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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寒沙雪影[第5页] |
作者:楼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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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长烟在前开路,横天雪和贺摇在中接应,寒枫在后帮那些掉队的人,一行人极其艰难地往上慢慢挪动,爬到高处,很多人已气力不支,不时便有人脚下踩空,惨叫着落下山崖,寒枫也是爱莫能助,心里万分焦急。 郎彪率众追到山脚,寒枫等人才到半山处。郎彪仔细看了会,说道:“远处有不少工匠,还有锦衣卫,那个女娃娃也在,‘治铳坊’的人看来都在山上了。这里有三处相对易登的位置,我、张道长、董大侠各领一路,上山。” 郎彪又转身向众人喊道:“太师说了,每一颗工匠的人头,值银五百两。” |
跟在郎彪身后的这些汉人,大都是在中原犯了命案的,无路可逃,才投了瓦剌。本就是亡命之徒,现在听了有大把银子可赚,不由得激动起来,反应快的人已去寻那落下山崖的工匠尸体,把头割下。董振桥则生生从别人那抢了三个头,让林光背在身后。 爬到半山时,工匠们的体力已接近枯竭,几声惊叫,又有数人掉了下去,剩下的工匠紧紧抓着身边的一切能抓的东西,贴在山崖上,说什么也不肯往上爬了。而郎彪和张元吉这两路人,由武功较好的打头,上一段就用铁钉固定好一段绳索,下面的人则抓着绳索往上爬,再上一段,则再固定一段。另一路由董振桥带头,用得是现成的绳索,这绳索是早前郎彪、张元吉他们翻过此山偷袭治铳坊时留下的,只是恰巧离寒枫比较远,寒枫等人登山时并没有发现。 |
横天雪眼见对方离得越来越近,急得大叫:“师傅们,不要停啊,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一名工匠回道:“姑娘,还有各位好汉,不用管我们了,快点走吧,我们实在是没体力了,大不了抱着他们同归于尽。” 寒枫施展起“雪云踪”,在山崖间闪转腾挪,不一会,便到了郎彪那一路。 郎彪此时在最后面,指挥众人上山,队列最前面一人是张元吉的师兄,这人见寒枫在绝壁上跳跃,如踏平地,不由得大惊失色,想着要招架,只是一只手抓着绳子,另一只手急切间怎么也拔不出剑来。 |
寒枫连蹬两脚,将此人踹下山崖,这条绳子上的其他人,见状慌作一团,想要回去,却被下面的人挡住去路。寒枫一阵发狠狂踹,那些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也没有地方躲避,山谷间顿时回荡起一片绝望的叫声,剩下的人干脆松开绳子往山下滚,山势险峻,爬在高处的大都摔死了,侥幸在低处的也大都摔断了骨头。 着棋峰虽险,却有山石可供落脚,有杂草可供借力,比寒枫在黑鸦谷习武的那个洞壁要好攀多了,寒枫若是独自一人,可以轻松解决掉所有在山崖壁上的敌人,只是此时,那些工匠们已经支撑不住,不时有人掉落,所以寒枫无心恋战,小心收起四条绳索,按原路返回,并越过贺长烟,将绳索一段段往上固定好。 |
固定好最后一段绳索,寒枫发现还差八九米才能到得山顶,便去找相对较近的张元吉那一路。张元吉在队伍正中,寒枫打翻数人,只抢了一根绳索便回去了,让张元吉长长松了口气。 寒枫刚将这根绳索在山顶安好,董振桥那一路人便陆续登上了山顶。董振桥判断了一下形式,喝令众人围攻寒枫。 寒枫连杀数人后,贺长烟和几个锦衣卫也跃了上来。寒枫让他们守在绳边,接应保护不断上来的工匠。他则再次施展“雪云踪”,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剑光所指,血花四溅。董振桥一直在外围,越看越胆寒,又要跑时,却见魏江川、胡东升也上了山顶,不由得大喜。 |
董振桥要魏江川、胡东升逼退贺长烟,砍断绳索,魏江川、胡东升没有理睬他,直接去找寒枫交手。 林光指着二人喝道:“臭鼻子老道,我们老大跟你们说话呢,听见没有。” 话音刚落,林光脸上就被胡东升狠狠扇了几个耳光,顿时肿了起来,魏江川则一把抢过他后背的人头,随手抛下山去。 |
林光向董振桥哭诉:“三个五百两没有了,他们还打我,打狗还要看主人嘛。” 贺长烟在旁道:“你们这个老大,欺师灭祖,残害百姓,我这个从不骂人的穷酸秀才都想骂他一句,真是连狗都不如。”董振桥听罢,脸色铁青,舞动烟杆,向贺长烟连下杀招。 又过了一会,横天雪等人也分批跃了上来,贺摇和三名锦衣卫好手在前开道,六名锦衣卫居中保护,横天雪和另三名锦衣卫断后,边战边护着工匠们向着棋峰另一侧跑去。这一侧不像刚才上山的那一侧陡峭,坡度较缓,横天雪和贺摇忙催促工匠们尽快下山。 |
张元吉和郎彪畏惧寒枫的“雪云踪”,小心翼翼地落在最后,待他们上到山顶时,横天雪和贺摇已带着工匠们从另一侧快下到山底了,郎彪这边有二十几个胆大去追的,全被横天雪、锦衣卫刺死,剩下的武林中人,聚在山顶,却都是一个心思,指望着别人去拼命,自己好去捡现成的,赚银子。 张元吉看着身边仅存的四名师弟,想着他对父亲和也先夸下的海口,不禁仰天长叹。 郎彪知其所想,大声说道:“道长不要急,待我们拿住这丫头,不怕她哥哥不束手就擒。”张元吉点点头,带上四名师弟冲下山去。 |
郎彪对那些武林人士喝道:“继续留在山上的,以后也就不用回草原了。山下那帮人,就那两个娃娃会点武功,我们有张道长,还怕什么,一颗人头值五百两,好买卖啊。” 山上这些武林人士,尚有百余人,听此一说,血往上涌,摩拳擦掌,喝骂着蜂拥而下,一时竟把郎彪挤在了后面。 董振桥见占不了上风,又要喷烟,猛吸几口,吸不出烟来,才知烟杆里的毒烟叶已经用完。 |
董振桥希望郎彪能来帮忙,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山顶上没剩下几个人,郎彪、张元吉不见踪影。林光朝他摆了摆手,喊道:“老大,你先打着,我去抢人头了,一个五百两那。” 寒枫心中着急,想摆脱魏江川、胡东升,去帮横天雪他们,却又怕这二人转而去对付贺长烟,只好边打边往山下走。贺长烟也是心急如焚,一改儒雅之风,下手越来越快,渐有拼命的架势,董振桥抵挡不住,心想:那帮人不管我的死活,我凭什么为他们卖命。于是,他虚晃一招,趁贺长烟躲闪之机,跳在一边,摊开双手,意思是我不想打了,你请便。 |
