对自己都这样节俭的人,会给小白吃红烧肉?他又指着卷发保安说,小白在你这里,你给他吃了几块排骨?你摸着良心说说!卷发保安这次是真的无语了,他张开口还想真的说几句,可是他发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神忧郁男子接上卷发保安那张开的口说,有的时候,我们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做对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但是我是一开始就不相信那个司机给小白红烧肉吃的,这无非是安慰和讨好一下我们。在我们眼里倍加喜欢的小白,在他们眼里就什么都不是。这就犹如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在某些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一样。这些话,卷发保安听的云里雾里,可是年长老人听明白了,他第一次睁大眼睛看着眼神忧郁男子,就象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年长老人接着说,现在看来,那个司机说小白被毒死了,我相信了。这句才是实话。小白在我们这里都吃的不好,那么到了他们那里还能指望吃什么?反正我是不相信穷人帮穷人这句鬼话的!小白离开了门岗就是一个死,早死晚死的问题。说完了这句,他又突然发现自己说的好像不怎么对。可是没有想到卷发保安听明白了,他反击说,什么早死晚死,难道你我不也是一个早死晚死的问题?年长老人急了,他吼着说,小白能和我们一样吗?你能和我一样吗?人和人都不能比,人和狗能比吗?这些话说的卷发保安彻底无语了,最后他也发急着说,我反正是比不过你们城里人的,这一辈子我都不想了,哼,你们还不是天天把我当黑猫使唤!眼神忧郁男子看着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反而笑出声来,他过来劝解说,我们自己吵什么,说不定那个司机还在笑话我们呢,你们想想,他编制的那个童话,这小子贼精呢,还真看不出来,他大字一个不识的样子。这话一说,卷发保安和年长老人突然间想通了,于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数落起那个司机
    《93》天渐渐凉爽起来,可是卷发保安的脑门子上总冒着汗。这一天,他一边插着汗,一边忧心忡忡的问眼神忧郁男子,自己是不是很傻?看着眼神忧郁男子奇怪的眼神,他又压低声音说,我一直以为那个司机比我傻,现在看来,我比他傻多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傻?眼神忧郁男子笑了,但是一下子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于是,他想了想说,傻人有傻福听到过没有?没有想到卷发保安一下子跳了起来说,别骗我了,我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见到过福。眼神忧郁男子赶紧回击说,这样说来,你根本不傻,你精明着呢,你没有享受到福啊!
    这句话彻底堵住了卷发保安想反击的嘴。眼神忧郁男子大笑了起来,他接着说,谁会让一个傻子去看门呢?谁会让一个傻子去开车呢?这些话彻底把卷发保安给绕晕了。可是他想了想,终于想出了点什么,于是他说,我说的傻不是真的傻,就是我的脑子为什么没有别人好使,为什么总是要上当受骗?你知道相对这个词吗?看着卷发保安急着挤出相对这个词,捉弄他的心顿时减去了不少。于是他反问卷发保安说,你说小白傻不傻?那还用说,这狗精明着呢。卷发保安急着回答。眼神忧郁男子又问,那么为什么这样精明的狗,说被人抱走了就抱走了,说被人毒死了就毒死了,这又是什么道理?卷发保安想了想说,这由不了它呀!眼神忧郁男子大声说,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傻和精明本就是一个铜板的两面,当这个铜板不有自主的时候,再去谈傻和精明又有什么意义?可是,小白终究是一只狗啊!看着卷发保安眼神里唯一剩下的那一丝不解,眼神忧郁男子狠狠的说,一个不由自主的人和一个不又自主的狗有什么区别?听说过只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吗?
    可是你前面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吗?不由自主又能怎么样呢?看着卷发保安最后的绝地反击,眼神忧郁叹了一口气说,你又怎么能理解,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和做一只太平犬又有什么区别!一个真正傻的人,又怎么能知道自己的不由自主?
