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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姊妹情深[第7页]

作者:3乐堂主
首页 上一页[6] 本页[7] 下一页[8] 尾页[11]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阿莲她们没看到自刚他们,只瞧见杏妮在前面路边低着头在看什么。她们挤过去,杏妮见她们走来笑吟吟的往地上指,她对阿莲说:“莲姐,你看哪。”
    地上放着个竹篓,有个和杏妮差不多的女孩子站在竹篓边,腼腆的看着她们。阿莲往竹篓里看,哟,真好玩,里面是六只毛绒绒的兔宝宝,四只白的两只灰的,睁着红眼睛挤在一起。
    “一个卖多少钱?”阿莲问。
    “五毛钱。”女孩子低声说,紧张的轻轻吐口气。
    “看什么兔呀,”月月在后面拉杏妮,“大强他们去哪了?”
    杏妮轻声惊叫,立刻回头四处寻找,那几位爷们早已经无影无综。别说大强他们,就这么会连侯三都不见了人影。她们穿过卖菜的,绕过卖芦席草帘的,进商店,看饭馆胡找一通,也没见个人影。
    月月生气的说:“不找了,他们走他们的,咱们走咱们的。”阿莲当然同意,宝珠特别是杏妮还想找找,她们又到人堆里挤去。
    月月和阿莲来到土产供销社门口,月月想买两个碗。侯三来了,连个吃饭碗都没有,要是炒个菜还得到老乡家借盘子。月月早就想买两个碗。
    供销社里人不多,一男一女两个售货员趴在柜台上聊得正热闹。碗就放在店中一角,一摞一摞的全在地上摆着。和碗放在一起的还有瓷盘子瓦盆子,贴墙还放着大坛子小罐子,靠窗还立着一排高矮不一的大水缸。阿莲和月月进门就去看碗,她们蹲下回头看看,那两个售货员还在聊天,跟本没往她们这边看。月月站起对售货员喊:“你这碗有好点的吗?”
    那个女售货员头也不回,甩给她一句:“自己挑。”接茬聊他们的。
    “什么态度。”月月耷拉着脸低声叨咕,又说,“挑就挑,阿莲,咱们挑,我就不信找不出个好点的。”
    听月月这么一说,阿莲才注意到,地上的碗不是歪的就是有伤,都是被人挑剩下的,还真没一个让人中意的。月月赌气把一摞一摞碗丁丁当当搬来挪去摆了一地,惹得那位女售货员火冒三丈走来:“你们买不买,你们买不买,你们把碗摆一地,等会叫谁收拾!”
    月月说:“你不是让我们自己挑吗。”
    “挑什么,挑什么,都一样,有什么可挑的,没好的!”女售货员没好气说。
    “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月月也火了。
    “你说我是什么态度。”女售货员摆出一付要打架的姿态。
    “算了,算了,”阿莲劝月月,“咱们给他们收拾好就是了。”
    正乱呢,自刚走进来。他说:“找你们半天,怎么跑这儿来,好好的怎么想起买碗了。”
    自刚拉起月月就走,阿莲赶紧跟着。来到街上,月月气还没消,说:“真丧气,买个碗还跟人吵了一架。”
    阿莲想起吃饭的事,就问自刚:“侯三呢,怎么就你一人?”
    自刚说:“他们都在街口等着你们呢。”
    在街口,只有其其和杏妮还有宝珠在那里路边站着。
    “侯三呢?”阿莲急着问其其。
    “侯三和大强刚才坐票车去县城了。”其其说。
    月月听说很意外,她说:“侯三不是说请大家吃饭吗,怎么跑了,怎么说话不算数?”
    自刚说:“吃什么饭,左等不见你们,右等不见你们,刚好去县里的票车过来,他们上了车就走了。”
    月月悻悻的说:“算了,阿莲,不吃就不吃,咱们去买点菜,有什么了不起的,回家。”
    其其这会笑着说:“侯三把钱留下了,叫咱们自己去吃。”
    月月赶忙问:“他留下了多少?”
    其其说:“不知道,钱都给自刚了。”
    月月指着自刚说:“好哇,自刚,你把钱藏起来还冲我们吹胡子瞪眼的,叫我差点冤枉了侯三。我说侯三也不是那种说了不算的人呀。”月月朝自刚伸手,“把钱拿来,我看看有多少。”
    “看什么,有什么可看的,”自刚退后一步笑嘻嘻的说,“反正够你们吃的。你们吃,我最后给钱就是了。”
    月月喜盈盈的对阿莲说:“阿莲,咱们走,咱们到饭馆去敞开的吃,反正有人掏钱。”
    “要是咱们也去县里玩多好。”阿莲这会真后悔刚才去买碗,要是不买碗这会和大伙一块去玩那多好。
    自刚说:“票车刚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县里的车只有这一趟。再想去只能等明天了。”
    “那咱们去别处玩。”阿莲不死心想着说。
    “去哪儿?”其其也就是随便一问。
    “嗯——去华山。”话出口阿莲自己都觉着胡说呢。
    阿莲真的想去华山。去年自刚和其其去过,回来说那儿可好玩了。从此阿莲就一直惦念放不下,想去,睡里梦里几次上了路。她叫月月陪她去,月月几句话把她顶回去:“天天上地干活还不够累的,还有劲爬山。去还得掏车钱,有那钱还不如买点菜。你听风就是雨,他们说好玩你就信,你没见他们两个回来都累黄了。”
    那次阿莲可生气,不去就不去,干吗说那么多没用的。要不是阿莲把月月当姐姐看,换个别人这么说阿莲早翻脸了。
    月月不去阿莲只好作罢,但心里老忘不了这档子事,今天其其问她去哪玩,她张口就说出来。
    “好哇!”自刚振臂高呼,“阿莲这主意太妙了,去火车站的票车还没过去,正好!”
    “你疯啦!”月月急得对自刚嚷,“阿莲只是随便说说,你就当了真。这么多人说走就走,本来说出来赶集买菜的,要真去华山也得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去要不后天去。这会天都晌午了,到华山天都黑了,摸黑爬山你不怕摔死!”
    自刚急得乱跳说:“我就讨厌人说明天,有什么想到就干,为什么非要明天!”
    月月求助般的看大家,想让别人帮她说说自刚。阿莲因为是自己说走了嘴不好改口,她明知月月说得对,真要去也得回去准备准备,可也不好张口。其实她小心眼里还真希望马上就走呢。
    月月问其其,其其笑笑说:“反正自刚他掏钱,要走就走吧。”倒是杏妮说了话:“我去不成呀,强哥让我在家等他。”
    “等他干什么,”自刚说,“他走时不是说要和侯三在县城玩几天么,等咱们从华山回来他还不一定回来呢。”
    “那我还有小兔子呢。”杏妮操心的事还不少。
    “咱们明天就回来了,一天饿不死。”自刚是非要拉上大家都去,这样好叫月月拿他没辙。
    其其忽然兴奋的叫:“看,去火车站的票车来了!”
    他们不再争论什么今天明天,一窝蜂的往过跑。他们追在车后面,车到了镇里才站住。他们上了车,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跑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火车站。在火车站,自刚不买票说先进站,大家一至反对,连其其也不同意。
    自刚买票回来,大家问多少钱,自刚叹气说:“一块钱,六个人六张票,六块钱,能买多少好吃的。”
    说到吃,大家蓦地都想起,从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吃饭呢,顿时他们肚子都响起来,于是急不可耐的推着自刚进了车站饭店。
    自刚为每人买了一大碗麻辣热汤面,又从店外烤饼子小铺买回十几个饼子,饼子是刚烙熟的,又酥又软,散发出迷人的五香粉气息。他们围着桌子坐一圈,顾不上说话,都吃得顺鼻子汗流的。他们都饿坏了,谁也不笑话谁,面吃完还举着大碗把汤喝干,连平时拘谨的宝珠也吃光了面又饶了一饼子。吃完饭从饭馆出来,他们心情都特别好,连月月也不再发牢骚。
    进了站,等了片刻,火车来了。他们排成一行检票进站,由于他们没带行李空着两手特别引起检票员的注意,一个一个的问,他们都往排在最后的自刚身上指,自刚向检票员扬手:“票都在我这里呢。”
    上了车,车厢里人多,阿莲她们就站在车门过道中,自刚嫌花了钱不找个座冤枉,拉上其其往车厢里走。阿莲不跟他们去,她就站在车门边搂着乖乖的杏妮,从车门的窗玻璃往外看:看田野,看山坡,看小房子,看乡间小路上拉车的人。她此时的心情快乐极了,她要去她盼望已久的华山玩,还有这么多好姐妹一起去,这多好呀。阿莲就是喜欢玩,还喜欢热闹。
    杏妮看着窗外,这时却惦记着家,她说:“莲姐,我的小兔子今晚没事吧?”
    “没事,没事,有什么事呀。”阿莲搂着杏妮伴着车厢的振动愉快的轻轻晃动,“杏妮,咱们今天要是从家走,把你的小兔子也抱上一块走多好。”
    “行啊,行啊,我的小兔子可乖了,从不乱跑。”她们两个竟然想到抱着兔子游华山。
    宝珠过来站在她们对面,这时窗外倏地一黑,列车浑身乱响的钻进了隧道。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阿莲和宝珠相视一笑,她们同时都想起回北京时在货车上的遭遇,想起每人熏张黑脸时的样子。列车里的灯全亮了,没等多一会,列车就钻出了隧道。车窗外豁然开朗。
    “看哪儿,黄河。”阿莲激动的指给杏妮看。
    列车正行驶在跨河大铁桥上,和谐的轰隆轰隆声从车下传来,那是列车和铁桥在用粗喉咙互相亲切的问候。桥下的河水柔和的弯向远方,它平静安宁,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莲姐,”杏妮若有所思的问,“这是妈妈河吗?”