横天雪带着工匠们在山路上跑,张元吉和郎彪则率众在后狂追,寒枫和魏江川、胡东升仍在半山腰激战,而贺长烟一起一伏间已近山脚。 董振桥独自一人留在山顶,他四处张望了一番,突然发现山崖边有很多立着的山石,山石大小不一,高高低的形成一片小石林,再上前仔细看,这些山石生得好生奇怪,大都只和地面薄薄连着一层皮,董振桥用力一推,其中一方巨石竟摇晃起来,董振桥大喜,他想着寒枫、魏江川、胡东升对自己的羞辱,便毫不迟疑地将一个个石头推下了山。 |
魏江川、胡东升一前一后夹击寒枫,让寒枫一时脱不得身,正斗得激烈时,忽闻“轰隆隆”阵阵巨响,三人抬头一望,都吓得不轻,只见山上有数不清的山石翻滚而下,有大有小,速度越来越快,瞬间便到了眼前。 三人哪还顾得交手,只得各自拼命躲闪,寒枫施起“雪云踪”,在呼啸而下的山石中左右腾挪,还算应付得过来。 魏江川、胡东升没有寒枫那么好的轻功,躲起来很是狼狈。 |
突然,有个一人多高的山石压过来,魏江川实在躲避不及,只好硬起头皮,扎住马步,怒吼一声,双掌迎向巨石。这块石头本身的重量加上惯性作用,足有千斤之力,这股力道将魏江川震得连退七八步,巨石下落之势虽缓下来,但魏江川仍无法摆脱巨石,他只好转过身,用整个后背抵住巨石,巨石总算停了下来。 抵了一会,魏江川只觉气血翻腾,直往喉咙涌,他忙强行将其压下,魏江川明白,此时只要自己一口血喷出,立时便会泄了气,命丧大石之下。 大大小小的石头还在从山顶往下滚,其中只要再有一个撞到魏江川背后抵住的巨石,魏江川必定凶多吉少。 |
胡东升虽在附近,但他也在吃力的躲闪,自身难保,所以干着急没办法。寒枫离得稍远,见此情景,冒险飞身而起,点在那滚滚而下的石头上,几个起落,便来到魏江川身边。 魏江川大惊,以为寒枫要来杀自己,正要闭眼等死,却见寒枫运足了气,双手抵住巨石,然后喝道:“快走。” 魏江川来不及多想,忙抽身逃离,寒枫猛加了把劲将巨石朝上一推,随即手一松,立刻跳在一边。就在此时,另一个巨石滚了过来,两石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碾过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刚好擦过寒枫的衣袖。 |
寒枫暗道好险,然后示意魏江川、胡东升紧跟着自己,在滚落的石雨中寻找最佳躲闪的路径。 渐渐地,石头少了起来,但魏江川先前抵挡巨石时,已受了内伤,刚才又是好一阵跳跃,气力已近枯竭,所以当又一山石扑面而来时,寒枫、胡东升能轻松避过,但魏江川怎么也迈不开腿,石头很快就到了魏江川身前。胡东升急得大叫,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划过,将魏江川推开,那人却被石头狠狠砸中。 |
董振桥在山顶看得真切,心中大喜,再想推石下山,才发现山崖边的石头已经没有了,他暗道可惜,心想:虽便宜了这两个老道,但寒枫被山石砸中,也算出了口恶气。他转念又一想,得罪了这两个老道,也就得罪了张懋行,而张懋行现在是瓦剌护国大法师,也先身前红人,只怕瓦剌回不去了,现在只有独自下山,走一步看一步了。 撞上寒枫的石头有脸盆那么大,借山势而下,威力无比,寒枫虽运足了气,也是被撞得吐了好几口血,晕倒在地。幸而山上再无山石滚落,魏江川、胡东升忙围在寒枫身边,看着昏过去的寒枫,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却不知如何是好。 |
第二十七章 同归于尽 山石下来时,贺长烟已到了山脚,他见滚石头来势凶猛,便躲在山下一片小树林中,山腰上发生的事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眼见再无山石滚落,他慌忙赶上山来。 贺长烟扒开魏江川、胡东升,跪在寒枫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几粒药丸,又示意胡东升将寒枫嘴巴撬开。 |
贺长烟把药丸放进寒枫咽喉,然后开始运气,不停挤压寒枫咽喉、前胸,非常艰难地将药丸顺入寒枫腹内,贺长烟随即又按摩寒枫的小腹,催动药力的发散。半个时辰过后,寒枫头上冒出一层薄雾,脸上有了丝血色,贺长烟方才罢手,但他此时已是浑身大汗,精疲力竭了。 贺长烟对魏江川二人道:“幸而寒少侠内力雄厚,抗下了这千钧一击。二位道长,有句话,我还是不吐不快。这瓦剌乃国之大敌,与我大明必有一战,习武修道之人竟效命于敌,恐怕会遭天下豪杰耻笑。会灵洞前,我见二位和锦衣卫交战时,下手留有分寸,所以我心里面存着希望,希望二位道长能回到中原武林来,我们一起交个朋友。如果你们想去天师府,我和张天师亦是多年知交,可以帮着引荐二位道长。” |
魏江川低着头,回道:“我和胡师弟是孤儿,师傅打小收留我们,照顾我们生活,教授我们武艺,以前总不忍弃之而去。那山石是姓董的推下来的,我们会先去找他算账,替寒少侠讨个说法,至于瓦剌,我们再也不会回去的。”说罢,二人拱手而别。 寒枫等人去增援治铳坊,是瞒着沙恨雨的。李允为了支开沙恨雨,特地将他带上了狮峰,说是让他会会儿时的玩伴。 |
狮峰上,沙恨雨住了多年的房子,有了另外的主人,沙恨雨在房前很是伤心了一会,直到几个昔日的伙伴来找他玩,他才渐渐又活跃起来,中午吃过饭后,他们玩起了捉迷藏,这是茶园孩子最爱的游戏。 沙恨雨躲在崖边很偏僻的一个枯树洞里,等着伙伴来寻他。 在等待中,他无意间朝山下望去,惊奇地发现对面的着棋峰山上下来了一帮人,这些人在山路上拼命地往狮峰这边跑。 |
又过了一阵,更大的一帮人冲下了山,追着前面的那群人。起初,这些人只有黑点那么大小,但随着越跑越近,人也逐渐清晰起来,沙恨雨从中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贺摇,一个是横天雪。 沙恨雨心急火燎,正团团转时,忽然发现不远处竟有一根绳子,而这根绳子竟直通到山底,沙恨雨来不及多想,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横天雪、贺摇带着筋疲力尽的工匠们,终是跑得不快,贺摇对横天雪说道:“我们只能拦住追兵一时,这些工匠绝对跑不到狮峰,就算到了狮峰,朝向我们这面的还是悬崖峭壁,他们依然是登不上去。” |