    卷发保安被眼神忧郁男子的话给彻底弄糊涂了。他接连擦着脑门子上冒出的汗,这动作让眼神忧郁男子笑了起来。于是他接着说,所以你是一个聪明的人,自然说你精明,你会不服气。但是至少你知道一个由不得自己。这句话仿佛提醒了卷发保安,他拍了一下脑门说,对了,是有这样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看,就冲你能说出这句话,我就可以断定你不傻!。眼神说完这句话就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眼神忧郁男子的笑声根本没有感染到他,卷发保安还是郁闷的说,我是不傻,可是比起那个司机来,我傻多了。至少,我相信了他的话。眼神忧郁男子怜惜的看了卷发保安一眼,想说什么,但是努了努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的心里却把自己想要说的话掂量了无数遍。他真的想对卷发保安说,这个世界只有比,谁比谁更傻,才有意义!
    《94》在门岗的日子过的愈发无聊。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终于鼓起勇气,在没有小白探路的前提下,穿插到门岗北后方去闲逛。在眼神忧郁男子的记忆里,那是一大片唇齿相依的村落。那里有孩子,妇女,狗和老人。可是,几乎都不是本地人。眼神忧郁男子使劲也想不起来,是否带小白来过。他轻声的问年长老人,可是年长老人一言不发的直往前走着。
    以往蜻蜓点水的一路走过,放在今天,却有着不同的意义。刚靠近村落的巷口,就有一股夹杂着尘土的疾风迎面扑了过来。年长老人不由之主的说了一句,难道要拆迁了?拆迁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在年长老人的意识里,拆迁才是穷人翻身的好日子。只要自己的老房子没有被拆迁,他始终就是穷人。眼神忧郁男子纳闷的回了一句,不会吧,你不是说,只要门岗存在一天,这附近的房子就不会拆迁吗?年长老人先没有回答他,但是他想了想说,一切都在变,一切都是一个迷,我们的思路斗不过变化啊!他走了两步,又对眼神忧郁男子说,我算是想明白了,拆几所民房远比要拆一个门岗要简单的多啊!看着眼神忧郁男子若有所思的眼神,他笑了。好像这一下子想明白的问题让他提起了劲头,他吆喝着眼神忧郁男子往村落的纵深走去。
    沿着路口的民房已经被扒拉了一半的身子。本来就破旧的房子此刻给人的感觉就象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唯一就是没有火药味,血腥气。但是看着残壁和地上破损的一大片玻璃,看着家家院墙里残留的破损家具,还有那几只缺了角的被遗弃的饭碗,眼神忧郁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看着眼神忧郁男子紧皱的眉头,年长老人笑着说,不破不立嘛,这有什么好叹息的,住在这里的人笑都要笑死了。可是,住在这里的都是外地人啊,他们又有什么好笑呢?你又让他们到哪里去找这样便宜的房子住?眼神忧郁男子不由自主的回应说。年长老人严肃的说,这不是我们要关心的事情,反正我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天天要吃碎石场的灰尘,天天要被碎石场的机器震的吐出了肺。外地人自有外地人谋生的道理,一切都由不得我们和他们!眼神忧郁男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他突然想起小白如果来这里的话,一定会兴奋起来,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窟窿,到处都是洞口,到处都是新奇,到处都是自由。
    走了一段路以后,眼神忧郁男子突然心生好奇,想到那些半壁的房子里去看看,可是这主意刚对年长老人提起,就被他否却了。他高声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人去楼空的有什么看头,你以为还能捡到什么宝贝吗?眼神忧郁男子急着辩解说,看看又有什么关系,不就满足一下好奇嘛。年长老人摇了摇头说,话不是这样说的,好奇心害死猫你应该听说过吧,再说,这被拆了一半的房子就意味着风险,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话,一下子让眼神忧郁男子想起了有危墙不入这个词。他由不得又对年长老人高看了一眼,心说,这老头子到底活了大半辈子,这心里的猫腻还不真不少。
    《95》前路总是迷茫,前路总是惆怅。莫名和你相伴的总是对手,莫名和你离散的总是挚爱。莫名的人生,莫名的相亲相爱,梦究竟是不是远方?眼神忧郁男子看着眼前的废墟,这心里的词就这样滚到了嘴边,他念念有词的样子,让年长老人也一下子笑了起来。年长老人问他究竟念叨着什么,眼神忧郁男子随口说,我在祈祷我家的老宅早点拆迁呢!