    “谁跟你这么说的?”阿莲笑了。
    “是宝珠姐姐。”杏妮看着宝珠说。宝珠对阿莲莞尔一笑。
    “宝珠说的不对,应该叫母亲河。”阿莲给杏妮纠正。
    杏妮好像没听,她眼望窗外那慈祥亲切的大河喃喃自语:“妈妈河,妈妈……”
    这个称呼对杏妮来说,既温暖又遥远。
    月月走来,她往车窗外瞥了一眼,心烦的说:“等到了地方天也黑了,晚上还得在车站睡一夜。”
    听月月说,阿莲才注意到太阳已经西沉,窗外景物渐渐模糊不清。月月又说:“去华山什么也不拿,拿俩空瓶子,背着挺沉,扔了可惜。”
    阿莲说:“可惜什么,嫌沉就不要了。”
    月月说:“瓶子不值什么,可惜我那工夫,我里里外外用碱水刷了好几遍呢。”
    “让我背着吧,我不怕沉。”宝珠说。
    61

    车到华阴站,天已经擦黑。他们下车后来到候车室,候车室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靠墙一圈摆放着十几条长椅,有几个等车人头枕着大包袱躺在长椅上睡觉。阿莲她们在长椅上坐一排,静等着自刚安排。自刚站在他们面前,比比划划的说:“今晚咱们就在这里睡一宿,明天一早爬山。我现在和其其去买馒头,得买不少呢,到那边没有卖的。”
    “买馒头有全国粮票吗,这可是到了陕西地界了。”月月提醒他说。
    “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其其的小本里夹着好几十斤全国粮票呢。”自刚说。
    月月把一个大大的黄挎包给了自刚,自刚和其其走了。
    她们坐在长椅上东张张西望望。候车室宽宽大大,不知何故修了一个老高的顶子,对面墙上高处,正中悬挂着一只蒙满尘土的电钟,钟的指针停在三点十分,不知什么缘故就不再走了。钟的下方是两块列车时刻表,用大极了的木板写好钉在墙上。板上用油漆写的车次,时间,有些字迹已经不太清楚,板上有些污点,室内灯光太暗,看不出是些什么。候车室发黄的高顶棚上整整齐齐安装了两排方灯,可能是为了节省用电,只有靠东北角的那只灯,透过方罩上的尘土发出喜人的光。西边是售票处,它的两只拱形的小窗口关着,像在熟睡的眼睛。售票处里没有灯光,可能一个人也没有。
    天早黑了,候车室靠站内的那排窗户,大玻璃上映着几片白光,那是被站内的大灯照亮的。靠站外的这排窗子都黑呼呼的,很难看出外面有些什么。
    杏妮和宝珠在候车室门口等候,看见两个姐姐笑着归来可高兴。她们一起站在门口望着远方,那两个去买馍的人还没有影子,她们只好回到候车室里等。
    月月越来越不安,心情焦躁坐不住,出去看了好几次。很晚了才把自刚他们盼回来。
    自刚背回满满一挎包馒头。
    “走了很远才到城里,跑了一家关门,问了一家没有,为买这些馒头可算是费了老鼻子劲了。”自刚对大家说,既是发牢骚,又是表功呢。
    他们每个人吃了一个馍,对着瓶嘴喝了点水。月月笑着说:“路上嫌沉,差点把瓶子扔了,这幸亏有这么两个瓶子,要不拿什么盛水。”
    吃了喝了下面轮到睡觉。他们各自找条干净点的长椅躺下,头对头脚对脚。跑了一天路,早累得人困马乏的,这会在长椅上把身体放平,四肢尽可能舒展开,长长打个哈欠,浑身都觉得舒服极了。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枕头,头底下硬帮帮的不太好受。自刚原想枕那挎包馒头,被月月抢过来说:“没听说过吃的东西也能当枕头。枕一宿明天馒头都压成饼子了,再掺上点头油还吃不吃了。”
    阿莲和月月头对头在长椅上躺下。自刚和其其在候车室另一边长椅上躺着,阿莲侧脸往他们那边看,那二位还在抽烟,烟头的红火在暗中一闪一闪。一列火车轰轰隆隆在站上通过,候车室窗上的白光被疾驶的列车搅动的不停的闪烁。阿莲望着顶棚上那只黄色的方灯,眼皮慢慢沉重,黄灯摇啊摇,变成了好几个,阿莲睡着了。
    阿莲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坐起来,月月不在,宝珠和杏妮已经起来了,两人坐在一起亲热的哝哝细语。自刚和其其还在长椅子上躺着。其其醒了举根烟在喷云吐雾,他一睁眼就 得抽。候车室里增加了不少人,都是半夜到的,说不定在他们熟睡时,人们上下几回车了。
    月月回来了,喜气洋洋的提着两瓶水,她一定擦过脸,鬃角柔发还有些湿润,她的面颊被清晨的凉风抚弄得红润可爱。月月举着瓶子,她们三个蹲在地上就着瓶口流下的细流洗手抹脸。自刚他们也起来了。他们一起出了车站去华山。
    华山的山口在华阴车站的东面,离华阴站还很远。阿莲她们跟在自刚和其其后头,顺铁路旁的小路往回走。自刚背着那袋子馍走在前头,步履轻快还时不时吹上几声口哨,接下来是其其,月月和宝珠,阿莲和杏妮跟在最后。路窄他们一个跟一个排成一行,杏妮总依着阿莲,大强不在她就左右不离阿莲。阿莲老拉着杏妮的手。
    铁路沿山而修,他们走在铁路边,左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右面是陡峭的群山,山紧贴在他们身旁,仰首望去,能看到山那高耸的山颠。山在前方拐了个弯,推出一段幽深的山坳,一条依稀难辨的山路,蜿蜒而入,山坳中浓绿一片,鸟声啁啾。阿莲可想沿那条小路上去,那山坳里的空气一定特别清新洁净,在那里走一走,坐一坐,肯定不错。阿莲看看伙伴们,别人都在忙忙的赶路,谁也没往山坳那边看一眼。
    前面山体回旋,又凹出一条小小的迷人山谷,阿莲缓步慢行,打算多看两眼。自刚忽然止步,原来他看上了山谷中有两棵柿子树。柿子红了,一个个藏在枝间,透过叶缝露出半边羞赧的脸。
    自刚说:“打几柿子去。”他历来什么事都是说干就干,他把背上馍袋子放到地上,三窜两跳的就跑到树下,其其也跟着他跑去。多半是早晨空气太好,不由人想找个理由蹦一蹦跳一跳。这种事恰好对了阿莲的性情,她笑着叫着也跟着他们跑。
    月月站在路边喊阿莲:“你上去干什么?那柿子还是涩的,又吃不成,他们闲得难受你也跟他们学。快回来咱们走,让他们疯去!”
    阿莲才不理月月呢,她和自刚、其其在树下草窝里东摸西找,拾起石头往树上打,还真打下好几个柿子。他们笑着把柿子拣起来抱着回到路边,把柿子都装进小挎包,小挎包提着沉甸甸的。自刚说:“拿回去放几天就能吃了。”月月冷言冷语说:“是么,跑上几百里路,背回几个涩柿子,这么沉,等会爬山看谁背着。”
    “叫阿莲背着。”自刚不讲理,把包往阿莲手上塞。
    “干吗单叫我背。”阿莲接过背包有点不情愿。
    “莲姐,叫我背。”宝珠抢着说。
    “自刚和阿莲逗着玩呢,”其其笑着说,“这活归我吧。”他背上柿子前边走了。
    他们到了华山口,那是一条深深的峡谷,峡谷游动着深入大山之中,在峡谷中积满了从山上滚落的巨石,上山的路就在这巨石之间盘旋而入。一股清泉自峡谷中流出,在石间宛转流淌。
    他们欢呼着跑向山泉,立刻蹲下把手伸进水里,他们几乎同时都惊叫起来:“好凉的水呀!”
    自刚和其其不怕凉,他们在水边掬水洗脸,洗得满面红光,他们又是喷气以是吐沫的似乎在向女孩子们表示,他们特爱清洁。
    女孩子们也不含糊,探下身把冰冷的泉水撩到脸上,一个个脸蛋洗得绯红,还要映着水影理理发鬓。
    “走喽,走喽。”自刚喊了两声,背起馍袋子头前开路,其其和阿莲她们在后头跟着。没走多远,前面路边扔着不少碎石烂砖头,其其告诉女孩子们,这里原来是房子,后来塌了,就成了这样子。其其知道的真多,也不知他从哪儿听来的。
    峰回路转,上了几个坡,峡谷訇然而开,眼界大展,华山巨峰迎面托出,它呈现在群山之上,云遮雾罩犹如在茫茫云海中漂浮。其其遥指那突兀而现的陡直山峰,告诉一群可怜的小丫头们那就是华山,她们要跟着自刚爬上那正在云外飞翔的山尖尖。
    “怎么那么高哇。”阿莲吓了一跳,发憷的说。
    别的女孩子们也惊得面面相觑。
    阿莲来时也想过,爬华山肯定比逛公园累得多,可也没想到要爬那么高呀。阿莲拉拉其其的后衣襟说:“其其,你跟自刚说说,咱们光在下面看看行不?那么高怎么爬呀,是不是就不用上那么高,那顶上就没路吧?”
    其其看她们害怕,不知为何格外快乐,他遥指峰尖说:“看,那里还有房子呢。仔细看,那是西峰顶上的气象站,我们上回来时就在那里过的夜。”
    “怎么,还要在山上过夜!”月月惊叫起来。
    “当然,等咱们爬到山顶时天也就黑了,谁摸黑下山,华山路可险,掉下去找都找不到。”其其可严肃的说。
    阿莲看求其其不管用,就试着问月月:“月月咱们不去了,咱们光在下面看看就回去吧。”
    “这还不都怪你,”月月没给阿莲好脸,“说是出来买菜的,结果买到深山老林里来了。”月月见阿莲臊眉耷眼的样子又含笑安慰她说,“咱们跟他们走,走不动时咱们就回去,让他们自己爬山去。你现在跟自刚说,能跟他说通?他那德性你还不知道,越说不行越来劲。”
    自刚走得快,别看他背着一大挎包馒头,还总是跑在前面,而且不等,他离后面的人越来越远。其其始终和阿莲她们在一起,他点上一支烟,东指指西点点的说:什么那边是水帘洞,孙猴就在那里住。什么那边山峰高处,二郎神在那里劈山救过母……
    阿莲她们随着他的手指胡看,除了悬岩峭壁奇松怪柏也看不出个什么。
    自刚在前面一块大石头上坐着等他们,见他们走来不耐烦的说:“你们能不能快点。”
    “你没听说,上山怕慢汉吗,”其其微笑的说,“着什么急,天黑前准到山顶。”
    “真要在山上过夜呀?”阿莲问自刚,“山上有人吗,有狼吧?”