其中一名锦衣卫说道:“我曾在这片地值过暗哨,前方不远处有条深沟,沟边有棵古树,古树上生有许多老藤,可以借老藤荡过沟去,我们锦衣卫和贺少侠守在此地,姑娘可带工匠们去寻古树,一旦过了沟,就是大片林子,便于脱身。” 横天雪道:“你对此地比较熟悉,还是你带工匠们离开,我守在这。” 那锦衣卫道:“深沟很好找,沟边也只有一棵大树,姑娘快去吧,多耽误一会,工匠们生还的机会就少许多。” |
张元吉和郎彪领着一百多人,一路狂奔,总算撵了上来,来不及歇歇气,就和贺摇及锦衣卫们混战成一团。 贺摇这边只有十三人,双方相差悬殊,虽然贺摇等人奋力拼杀,终究寡不敌众,锦衣卫们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地上,最后只剩下贺摇一人。 郎彪喝住众人,走上前来道:“贺少侠,识实务者为俊杰,一比一百,少侠恐怕胜算不高。” 贺摇道:“有种就和我单挑。” |
郎彪微微一笑,道:“单挑?匹夫之勇,少侠不如和我回到草原,我保你要啥有啥。” 贺摇问道:“真的要啥有啥?” 郎彪连连点头,贺摇道:“那我要也先的脑袋,给不给。” 几个江湖人士禁不住呵呵笑出了声,郎彪脸色铁青,反手拔出长刀,道;“也罢,少侠想单挑,那就来吧。” |
张元吉哼了一声,道:“瞎耽误功夫,你们慢慢玩,我要逮那个疯丫头去了。”贺摇虽着急,却无力阻止,他和郎彪交上了手,很快就落了下风。 横天雪率工匠们终于到了深沟旁,那深沟有数丈宽,十余丈深,沟内水流湍急,水声震天,虽然古树就在不远处,可惜张元吉赶了上来。 张元吉道:“你这个疯丫头,坏了我多少好事,今日不知还有谁来救你。” 横天雪道:“好事?你还做过好事,吃人奶长大却不干人事的东西,偏偏要假扮修真的道士,老天怎么不把你收了。还有,这些个工匠都是手艺人,为难他们算什么本事,有种都冲我来。” |
张元吉大怒,道:“这里的工匠,一个都跑不了,诸位,去抢银子吧,记住,一颗人头五百两。只是这个丫头,是我的。” 围着的武林中人,闻听此言,争先恐后地冲向工匠们,一场杀戮开始了。 横天雪知道事已无可挽回,眼见工匠们一个个倒下,发出凄惨的叫声,她全身颤抖,大颗的眼泪不停滴落下来。张元吉不急于动手,他倒十分乐意看到横天雪痛苦的样子,所以抱着臂在旁“欣赏”。 |
很快,所有工匠都被杀害,并被砍下了脑袋。但出乎张元吉意料的是,骚动并没有停止,那些武林中人为了抢夺工匠的人头,开始大打出手。 张元吉喝斥了几句,见无人理睬,索性不再去管,他让四个小师弟分站在横天雪周围,以防横天雪跑掉,然后缓步向横天雪走去。 十几招下来,横天雪既脱不了身,也抵不住张元吉的“风雷掌”,便干脆往那一站,准备硬挨一掌。而张元吉不想要横天雪的命,只是想活捉她来威胁寒枫,所以见横天雪束手而立,便只使出二分的力,拍向横天雪的“风门穴”,想把她打昏。 |
张元吉的掌力刚发,不曾想从左侧冲出一人,结结实实撞在了他身上,张元吉没有防备,被撞了个大跟头。 张元吉翻身跃起,却见一矮壮少年站在了横天雪身前,横天雪惊奇问道:“沙恨雨,你怎么来了。” 少年指了指对面的狮峰,道:“我在山顶和别人玩捉迷藏,远远看见姐姐你了,就赶快滑下山。姐姐,这个坏家伙为什么欺负你,我去揍他。” |
横天雪慌忙拉住他,急道:“你打不过他的,听话,快往后面那山上跑,寒枫哥哥在那里。” 张元吉道:“疯丫头,你命真好,每到关键时刻,总有人来帮你。不过,看来你这小弟武功不乍地啊,我只是一时大意,让他偷袭了一把,他若是高手,刚才我就命丧九泉了。这样,你若束手就擒,我便饶他不死。” 横天雪道:“你先放他走,我就放下剑。” |
沙恨雨默默从地上捡起一把刀,道:“姐姐,我不想走,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说罢,他举刀砍向张元吉,却是“浔阳破阵刀”,张元吉吓了一跳,没有还手,他边躲边看这少年的路数,看了一会,他明白了,这少年只是招式相似,却全无章法。 沙唯教郎彪刀法,是背着沙恨雨的。但沙恨雨跟了郎彪大半个月,总见他练过刀,而他看一遍就能记住,只是徒有其表,不得用刀要领。 |
张元吉存心要戏弄沙恨雨,也不下杀手,只是频频用掌击倒沙恨雨。沙恨雨一连被打倒了十多次,摔得一次比一次重,可是不管有多痛,沙恨雨总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继续找张元吉拼命。 横天雪想上前帮忙,却被张元奇的几个师兄拦住,张元吉在旁叮嘱:“这丫头一定要捉活的。” |
工匠们惨死的场景让横天雪深受刺激,她感到非常内疚,甚至于万念俱灰,所以刚才和张元吉交手时,她出招软弱犹豫,隐隐有求死之心,但此刻由于担心沙恨雨,她开始用上玩命的路数。 最近这段时间,慧广大师、张懋丞、贺长烟、寒枫都曾指点过横天雪,使她剑术精进不少。 “大漠一横,只攻不守”,横天雪此刻更是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式,而张元奇的师弟们不敢伤害横天雪,一味招架,反而被逼得手忙脚乱。 |
一不小心,便有两人被横天雪的剑扎在喉咙上,掉进了深沟。三十招过后,又有一人的左眼被剑刺中,倒在地上嚎叫着乱滚。 剩下那道士牙一咬,也不管张元吉的叮嘱,开始发狠,招招剑指横天雪的要害,只是此时的横天雪已打出气势,出剑越来越快,那道士功力虽强过横天雪,但面对杀红眼的横天雪,局面已很难扳回。 又是十招过后,横天雪卖了个破绽,故意露出侧身空当,道士刚一出剑,她便趁着剑的力道最弱之时,迎剑而上,让那道士的剑扎在自己左肩,而与此同时,横天雪将剑刺入对方小腹。 |
横天雪一脚将那道士踢开,却见沙恨雨又一次被打倒,而且这次受伤不轻,倒地不起。她顾不得止住伤口,冲过来,一连三剑,杀得张元吉左窜右跳,十分狼狈。 时间一长,横天雪终究不是张元吉的对手,张元吉刚用到“风雷式”第四招“迅雷风疾”,横天雪便已抵挡不住,被掌力逼得连连后退。 张元吉说道:“疯丫头,又害了我四个同门,我要把你一段段剁碎。” |