    眼神忧郁男子心里说,这些词语如果念给你听,你不以为我疯了才怪。其实,我们就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但是,又必须在一个世界里相互煎熬。想到这里,眼神忧郁男子失落的低下了头。嗨,你低下头看什么,你快看这里!被年长老人这吆喝,眼神忧郁男子匆忙这一看,可把他给震撼住了。只见在一大片破墙残砖的背后,居然很整齐的挺立着一个院落。年长老人纳闷的说,奇了怪了,难道这里也有钉子户?眼神忧郁男子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他催着年长老人进去看看,这一次年长老人没有阻挡他,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靠近了院落。
    半弯的院墙门,却没有门。铁门横在院子和正屋的中间。靠着院墙的壁角居然是一大块接着地气的盆景。这是以院子为盆的山水盆景。看着活灵活现的假山石,和从假山石缝隙中长出来的灌木和丛林,那游弋在碧波里的小金鱼,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都呆住了。等他们再次缓过神来,已经是被一个更年长的老人迎接进了正屋间的庭院里。更老的年长老人喷着一嘴的酒气,说着一嘴的有朋自远方来来,不亦乐乎的话。可是接下去的话,眼神忧郁男子没有听懂几句,只是大概听懂了几句无奈被拆迁的牢骚话,看这光景,拆迁也是早晚的事情。年长老人好像能听懂他的话,于是恭维的说,这房子要是被拆迁,可以拿到好几套房子和一些钱吧。没想到,这话一下子把更年长老人的不满全部激发了出来,他止不住的拍桌子骂娘,还把年长老人拉到正屋的门口看一块匾。年长老人总算搞清楚了,他也是上过越南战场的,他的战友没几个活了下来。可是,这贡献了一辈子,好不容易遇上了拆迁,却让他十分的不满意。年长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能混上拆迁不错了,这年头不发展才是老百姓的霉头,要是不拆迁的话,这碎石场的灰你要吃一辈子呀。听年长老人这样说,这更年长老人一时也无话了,他喃喃自语的说,老百姓就这一次发达的机会啊,我这可是赔上了祖宗的土地啊!
    年长老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想开点,你看看这写在墙壁上的那些字,写的多好啊!眼神忧郁男子听年长老人这一说,也看到了那些写在墙壁上的非常灵气的字。这些字充斥着每一个时代鲜明的政治标语。更年长老人自豪的说,这些字都是我写的。年长老人笑着挤兑说,就冲着这么好看的字,就冲着这些标语能写在家里的墙壁上,你也是一个爱国者。更年长老人喷着酒气回答说,不爱自己的国家,那你还是炎黄子孙吗?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96》眼神忧郁男子简直难以置信,更年长老人会说出这等豪气的话。眼神忧郁男子背过身去轻声对年长老人说,看这老头子其貌不扬的样子,居然还能谈出点道道。年长老人笑着说,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哪个没有点觉悟,不过我还真没看不出来。眼神忧郁男子笑了,他心里挤兑他说,你的觉悟都在怎么不能穷上了。可是又想到这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这心却止不住的往下沉。
    只听着年长老人继续问更年长老人说,为什么要把这些时代标语写在显眼的墙壁上呢?更年长老人说,一个呢,也是显摆一下自己的几个臭字,另一个呢,就是我相信这些时代标语背后的道理。年长老人笑着说,看不出你老这老农民的样子,这几个字可是教授级别啊!眼神忧郁男子笑了,他心里说,吃了点国企的饭,就说人家老农民了,你自己才是老农民呢。年长老人自然看不出眼神忧郁男子想什么,他还一个劲的对眼神忧郁男子说,我看你写的字和这些字比起来,也不咋地。这话倒是说到眼神忧郁男子心里去了。他可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外形给人拖沓,嘴里冒着酒气的老人能写出这样一笔好字,看来人真的不可貌相。他很想问问为什么老人相信这些时代标语背后的道理,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眼神忧郁男子心里对自己解释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要写点座右铭给自己吗?但是,他没有想到年长老人代替他问了。只看更年长老人沉思了一下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文化,也就知道弄点花草,造个亭子,农忙了下个地,空闲了写几个字,可是我就是感觉这些标语怎么写就怎么有力量,这些字都是这么大的国家想出来的话,能错吗?我们不是都跟着这些字干了这么多年吗?一时间,三人的视线又集中到了这些标语上,沉默,仿佛让这些标语轻灵的舞动了起来。
    也许是更年长老人说到了亭子,于是带着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到后院去看他自己造的亭子。一进后院,可把眼神忧郁男子惊呆了。只见一个亭子竖立在道路的中间,这个亭子就象是后院的一个门。穿过了亭子,就看来了两个宝塔分立在院子的南北两边,四周的花花草草,那些眼神忧郁男子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或覆盖,或迎合,或仰卧的分布在院子的角落,这简直就是另一番景致。眼神忧郁男子又附身冲着墙角的一个大水缸里看,看着自己的倒影,他真的好想问问,水缸里的倒影是谁,这水缸里有另外一个世界吗?看着两个人惊呆的神情,更年长老人得意的笑了,也许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个心理感受。年长老人很有感觉的问,这亭子和宝塔要费很多人工和时间吧?毕竟也是农民,这砖砖瓦瓦他也没少上手。更年长老人得意的说,这个亭子和两个塔就造了三年,而且都是自己一个人干的。看着眼神忧郁男子和年长老人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更年长老人笑着说,闲着也是闲着,我的老伴和子女都说我是现代版的愚公移山!