    自刚忽然两眼睁圆,压低嗓音说:“山上没人,也没有狼,有妖怪。”
    阿莲心里不由得一哆嗦,她狠狠啐了自刚一口。
    大家坐下休息,每人吃了个馍,喝点冰牙的泉水,算是吃了早饭。阿莲想起柿子,就过去在其其背的挎包里翻了翻,找出个最红的,她拿在手摸摸柿子那光溜溜的皮,又放在鼻下闻闻……
    自刚郑重其事的对阿莲说:“阿莲,那柿子能吃,刚才我还吃了一个,可甜了。”
    月月赶紧笑着说自刚:“你就坏吧,柿子一真是其其背着,你打哪吃的一个。那么涩的东西能吃?你明知阿莲嘴馋,你还故意骗她。”
    “我才不嘴馋呢,”阿莲忙为自己辩驳,“我是拿一个玩的。”其实刚才要不是月月拦她,她差点就咬了一口。阿莲没把柿子放回其其的挎包,塞进她上衣的小口袋里。
    他们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很久,都是些没完没了的上坡路。阿莲可想坐下歇歇,大老远的来是为了玩,走这么急干什么。站在下面看看那山尖尖不行吗,非要爬到那顶上干什么。等爬到顶上人也快累死了,那还有什么好玩的。阿莲喘息着,在心里嘟囔着。
    前面在苍松掩映下有些房子,其其告诉她们,那地方叫青柯坪。阿莲想去看看,自刚不同意,说:“有什么看的,上回我们去过,就是些空房子。”
    “我们就在路边站着看一会,不过去还不行吗?”阿莲是想借机会歇歇。
    月月不和自刚废话,绷着脸找块石头就坐下。宝珠和杏妮赶紧坐到她身边,用行动表示对月月的支持。其其没坐,他把装柿子的挎包扔到地上,掏出支烟。自刚跟大家赌气,背上的馒头袋子都不往下放,光是翘只脚蹬在路边的石头上,摆出一付随时就走的架势。
    这时从房子那头走来个人,高个瘦脸,离他们还有一丈远站住,满脸堆笑说:“你们吃不吃煎粉?”
    他们没明白他的意思。月月问:“你说什么?”
    那人羞羞答答的笑着说:“煎粉,五毛,五毛钱一碗。”那人两手互相搓着,很像个犯了点小错的学生。
    阿莲又动了好奇心:“什么是煎粉呀,让我看看。”
    那人掉头引路,阿莲跟着去看。阿莲问:“你是干什么的?”那人不再拘束,说:“我在这里住。”阿莲说:“什么就五毛钱一碗,太贵了。”阿莲说着,心里却在回忆自己裤兜里还有几毛钱。那人跟阿莲解释:“东西都是我从山下背上来的,要不我也不卖这么贵。”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歉意。
    阿莲回回头,心上一喜,月月他们都跟了过来。
    在那个人住的房檐下,用石头支口大铛,铛下还有余火,他烧的是树枝子碎木头。铛里油汪汪的,乌黑锃亮,飘散出好闻的焦香。房里靠门支块木板,板上放把菜刀,板旁木凳上放个脸盆,盆上盖块湿布。
    他站在门前含笑对面前的食客说:“你们,是六碗?”他搓着手等待对方的应诺。
    阿莲他们都看自刚。
    自刚面无表情的把背上的馒头口袋放到地上,说:“行,六碗就六碗。”下了多大决心是的。
    那个人从脸盆里用大勺子挖出几块凉粉,放在木板上,用刀切成大大小小的碎块,看了看,瞧着不够,又从脸盆里挖出几块。他把铛下的火扇着,塞进些干枝子木片子,一股浓烟腾起铛底下窜出火苗。他用小勺小心的往铛里倒了两勺油,然后把切碎的凉粉倒在铛上,顿时铛里吱吱乱响油香四溢,他用小铲不断的翻动着铛里的凉粉。
    自刚站在他旁边跟他聊天,他告诉自刚,他原来是青柯坪的道士,运动开始后被要求下山集中,他和一帮道友在玉泉院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没人管,他的道友四散而去,各寻出路,他没处去,又回到青柯坪靠卖煎粉度日。自刚认真的听他诉说,并对他的不幸深表同情,乘他不注意,自刚又往铛里倒了两勺油。
    煎粉熟了,香气扑鼻。道士拿出六只粗瓷碗,六双长短不一的竹筷,他笨手笨脚的把铛中的煎粉分盛在六只碗中,有的碗多,有的碗少。自刚他们各接一碗,有的树下,有的阶前,有的蹲,有的站,从昨晚开始他们都是吃干馍喝凉水,这时吃上又焦又烫的煎粉,舒服的感觉穿过喉咙一直落到肚中。
    风在峡谷中穿行,引得松涛阵阵,云伴着风在峰峦间流动,遮住了对面半个山,盖住了山脚下褐色山岗。莲花峰上的云团渐渐被风扫净,露出万仞绝壁,仰面极力望去,那山峰真如刀切斧劈。
    阿莲很喜欢这里,她很想在这里多坐会,这里风景多美呀,空气那么清新,风也那么凉爽,连瘦道士也挺有趣。杏妮在叫她,她才醒悟,自刚早把账清完,他们都走出好远了。阿莲满心欢喜去追他们,跑出不远又止步回望,依依不舍的告别了这幽静的道院。
    62

    在回心石前,其其把两个瓶子都灌满水,他说再往上去就没水了。
    “为什么叫回心石呀?”阿莲看看那吓人的千尺?,看着石上刻的那回心石三个字似懂非懂。
    其其指着崖壁上的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子对阿莲说:“原来这里没有这些石阶,这石阶都是后凿出来的。你看那铁链旁的石窝,那才是旧路,以前的人是手拉住铁链脚蹬着石窝上去的,所以好些人到这里见这么险,吓得就回去了。”
    阿莲小声说:“修这些台阶干什么,要是没有这些台阶咱们也吓得回去了。”
    阿莲的话偏偏被自刚听到了,自刚笑眯眯的对阿莲说:“你赶紧上去吧,上面有好多人卖好吃的呢。”
    阿莲才不信他的话,不过大家都顺着台阶往上爬,她也只好跟着上了。
    这个可怕的千尺?,台阶几乎立起,走在上面就像爬梯子。阿莲攀住铁链子手足并用往上爬,她前面是月月,阶梯陡得她的鼻子都快碰到月月的腿。
    “出来玩为什么要受这个罪呀,”阿莲气喘吁吁的想,“哪儿好玩就在哪儿玩多好。”她想起路上那可爱的小山坳,那幽静的道院。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爬到那个山尖上,累得筋疲力尽,真没劲。
    阿莲是个胆小的女孩子,她喜欢和大自然和谐相处,不愿逞强好胜。她好玩,总能在山山水水之间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她对山呀水呀草呀花呀虫呀鸟呀都抱着一种善意,愿意和它们交朋友。
    他们终于爬上了千尺?,阿莲回头看看,惊骇得眼前发黑,把汗都吓了回去。原来她爬上来的的这个?,活似一口深井,不,简直就像个无底洞,深深的,阴森怕人。
    “月月,”阿莲抓住月月,声里带了哭音,“我可怎么回去呀!”
    月月小心的往那个?下看看,无奈的说:“走吧,已经上来了,到时总能回去。”
    没想到宝珠和杏妮倒比阿莲胆大,她们纷纷说:“莲姐,等回去时我们拉着你。”
    阿莲有什么办法,也只好如此啦,她壮壮胆继续随着大家往上走。
    他们爬百尺峡,过群仙观,上老君犁沟,越苍松岭,一路上是登不完的石阶。石阶上撒有一层薄薄的细沙,阿莲的塑料底布鞋踩在上面还不时打滑,阿莲低头看路,尽可能快走,生怕别人把她落下。中途歇了几次,阿莲随便找个台阶坐下,就不想起来。每回都是自刚催命是的乱喊,她才和大家强打精神接着走。
    爬东峰时阿莲实在累得走不动了,她和杏妮落在后头。杏妮胖乎乎的爬山也不行,她出了不少汗,鬓发都被打湿,两眼可怜的看阿莲,如果阿莲这时坐到石阶上,她会马上坐到阿莲身边。
    “杏妮,咱们走到前面那个顶上就休息,”阿莲这么说也是在给自己鼓劲,“他们不等咱们,咱们也不走了。”
    杏妮听了使劲答应。
    她们早没心思看什么山景,什么石呀松呀都令她们生厌,脚下是好像无穷无尽的灰白色石阶,身边是长满青苔刻了大字的巨石,要不就是扎在石缝中,根脚岌岌可危的怪松,一路上看也看不完。这些巨石、怪松、青苔、石阶在她俩眼前摇动,好似一下子都活起来,眨着眼,拍着手,笑着齐声高呼:累死两个胖丫头,累死两个胖丫头!
    远远的,前面高处,自刚他们站在那里不走了,他们在那里东张西望,自刚挥胳膊伸手的在跟他身旁的月月说什么。其其和宝珠也到了那里,一起往远处看。
    他们在看什么呢?阿莲又起了好奇心,她振作起精神,拉着杏妮使劲向那个地方走去。
    阿莲和杏妮好歹走到了地方,赶紧挨着宝珠先坐在石头上。自刚真棒,看他那样一点也不知累,仍然劲头十足站在那里也不坐下歇歇。他见阿莲来了,就对阿莲说:“阿莲,我们去下棋亭,你去吗?”
    “不去。”阿莲干脆的说。她这时就想歇歇,别说什么下棋亭,就是蓬莱仙阁她也不去。
    杏妮试着问:“下棋亭在哪儿呀,远吗?”
    “就在下面那边不远,”其其说,他一手叉腰一手夹烟向峰下点点头,“过了‘鹞子翻身’就到了。上回我和自刚去过,一个小铁亭子,里面只能站一个人,我站在里面头顶着亭子盖上,脖子都伸不直。亭子外石板地上不知谁刻了一个大大的象棋盘,据说赵匡胤当初在那里和一个老神仙下过棋。”
    阿莲听其其说又来了兴趣,她问:“是吗,那亭子在哪呢,站在这儿能看见吗?”
    自刚说:“那不是边上立根铁柱,柱上挂根铁链子,从那儿下去就到了。”他说得简单极了。
    阿莲想看看那个小亭子,就走到那根铁柱前,冷不防往下看了一眼,差点把她吓死。那底下连一级石阶也没有,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铁链就悬挂在石壁上。
    阿莲连退几步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阿莲脸都白了,她说:“月月,那下面吓死人啦!”
    月月见阿莲吓得那样眼中也流露出恐惧。阿莲拉住月月的手说:“咱们走吧,别在这儿了。”月月没说话。
    阿莲又在杏妮和宝珠之间坐下,她后悔极了,去看什么小亭子,吓得她这会儿心还在突突的跳呢。
    自刚故意问:“杏妮,你去吗?”杏妮直摇头,往阿莲身后躲。自刚又问:“宝珠,你呢?”宝珠吓得连说不。月月说:“你胡逗什么,谁也不去,歇一会走吧。”自刚骄傲的说:“看来只好我和其其去了。”其其听了笑笑无所谓。
    宝珠慌了,顾不上羞,上前拉住其其的袖口说:“其其哥,别去。其其哥,别去。”其其看看宝珠恳求的眼神,说:“不去就不去,上回去过一次,也没什么看头。”
    自刚有点扫兴,说:“你们这些人,都走到了又不去了。东峰就这么点好玩的地方,要不去看看大老远的到这儿来干什么,刚才还不如直接去西峰呢。”他说着挥挥手臂拉个架势说,“看来只好我一个人去了。”
    “自刚,”阿莲叫道,“你也别去。咱们一块出来的,一块回去。你也别去,别下去翻什么身,多怕人呀。”阿莲急切之中忘了其其说的是翻什么身了。
    月月突然过去死抓住自刚的胳膊说:“你逞什么英雄,看一眼那个亭子是能多长出一个鼻子还是能多长出一张嘴!”