横天雪头发零乱,脸色苍白,鲜血染红了大半个上衣,她稳了稳神,道:“张元吉,阴曹地府有数不清的冤魂等着你和你爹,你们会尝遍那里的酷刑,你们下辈子投胎,连猪、狗都做不成,嗯,连根草都做不成。”张元吉听罢,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暗自运气,决心不再活捉横天雪,要一掌击杀她。 那些武林人士为了抢夺工匠人头,一直在混战,而且出手一个比一个狠。林光吓得四处乱窜,可是跑到哪都是人砍人,总是跑不出这一个圈子。幸而他手上没有人头,所以也没人找他麻烦,只是一百多人乱砍乱杀,难免也会误伤到他,虽然只是些划伤,也足以让林光惊慌失措。 |
到后来,林光终于想了个办法,寻了个人少处,将血抹在脸上,躺下来装死。过了会,林光又觉得不妥当,便从旁拉了具尸体盖在身上,又过一会,还是觉着不安全,便去拖另一具尸体,拖着拖着,那尸体却腾地站了起来,林光吓得差点晕过去。 这具“尸体”其实是沙恨雨,张元吉一开始没下狠手,所以沙恨雨每次倒下不久,又会站起来,毫不屈服。张元吉出手越来越重,终于把沙恨雨打昏。 |
林光拖动沙恨雨的时候,把他弄醒了,沙恨雨刚站起身,便看到张元吉正要运掌拍向横天雪,沙恨雨急了,也不知一下哪来的神力,抓住身前一具“尸体”便朝张元吉扔去,这具“尸体”却正是装死的林光,林光被扔在半空,不由得大叫起来。 张元吉全神贯注的正要对横天雪下杀手,却忽闻脑后一阵风声,并且有人大喊大叫,以为有敌来袭,忙生生收回掌力,往边上跃开。 但见一条人影飞过张元吉头顶,去势不减,直直落入深沟,几乎于此同时,又一条人影飞奔过来,紧紧抱住了张元吉,往深沟冲去,张元吉猝不及防,刚想用力挣脱,但已经来不及了,那身影带着张元吉,连冲几步,一起掉入深沟。 |
开始那条人影是林光,沙恨雨扔得劲实在太大,林光飞过张元吉头顶后,直接落入深沟。后一条人影是沙恨雨,他趁着张元吉立足未稳之际,抱着他一起跳下深沟。 横天雪在旁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事情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横天雪连忙冲到深沟旁,只见在深沟里的急流中,有几人一起一浮,时隐时现,其中一人便是沙恨雨,横天雪没有丝毫犹豫,扔下剑,一个跟头就跳入了急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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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漳州舒半城 贺摇的“儒林剑法”传自贺长烟,“儒林剑法”强调以守为主,后发制人。贺摇的功夫尽管不如郎彪,但他一旦专心防守,郎彪若想攻进去,也是非常困难。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是贺摇年轻,又担心横天雪的安全,心慌意乱之下,出手便有了破绽,郎彪瞅准机会,用刀背将贺摇磕伤在地,然后用绳子把贺摇结结实实捆成了个“大粽子”。 |
那些武林人士还在争斗,一百多人已死伤过半。郎彪喝住众人,去寻张元吉,却怎么也找不到,幸而有个伤者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告诉了郎彪,郎彪探头去望沟内,但只看到水面上漂着些杂木、枯草,不见半点人影,郎彪心想:这张元吉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郎彪朝着棋峰那边望了望,也不见寒枫、贺长烟、董振桥、魏江川、胡东升等人踪影,他心中暗暗祈求:这帮人都死了才好。 |
郎彪清点了一下人数,道:“各位英雄,只要回到草原,太师一定会重重有赏。原路返回太危险了,有可能碰上增援的明军。我们得从狮峰翻过去,那里也藏有我早前备下的绳子,很好爬,不过,这里还有一些伤者,伤得并不轻,恐怕登不了那个狮峰。而且,就算出了花园,也回不了草原。” 人群沉寂了半天,有一个长着鹰钩鼻的汉子说道:“我是湖广安陆州‘楚刀门’的卫平。只因那梁王微服出巡时,调戏我新婚的妻子,我一怒之下,将其打伤。可恨那官府,畏惧梁王,捏造罪名,将我全家处死,连七十岁老母、三岁侄女也不放过。我死战得脱,只好逃到草原,幸而太师收留了我。想来各位也有相似经历,在中原立足不得,才来到瓦剌。太师对我等不薄,我们自当效命,今日抢人头之举,我本不赞同,只是人微言轻,无人理睬,现在已经酿成大错,无可挽回。此地回瓦剌,有几千里路,便是眼前,就有一悬崖,这些伤者是断断回不去了。大家都是有命案在身的人,留在此地,被官府捉去,也是死罪,还要白白受苦,不如,就在这里给伤者一个痛快吧。” |
一个白发老者说道:“我乃山东登州府的林水舟,也曾追随汉王风光过,后来做了贼,再后来就投了太师,做大事不拘小节,婆婆妈妈成不了事。”说罢,他拔出剑,挨个将那十几个伤者刺死,众人默默看着,也无人阻止。 到了狮峰下,在一隐蔽处,果然有条绳索,郎彪先攀了上去,他在峰顶又放下一条接好的长索,示意下面人把贺摇绑在绳索上,然后用力拉到峰顶,他贺摇嘴堵上,丢在一边。 第二个上来的是卫平,第三个上来的是林水舟,郎彪问道:“茶园、着棋峰那边处理好了没有。” |
卫平答道:“茶园里、香炉峰下,是我故意落在后面,所有受伤的人,我都做掉了。” 林水舟接着道:“着棋峰那里是我落在后面,保证没有活口,只是……” 郎彪忙问:“出什么岔子?” 林水舟回道:“翻过山时,我躲在山下树林里,后来贺长烟也来了,但他没有发现我。” |
林水舟将董振桥推石头砸伤寒枫那一幕说了一遍,郎彪问:“他们人呢?” 林水舟道;“董振桥先离开的,魏江川、胡东升随后走的,贺长烟休息了会,也扛着寒枫走了,他们都是从着棋峰原路回的。” 郎彪又对卫平说道;“我故意和贺摇单挑,落在后面,就料到这些人会为了几颗人头而互相残杀。回去的路太长,今日这么一闹,沿路肯定会严加盘查,人多嘴杂,不方便。” |
卫平道:“人为财死,我只是暗里鼓捣了一番,加了把火,他们就打了起来。来之前,太师单独接见我俩,让我二人协助杨兄,听命于你。说实话,我们开始还有些瞧不起你,今日一战,郞兄智勇双全,指挥若定,我们彻底服了。” 正说着话,那些侥幸得活的武林人士陆续爬了上来。 不一会,就上来了十七人,郎彪探头看了一下,见剩下的二十余人都在绳子上攀爬,最下面那人也已离地面有十丈高了,郎彪朝林水舟使了个眼色。 |