    《97》世人都期许自己为智者,而当你面对浩瀚的星空,那无迹的大海,炙手可热又难以近身的太阳,那幽怨了无数生灵的月亮,种种让你感觉不可思议的力量,你还会以为自己是智者吗?可叹,世人总以愚者为耻,荣辱之患总逃不了一个愚字,岂可知,这世间哪有什么正义意义的愚和智,恰又是那些以愚者为自嘲的人,参透了天地之辨,如果又无以为有一个愚字加身呢?
    年长老人的一句现代版的愚公移山,却让更年长老人摸不着头脑。他莫名的眼神,让眼神忧郁男子疑惑他到底是不知道愚公移山这个典故呢,还是不以为自己是愚公。更年长老人说,什么愚公移山呀,我不过是闲着也是闲着,要说起些道理呀,不过就是想给子孙后代留个念想。年长老人点了头,却不由自主的说,你这股干劲可是不简单啊,老哥哥,要论这个,我可真及不上你。眼神忧郁男子听了以后笑着想,你一辈子玩的是空手套白狼的游戏,到了哪里都不忘记随手捞一把,要是换到以前,不把你关起来是好的了。可是他想归想,嘴上还是赞同年长老人说的很有道理。年长老人又随口说,你这个亭子和两个塔也保不住啊,推土机一来,不也是瞬间化为乌有吗?听了这话,更年长老人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说,一开始我也是有点想不通,家里的老婆子还催着让我找政府要点补偿。可是,这个道理说不通啊,反正,横竖怎么说,都是我不占着一个理。眼神忧郁男子听了心里想,这几个塔和亭子的精神价值,在推土机面前,又能有什么力量?面对一个城市磅礴发展的机遇面前,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看着更年长老人硬朗的身体,他又想,一个人真的较真起来,他一个人的力量可以造亭子造塔,那么群体的力量较真起来呢?难道较真属于愚者吗?一个智者难道不可以较真吗?
    眼神忧郁男子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矛盾极了。年长老人看着他摇头的样子,笑着说,又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了,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再摇头,还不如面对现实。更年长老人接口说,是啊,我不面对现实怎么办呢,难道要让我这个老骨头在这里做一个钉子户?我也就算了,我的儿子孙子呢,他们还要正常的生活啊。年长老人拍了拍更年长老人的肩膀说,你这个话就是大智慧,生活就是一个变化,反正我们老百姓就是要跟着政府变。眼神忧郁男子听了心说,横竖这个年长老人说不出大道理,他一辈子就是变来边去,虽然拿到了一点利益,但是没有一点主心骨。到头来不过是蝇头小利。在眼神忧郁男子看来,有一些根本,有一些底线是不容许变的。所谓的变只是更好的维护和发展好自己的根本和底线。如果所谓的变化只是为了眼前的利益,那么不变才是正道!
    眼神忧郁男子心里这样想,但是他知道不能说出来。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愚者了。可是一想到愚者和智者之辨,那么说出来和不说出来又有什么两样?说和不说,应该是一个选择吧,它根本和智者,愚者没有任何关系。在真正的愚者和智者面前,他自己又算什么呢?可是有真正的愚者和智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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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06 23:56:17  更:2021-07-07 00: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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