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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寒沙雪影[第4页]

作者:楼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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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郎彪朝寒枫虚晃一刀,乘寒枫退步招架之际,掉头便跑。

    寒枫正要去追,却听郎彪嚷道:“恨雨,快去杀了那女的。”寒枫一愣,这才发现边上还站着个蒙面人,他怕这人会伤害横天雪,便没有去追郎彪,转身朝那矮个蒙面人走去。
    第二十一章 总兵史康年

    矮个蒙面人想跟随郎彪跑,却被寒枫拦住了去路,他想拔出背后的长刀,可由于紧张,拔了半天也没有拔出。寒枫剑交左手,脚尖一点,便到了这人身前,随即挥右掌拍向那人的左肩,蒙面人啊了一声,想要避开,脚下却被石头一绊,摔了个仰面朝天。寒枫用剑压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寒枫扯下此人的面罩,看见的是一张惊恐万状,又稍显幼稚的脸,这分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少年皮肤黝黑,其貌不扬,哆嗦着看了寒枫一眼,又低下了头。

    寒枫喝问道:“你和那郎彪是什么关系?”
    那少年依旧低头不语,寒枫不耐烦地用剑在他脖子上蹭了几下,说道:“不说话,我就把你这儿划开。”

    寒枫本意是想吓吓他,不料少年却当了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反倒让寒枫没了主意。

    横天雪在马勇的帮助下站起身,慢慢走过来,她让寒枫把剑拿开,用轻柔的语气问道:“小弟弟,你从哪来啊?”

    那少年,看了看横向雪,边抽泣边说道:“我,我从山上来。”
    寒枫皱了皱眉,横天雪继续耐心地问:“是什么山啊。”

    “山上有好多茶叶。”少年答道。

    横天雪又问道:“刚才跑掉的那个叫郎彪的,是你什么人啊?”

    少年想了想,说道:“他不叫郎彪,他是我姐夫。”

    横天雪问道:“那你姐喊他什么名字啊?”

    “我姐不会说话,只会用手。”少年边说边比划手势。
    “原来你姐是个哑巴。”马勇插话,少年连连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你姐夫叫什么名字。”横天雪又问。

    “他叫许文忠。”少年大声回答,听起来好像很喜欢和横天雪交流。

    横天雪再问。“这个许文忠的功夫是谁教的,你会不会啊?”

    少年低声说道:“我会一点点,都是父亲教的,他不让我们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寒枫收起了剑,他已看出,这少年不是装傻,也不是真傻,只是涉世不深,不懂人情世故而已。

    横 天雪问寒枫有没有带吃的,寒枫知其意,便从随身行囊中掏出一块烤饼,横天雪接过来,又递给那少年。少年可能饿坏了,狼吞虎咽,几口就吃了下去,横天雪又拿水给他喝。

    见少年情绪已平静下来,横天雪接着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沙恨雨,今年十五岁了,我父亲叫沙无语,我姐姐叫沙爱怜,我母亲不知道叫什么,我父亲说她早就死了。”
    少年一口气说了许多。横天雪听罢,不知怎的,竟然心里面对这个叫沙恨雨的少年充满了怜惜。

    寒枫在旁问道:“那你父亲和姐姐呢。”

    沙恨雨愣了会,又开始哭泣,说道:“上个月都死了。”

    横天雪眼圈一红,不禁摸了摸沙恨雨的头说道:“不要哭了,姐姐的父母也早就去世了,哭也哭不回的。你能告诉姐姐,你是怎么来这的么。”

    沙恨雨听话地止住哭声,反问道:“你肯做我姐姐么。”

    “我当然愿意了。”横天雪答道。
    沙恨雨马上破泣为笑,冷不丁就在横天雪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说道:“我姐姐喜欢我的时候,就亲我一口,我喜欢她的时候就亲她一口,她死了,我好难过。现在我又有姐姐亲了。”

    横天雪听了,又好笑又难过,说道:“我可以做你姐姐,但我和你的爱怜姐姐不一样,我不喜欢人家这样亲我,你做不做得到。”沙恨雨想了半天,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横天雪又和沙恨雨说了半天话,从他的只言片语中能分析出的是:沙恨雨的父亲和姐姐去世后,郎彪便带他下了山,说是要教他闯荡江湖的本事。他们先坐了几天船,又雇了辆马车跑了很长时间路,才来到韦州城内。在城里的这些天,郎彪把他一个人留在客栈,日日早出晚归,今晨带他偷偷跟着一队官兵上了蠡山,却又抢在官兵前面下山,天下大雨时,郎彪就开始拦路杀人。