林水舟会意,上前一步,挥剑便把绳索砍断,山下传来一片惊呼声。山上的人还未反应过来,郎彪、林水舟、卫平已经开始大开杀戒,不到一顿饭的功夫,那十七人都已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林水舟、卫平二人又从另一根绳子爬下,将那些还未摔死,但凡有一口气的全部杀死。 |
待林水舟、卫平重新攀上山顶,郎彪强迫贺摇吞下一粒药丸,贺摇立时昏昏睡去,林水舟道:“搞死算了,带上他多麻烦。” 郎彪道:“这可是个宝贝,太师必定喜欢。” 此时天色渐暗,卫平扛着贺摇,郎彪带路,林水舟断后,三人消失在暮色中的茶园中。 |
漳州城内,九龙江西溪北岸,有座大宅院,与周围密集的骑楼式小民居相比,显得非常气派。这座大院的主人就是舒烈,当地人称舒半城,因为整个漳州城内,一半以上的商铺都是舒烈的。 舒烈这些天很是烦恼,原因在于他的宝贝女儿舒影。 舒烈中年娶妻,没有纳妾,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宠爱万分。女儿从小身体不好,舒烈便教她习武,希望能让她身体强健起来,没想到女儿一练就喜欢上了,反而对女红之类的没有半点兴趣。 |
舒影八岁那年,南少林的慧广法师来访,偏偏和这舒影投了缘,立时就收了舒影做俗家弟子,从此,舒影每年都会去南少林寺学三个月的武功。 一晃九年过去了,舒影成了大姑娘,来家里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可是舒影一概不同意。舒烈实在是着了急,也不问舒影,便自作主张,同意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泉州知府的公子,按理说这位公子的人品相貌俱佳,倒也配得上舒影,可是舒影偏不乐意,同家父大吵大闹,舒烈忍无可忍,骂了舒影几句。 |
舒影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挨父亲的骂,一气之下便跑了,这一走就是大半年。舒烈派人四处寻找,始终找不到女儿,正急得要跳河的时候,慧广法师托人捎了信来,说舒影前些日子受了点伤,现在南昌宁王府神医堂医治,已经快痊愈了,请舒烈放心。 舒烈哪里放心得下,接信后,他将生意上的事安排了一番,便带上几个仆人,骑着好马,匆匆赶往南昌府。 一连走了几日,刚到江西境内,却遇到天降暴雨,那雨不像是下的,倒像是从天上泼下来的。一连下了四日,好不容易雨停了,山洪却来了,将前方官道冲毁了几十里,听官差们说,若要修好,怕得一个月后了。 |
舒烈正在客房里着急,店小二跑进来道:“老爷托我去问有没有别的去江西的路,正好店里有个北方来的瓷器商人,要去江西进瓷器,他说知道另一条到江西的山路,可以带你们去。” 舒烈非常高兴,随手就赏了小二一锭银子,小二千恩万谢地跑出去,不一会,就把瓷器商引了过来。 这瓷器商不是别人,正是喜宁。喜宁那日从太乙观下来后,便直接去了漳州,他精心化好妆后,在舒家正对面的客栈住下,监视着舒烈。 |
舒烈带人去江西,他也一直跟在后面,下暴雨的那几日,他也和舒烈住同一家客栈里。舒烈让店小二询问有没有人知道另一条去江西的路,他便对店小二说自己知道,而且马上要去江西进瓷器。 两人寒暄了几句,舒烈说自己姓汪,是漳州的茶叶商人,喜宁则说自己姓刘,要去景德镇进瓷器。 |
入座后,舒烈让仆人拿出一套茶具,一壶四盏,都极小巧。喜宁捧起壶看了看,道:“此乃永乐朝的白瓷,质白面光,真是薄如纸、白如玉、声如馨、明如镜,壶小好留香,盏白好赏茶,白瓷配青茶,一盏浓汤,神仙闻见也要下凡,哈哈哈。” 及至茶叶冲好,倒入盏中,喜宁叹道:“福建不愧是名茶产地,此乃青茶中的极品,漳芽,茶汤黄亮清澈,香气馥郁,似兰似桂。” 他轻啜一口,又道:“滋味清醇,回味无穷啊,好茶,好茶。” |
舒烈暗自点头,心想:宋元时期,世人皆饮团茶,太祖以后,散茶方兴,但在北方还是以团茶居多,此人说话是北方口音,但一眼便能道出白瓷来历,而且能轻松品出此茶为漳芽,看来此人确是经常往来南北的瓷器商人。 舒烈吩咐仆人拿来一个青花瓷罐,递与喜宁,道:“好酒赠英雄,好茶献雅士,这里有些漳芽,聊表心意。” |
喜宁在宫中多年,什么样的瓷器没见过,什么样的茶叶没品过,三二句话,他便取得了舒烈的信任。 舒烈一行人随着喜宁,连着几日都在人烟稀少的山路中行进。天气潮热,山路泥泞,许多地方只能下马步行。舒烈早年随建文帝四处逃难,什么样的苦都吃过,所以对于这几日风餐宿露的生活,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和喜宁评茶论道,相谈甚欢。 |
第二十九章 昌宁寺 冒着细雨连续翻过两道山梁,众人觉得十分疲惫,喜宁道:“前面不远处有座昌宁寺,寺里的主持空云法师和我是故交,不如去他那里讨怀茶喝,也好歇息歇息。” 果然行不多远,便看到一座寺院,此寺像是新盖的,掩于松林中。在舒烈眼里,这空云法师面相慈善,行止得体,浑身透着亲和力。寺中有弟子把马牵到后面喂草料,然后将众人引入客堂。 |
奉过茶后,空云说道:“本寺地处偏远,香火不盛,茶是粗茶,饭是淡饭。” 舒烈道:“打扰法师的清修,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吃完斋饭,天色已晚,众人坐着聊了会,便纷纷去睡。 舒烈醒来时,窗外已然大亮,他感觉头痛欲裂,嗓子渴得像要冒烟,想要动一动胳膊,却怎么也动弹不得,舒烈再一看,吃惊不小,自己被十几条麻绳牢牢绑在了床上。 |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房门开了,进来两人,正是喜宁和空云。舒烈心知不妙,问道:“刘掌柜,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喜宁揭下假发,撕下假胡须,说道:“我不是刘掌柜,我俩很早就认识了,你可是贵人多忘事啊。”舒烈看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喜宁突然提高嗓门:“林世清,建文帝跟前,我们可是见过几回面的。” |
当年建文帝在位时,喜宁和林世清,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两人见面机会本来就少,而且靖难之役离现在也很久了,喜宁又精心化了妆,所以林世清一开始根本没有认出喜宁。 林世清仔细端详喜宁了一番,恍然道:“莫非你是那个喜公公。” 喜宁道:“什么莫非,就是。” 林世清叹道:“世人皆知,你和王公公是当今天子跟前的红人,你来此,是要抓我去邀功么。” |