    “有什么,有什么,”自刚不服气,“上回都去过一次,什么事没有。上华山玩的就是这个险劲,要不挺累的,没事出这头汗干什么?”
    月月说:“没事,有事就晚了。我不叫你去,我不叫你去么。”月月说着两手紧抓自刚胳膊往下蹲,打起后坠。大家都看着他们笑。自刚急得直嚷,月月就是不松手,干脆坐在地上。阿莲看着他们笑得拍手。
    自刚只好作罢。
    他们歇了会往回走,一路上月月还挽着自刚的胳膊,紧伴在他的身边,不时侧过脸小心的看一眼自刚的脸色。
    他们直接去了南峰。其其说天晚了,去西峰来不及了。阿莲看看天,天阴沉沉的,看不清太阳在什么地方,但天色确实正在暗下来。
    其其告诉她们,今晚上就在南峰上的南天门过夜,他说南峰比西峰还高,明早可以看日出。她们几个没来过,只好听自刚和其其摆布,闷着头跟他们走。山上的风已经变凉,她们身上的汗早被吹干,阿莲觉得这时腿好像已经变得麻木,不再那么累了,她走起来反倒轻快多了,能够追上大家了。也是天色渐晚,她不敢再落在后面了。
    路上游人稀少,偶尔遇上一两个人也是急急忙忙下山的,只有他们还在往山上走。
    远处崖顶上有人在笑在叫,其其眼尖,他说那儿有人在用石头打树上的松塔呢。阿莲循声望去没等她看见人,那叫声已经消失了。阿莲抬头看看路边高大的松树,树上真的有松塔,一个个在浓密的松针中翘着头。
    “其其,咱们也打一个试试。”阿莲笑着跟其其商量。
    其其说:“那么高谁能够得着,就真能打下来也滚到崖低下没影了。”
    阿莲失望的看着那些松树,那些松树都长在怕人的地方。
    他们到了南天门,这是一座空空荡荡的楼阁。他们推门进去,里面什么也没有。他们沿楼梯上去,上面也空空如也。楼板有的地方也不全了,楼窗一个个洞开,有的连窗扇都不翼而飞,从窗口可以眺望很远,层层叠叠的群山都笼罩在迷漫无边的暮霭中。晚风起劲的吹来,风很冷,阿莲打了个寒噤,忙离开窗户。她进到一间小房,这里以前可能是住人的地方,墙上还帖着报纸。阿莲离近细看,报上还是竖排的繁体字。阿莲惊讶的招呼别人:“看呀,这还是老早老早的报纸呢。”
    没人理他,只有自刚过来瞟了一眼。阿莲想仔细看看,月月过来把她拉走,说:“快下去吧,他们都走了。”
    两人下了楼,楼下自刚和其其正商量,显然晚上在南天门住不成,这里四面漏风,现在都这么冷,半夜更冷了。自刚说他记得南天门下面有个山洞,他们当即跟着他去找,天眼看就要黑了,大家都很着急。幸亏自刚没记错,南天门下真有个山洞,它不是天然形成,是人工在崖壁上凿出来的。石洞宽宽大大,地上有一圈石台,刚好人可以坐。洞门高高的,风仍能吹进来,这里晚上一定也很冷,可也只好在这里坐一夜了。
    自刚倒像个住山洞的老手,他把背上的馒头口袋放到地上,说:“都站着干什么,出去找柴火去呀。晚上在洞里生堆火就不冷了,这点事还用教,五十万年前咱北京哥们儿就懂了。”
    阿莲和月月出去找柴火。上哪去找呀。粗的她们拽不动,细的揪上两把拿回去又没用。她们东张西望的往前走,路边没有柴火她们就往草窝里走,希望出现个奇迹,有现成的一捆树枝子就放在前头。忽然阿莲在草蔓茂盛处发现个东西,她马上把那东西人草缝中掏出来,她惊喜万分的叫:“月月,快看,这是什么!”月月急回身乐得脱口而出:“是松塔!”
    松塔圆圆的胖胖的,还带着绿色,像刚掰下的玉米棒子。
    阿莲喜嗞嗞的把松塔转来转去看,说:“真大呀。”
    “再找找,也许还有呢。”月月一句话提醒了阿莲,她们立刻在草丛里翻上爬下找起来。
    阿莲喊:“这还有一个呢。”月月叫:“这里有两个,不,有三个呢!”
    她们两个像探宝人,不一会就从草丛里翻出一堆松塔,足足有三十多个。
    “怎么拿回去呀?”阿莲看着这么多松塔发了愁。
    月月说:“咱们先拿回去几个,把他们叫来一块拿。”
    阿莲说:“咱们走了,别人见了不会给拿走吧?”
    月月向四周看看说:“这会除了咱们,山上哪还有人呢。”她这么说还是把松塔往草窝里踢踢,用草蔓盖盖。
    阿莲和月月每人捧了四五个松塔,她们一路说说笑笑回到山洞,把她们的巧遇向大家讲述,自刚没等她们说完就催月月领他去看。
    其其笑着对阿莲说:“这肯定是刚才那两个人打下来的,滚落在崖底下让你们拾个便宜。”
    杏妮和宝珠蹲下用手指碰碰松塔,惊叹道:“这么大呀,能吃吗,怎么吃呀?”
    其其说:“等会把火点着,把它们放到火里烤,它们就都裂开了,里面有松子,吃着可香了。”其其什么都知道。
    阿莲这时才注意到,洞里地上放些干草干树枝子,还有些碎木板,烂木头。阿莲问其其:“你们从哪里弄的这么多,我和月月走了好远也没捡到一块木片树枝子。”其其说:“还不是在南天门那儿捡的。那里后面有堆垃圾,里面有好多能拿来烧火。”
    他们正说着,自刚和月月回来了。月月手里捧着好几个松塔,自刚把外衣脱了,用外衣把剩下的松塔包了都背回来了。
    火点燃,开始吐了不少烟,幸好洞高门宽,烟容易散出,要不准保把他们都呛出去。自刚趴在火堆旁起劲吹,耳朵都快贴了地。火苗终于从白烟里窜出,松木板子也烧着了,飘散出好闻的松脂香气。没等火旺,阿莲就迫不及待把松塔投进火里,惹得自刚吹胡子瞪眼发脾气,怪阿莲把火压灭了。
    阿莲用根细枝把松塔在火里拨动,松塔被烤得冒出缕缕清烟,松脂吱吱叫着从塔底流出,没多大工夫,松塔果然如其其所说张裂开。阿莲急着把松塔从火中拨拉出,她用脚把滚烫的松塔按在地上,从它张开的裂缝里扣出又大又圆的松子,分给围在身边的姐妹们一人一粒,最后扣出一粒放在自己嘴里,咬开壳,阿莲眯起好看的大眼睛说:“呀,真好吃。”
    月月从阿莲手中把松塔拿走说:“你真笨,用得着一个一个往外扣。”说着她把松塔往石地上用力敲打,松子乱蹦乱跳的从松塔中跑出,女孩子们高兴的围着满地捡,活像一群贪吃的小猴。
    又一个松塔烤好,像孔雀一样张开了尾巴。这回没等阿莲去拿,早被自刚抓走。阿莲她们干脆把松塔都堆在火堆边,这时火已经着旺,火焰腾起半尺多高,松木板子在火中啪啪的爆响。他们围坐在火堆边,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猛的洞外搅进一阵寒风卷起一团白色的炭灰,落了他们一头一身。洞外,天早黑透,从洞口望出去依稀能看到远山的身影和天边时隐时现的小星星。
    他们吃空了所有的松塔,把没了松子的松塔还扔进火中,看着它们吱吱的响,冒起烟,最后闪出火苗。
    他们这时才发觉,每人弄了两手粘粘的松脂,看看黑黑的手指头,他们急得在石地上蹭。阿莲找张纸擦,月月拿棍木片刮,宝珠直往鞋上抹,杏妮则两手在一起搓:各想各的办法。
    “上哪去洗洗呀?”阿莲擦了半天擦不净,哼叽了一句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在回心石灌的那两瓶水早喝光了。
    “上哪洗,忍着吧,”月月也觉得手指上粘粘的难受,她这样劝阿莲也是劝自己。月月这时瞧大家扑哧一笑,“看咱们这个样子,围着火堆满头灰,蓬头垢面伸着黑手指头,真成了山顶洞人了。”
    女孩子们听她说,笑着赶紧掸肩头理头发。
    夜深了,山上愈发寒冷,风不断从洞口袭来,吹得火焰缩起脖子,他们坐在火堆旁,前面暖和后背冰凉。月月说要是来时带上毛衣就好了,杏妮说应该出来时穿上棉袄,阿莲说棉袄不如棉大衣,宝珠说还不如带条褥子把大家都围在一起。
    好冷好冷呀。杏妮直打战,紧紧偎在阿莲身旁。宝珠靠紧杏妮,缩着脖子并紧腿,把手塞进腿缝里。月月也过来了,她挤着阿莲。她们四个挤在一起像枝头夜栖的四只小山雀,不时动一动,嘁嘁喳喳叫几声,重新挤一挤又归于安宁。
    其其和自刚在火堆旁一边坐一个,像两座门神。自刚用根木棍拨动火,把一块要烧完的松木板子拨过来拨过去,眼神呆滞的想心事。其其还在抽烟,他烟瘾真大,阿莲亲眼见在集市上侯三塞给他一盒烟,到华阴买馍时听说他又买了烟。阿莲瞧着他们两个,心里说,他们就不冷么,为什么他们不像她们女生是的亲亲热热挤在一起呢。
    月月不止一次瞧自刚,这时轻声问:“你冷么?”那声里包含着那么多温柔。
    “冷有什么法子,”自刚闷闷的说,“在山上过夜就这样。”
    火堆中的松木板子都烧成了木炭,黄色的火焰变成了幽幽的蓝火,洞里的光线显著的暗下来。阿莲忧郁的望着洞外,天还是那么黑,风一阵比一阵猛,何时才能天明。阿莲闭上眼,她想起小庄那温暖的窑洞,即使是华阴站的长椅子也行,把腿脚伸开,身子放平,啊,那多舒服……
    阿莲宛然如梦中惊醒,睁开眼,洞里更暗了,火堆大部已经熄灭,残剩的火炭躲在厚厚的木灰里像害了眼病,红红的不停的眨动。洞外铅灰色的天空有了点白意,天快要亮了吧。风停了,但从洞门渗进的黎明时的寒气,却叫人极冷。
    阿莲想站起来,杏妮趴在她腿上熟睡。阿莲看看别人,月月和宝珠东倒西歪也挤在一起不动,自刚和其其各自伏在膝盖上睡得很沉。阿莲想,那就再睡一会吧,虽然已经冷得睡不成。
    63