    经过商量,马勇和寒枫在洞边挖了一个坑,将朱秩炼暂时草草安葬,横天雪忍不住又开始大哭。寒枫心想,妹妹哭这一场,能释放情绪,反而对身体有利,所以并不着急相劝,沙恨雨则急得在旁直打转。
    回韦州的路上,沙恨雨开始喋喋不休,说这棵树我见过,那房子我也见过,甚至塘里的几只水牛,他也说曾经见过,横天雪问马勇,马勇说带士兵来走得确是这条路,但路边有什么东西却没注意过。寒枫苦笑道:“这小子看起来还是个天才。”

    远远见到了城墙,马勇说道:“韦州城不大,却是宁夏卫所所在,到处是官兵,现在正通缉横姑娘,所以你们暂不入城为好,等我进去摸清情况再说。”横天雪和寒枫点头称是,然后带着沙恨雨寻了个偏僻的小客栈住下。
    马勇进了城后,直接就去了总兵府。见到总兵史康年后,马勇没有半点隐瞒,把蠡山上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史康年没有吭声,沉思良久,才道:“你说的这蒙面人,是不是他。”

    话音刚落,屏风后走出一人,个子很高,身背长刀。马勇大惊,忙叫道:“大人,这,这就是那凶手郎彪,你要当心,护卫、护卫。”门外的四名护卫闻声跑了进来。
    郎彪也不说话,拔刀就向马勇砍去。马勇进总兵府后,已按规矩把佩刀放在了门房,现在是手无寸铁,只好连连后退。他边退边说道:“那人是奸细,快动手抓他。”其中一名护卫抽出刀,说了声好,却一刀劈向马勇,马勇猝不及防,被一刀砍在后背上,顿时跌倒在地。

    史康年意味深长地盯着血泊中的马勇,嘴角泛起嘲讽的笑意,马勇立刻明白了,这史总兵和郎彪是一路的。看着郎彪举起的刀,马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一连等了四天,不见马勇前来,寒枫和横天雪再也坐不住了。寒枫让横天雪和沙恨雨留在客栈,独自进城去找马勇。可是来到城门边,寒枫却大吃一惊,只见马勇的人头被挂在城门洞内,旁边贴着告示,大意是:马勇私通瓦剌,杀害庆王及公子朱秩炼,并嫁祸于横天雪,在总兵府企图行刺史总兵时,被当场击杀。

    寒枫看罢,没有进城,掉头回了客栈。横天雪听哥哥说完此事后,也是十分震惊,寒枫分析道:“马勇是个急性子,一定是向史总兵说了蠡山之事,那么,这史总兵就非常可疑。”
    二人决定,由寒枫夜探总兵府,横天雪在外接应,沙恨雨也嚷嚷着要跟着去,横天雪假装生气,才令沙恨雨呆在客栈里。

    俩人半夜时分才动身,横天雪在城外等候,寒枫蒙上脸,寻一无人值守处,踩着凹凸不平的城墙面,轻轻跃上城楼,随即消失在了夜色中。

    横天雪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心内开始不安,有心去找哥哥,又怕哥哥回来没看见她会着急,不去找呢心里又倍受煎熬,正焦躁之际,却见寒枫从城楼而下,腋里还挟着一人。
    横天雪大喜,忙随着寒枫往郊外跑。跑了有十里地,到了一荒僻处,寒枫才停下,将腋下之人一扔,又将其口中烂布取出,然后对横天雪说道:“这就是那个总兵史康年,我在总兵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后来捉了管家一问,才知他近几日都躲藏在军营,我又去了军营,寻了半天,捉了好几个军官才打听到,他今夜到兰香楼风流快活去了,这才把他弄来。”

    寒枫问史康年:“马勇是怎么死的。”

    史康年低头不语,寒枫也不客气,抓住他的胳膊一抖,只听“喀嚓”一声,史康年的胳膊便脱了臼,痛得大叫起来,寒枫又捉了他的一根食指,作势要用剑剁。
    史康年忙喊道:“他欲行刺我,被卫士所杀。”

    寒枫也不答话,稍一用劲,将史康年的食指切下,史康年立时象杀猪般嚎叫起来。

    寒枫冷冷道:“再问一遍,马勇是怎么死的。你管家已经招了,你不说实话我把你手指一根根切掉。”

    其实史康年的管家知道的有限,没说出什么,寒枫把他打晕了丢在茅房里,但史康年在剧痛和恐惧之下,想不了那多,将马勇死的那一幕如实说出。
    寒枫没想到竟是郎彪杀了马勇,而且是在总兵府内,他狠狠踢了史康年一脚,问道:“郎彪是瓦剌奸细,你是边关将领,什么时候和他搅在一起的,他来找你有什么事。”