喜宁笑道:“一个太监,做到我这地步,还需要邀什么功,难道还指望能封候不成。我可没有王公公那大的野心,再说了,真要抓你,用不着我费这么大的功夫,和官府招呼一声就行了。” 林世清低头不语。喜宁又道:“林侍卫,我也不逼问你建文帝的下落。但我得告诉你个秘密,能找到你,得多亏你主子。故而,你和你主子相互出卖了一次,扯平了,从此你也不需愧对于他,可以坦坦荡荡走天涯,多好,你真得感谢我。” |
林世清吃了一惊,颤声道:“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喜宁道:“舒半城哟,那肯定是相当地有钱,你说我为什么不找别人,专门化了装逛你来,是闹着玩么,不是,那就是要图财了。” 林世清稍稍松了口气,道:“都是老熟人了,身边缺点什么,不需费这么大劲,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只要是能买得到的东西,只管开口。” 喜宁道:“你家里那些宝贝,说实话,我还看不上呢。不如你告诉我,大明宝藏在哪。” |
林世清脸色一变,道:“什么大明宝藏,你从哪里听来的,我确实不知道。” 喜宁道:“毕竟是做过乞丐的人,饱饭也想着荒年。朱重八在位时,为防天下有变,曾在四个不同的地方藏有大量金银,完工后,知情人皆被灭口,只有他和他的宝贝孙子,才知道宝藏所在。燕王朱棣虽有耳闻,但不知确切地点,他登基后,拷问了许多官员,也一无所获。早年我随侍朱允炆时,曾偶尔听到他和方孝孺谈起过宝藏的事,当然,也可以算是偷听吧。方孝孺说连年与燕王激战,国库已空虚,军饷一时拿不出来。朱允炆就说,太祖将宝藏藏于四省,可以先动用藏在山东的,因为山东在前线,运过去方便。只可惜,他们就只说了这么多。” |
林世清道:“你都说了,只有君王才知宝藏在哪,我一个小小侍卫,如何能知这天大的秘密。” 喜宁问道:“下西洋的郑和郑公公,你可认识。” |
林世清低头不语,喜宁接着道:“林世清,你追随朱允炆多年,东躲西藏,直到母亲病重,你才偷回老家探望。可是,你已经厌恶了这样的逃亡生活。郑和那时正在漳州招船工,你便向这位朱棣跟前的红人告了密,指望能搏个功名,没想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提了,说点别的。想当年,郑和冒着欺君之罪,放过了朱允炆,可他也从朱允炆那里得到了一处宝藏。郑和不是个爱财的人,他只是离不开大海,他用这些钱又下了两次西洋。当然,为了安抚你,也分了你一些,所以,漳州才有了个舒半城。我猜,这第二处宝藏,就在漳州附近。那第三处、第四处呢,我很想从你这知道点什么。” |
林世清道:“你说的这些事,太过离奇,我一概不知。” 喜宁转过头,对空云说道:“从宣德六年至今,宝藏的事折磨了我十几年,他却说,不知道。术虎,你看怎么办。” 金朝由女真人所立,元灭金后,女真人遭到元朝军队的疯狂屠杀,幸存者不到百分之一,这些幸存者在中原已无法立足,只好退回到白山黑水之间,过着渔猎生活,不仅生活困顿,还饱受朝鲜人的欺凌。 |
朱允炆登基后,非常宠信喜宁。在喜宁劝说下,朱允炆下诏在辽东建州划了块地给女真人,同时又遣使赴朝鲜,要求朝鲜不得再侵犯女真部落,女真人才终于结束了四处游荡的生活,在建州定居下来。 靖难之役后,朱棣夺了侄子的皇位,他不但没有收回女真部落的地盘,为了表示皇恩浩荡,还娶了女真人做妃子,另外又划了大片山林、田地给女真部落。 |
喜宁在永乐一朝,不受重视。他见郑和受宠,便费了许多心机,终于和晚年的郑和交上了朋友。 郑和只要不出海,就会来找喜宁,喜宁善于揣摩郑和的心思,总是把话说到郑和的心底,渐渐地,郑和对他越来越信任。 |
七下西洋之前,郑和主动找到喜宁,开门见山道:“你和建文帝的关系,我很清楚,这些年来,你不忘旧主,甘冒巨大风险,也要私下里照顾朱文堇,我很是钦佩。这次下西洋,我有预感,恐怕是回不来了,可是有个秘密,我不想带到坟墓里去。我告诉你,你经常挂念的建文帝,的确没有死,六下西洋前,我见过他,是他的一个侍卫告的密,他领我去见了建文帝,建文帝在那咸宁太乙观潜心修道,再无争夺江山之意。我不忍将建文帝交与当今皇上,主要是怕他们叔侄相残,却让我背负万世骂名。后经我劝说,那侍卫收起了告密之心。我知你对建文帝的感情,只希望有朝一日,皇上开恩,赦免了朱文堇、朱文圭,你可带他兄弟二人偷偷去找建文帝,好让他们父子团聚。” |
喜宁当时听了,非常震惊,他跪下来拜谢郑和,谢他冒着欺君之罪,保护了建文帝。郑和果然在七下西洋时,病逝在海外。喜宁当时的职位很低,身边也没有完全值得信赖的人,便把此事藏在了心里,连朱文堇也没有透露。 朱祁镇当上皇帝后,喜宁苦尽甘来,再度受宠,作了内官监掌印太监。他手下有个老太监,曾跟随郑和下过几次西洋,喜宁便对他格外照顾,让这个老太监十分感动,对喜宁所问之事,言无不尽。 |
据这个老太监说,郑和第六次下西洋时,需要新造许多大船,采购很多出海用品,所需银两也是惊人,朝廷所拨只能是杯水车薪。因为本来就有一些亲王重臣反对再下西洋,郑和不敢上奏要求增拨,急得好几夜睡不着。 后来,有一个中年人要单独面见郑和,说是有极要紧的事禀告。二人深谈一夜,第二日清晨便一同出去了,郑和却不让任何人跟随,至于他谈了些什么,谁也不知。 |
又过了四日,郑和独自回来了,但此后不久,就有人送来几箱金子,足够这次造船的开销。郑和说是一个大商人先付的定金,要求他们下西洋时,带西洋的钟表和香料给他。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那人又送来许多金子。 联想到建文帝和方孝孺所谈宝藏之事,喜宁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人定是郑和所说建文帝身边的人,他去找郑和,就是想出卖建文帝,郑和考再三,还是以身犯险,带了那人去寻建文帝。还好,三人谈了个皆大欢喜的结果,郑和与那人答应保持沉默,而建文帝为了报答郑和,也为了堵住告密者的嘴,只好透露了一处宝藏的位置。郑和就是靠这个宝藏又完成了两次下西洋的壮举。 |