    阿莲又醒了,洞外雾气蒙蒙,天已经大亮。火早熄灭,阿莲实在冷得受不住,她把杏妮推醒,杏妮也很冷,她们两个在洞里又跺脚又搓手,把别人也都吵醒。大家都站起来,伸展麻木的腰和腿。自刚想起件事,说:“说好看日出的,这时太阳不知升起没有。”自刚跑出洞外,没人跟他出去。不一会儿他跑回来,月月迎着他问:“看到日出了吗?”自刚说:“看什么,阴天。”自刚被寒风呛的咳嗽,连连说:“真冷,好冷。”
    他们走出洞,这时洞里没了火跟外面也没什么区别了。洞外雾气很大,远处什么都模模糊糊,眼前的荆棘树干都是暗黑色,湿漉漉的。天灰濛濛的,抬头望去,依稀能见到雾海中的南天门耸立在溟濛之中,真像开启在云空。
    女孩子们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蓬乱的头发,想用手梳理手又黑又粘,上面还残留着松脂炭灰。
    “上哪儿洗洗脸,要不洗洗手也行呀。”阿莲说出她们共同的想法。
    “这深山中,上哪去洗。”月月茫然的左右望。
    自刚很随便的说:“那边有个王母娘娘洗脸盆,里面有水,你们要洗去哪洗去。”
    “真的,在哪呢?”阿莲十分惊喜,她想不到在这大山上还有个“洗脸盆”。要是真有,管它是那位娘娘的,先洗洗再说。
    月月对自刚的话不屑一听,对阿莲说:“你信他的还有完。”
    “你问其其,”自刚争竞说,“看有没有,说什么都不信,不信拉倒。”
    她们赶紧问其其。
    其其说:“那边有个天池,是在石上凿出来的,比脸盆大,像个洗衣盆,里面接的有雨水。自刚给胡起名,叫个王母娘娘洗脸盆。”
    自刚得了理,抓住月月袖子说:“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
    她们没心思跟自刚辩什么是非,推上自刚叫他领着去。自刚带她们又上又下的来到一处所在,用嘴朝前一努说:“过去就是,就在前头。”
    她们四个爱干净的小鸭子,排成一行摇摇摆摆高兴的朝前走去。阿莲带头,月月随后,月月后面是杏妮和宝珠。她们走过几级石阶,脚下是一条在石上凿出的平坦坦的小路,她们喜悦的往前走,中途阿莲愉快的左右顾盼,陡然呆住,她惊呼一声:月月!双眼一闭跌坐在石路上。月月和宝珠杏妮也都叫起来,她们蹲的蹲坐的坐,不由得脸白腿抖。原来她们是走在一块硕大无比的巨石上,这巨石犹如巨龟,隆起光滑的脊背,她们这时就坐在龟背梁上,谁要不小心迈出小路一步,即刻滑下龟背坠入万丈深渊。
    阿莲胆最小,她哭了,泪水不断,她抽搭着说:“月月,你去吧,我不去了。”月月声音有点发颤的说:“我也不去了。”阿莲哽咽的说:“那咱们怎么回去呢?”
    月月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她叫排在最后面的宝珠蹲着往后退,她们都这样的手脚并用一点一点磨蹭着回去。月月还拉着阿莲的手,阿莲这会死活不敢睁开眼睛了。
    最后她们好歹回到自刚站在的地方。
    自刚看看阿莲说:“你真的就那么害怕?”
    阿莲睁着泪眼可怜的看着自刚,没说话,她还没从刚才的心悸中缓过来。
    月月恼了,对自刚嚷:“你这是故意的,存心害人!叫我们去,差点没把阿莲吓坏了。你说那边有水,你给我们拿瓶子灌去!”
    “对,对!”阿莲起劲喊,“叫他给咱们灌去!”
    “行,行,这有什么。”自刚满不在乎。他从挎包里取出瓶子就走,刚跨上台阶月月又不放心了,追上两步说:“你也小心点呀。”
    她们都看着自刚,自刚蹬上龟背像逛山景是的,还东张张西望望,很快就轻轻松松的走了过去。
    “他怎么不害怕呢?”阿莲轻声说。
    其其来了,听宝珠说了刚才的事笑不住,他说:“你们都是自己吓唬自己。”说着他也从龟背上走过去了。
    月月看着他们那轻而易举的样子对阿莲说:“刚才你要不叫,兴许咱们也能走过去。”
    “要是那样,我就永远也回不来了。”阿莲后怕的说。
    自刚返回来,提回两瓶水,他的脸红扑扑的,显然他在那脸盆里洗过,他手指红润,松脂黑灰都没有了。其其也回来了,他也洗过脸,朝气蓬勃红光满面。阿莲别提多羡慕了。
    四个胆小的女孩子只好用那两瓶水,你倒点我倒点省着用还是很快用光了。自刚又跑了一回给她们灌了两瓶水,她们擦了脸,但终究没把手指头上的黑洗净。
    该下山了。自刚原说去游西峰,女孩子们都不同意,连其其也反对,自刚只好随着大家一起原路下山了。
    下山可比上山快多了,他们一路小跑。跑快了脚在石阶上震得肚肠子痛,可又不能慢慢走,因为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就又跑起来。整个大山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他们几个在山路上蹦蹦跳跳还大声喊叫。山林中传来阵阵鸟鸣,响应着他们的欢笑,鸟是不是把他们也认做自己的同伴,召唤他们和自己共同享受山中这洁净的清晨。
    雾气轻轻的散去,升上高空化做朵朵可爱的白云,东方一轮红日从云海冉冉升起,早霞的玫瑰色染红了天地。温暖的阳光骤然拥抱了华山,峰顶如同罩在宝光里,金光灿烂五彩斑斓,华山如同盛装而立的少年,更像顶盔戴甲的武士。
    阿莲被温暖的阳光包裹着,真暖和呀,到这时她才不感到冷了。她回身仰望来的那个地方,想到昨天竟然爬到了那高高的山尖上,还在那里宿了一夜,阿莲笑了。山笑了,松笑了,连披满苍苔的怪石也笑了,它们在向美丽的阿莲告别呢。
    远处,杏妮在喊她:“莲姐!快走呀,他们都走远啦!”
    阿莲深情的再看一眼高高的华山,忽然使劲的高喊:“华山——再见!”然后笑着追自己的伙伴去了。
    刚到百尺峡阿莲就害怕,等到了那千尺?阿莲说什么也不敢往下走。宝珠、杏妮、月月,都拉着铁链倒退着走下去,向她证明一点事也没有。阿莲没办法,试着拉住铁链踏在石阶上,但还是心慌的迈不开步。其其也下去了,阿莲身边只剩下自刚。
    “你别走,”阿莲求自刚,拽住他一只手。
    “你就试着迈一步,”自刚耐心的鼓励阿莲,“对,再迈一步。你别看下面,你看我。”
    阿莲终于往下走了。为了分散阿莲的注意力自刚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是真事,可好听了。”
    这时候自刚说什么阿莲也得听着,她不敢松开自刚的手,自刚陪着阿莲一级一级台阶往下走,一边说故事。
    自刚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酒馆,酒馆里头有个丫头可漂亮。有个打柴人见过她,说她爱笑,笑起来美极了,即使再愁苦的人看到她的笑脸心情也会马上变好,打柴人管她叫傻丫头。有个猎人见过她,说她围草裙披树叶,吃野果饮山泉,在石上坐树下眠,和小鸟为友与小兔为伴,猎人叫她野丫头。有位侠客见过她,说她光着两只脚在山林中胡跑,在溪边唱歌在山花中跳舞,又攀岩又爬树没一刻停歇,侠客叫她疯丫头。有一天,打柴的打猎的还有侠客在山里酒馆相逢,说起这个女孩子,他们都说自己的称呼最恰当。他们互不相让最后吵起来。这时进来一个书生,听了他们的争吵后说:‘你们真笨,你们不会把三个称呼加起来。’这些人很奇怪,称呼怎么能加起来。书生告诉他们说:‘听着,记住了,傻丫头加上野丫头再加上疯丫头等于大丫头。”
    “我就知道,你在说我呢。”阿莲气得真想把自刚的手甩开。
    自刚哈哈大笑,伴着这笑的是月月她们的欢呼。阿莲回头看,她已经从千尺?上走下来了。
    过了回心石,他们见到了那久违的泉水,他们先去泉边喝水。阿莲伏在水边,把脸贴近水面,噘起嘴唇喝上几口,水凉得冰牙。水下的沙石就在阿莲眼前,水波在飘动,像一幅冰晶织就的透明丝绢。
    四个女孩子在水中把手仔细洗净,又洗了脸,她们你看看我,又我看看你,脸蛋被泉水洗得红红的,像桃花一样鲜艳。
    阿莲突发奇想,她打算洗洗脚,爬了两天山,脚趾间痛极了,说不定都打泡了。阿莲找个水湾在水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把鞋袜脱掉就把脚往水里伸,脚刚进水阿莲就是一声惊呼,條地把脚缩回:水太凉了。
    阿莲的样子逗得大家直笑。
    杏妮跟在阿莲身边,她本想学阿莲也洗洗脚,她都脱掉了一只鞋,这时忙忙的又把鞋提上。
    月月和宝珠在她们不远处水边坐着,用手沾水梳理头发。阿莲看杏妮,杏妮发辫蓬乱,头顶还粘着有昨夜洞中的飞灰,阿莲想自己的样子大概跟杏妮也差不离。阿莲忙忙的散开了发辫,浓密的黑发获得了释放,旋即披散了她一肩,遮了她半边脸。杏妮处处学阿莲,她也照着姐姐的样散开了发辫,杏妮的头发也是又黑又密,长长的垂过腰际。
    月月在对面说:“阿莲,你怎么连辫子都散开了,又没梳子,我们马上要走呢。”
    阿莲慌了神,求月月:“我头发太乱了,我只重新编编,你等等我吗。”
    自刚站在月月旁脚蹬一块巨石不错眼珠的看阿莲。月月嗔着他说:“看什么哪,没见过阿莲梳头?”