    史康年见寒枫说出郎彪是奸细,猜不透寒枫了解多少内情,为了少吃苦,便吭哧着,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郎彪逃离花马寨后,来到蒙古草原,当时的瓦剌太师脱欢对他十分礼遇,使得郎彪死心塌地的投靠了瓦剌。后来,脱欢派他潜入中原,继续刺探大明的情报。
    史康年当年只是大同的一个千总,生性好赌,在一个赌场上,他结识了郎彪,郎彪主动借钱给输得精光的史康年,从此他便和郎彪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在借给史康年纹银达到八百两后,郎彪告诉了史康年自己的真实身份,并给了史康年两条路选择,一是还钱。二是为瓦剌效命,瓦剌可以继续给他金钱,甚至可以帮他坐上更高的位置。

    史康年犹豫了几日,从郎彪那借的钱他已输光,无力偿还,而且他知道若是去告发郎彪,自己的仕途也就完了。他最终选择了第二条道路,投靠了瓦剌。瓦剌人没有食言,每月给他提供大量金钱,还通过上层运作,让他坐上了宁夏卫总兵的位置。
    横天雪气极,喝道:“以前曾见过你,看你还像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却是个数典忘祖的狗奸细,这么些年来,你勾结瓦剌人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坏事。”

    史康年忙说道:“自当上总兵后,瓦剌并没有要我做什么,反而他们对宁夏卫减少了骚扰,还故意小败给过我几次,让我得到了朝廷的嘉奖。”

    见横天雪二人露出不信的表情,他又说道:“现在论人力、物力,瓦剌都不是大明的对手,他们让我好好隐忍,将来一旦对大明用兵,宁夏卫就会是主攻方向。他们要我这段时间只经营好一件事就行。”
    什么事?”寒枫问道。

    “宁夏卫,庆王在官兵里的威信犹在。瓦剌人让我挑拔庆王和朝廷的关系,最好能收买庆王,实在不行,就除掉他。我屡次宴请庆王,庆王都不肯来。所以,我只有密告朝廷,说庆王私购兵器,恐有不轨之心。”

    横天雪接话道:“原来横家堡的惨事,都是因你而起。”

    史康年低头说道:“也不全是,那王公公想收买横家堡,被横现山一口拒绝,所以,王公公才灭了横家堡,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是能报被拒之辱,二是能震慑诸位亲王。对瓦剌人来说,杀了能征善战的横氏兄弟,也算除掉了心里的一块心病,可以在漠北横行。”
    横天雪冷笑几声,拔剑就要杀史康年,寒枫连忙拦住,道:“还有些事没有弄清楚。”

    寒枫又问史康年:“把庆王遇害那天的事全说出来。”

    史康年吓得浑身战栗,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全说了,能,能不能饶,饶我一,一命。”

    寒枫道:“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不杀你。”
    史康年点点头,稳了稳神,道:“那日,庆王府来报,说王爷被害。我连忙去看,朱秩煃头部受伤,而王爷已经断了气。床边有一条皮鞭,此鞭很有名气,都知是王爷送给天雪姑娘的礼物,故而我说天雪是凶手。但我心中的想法和马勇是一样的,横姑娘不会是凶手,杀害王爷的只能是朱秩煃。”

    史康年说到这,因疼痛而连连吸气,脸色也非常难看,寒枫把他的手臂复位,又将他伤口包扎好,然后问道:“朱秩煃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亲生父亲。”
    史康年先道了谢,接着说道:“庆王有六个儿子,但他只喜欢朱秩炼和朱秩煃,为此还立了他们的母亲为正妃。相比较而言,庆王更中意朱秩炼,因为他文弱儒雅,为人坦荡,而朱秩煃则心机太深。庆王近来身体每况愈下,可能是朱秩煃得知他父王要传位给朱秩炼后,才起了杀心。我那日去见朱秩煃,他人是醒了,但呆呆的不言不语,医生说是受惊吓太深。可依我看,是他心里愧疚,想借此掩饰。”

    寒枫再问:“郎彪为何要杀朱秩炼?你后来为何又说马勇是凶手?”
    史康年叹道:“我当上总兵后,郎彪就不辞而别,听瓦剌人说他去了南方。前几日,他突然来访,正和我商量怎么解决庆王的问题,偏就碰上了庆王被杀这事。郎彪不喜欢朱秩炼,说别看他外表柔弱,其实他更像宁王朱栴,外柔内刚,在臣民中也颇有人缘,如果他接了庆王位,一样不好对付。而朱秩煃不同,他有弱点。对了,横姑娘,横家堡那件事,他为了洗脱庆王府的干系,先是力劝庆王不要向朝廷上表求情,然后又主动带我们上山,并出主意让我们在横现山生日那天去。郎彪对我说,如果助朱秩煃登上王位,再捏住他杀父的命门,不怕他将来不听话。韦州城内外,到处是我们的眼线,有人见到横姑娘整日在蠡山脚下徘徊,所以我派马勇火速赶往蠡山,希望他能解…解决横姑娘,而郎彪紧随其后,力争能在半山腰杀掉朱秩炼,并嫁祸于马勇。没想到,半路杀出了寒大侠,郎彪受伤后跑到总兵府,正和我商量下一步的事,马勇就进来了,那种情况下,我们只能杀了他。”
    “郎彪呢?”寒枫追问。