喜宁坚信自己知道了大明朝两个最大秘密,一开始,他颇有点激动,但时日长了,他又变得心灰意冷。 没有人的时候,喜宁便嘲弄自己:金山银山放在面前,于我有何干?身体半残,又是孤身一人,困在深宫,要钱有何用处。朱允炆活着,又与我何干?把朱允炆的下落告诉朱祁镇,对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就是一个太监,还能封相拜将不成,还能超过王振不成。搞不好,还会被灭了口,瘦死的骆驼大过马,天知道朱允炆身边还有哪些能人异士。 |
他佩服郑和,觉得郑和这样的处理方法,简直接近于完美。他又恨郑和,恨他临死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就如同在自己心中埋下了一只蛊,这只可怕的蛊,专门在夜深人静时,爬出来,噬咬自己的心肝脾肺,让自己陷于极度痛苦之中。 直到有一天,他在宫里碰见了一个和尚。 |
第三十章 大明宝藏 朱祁镇的皇后一直不能生育,用尽各种方子,却没有效果,后来听了一个亲王的建议,请来各地高僧轮流来做法事,并让喜宁负责招待。 这日,来了一僧人,自称是空云大师,自然少不了要和喜宁打交道。 |
念了两日经,在与喜宁单独相处时,空云大师突然说道:“喜公公是女真人,我也是。我祖上娶了中原大户汉人家的女儿,金亡时,举家迁往江西抚州府,并改为汉姓白。家父念念不忘自己是个女真人,我十岁那年,家父带我前往辽东寻根,可那时的族人,分成了许多小部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被蒙古人、汉人、朝鲜人压榨欺凌,三十年前,家父把我送到长白山习武,他则专心辅佐其中一个部落首领李满住。” 喜宁上下打量着空云,并没有吭声,他将空云带到一偏僻小屋内。 |
空云接着道:“金,有永久不腐之意,李满住的志向,就是恢复我大金的荣光,李满住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不要说对付不了明军,就是在各个女真人部落中,他也不是最强大的。所以,他接受了家父的建议,首先,表面上还是要顺从明朝,按时纳贡。其次,要继续修养生息,增加部族人口,扩大部族在女真人中的影响力,尽量在不使用武力的情况下,合并周围的部落。最后,就是要千方百计削弱明朝的实力。” 说完,空云掏出 ,信上是女真文字,由李满住所写,大意是说,为了能见到喜宁,特意让白术虎装扮成僧人,希望喜宁不要忘记自己的族人,大家一起振兴女真,只有女真人强大了,才不会受欺负。字虽不多,却深深打动了喜宁。 |
很小的时候,喜宁便目睹了亲人及族人被杀的一幕,他本人又惨遭阉割,极度仇恨的心理一直伴随着他成长,入宫多年,喜宁小心翼翼地生活,表面的谦恭下,那仇恨的火焰却在心里越烧越旺,烧得他寝食不安。 李满住这人,喜宁是知道的,其祖父阿哈出是朱棣的岳父,因此被明廷赐名李思诚,所以其后人皆姓李。李思诚之子释加奴,被赐名李显忠,任建州卫指挥使,李显忠死后,其子李满住便袭任建州卫女真人首领。 |
空云道:“为了能见到公公,我在路上杀了从大名府来的高僧,拿了他的关引,假扮他才进得宫来,我真名叫白术虎,请公公不要再迟疑不决,请站出来,为女真人的大业出一份力。” 喜宁道:“白术虎,好大胆子,竟敢在宫中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杀头么。” 白术虎不慌不忙道:“公公想杀我,也要让我把话说完,女真人本来就少,再不团结,女真一族,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
喜宁目光如电,一直盯着白术虎,眨也不眨,白术虎则平静地回视喜宁,面带微笑。 对视良久,喜宁请白术虎坐下,道:“以当前时局,谈女真人的大业,好像是空中楼阁,不着边际。” 白术虎急了,正要说反驳,被喜宁阻止,喜宁闭目思虑半天,道:“大明历经永乐、洪熙、宣德三朝,天下安定、法纪严明、国力强盛、四海臣服,如今的正统帝虽然年青,做事有些荒唐,但手下仍不缺名臣良将扶佐,大明依然是如日中天,难以撼动。” |
白术虎道:“公公所虑,和家父一样,但家父说,事在人为。想我大金,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开始只有一些弱小的部落,长年被契丹人欺压。后来,金太祖统一了女真部落,起兵反辽时,手下可用之兵也不满千人,直到到出河店之战后,才发展到上万人。” 喜宁点点头,道:“这么多年了,我从未忘记自己是个女真人,更何况,我也身负血海深仇。只是,我一个人在这深宫中,又有什么用呢。今天,你来了,我非常高兴,我活得也够久了,不怕死,只是想在活着的时候对你们有所帮助。” |
白术虎道:“公公在皇帝身边,深受宠爱,能借助公公的地方有很多。” 喜宁道:“朱祁镇这个人,心地倒不坏,但做皇帝就完全不够格。他倒是很信任我,我若杀他,并不难,只是兄终弟及,朱祁钰上来做皇帝,会比朱祁镇强得多,这对我们女真人并不是好事。所以,不到万不得以,不要动他。他现在对王振言听计从,早晚得出大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
白术虎道:“您在宫中,便是我女真人的耳目,不能让您犯险。家父认为,大明之劲敌,是北方的瓦剌。瓦剌太师也先,是个雄主,他窥视中原已久,也有恢复大元之心,二者近期内必有一战,但从人口、钱粮、民心等各方面考虑,明朝还是占了上风。” |
喜宁道:“云南思任发拥兵反明,略地无数,黔国公沐晟带军镇压,反被思任发击败,沐晟因罪恐惧,暴病而亡。朝廷震怒,连续用兵,方才将其击败,思任发死后,其子思机发据险而守,继续与大明为敌,朝廷仍不能平息云南之乱。现在,朝廷上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欲要削弱明朝,还是要想办法让明军打下去,这样,明朝就不得不动用北方精锐,使面对瓦剌的防御变得空虚,而且连年征战,也会让明朝国库入不敷出,只能不断加税,这又会加重百姓负担,失去民心。” |
白术虎道:“这些年,我随家父回过几次南方,结交了不少江湖豪杰,其中有一人名叫叶宗留,在福建与江西交界处的仙霞岭偷采银矿,勉强维持生计。仙霞岭有座荒废的破庙,家父已派人重建,取名昌宁寺,我出京后会去寺里做主持,目的就要鼓动叶宗留造反。” 喜宁道:“这些矿民,但有一口饭吃,便不会反。” 白术虎道:“那就让他们没有饭吃。金银都属官矿,朝廷屡下严令,禁止“盗矿”,当地官员,受了他们贿赂,才肯网开一面,我们只要使点小手段,便会让叶宗留开不成矿。南有思机发、北有瓦剌,如果叶留成再闹起来,就够朱祁镇喝一壶的了。只是……” |