    自刚没理月月,对其其说:“如果阿莲和杏妮站在天池边这么梳头,那么天池也不叫天池了,非改名叫仙女峰不可。”其其不无遗憾的说:“可不是,要是这会儿能给她们两个照张相片就好了。我来也没带画夹,能画张速描也好呀。”
    听他们议论,阿莲心里美嗞嗞的,她想起自刚方才讲的那个故事:山里有个仙女叫大丫头……
    自己现在倒底是什么样呢,阿莲不由得手挽浓发探头往水里瞧。
    听自刚他们夸阿莲,月月就有点醋意,看阿莲失态的样子马上笑着说:“你们夸阿莲,看把阿莲美的,这会可在水面上照影呢。”
    “月月,”阿莲羞个大红脸,“谁照影了,我是怕头绳掉下去。”
    阿莲和杏妮用手粗粗理顺了头发,又沾水抿了抿鬓角就赶紧编辫子。杏妮手慢阿莲就帮她。等她们编好辫子月月他们已经在前边走了。阿莲匆忙穿好袜子提上鞋拉上杏妮追去。
    梳过头洗了脸又喝了几口山泉,阿莲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她想起该吃饭了。这两天他们没有按顿吃饭,谁饿了就到自刚背的大挎包里掏馍吃。自刚背的包越来越轻,这会瞧着空荡荡的在自刚背后随意的甩动。阿莲跑过去拉住挎包带,自刚一甩膀子说:“干什么!”那态度还很横。阿莲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饿——了。”自刚不耐烦的说:“没有,没有了。”
    月月走过来说:“怎么没有了,早上我还见你没完没了的吃呢。”
    她们把包抢过来打开看,里面还有四个小馍。
    阿莲犯了愁,说:“怎么就剩了四个馍,六个人怎么分呀。”
    自刚笑着对阿莲说:“我们一人一个,你和杏妮没有。”
    “为什么呀。”阿莲大不乐意。
    “因为你们两个最胖,少吃点没关系。”自刚净是歪理。
    阿莲很委屈的说:“我们也不想胖呀。”
    月月说:“阿莲别理他,咱们一人一个,没他和其其的。”月月说着就分馍。
    宝珠分到一个馍拿着对其其说:“其其哥你吃吧,我不饿。”其其推了一下说:“要不,我掰一块。”
    自刚见其其和宝珠分馍吃,非常感动,他对月月说:“你看人家,你看人家,再瞧你,拿个馍连让我咬一口都舍不得。”
    月月心活了,把馍给自刚说:“只准咬一小口。”
    自刚拿过馍就走,月月知道上当了,追上去就跟自刚抢,两人打着叫着,跑出好远。阿莲他们在后面看着他们俩笑。
    一路上,杏妮始终依偎在阿莲身边,阿莲拉着她的手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杏妮一路沉默寡言像有什么心事是的。
    阿莲轻声问:“杏妮,是不是又想你的小兔子了?”
    杏妮憨憨一笑。
    阿莲又问:“你想什么呢,是想你强哥吗?”
    杏妮俯首不语。
    阿莲捏捏杏妮胖乎乎的小手微笑说:“我听四奶奶说,大强对你好多了。他没再打你吧?”
    杏妮低低的说了句没有,又默然不语。
    阿莲正想说别的,杏妮蓦地抬起头,眼里透出恐惧,急急的说:“莲姐,那强哥为什么打自己呢?”
    “打自己?”阿莲也被杏妮的神情感染得紧张起来。
    “强哥家里好几天前来了封信,”杏妮开始追忆,“强哥可高兴了。我问他写的是什么,强哥说看完给我念。我就等着,强哥看着看着就不高兴了,我问他写的什么他也不说。晚上睡觉我都睡着了,醒了看强哥坐着点着灯抽烟,他坐着老抽烟。我起来陪他坐着,可冷,我还是陪他坐着。强哥突然哭起来,把我抱住,抱得好紧好紧哟。后来他打自己的脸,打得好狠,我都快吓死了。莲姐,强哥为什么要打自己呢?”
    阿莲着急的说:“你看看那封信写的什么不就知道了。”
    杏妮小声说:“莲姐,我不识字吗。”
    “那你把信拿来我给你看。”阿莲性急的好像这会不是在大山中,而是在小庄村口。
    杏妮说:“他天亮起来就把信烧了,当我面烧的。他说他决定了,要胖妮妮 ,他说要我呢。”
    杏妮不作声了,阿莲也琢磨不出个原由。
    她们走了一段路杏妮又说起来:“前些天强哥家又来信了,强哥看完就撕了。晚上强哥买了一瓶酒他自己喝,他把酒都喝了。他不说话老看着我笑,我怕极了,我怕他打我。后来我横下一条心,他要打就打吧,只要打得不太痛我保证不哭。可他又打起自己的脸,打得可响。他都说要胖妮妮了,为什么还打自己呢?”
    阿莲被杏妮说的心里有点发毛,她紧追几步扯一扯月月的衣襟。月月瞧阿莲神神秘秘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阿莲把杏妮说的话悄悄告诉月月,没等阿莲讲完月月就放声大笑。
    月月笑着说:“杏妮,男人喝了酒什么样子都有。我们院里四大爷喝醉了东倒西歪回来,非说我们屋是他家,怎么跟他说他也不明白,非要往屋里闯,让我妈拿笤帚把一顿打赶出门去。出去了还赖着不走,在我们屋外台阶上睡着了。我妈去找四奶奶,四奶奶也不管,还说‘喝死老东西’。我妈心好,找出件旧大衣给四大爷盖上,要不冰凉的台阶,虽说是夏天,睡一宿也非睡出病来不可。”
    阿莲问:“那后来呢?”
    “后来?等天亮了酒醒了爬起来又成个人了。”月月劝杏妮,“杏妮,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男人没出息的事多着呢。”
    杏妮安心了,笑了,有姐姐真好,姐姐知道的真多。
    阿莲又饿了,看看天已时过晌午。从天不明就起来走山路,半天多只吃了一个小馍,阿莲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肚里越饿,她两腿发软直出虚汗,无精打采的跟在别人后面。阿莲愤愤不平的看着他们的后恼勺,他们都那么劲头十足,难道他们就不饿吗?阿莲步伐变慢,越落越远,月月关心的站住等她。
    “阿莲,你怎么啦?”月月细心的看看阿莲的脸色。
    “月月,我肚子饿吗,咱们吃点什么呀?”阿莲期待着,月月能有办法。
    “吃什么?扒了袜子啃脚丫子。”说完月月纵声大笑。过后她安慰阿莲:“快到山口了,出了山咱们赶紧找饭馆,什么都不说,先好好吃一顿再说。”
    阿莲听月月说,心里一点也没好过,反而更饿,可是在这峡谷中只能忍着。
    阿莲无意中手碰到口袋里那个圆圆硬硬的东西,阿莲想起那是上山时她拿着玩的柿子。阿莲把柿子掏出来,杭子红红的那么逗人喜爱。阿莲看看月月,好似在征求月月意见。月月看眼柿子又看眼阿莲,不说话,那意思很希望阿莲能咬一口试试。阿莲把柿子放在唇边,用舌头碰碰它,然后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大口,顿时苦涩充斥口中,舌头犹如被什么捆住。阿莲使劲嚼了几下,强咽下去,胃里像落进块硬邦邦的石头。阿莲顾不得许多,只要能有吃的就行。月月看阿莲三口两口把柿子吃完,惊讶的问:“不涩么?”阿莲说:“涩,可是肚里不饿了。”
    “真的么?”月月像发现了新大陆,赶紧追上其其就从他的背包里掏柿子,敢情她也饿了。
    阿莲的经验被传开,大家都学月月的样子都从其其背包里拿个柿子。自刚嘴大,几口把柿子吃下去,咂咂嘴说:“嘿,阿莲这法子还真管用。”宝珠和杏妮各拿一个柿子,咬一口涩得她们张嘴闭眼的,可她们谁也没吐,都硬是咽了下去。
    吃过柿子,他们有了精神,跑起来,很快他们来到山口。
    他们来到铁路边,刚要往华阴火车站那边去,被自刚叫住:“往哪去,往哪去,又想回去坐车,也不问问还有钱没有。”
    大家都愣住了。月月说:“你说来华山钱你掏,我们跟你来了,这会又说没钱了。侯三到底给你多少钱?”
    “谁知道多少钱。侯三给我一叠了,我瞧不少就塞兜里了,谁知都是毛票。”自刚说。
    “那你也不数数,就让我们这么糊里糊涂的跟你走了。”月月对自刚真是急不得恼不得。
    “人家给钱有数的吗,又不是还账。”自刚还说得理直气壮。
    “别吵吗。”其其笑着劝。又问自刚:“还有多少?”
    自刚把几只口袋都掏遍数了数,说:“连侯三给的,带本人原有的,把分币都算上,一共八毛七。”
    “这倒好,”月月说,“连一个人的车钱都不够。我这儿还有一块多钱,是说买菜买酱油的。”
    “这会还买什么酱油,”自刚说,“都给我。”
    月月把钱拿出来给了自刚。
    其其说:“我带的钱买了烟,我就剩两毛多了。”说着把钱给了自刚。
    “我这儿还有几毛钱呢。”阿莲把裤兜里的小手绢包取出,把裹在里头的几张毛票几枚分币都给了自刚。
    自刚把钱凑到一起点了点,加在一起只有三元多。他看看杏妮和宝珠,杏妮往后一缩,说:“我没钱呀,我们的钱都强哥拿着。”
    宝珠忽然想起什么,说:“我有钱,是猴哥给我的见面礼,我也不知是多少。”她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张票子。
    大家齐声惊呼:“是五元钱呀!”
    月月乐得说:“这下够车钱了。”
    “什么车钱,车钱,你就知道车钱。”自刚上前把宝珠手里的钱拿去说,“来时什么没干,光汽车火车就花了九块钱,再添点都够我到北京了。回去还花这冤枉钱,钱都坐了车,还吃饭不吃饭了。”说完自刚把挎包往背上一甩就沿铁路往东走去。
    大家只好跟在他后面。月月见自刚真的恼了,蔫蔫的不言不语低头走。自刚急了月月还是怕的。
    阿莲可不吃这一套,她追上自刚问:“你说不坐车,咱们怎么回去?”
    自刚说:“怎么回去,走着回去呗。又没什么急事,慢慢走呗。”他又和颜悦色的对阿莲说:“阿莲,你是想坐车还是想吃好吃的?”