    “他在杀死马勇后,就出了韦州城,说是去迎接瓦剌来的人,他让我这几天最好呆在军营中,以防你们前来。我呆了几日,实在按捺不住,今晚偷偷跑出,便被寒大侠……”

    寒枫叹道:“师父常和我说,为人可以放荡不羁,但大节不能亏输。你贪恋荣华富贵,勾结瓦剌,杀害朱公子、马将军,真是死有余辜。”
    史康年不停地磕头求饶:“我把知道的都说了,今后不会再为瓦剌人卖命,请大侠饶我这一回,你也说过不会杀我。”

    寒枫冷笑道:“我是说过我不杀你,但我不能保证我妹妹不杀你。”

    第二日,韦州城楼上,原本挂着的马勇的人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史康年的人头。
    第二十二回 浔阳破阵刀

    横天雪一剑杀了史康年,随后二人又去城内寻到马勇的尸身,将马勇的人头和尸身安葬在一起。

    寒枫爱怜地看着横天雪,问道:“要不要去庆王府。”

    横天雪摇摇头:“我既已答应了朱公子,就不会再去找他哥哥。”

    寒枫道:“那狗官说郎彪会再来韦州,我们就在城外等着,若是郎彪来了,一定不能放过他。”
    寒枫兄妹回客栈安顿好沙恨雨之后,便来到官道守候。

    第三日黄昏,终于等到了郎彪。郎彪身边有三个道士,四人都骑着西域产的棕色高头大马,看到路边的寒枫兄妹,郎彪招呼众人停住,下马。

    郎彪眯眼盯着寒枫,冷冷问道:“昨夜得到消息,史总兵遇害,应该是你二人所为吧。”

    寒枫回道:“投敌卖国,人人皆可诛之,但不知韦州城内,还有多少像他一样的走狗,恨不能全数杀了。”
    “好大的口气。”郎彪旁边一道士说道。

    横天雪看了看此人,大叫:“张元奇,你这个骗子,恶棍,在中原混不下去了,又去找瓦剌人当爹。”

    寒枫听妹妹说过她在扶云山的遭遇,知道此人是张懋行的儿子,作恶多端。另两个道士横天雪也认识,一个是魏江川,一个是胡东升,这二人听了寒枫、横天雪刚才说的话,低头不语,好似面有愧色。
    张元奇道:“我母亲本就是草原上的人,我只是带她回到家乡而已,大明的天下是朱家从大元手中夺走,人家再夺回去又有何不可。倒是你这个丫头,逼得我们自毁扶云山,现在又害死了史将军,今日绝不能饶你。”说罢,便上前要对横天雪动手。

    寒枫拦住张元奇,也不多话,一招“穿云入海”剑点张元奇面门,张元奇也不用兵器,空手以“风雷掌”接招。

    这大半年,张元奇一直在父亲张懋行的指导下,苦练“风雷掌”,所以他迫切想检验自己有没有长进。
    几招后,张元奇渐感不支,但他已练到只需十余招就可从“风”式转到“风雷式”,因而勉强又撑了几招后,他终于使出“风雷式”第一招“平地风雷”,寒枫立时觉得胸前压力大了好几倍,堪堪躲过后,张元奇第二招“风卷雷鸣”又紧接袭来,寒枫顿觉耳边隆隆作响,同时,一股股劲力打着卷儿涌向他全身各处要穴。

    寒枫早前听横天雪说起过“风雷掌”的厉害,但这毕竟是第一次真刀实枪的过招,还是心理上准备不足,慌乱间人虽避开,手中剑却被那劲力带走了。
    张元奇自以为占了上风,不禁洋洋得意,更是一招接一招,越来越快。六七招过后,寒枫反而平静下来,他摸到些“风雷掌”的路数,也试出张元奇的内力不如自己。

    寒枫的武功是田正遥所授,田正遥在终南山隐居多年,揣摩出了一套掌法,虽然田正遥自认此掌法不次于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但他毕竟自幼习练“风魔掌”多年,所以那掌法还是脱不了“风魔掌”的影子,使起来是亦正亦邪,别具一格。寒枫此刻运用此掌法,再加上他浑厚的内力,又渐渐将张元奇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郎彪见势不妙,对魏江川二人说道:“这寒枫十分厉害,张道长恐不是对手,你们可前去相助,我去会会那个丫头。”