“只是差银子,对不对。”喜宁插话道。 “确是如此。”白术虎叹道:“家父那点产业,已花得精光,要想让叶留成搞出点大名堂,就得给他提供兵器、粮食,还要四处招兵买马,这不是一笔小开支,李首领那,也不富裕,实在是拿不出钱来。” 喜宁胸有成竹道:“只要我到了南方,便有办法弄到银子,白术虎,你且先回仙霞岭,这么多年了,我也该出宫转一转了。” |
朱祁镇是个没主见的人,王振说要灭横家堡,给亲王们一个下马威,他就同意灭横家堡。后来王振说各个亲王现在都规矩得很,他也就相信了,十分高兴,而喜宁一说王振有可能夸大其词,他就又没了主意,便同意喜宁下去视察,访个究竟。 喜宁出宫前,对王振说得是要为皇上寻访长生不老之药,王振有些怀疑,立即去问朱祁镇,朱祁镇不高兴了,便说确是如此。 |
王振以为喜宁是去民间给朱祁镇寻那生子的偏方,又不好意思透露,才说成是去找长生不老之药。于是,便不再关注此事,甚至都懒得派锦衣卫去跟踪查验。 喜宁先向西行,确定无人跟踪时,才转而往南,先是到了太乙观,见到建文帝朱允炆后,最终验证了郑和所言不虚,也更加证实了自己对于大明宝藏的猜测。 |
喜宁此行还有一个收获,就是知道了那告密者的姓名和落脚地点。所以,他一下太乙山,就去了漳州,他本想在漳州观察林世清一段时间,摸清他的日常行为规律,再来找白术虎商量下步计划,没想到林世清匆匆出了门。喜宁怕他此行和大明宝藏有关,便紧紧跟在后面。 一场大雨,阻隔了林世清的行程,而此地离仙霞岭不远,喜宁随机应变,化作商人,将林世清引入了昌宁寺。 |
白术虎一见喜宁使眼色,便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二人找了机会私下一商量,便决定在饭菜里下蒙汗药,待林世清等一行人沉睡后,将他们用绳子捆好。 林世清怎知这其中的曲折,他坚信是郑和把宝藏的事告诉了喜宁,便打定主意再也不开口。 |
白术虎道:“看来此人也是个硬汉,只可惜我不是锦衣卫,那些五花八门的酷刑弄不出来。喜公公,要不来个杀鸡给猴看。”说罢,他拍了拍手,外面进来几个僧人,他们当然也是由建州来的女真人假扮的。 “去把林掌柜那几个跟班带进来。”白术虎吩咐道。 林世清带的三个仆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这三人年纪都不大,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 |
喜宁拉出一人,问:“小伙子,多大了。” “十,十七。” 喜宁又问:“娶媳妇了没。” “没,没有。”小伙子带着哭腔回道。 喜宁道:“那太可惜了,不过,我也没娶过媳妇。我是不能,你呢,是没机会了,看着你家员外,记好了,你连媳妇也没娶就死了,只能怪他,别到阎王面前告我的状。” |
说完,他从袖中抽出一把精致小刀,轻轻在这年青人脖子上一抹,然后跳在一边笑眯眯看着,只见这年青人脖子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起初是从口子里慢慢往外渗,渗着渗着,就开始大股大股地喷,年青人只“啊,啊”了两声,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喜宁问林世清:“想起什么了没有。” 林世清依旧沉默不语,喜宁道:“空云法师,你是出家人,得慈悲为怀,不要像我这么野蛮,让血流得到处都是。” |
白术虎道:“菩萨心肠,也有雷霆手段,来人啊,给这二位好好洗把脸。” 几个僧人提来一个大水桶,将水桶注满水,然后拉过一个仆人,不由分说,就把他的头按进了水中,仆人不停扭动着身躯,裤子尿湿了一大片。 林世清长叹一声,道:“我有家产万贯,都可给你,你放过他们吧。” 喜宁道:“你那些田产,房屋,店铺,换成银子太麻烦,还是说说大明宝藏吧。” |
林世清道:“我的确不知,何苦伤害无辜。”白术虎示意僧人继续,不一会,那仆人再也不动弹了。 第三个仆人又被按进水中,林世清干脆闭上了眼睛……不一会,那人也没了气息。 白术虎道:“喜公公,林掌柜可能真的不知道宝藏的事,我们会不会冤枉他了。” |
喜宁道:“我这个人,从小就进了宫,吃尽了苦头,所以,我看不得别人幸福,一看见别人幸福,我心里就像猫抓一样难受。林员外就是个幸福的人,有钱,大善人,还有个漂亮的女儿,每天想到他这样幸福,我就睡不着觉,怎么能让他不幸福呢,首先,得让他和我一样。” 喜宁拿起刀子,在林世清面前晃了晃,道:“很久以前,我在宫中还有个差事,那些想进宫当太监的都要挨我一刀,也不知割了多少刀了,这技术是练得越来越好了,在我手下竟没有残的,一刀下去,三个月后,就能活蹦乱跳起来当差。” |
喜宁边说,边解林世清的衣服,又对几个僧人道:“去烧一锅开水,拿些草木灰来,再找个鹅毛管子给他通尿,没有鹅毛,鸭毛也凑和。还有,搞一盆火,给刀消消毒,这刀还是倭人进贡的,朱祁镇给了我,没想到,这倭人制的刀比咱的还好,用了多少年了,竟还是如此锋利。” 林世清脸涨得通红,不停大叫:“快杀了我吧。” |
喜宁把刀子在火上细细地烤,边烤边道:“我下手很快的,会有点痛,你忍一忍,然后,我会把割下来那玩意用酒泡好,带给你女儿看。为了不让她幸福,我会帮她找个最丑、最脏的乞丐作丈夫,不过,谁说乞丐就没用,那朱重八不也当过乞丐,所以,你还是有希望做国丈的。” 林世清终于崩溃了,他象个孩子似的“呜,呜”哭起来,喜宁轻轻拍着他的脸,哄道:“乖,不哭,不哭,说出来就好啦。” “我就知道一处宝藏,原在大金湖,后来被我转到了大峰山,郑和所用还不到一半,别处宝藏我确实不知。”林世清嚎道。 |
喜宁和白术虎走出门,喜宁道:“看来林世清确实只知道这一处,等他平静下来,让他画出宝藏具体藏在大峰山何处,即使剩下一半的金银,也够你们用一阵了,还有两处宝藏,我再想办法。” 白术虎道:“林世清既已知公公身份,就不能让活着走出昌宁寺。” 喜宁道:“先把宝藏挖出来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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