    阿莲这会肚子正饿,她咽口苦水老老实实说:“想吃好吃的。”说完赶紧叮咛,“你可得准买呀。”
    “没问题,”自刚拍拍口袋,然后大摇大摆阔步而去。
    其其点着一支烟,走在自刚身边,他们两个悠哉游哉好似闲逛一般,只可怜四个女孩子,饿着肚子亦步亦趋追在他们后面。阿莲已经吃第三个柿子了,她多么盼望前面能出现一家饭馆,他们一起跑进去,自刚要是敢不买好吃的,她非跟自刚闹翻天。
    自刚和其其跑到铁路上去,他们一会在枕木间蹦蹦跳跳的走,一会又在钢轨上摇摇晃晃的走。阿莲看着好玩也跑上去。
    在铁路上真不好走,走在枕木上,一步迈一根嫌步子窄,一步迈两根又觉步子宽。要是走钢轨,脚下光溜溜,阿莲低着头紧盯脚下,两臂乱摆像练平衡木。就这她还要喊:“月月,上来呀,可好玩了。”
    “好好走还累呢。”月月说,转而又笑了。她叫着笑着跑上铁路,其实她也爱玩。
    杏妮和宝珠也跟在姐姐身后笑着跑上铁路。她们像四只快活的小鸭子,摇摇摆摆在铁轨上走,还要叽叽嘎嘎又嚷又笑。
    突然一声怒吼,猛回头,一个火车头从山角钻出来,喷着烟吐着雾,黑山是的向她们压来。她们惊得乱跑,躲在铁路边扎成一堆,机车如同在她们头顶上冲过,还要扯足嗓门狂叫,她们吓得堵住耳朵闭上眼,谁也没敢抬头瞧。
    到了孟塬车站,过了河,天都黑了。自刚看看天说:“干脆咱们现在就走着回去,瞧那边月亮都上来了,路上看得见。”他看大家都不说话就专门对阿莲说:“阿莲,你现在刚吃完饭,还走得动,等明天早上肚子又饿了,想吃都没有了。到时怎么往回走。”
    阿莲想起吃柿子的事,其其背的挎包早空了,连柿子都没有了。阿莲摇摇月月的手说:“月月,咱们走吧,反正没钱明早也坐不成车,咱们赶快回家吧。”
    月月轻声叹口气说:“那就走吧,走了一天了还要走回家,等到家也就累死啦。”
    他们走上公路。离小站越来越远,路越来越黑。杏妮紧紧挨着阿莲,阿莲握住杏妮的手。宝珠依傍在其其身边寸步不离。月月走在他们中间,不时忧愁的望望远处。他们都不说话,路上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一轮明月在云中穿行,洒下飘忽不定的水般的月光。路边的树直着黑糊糊的腰身,怕人的向路中探出蓬松的大脑袋。山坡下,树根旁,转弯处,都伫留着一块一块极黑的阴影,在阴影中好像蜇伏着什么吓人的鬼魅,它们随时会出来,悄悄从身后跟上来。阿莲拉紧杏妮跟紧前边的人,一眼也不敢朝后看。
    月亮躲进浓云,路上霍地漆黑一团,黑幕突然拉上,眼前什么都变了态。树木、石头、连草坡似乎都活起来,不怀好意的向阿莲招手。阿莲和杏妮在黑暗中对视,她们的大眼睛里饱含着恐惧。前头,自刚他们的身影模糊,怪模怪样的摇晃着走,月月早不见了,她的身影已经和别人融合。
    终于等到月亮又露出笑脸,路上瞬间大亮。阿莲这才松口气,赶紧追上几步说:“自刚,你怎么不说话了。其其,你怎么不抽烟了。光这么走多不好,怪怕人的。”
    自刚上举两臂打个哈欠,说“我刚才都快睡着了。月月,我们家老爷子说他当兵时夜间行军,边走边睡,我还不信呢。”
    “那你就睡吧,”月月亲昵的说,“我扶着你,掉不到沟里。”
    其其点支烟抽了两口说:“阿莲,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阿莲高兴的说:“太好了,讲个长长的。”
    别人也都愿意听。
    其其说:“有个人,深更半夜摸黑走路……”
    阿莲身上就一激灵,忙说:“其其,换个白天走路的吧。”
    其其说:“白天走路有什么说的,你听着别捣乱。”其其嗽嗽喉咙继续说,“话说此人独自夜行,很想找个人说说话,这时候就见前头影影绰绰有个黑影子,他赶紧追上去,到跟前拍拍那人肩膀,说:‘老哥,你去哪呀?’黑影听有人叫他,猛回头,这人一看差点没吓死。阿莲你猜这黑影脸什么样?”
    “不猜,不猜。”阿莲吓得真闭眼,她叫道,“宝珠,管管你其其哥呀。”
    “她管什么,她还爱听呢。”其其对身边的宝珠说,“是不是宝珠?”
    宝珠怯生生的说:“其其哥,我也怕听呢。”
    月月笑着说:“还没见过其其坏呢,敢情这老实人坏起来更厉害。”
    其其笑着说:“我是想讲个鬼故事,大家害怕,就不困了。”
    自刚说:“可我还困呢。”
    月月笑出声,说:“总共就一个瞌睡虫,还没被吓醒,倒把不想睡的阿莲吓没了魂。”
    自刚对其其说:“你接茬说呀,那黑影子什么样,叫我也吓一回提提神。”
    阿莲慌了,带点哭音说:“别说,好其其,别说。”
    月月急了,说自刚:“什么事都少不了你,你和其其合伙把阿莲吓出个好歹来,你瞧着乐是吧。”
    其其赶紧说:“不讲了,不讲了,阿莲,不讲了。”
    其其说起别的,自刚也东一句西一句胡扯,别人也都尽可能的说说话。阿莲慢慢的不再害怕,困倦却袭来。她的腿早已麻木,觉察不出疲倦,只是在机械的迈动。路一直伸向远方,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路边偶尔出现一个村庄,看不见灯光,连狗都不叫,大概狗也都睡了。他们的说话声慢慢的越来越小,最后变成细碎的低语,如同梦呓,直到夜般无声无息。
    睡魔牢牢抓住他们每一个人,他们极力抗拒也无法挣脱。阿莲使劲睁开眼,可眼皮像有千斤重又徐徐垂下。杏妮走在她身边,头也不住的前倾。阿莲这时又希望其其能讲个怕人的故事,好把睡魔吓走。她极力睁开眼,看看路边那些曾使她害怕的黑影子,那些黑影子这会也变得柔和宁静,可能黑影中那些怪物也都睡了,阿莲分明听到了它们那诱人的鼾声。
    @InyourminD42 2021-03-11 14:16:20
    老师您好,我是北京汇文书联的王编辑,有幸看到了你的作品,请问您对于您的作品有何打算?
    如果您有出版方面的意愿和想法可以私聊我~
    -----------------------------
    王编辑您好,《姊妹情深》最初在新浪论坛发表,获得几百万点击。但这部小说内容过于敏感,所以我拿到天涯论坛,自己就删除了三分之一。如果您觉得本书还能出版,那一切由您决定。只要作者名字是我,其他也没什么要求了。
    自刚忽然站住了,他说:“歇一会吧。”接着不由分说就当路坐下。
    其其跟着也坐在地上,还舒服的长出了口气。
    阿莲想都没想就和杏妮同时坐下,她俩背靠背低着头,转瞬间就迷糊了。
    月月站在自刚身边拉他,轻柔的劝:“起来吧,坐下更困了。歇什么呀,眼看都要到家了。”自刚没起来,反倒头往后仰面朝天躺到了路上。其其见一时半会不会走了,他也索性躺下了。
    夜那么静,连一点风也没有。他们都模模糊糊睡去,一路走来不觉冷,坐在地上不一会,身上就有了寒意。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月月骤然跃起,像是做了个可怕的梦。她揉揉眼喊这个叫那个,费劲的把自刚从地上拽起来,她一边给自刚拍身上的土边说:“别睡了,越睡越冷。走吧,快到家了,到家好好睡。”自刚睡眼惺松听任月月的摆布,像个听话的大孩子。
    别人也都起来,他们接着往前走,睡了这么一会更困了,除了身上添了冷,什么也没得到。
    月亮已经上了中天,云早都散净,天地间银白一片。月光那么可爱,连小星星也识趣的收起了它的光辉。路哇、山呀、树木,都沐浴在水一般的月华之中,阴险的黑影被逼得无路可逃,缩在石缝里躲进灌木丛。
    已经是后半夜了,他们到了红旗镇。镇上那条街空旷无人,宽得古怪可又短了许多。街两旁的店铺和住家户的门窗都关得死死的,那些有玻璃的地方,都叉上了结实的木板子。整条街上没有一丝灯光,黑得离奇,地上铺上了一层白色的月光,像冬日下了一层霜。
    阿莲对她和月月买过碗的土产门市部多看了两眼,又对邮局旁边看看,当初的情景这会回忆起来怪好玩的,要是大强和侯三也去华山就好了,那不定多有意思呢。阿莲就喜欢人多热闹。
    他们出了镇口,自刚忽然拐上一条小路。
    “你到哪儿去?”月月以为他睡迷糊了,忙上前拽他。
    自刚伸出两指按在嘴上对月月嘘了一声,他两眼烱烱有神,哪像个睡迷糊的人。
    “前面有片韭菜地,”他压低嗓门说,“来时我都看好了,就在前面左近,咱们拽点韭菜再走。”
    自刚前边带路,大家悄悄紧随其后,一说前边有韭菜地,他们顿时都没了睡意,精神都来了。
    夜色中他们跟自刚摸黑走过两道田埂,跨过一条小渠。自刚不走了,站在地头左右摆头。
    “能找到吗?”月月小声问,“你没记错?”
    “就这儿吗,怎么才一天的工夫就飞了?”自刚纳闷的说。
    “会不会这里就没种韭菜?”阿莲胡想。
    “那儿不是吗。”其其指着兴奋的低声说。
    他们这时都看见了。就在他们不远有块地,黑压压的韭菜长得旺盛极了。他们一个跟一个快步走过去,刚到地头就嗅到好闻的韭菜香气。他们悄无声息的散开进了韭菜地,没有镰刀就蹲在地里大把的揪韭菜叶子。很快两个挎包就都塞满了,自刚和其其各背一个出了地,女孩子们悄悄的跟在后头,走出很远,不知谁笑了一声,别人也都放下心笑了。
    月月说:“说出来买菜没买成,这弄两包韭菜回去腌上也能吃些日子。”
    自刚不赞成,说:“腌什么,拿回去包顿饺子吃。”他又对阿莲说:“阿莲,我说吃饺子你保证支持。”
    果然,阿莲求上月月:“包顿饺子吧,我有好长时间没吃饺子了。”
    月月说:“拿什么包,光用韭菜放点盐?”
    其其插话说:“放点鸡蛋,我去老乡家买几个鸡蛋,用不了多少钱。”
    月月笑着说:“其其,你忘了一趟华山咱们都成了穷光蛋,拿什么买,就用自刚兜里那几分钱?”