    魏江川不屑地瞥了眼郎彪,他虽不愿搭理这个人,但此时见师弟情势危急,也来不及多想,便招呼胡东升上前帮忙。

    由于“风雷掌”太过霸道,魏江川三人也要分开些距离,以免误伤到自己人,所以两人同时进攻时,另一人就要闪在一边,这样,寒枫每一招都是以一敌二,魏江川和胡东升来攻时,寒枫可以打个平手,若是魏江川和张元奇来攻,或是胡东升和张元奇来攻,寒枫竟还能占些上风。
    这三人打得难分难解之际,郎彪提刀来找横天雪,横天雪自知不是郎彪对手,便施展轻功四处游走,郎彪拎着长刀,总是追不上她,干瞪眼没办法。

    寒枫与魏江川三人又斗了数百合,还是难分胜负,郎彪知道“风雷掌”的威力,不敢贸然上去相助,而横天雪的轻功比他好,他也拿她不住。

    横天雪则在一边不停地骂这几人“无耻”、“奸细”、“卑鄙”,让魏江川心烦意乱,眼见天色将暗,魏江川突然大叫一声“停”,率先跳出战团,其他人一愣,也都住手闪在一边。
    魏江川道:“张师弟、寒少侠,这天色已晚,再斗下去也是个平手,不如以后再找个机会来切磋。”

    张元奇累得气喘吁吁,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同意。寒枫知其所言不虚,又担心横天雪,便也答应了下来。

    寒枫和横天雪来到客栈,叫醒了沙恨雨,收拾好行李,便向南方而去。
    横天雪的意思是去南昌看望舒影,沿路也打听下沙恨雨的居所,想了解郎彪在沙恨雨家究竟贪图些什么。令寒枫兄妹二人惊喜的是,沙恨雨竟能完完全全记得来时的路,他们跟着沙恨雨,一路南下,很快就到了南昌。

    宁王府内,横天雪等不及和众人打招呼,直奔后宅,见着了大病初愈的舒影,两人搂在一起,又蹦又跳,好不亲热,沙恨雨跟在横天雪后面,见此情景只是一个劲傻笑。
    舒影在云台山只是练了“风魔神功”的一部分,便将断了的经脉续上,虽然保住了命,但若要完全恢复,贺长烟说至少还要再三个月。

    张懋丞已回了龙虎山,而慧广不放心舒影,还留在宁王府内,每日传《易筋经》给舒影,教她打座、吐纳的心法。

    宁王把慧广、贺长烟和寒枫请入无极殿,寒枫除了隐瞒自己在黑鸦谷学艺那一段,其他的经历都详细说了一遍。
    宁王朱权听了,黯然神伤,道:“庆王和我同年,只长我数月,想不到竟落得如此下场。寒少侠,你们听了朱秩炼的话,没去杀朱秩煃,我认为做得对,庆王和朱秩炼已死,最适合接任庆王王位的只能是朱秩煃,而其他几个兄弟太不成器,无论谁接位,都不是边关百姓之福。希望朱秩煃只是一时起的歹念,往后能痛定思过,不要大节不保。我拜托各位谨守这个秘密,要是此事传出去,朝廷或是不信,但若是信了,只怕又要引起血雨腥风。”众人点头答应。

    慧广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人去把沙恨雨的刀取来。慧广捧起刀,看了一会,说道:“此乃唐刀,长柄,刀身狭直,我没猜错的话,沙恨雨的父亲真名叫沙唯,乃“浔阳破阵刀”的传人,那“浔阳破阵刀”是双手持刀,刀法朴实无华,简洁明快,步法则灵活多变,去势如风。在唐宋年间,只有朝廷精锐之师才善使此刀,虽是万中挑一的精锐,但由于此刀法极难练,士兵们充其量也只能练得三成,迎战时,这些步兵十个一组结成刀阵,便可对付草原上最剽悍骑兵的冲击。可惜在元灭宋后,此刀法渐渐失传。永乐年间,有一人持长刀上南少林挑战,使得就是这‘浔阳破阵刀’,我和他交手近千招不分胜负。那时南少林的主持是我师父可唯大师,第二日,师傅用了近百招才将其击败。”
    “后来呢。”横天雪听得入了神。

    “那人输得心服口服,非要留在寺内,这一留就是半年。他说自己叫沙寻,是南宋将门之后,宋亡后祖上迁至泉州府,做起了药材生意。沙寻并没有要求学习少林武艺,只是希望可唯大师能指点一二,师傅见他为人诚恳,虚心,也很喜欢他,便在闲时常和他切磋武艺。”

    “那沙寻也做了出家人么,可是,沙恨雨又是怎么来的呢。和尚又不能娶妻的。”舒影问道。
    “你不要急,听师傅慢慢说,他并没有入了佛门。可唯大师认为‘浔阳破阵刀’原是用来上阵杀敌的,刀法朴实、简洁、凝重,只要练好了,并没有什么破绽,但是用来对付武林高手,还稍欠灵活。所以可唯大师重点帮沙寻改进步法。半年过后,沙寻功力大增,我再与之比试,就很感吃力了。师傅劝他将刀法传入军营,好为国效力,沙寻不愿意,说有祖训:子孙不得从军。师傅也就没有坚持,沙寻高高兴兴下了山。后来,他儿子摆周岁喜宴时,曾专门邀请师傅前往。可惜,那时师傅已重病缠身,不久就圆寂了,为了纪念可唯大师,他给儿子取名沙唯。”
    慧广停了会,才又接着说道:“那沙唯,个子不高,长相也很一般,但是聪明伶俐,又能刻苦练功,据说十五岁时就练得‘浔阳破阵刀’的六成。二十岁那年,他开始接手父亲的药材生意。沙唯独自去东北进人参时,于千山脚下结识了一名年青女子,那女子天生丽质,自称是千山灵岩寺弟子,名叫肖静雨。肖静雨和沙唯相识不过几日,便随沙唯来到泉州。沙寻对此事虽有些看法,但拗不过儿子,还是同意了这桩亲事。沙寻亲自带着儿子、肖静雨来到千山,拜会灵岩寺方丈会明师太。会明师太没有怪罪肖静雨,她说肖静雨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从小在灵岩寺长大,她可以做主将肖静雨许配给沙唯。”
    贺长烟插话说道:“这桩婚事当时算是武林的盛事,我也曾去吃了喜酒的,只是没想到,结局竟有些……唉。”

    见寒枫和宁王露出不解之色,贺长烟接着说道:“肖静雨来到沙家的第二年,便生了个女儿,可惜,这女孩天生又聋又哑,夫妻俩求遍天下名医也无法医治。后来肖静雨又生了个儿子,这儿子倒是正常。只是在儿子刚刚六个月大时,肖静雨突然不辞而别,孤身一人离开了沙家,沙家父子一同去寻,不料七天后,却只有沙唯一人回来,而且神情恍惚,他遣散家仆,一把火烧了沙家大宅,带走女儿和儿子,就此不知所踪。”
    寒枫道:“看来,这沙恨雨就是解开沙家之迷的钥匙,事不宜迟,我们要快点找到沙恨雨的住所,看看这个郎彪是怎么练得的‘浔阳破阵刀’。”

    贺长烟道:“江西的地面,我最熟了,我陪你们一块去吧。”

    寒枫等人走时,舒影来送,此时雨过天晴,温暖的阳光撒在她身上,让一身白衣的舒影,看起来如同雨后娇兰,凌波仙子,寒枫竟看得有些呆了,直到横天雪推了一把,他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和众人道别,横天雪则在一旁偷笑。
    沙恨雨记得来时的每一条路,在他的带领下,寒枫一行人纵马、行船,不两日,便来到一个镇上,贺长烟叹道:“此乃相山镇,宁王的茶园在此,由我们贺家庄打理,产得上好的云雾茶,万万想不到沙唯竟会隐居于此。”

    寒枫等人没有上山,而是来到相山镇贺家庄。

    贺摇在门口相迎,他偷偷瞄了横天雪一眼,脸有些红,横天雪倒是落落大方,抱拳施了一礼,说道:“那日,击了公子头上一掌,实在是抱歉。”

    贺摇脸更红了,只是一个劲地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打不相识嘛。”

    贺摇的父亲贺宏举重病在身,无法起身招待,寒枫等人去探望后,由于天色已晚,吃过饭后,便先去休息。
    第二十二章 浔阳破阵刀

    横天雪一剑杀了史康年,随后二人又去城内寻到马勇的尸身,将马勇的人头和尸身安葬在一起。

    寒枫爱怜地看着横天雪,问道:“要不要去庆王府。”

    横天雪摇摇头:“我既已答应了朱公子,就不会再去找他哥哥。”
    寒枫道:“那狗官说郎彪会再来韦州,我们就在城外等着,若是郎彪来了,一定不能放过他。”

    寒枫兄妹回客栈安顿好沙恨雨之后,便来到官道守候。
    第二十三章 好人许文忠

    第二日清晨,众人来到前厅落座。贺摇把管家李允叫来,问他认不认得沙恨雨,李允看了看,惊讶地说道:“认得,认得,沙恨雨啊,不见了好多天,没想到竟会和二爷在一起。”