    自刚说:“先赊着,反正家里也快寄钱了。”
    阿莲赶紧说:“我家前几天来信也说要给我寄钱呢。”
    月月冷笑说:“我不管,碰上你们这几个,什么都讲究一顿吃完。”
    自刚说:“本来吗,有福当天享,你老是明天后天的。”
    月月说自刚:“谁都像你,像七老八十的,有今没明的。”
    他们一路说笑,这会他们的心情都好极了
    剩下的路走得快多了,终究离家近了。何况还惦记着包饺子,没人顾得上打瞌睡了。
    等到了小庄,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启明星升起老高。走了一夜,他们终于到了家,当女孩子们走进枣树林,看到自己的小窑洞时亲切的就像见到了老朋友。
    杏妮要回去,月月叫她等一等,月月说:“这会天还没大亮,四奶奶还没起呢,你这会去砸门招人讨厌。你先在我们这躺一会,等天大亮了再回去吧。”
    阿莲困极了,鞋不脱一头栽到炕上。宝珠也学着她样往她身边躺下。
    月月点亮灯说:“就能困死,跑了一天了也不洗洗就睡,鞋都不脱。”
    阿莲闭紧两眼哼叽:“月月,求你了,我先躺五分钟。”
    睡梦里,阿莲出了村:她一会在黄河边,一会在菜地,一会跟着侯三爬山,一会她独自坐在大乌龟背上,乌龟一晃,她仰面朝天滑下去,一下子吓醒了。
    阿莲做了一个恶梦,睁开眼外面太阳通红,阳光一直射进窑里。阿莲坐起来,炕台上的灯还点着,月月歪在炕里睡得正香,她也没顾上脱鞋就睡了。宝珠在她旁边侧身而卧,规规矩矩踡着腿。可爱的杏妮孩子是的趴在炕上,侧着脸,小嘴微张,唇角还挂着一滴口水。阿莲还想接着睡,一眼看见桌上的韭菜包,即刻睡意全消,她跳下炕大呼小叫把别人一个一个摇起来,然后又跑到自刚他们窑里。自刚他们窑门大开,两人倒在炕上和衣而睡,自刚还哼鼻子吹嘴皮子,打着很响的呼噜。阿莲拿鞭杆敲他们的脚,嘴里喊:“快起来,快起来,饺子都熟啦!”
    其其翻个身咕哝了一句:“你们先吃吧。”
    自刚停住鼾声说:“这个阿莲,真讨厌。”
    叫不起他们,阿莲又回去。月月和宝珠在打水洗脸,杏妮回家了。阿莲洗了脸梳了头,还把沾满了征尘的衣服换了。她站在窑洞门口小桃树下,披着金色的阳光,低头看看身上的新装,抬头拍拍光滑的鬓发,对着枣树林笑了。她又成了干净利索的女孩子,不再是昨晚回来时那个灰不溜丢的脏丫头。
    杏妮回来了,她说她房子锁着门,问四奶奶,四奶奶说大强还没回来。
    “我说你不用着急,”月月说,“大强去县里还不玩几天,何况还跟着个侯三,一时半会的回不来。”
    “你的小兔子怎么样了?”阿莲跟着瞎操心。
    “小兔子好好的,四奶奶给喂的。”杏妮说。
    “你赶紧洗洗脸,梳梳头,完了帮我择韭菜,”月月亲热的说,“中午咱们吃饺子。”
    其其和自刚起来了。其其洗把脸有了精神,月月叫他去村里赊鸡蛋。
    “你人缘好,”月月笑着说,“你把鸡蛋赊来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别的你不用管,就坐窑里等吃吧。”
    其其走了。
    自刚没睡够,坐在枣树根下对着太阳打哈欠流眼泪,活像犯了大烟瘾。没人理他,月月去和面,阿莲和宝珠杏妮把韭菜包拿到院里,一人搬个小凳,围着包坐下择韭菜。月月和完面出来嚷自刚:“这么半天还没缓醒过来?”
    “干什么?”自刚拧着眉头子。
    “挑水去。你没见水缸都见底啦,等会洗韭菜不得用水?”月月给自刚派活。
    自刚一百个不愿意,他站起来挑着两只空桶摇摇晃晃往外走。月月见他那样有点担心,追出去喊:“路上慢点,别迷迷瞪瞪的,能认得北不?”
    阿莲她们对视而笑,杏妮都笑出声。宝珠问阿莲:“莲姐,月月姐为什么老说自刚呢?”阿莲鼻子哼了一声说:“他们是分不开的老冤家。”
    其其回来了,还提回个布口袋,阿莲好奇的跳起来忙去看。其其到厨房把鸡蛋从包里往外掏,他赊了三十个鸡蛋,排在案板上有圆的有椭圆的,有白皮的有红皮的还有一个灰皮的。
    月月进来说:“阿莲,你真是,鸡蛋也跑来看。”她又问其其:“多少钱一个,谁家的?”
    “前巷淑兰家的,”其其说,“一毛钱一个。这口袋还是他们的,我还得给他们送去。”
    月月说:“你就是好说话,也不跟他们讨讨价。上次我在胖二婶那里买鸡蛋,一块钱十二个。”
    其其听了笑笑,没说什么。
    阿莲把那个灰皮鸡蛋拿起来给月月看,说:“月月,你看这个鸡蛋皮是灰的,多好玩呀。”
    其其准备还口袋去,这时回头一笑说:“阿莲,那可是个蛇蛋。”
    阿莲惊呼一声,差点把蛋掉地上,她忙把鸡蛋放案上,像是抓了一个烫手的土豆。
    月月大笑说:“其其跟自刚时间长了,也学坏了,怎么老变着法吓阿莲呀?”
    阿莲真想捶其其两拳,可他已经走了。
    自刚担水回来像是换了个人,他挺胸直腰,容光焕发,显然他在水窖边洗了一通,这会头发上还在滴水,领口也湿了一大片。自刚挑完水,不说老老实实回窑洞等吃,追在月月屁股后面在厨房出来进去的,一会说吃饺子有点醋才好,一会说要是有几瓣蒜吃着更香。月月嫌他在身边转碍事,说他:“你在这儿说顶什么用,这会到哪弄蒜去。你要闲得难受拿个小碗到谁家要点醋去,跟着我转什么,大影壁是的。”
    “我记得在谁家见有蒜,”自刚定住眼珠子细想,“你跟我一打岔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人家有蒜又不是你的,你想起来有什么用。”月月一边忙着打鸡蛋,一边挖苦他。
    “想起谁家有蒜,我去要两头来,”自刚有点骄傲的说,“就凭我这张脸,要两头蒜还是没问题的。”
    月月笑弯了腰,银铃般的笑声好听极了。月月说:“老鸹不知自己脸黑,别提你那张脸了,不提你那张脸兴许真能要来。”
    自刚脸拉老长,不理月月,出去对阿莲说:“阿莲,跟我要点醋去。”
    阿莲脆生生的答应,站起来就去找碗。月月大不乐意,说:“要个醋你一人去还不成,还要叫上阿莲。用得着吗,兴师动众的。阿莲择韭菜本来她就坐不住,巴不得你叫她一声呢。”
    阿莲找个碗笑着说:“我马上回来还不行么。”
    月月特地嘱咐阿莲:“去谁家也别去队长家,你嘴漏,要是队长知道咱们包饺子吃,又会以为咱们有钱了,马上就要出粮食,别又不给出。”
    自刚在一旁猛一拍大腿说:“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就是在队长家小厨房墙角挂了一辫子大蒜。阿莲赶紧走,这回连醋带蒜都有了着落。”说着和阿莲就走。
    月月急得喊:“阿莲见队长别说吃饺子的事呀!”
    阿莲拿个碗跟在自刚后头,她不愿去队长家。她说:“自刚,你去队长家要蒜,我去别人家要醋行吗?”
    自刚笑着说:“要点东西还值得跑几家,走吧,咱们这叫一客不烦二主。”
    队长不在家,队长太太在厨房做饭,他们的宝贝儿子狗旦坐在院里地上玩。
    “兰兰嫂,”阿莲叫着队长太太的名字,“我们想跟你要点醋。”
    队长太太从厨房走出来,自刚马上接过去说:“阿莲要去别家要醋,被我拦住了。我说要醋去队长家呀,谁不知队长家的醋又好又干净。您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干净利索人吗。”
    队长太太笑眯了眼,说:“自刚,你要点醋就说要点醋,说那么多干什么。”她拍拍手上的灰,领阿莲去了西厢房。
    门一开如同进了小库房:靠里墙是两只落地大木柜,用黑漆刷得锃亮,木柜旁一字排开是三口巨缸,都用席子盖得严严实实的,里面肯定装满了粮食。大水缸边有口小缸,队长太太掀开缸盖,顿时一股柿子醋的香气飘散开来。在小庄,家家户户都有用柿子酿醋的习惯。秋天,柿子收了,人们把柿子打破与麦桔一起码放在小缸中,倒上净水,上面压上块石头,盖上盖子,经过一段时间水就变成了醋。队长太太用只小勺给阿莲碗里舀满,醋液干净清亮,没有一点渣滓。队长太太给阿莲舀完醋,忽然想起什么,没顾得盖缸盖就跑出屋。她在院里嚷:“自刚,你跑厨房里干什么!”
    阿莲端碗出去,自刚正在院里嘻皮笑脸的对队长太太说:“我看看您给队长大人做什么好饭,您以为我又拿您东西啦,不信您看,”他说着又掀衣襟又拍巴掌的。
    “反正瞧你不像安着好心,”队长太太笑着说,“今天要不是阿莲,我才不理你呢。”
    自刚还想分辨,阿莲端着醋碗已经到了门口,她回头催自刚:“你还走不走哇。”
    阿莲小心翼翼的把醋端回家,月月问:“没说吃饺子的事吧?”阿莲说:“队长不在家,兰兰嫂给舀的,没问干什么用。”月月看一眼自刚问阿莲:“他要蒜了吗?”阿莲斜一眼自刚说:“要什么,说都不敢说,刚往人家厨房里探探头,就被兰兰嫂骂出来了。”月月笑嘻嘻的瞧着自刚说:“刚才好像有个人说自己脸白,说要两头蒜还是没问题的。”
    宝珠,杏妮正洗韭菜,听月月说禁不住吃吃的笑。
    自刚一直笑模笑样的不说话,听月月挖苦他沉下脸说:“我脸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弄来蒜,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就从后腰摸出头蒜来。大家惊讶不已。自刚得了意,神气活现的像个变戏法的,连连从身上各处摸出四头蒜来。他摇头晃脑自鸣得意的说:“这么点小事能难住我,还没什么事能难住我呢。”他又冲月月说:“你说我脸怎么了,你说呀。”月月哄自刚说:“好啦,你本事大,行了吧。”自刚横眉竖眼的说了句:“本来就是吗。”抓起那四头蒜,拿个碗到院子里树根下坐着剥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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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06 23:56:17  更:2021-07-07 00:0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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