    沙恨雨欣喜地对横天雪道:“姐姐,这是李伯伯,我也喜欢他。”
    贺摇让李允仔细说说沙恨雨一家的事,李允稍稍回忆了一下,说道:“十多年前,有个中年汉子来到我们贺家庄,他是个聋哑人,还带着个女儿和不满周岁的男婴,可怜女儿也是聋哑人,儿子倒还正常。他虽口不能言,却写得一手好字,按其纸上所写,他叫沙无语,早前在福建卖水果,却不幸家里起了火,所有家当都烧没了,老婆也烧死了,一路乞讨到这,求我给他找个事做,只要有地方住,有口饭吃就行。我见他可怜,刚好山顶有块茶园无人看守,就让他带家人去了。我将此事禀告老爷,老爷心善,派人给他们在山顶新修了三间庐舍,还让我在镇里寻那奶水足的产妇,每日求些奶水送给他儿子吃。”
    贺长烟皱了皱眉,道:“沙唯既不聋也不哑,李允,你确信沙无语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么。”

    李允回道:“我起初也怀疑过他的来历,曾派人拿了面铜锣,趁他不备,在他耳边使劲一敲,结果他毫无反应,而且十余年来,从未有人见他说过一个字。幸而山顶,山腰还有不少茶园,那些看园的人家也有些子弟,沙恨雨平日里和他们一起玩,才能和常人一样说话,但沙无语坚决不让儿子下山读书,后来,他们一家因另一人的到来得到了改变。”

    寒枫接话道:“那人是不是许文忠?”
    李允惊奇地看了寒枫一眼,说道:“确是许文忠,嗯,那是五年前,正是摘新茶的季节,庄里请了不少临时的采茶工,其中就有许文忠。这人看着忠厚老实,干活也下力,他说他是陕西人,十三岁时父母双亡,家里也没别的亲人,所以只好四海为家。到处流浪。沙恨雨的姐姐沙爱怜那年十六岁,也在采茶,有人就撮和许文忠和沙爱怜的婚事,许文忠开始并不应允,我就对他说,你老大不小了,又身无分文,这沙爱怜虽说是聋哑人,但人长得周正,脾气也好,你若同意,我就在山上另盖一屋给你们做新房,还长期雇你,每月给你些工钱,你也算是成家产业了。许文忠一听,便答应了,沙无语知道后,非常高兴,我们也头一次见他露出笑容。”
    李允喝了碗茶,接着说道:“不曾想这许文忠腹内竟还有些墨水,他说小时上过几年私塾,父母死后,虽被迫四处流浪,可一但手中有钱便会买书来看。婚后,他对妻子痛爱,对岳父孝敬,有空还会教沙恨雨识字,对周围的人也很和善,所以我非常欣赏他,慢慢会派他去做一些采办、巡园之类的事。只是沙爱怜婚后几年都未能生育,小有遗憾,我便托二爷开过一个方子,不知您有没有印象。”

    贺长烟说道:“上个月么?嗯,是有这么个事,治不育之症,非我所长。恰巧南昌知府的儿媳也是多年不育,后来听说她在南京寻得一方,吃了半年,便怀上了,我去讨了这个方子,并依方抓了药让人带给你了,我还记得里面有一味南风藤,南昌城内当时没有,却幸好相山上有。”
    李允叹道:“唉,就是这味南风藤,害了沙无语父女的命。”

    贺长烟惊道:“南风藤并无毒性,怎么会害了他们性命。”

    李允说道:“沙无语一家拿到二爷捎来的药后,十分高兴,许文忠当时就要去寻南风藤,沙爱怜不肯,只因丈夫才巡园回来,沙爱怜怕他累着,非要他在家休息,然后拉上父亲去寻药。我回到庄内,刚吃了中饭,就有人来报,说沙无语父女俩在山里被五步蛇咬了。我慌忙找了医生上山,到了山顶,人已经不行了,真是可怜哪。”说到这,沙恨雨在旁又大哭起来,横天雪边抹眼泪,边去劝他。
    贺长烟问道:“五步蛇都是独来独往,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不小心踩到了它,但此蛇咬人一口后会立即逃走,所以俩人同时被蛇咬伤,是不是有些蹊跷?”

    李允回道:“那时正值五步蛇繁殖之期,常有雌雄数条、数十条纠缠一起交配,可能是父女二人误入了蛇窝,才遭遇不测。我见过他们的伤口,都在小腿上,也确实有蛇咬的牙印。”

    贺长烟沉默了会,然后说道:“管家,那二人埋在哪里?”
    众人随李允来到沙家父女被埋葬的地方,这是庄外靠河的一处高地,埋着许多镇上死去的人。因怕沙恨雨受刺激,便把他留在庄内,由横天雪陪着。

    李允带了几人把墓掘开,棺内尸体已高度腐烂,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贺长烟让其他人远远离开,他含了片药丸,用布蒙住口鼻,拿了几枚银针和一把小刀,独自一人上前验尸。过了许久,他才直起身,示意李允赶紧带人把尸体再次下葬。

    重新回到庄里,寒枫问道:“前辈,可有什么发现?”
    贺长烟脸色凝重,道:“被五步蛇咬伤后会引起口鼻出血,内脏也会大量出血。沙公子,抱歉,为了查明真相,我仔细查验了你父亲和姐姐的尸身,结果我发现,他们口鼻虽有喷血,但五脏黑如墨汁、硬如磐石,至今不腐,却不见有一点渗血,而被蛇咬的地方,也只伤口附近的血是黑的,说明是人死后才被蛇咬的。所以我判断,你父亲和姐姐是中了乌石草之毒而死,死后才被人用五步蛇咬了一口,目的是为了掩盖下毒之事。这乌石草产自塞外,极为罕见,把乌石草采来晾干,再研粉,便可制成毒药,此毒药遇水即化,无色无味,服后一般二个时辰左右才会发作,发作前并无异样,而一旦发作,必死无疑。”

    众人听罢,半天作不了声,沙恨雨更是目瞪口呆,过了许久才带着哭腔问道:“贺伯伯,是谁害死我父亲和姐姐的。”
    寒枫在旁说道:“沙恨雨,你姐夫本名叫郎彪,原来是汉人,后来跑到草原上投靠瓦剌人,这毒药产自草原,一定是他带来的,所以必是他害了你父亲和姐姐。至于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我们一定会帮你查清楚。你已经是男子汉了,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

    沙恨雨咬咬嘴唇,点了点头。

    寒枫又对贺长烟说道:“这里有几个疑问,一是沙唯怎么成了聋哑人,二是郎彪为什么到相山来,而且一呆就是五年,三是他为什么要杀死沙唯父女,却不杀沙恨雨。”
    众人正在低头沉思之际,大厅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李允忙出去察看。过了许久,李允才回来禀告;“是昨晚采茶客喝酒闹事,和本地住民打了起来,本地人吃了亏,便来此告状,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寒枫问道:“为什么不请本地人采茶呢?”

    李允道:“相山镇境内山多地少,因此大部分劳力都长年在外,要不经商,要不就做些木匠、泥瓦匠之类的事,他们瞧不上采茶这种既辛苦,报酬又少的活,更何况采茶是季节性的,不能长期以此为生。所以,一到采茶季,除了本庄茶丁外,一定是要请外地人来帮忙的,本庄采茶的活向来是包给了几个熟客做,他们带来的西北人,能吃苦,报酬也要得合理,郎彪就是其中一熟客带来的。今年雨水充足,茶叶长得好,需要的人手就更多了。不过倒是奇怪,那几个熟客说,今年人特别好招,也不还价,有的还是主动找上门要来摘茶的。”
    贺长烟听罢,一拍大腿,说道;“郎彪为什么会来这里,我终于知道了。”

    贺长烟让管家带众人下去,只留下寒枫和横天雪。

    贺长烟略带焦急地说道:“有件事是朝廷机密,如今情况危急,不能不说。相山名义上是宁王的茶园,但实际上,茶园只是个幌子,大山深处却别有文章。北境瓦剌势大,已有进犯中原之心,他们精于骑射,作战勇猛,但对大明军队还是有忌惮之处,第一是我朝边骑所佩之雁翎刀,用的是闽铁,由兵部的军器局督造,有几十道工艺,其质量远胜于瓦剌的弯刀。我朝与瓦剌互市时,有严格规定,只准交易茶叶、盐、绸布和日常所用铁器,而这日常用的铁器,主要是指铁锅,朝廷准许交易的铁锅采用的是广铁,做做饭还可以,如果非用来回火锻造兵器,那造出来东西的还不如菜刀。第二是火铳,我朝经过近百年的改良,其设计越来越精巧,铸造越来越精良,所需火药也大大减少,军器局六年前才造出的“胜”字号火铳,携带方便,威力更是惊人。只是由于制造不易,所以只能先暂时满足京城神机营所需,还不能大量供应各个卫所。军刀坊在泉州,世人皆知,而“胜”字号治铳坊,则是朝廷最高机密,知者不多,其所在正是相山深处梅仙峰。”
    寒枫问道:“为何不选离京城近点的地方,或是泉州。”

    贺长烟答道:“由于此处产铁,所以自永乐朝起,梅仙峰就设立了治铳坊,但也只是生产一般的火铳。六年前发明的‘胜’字号火铳,威力巨大,和其它铳相比较,所需铁的质量要求更高,工匠经过反复实验,发现相山中所产的‘相铁’最为合适,‘胜’字号火铳对火药的要求也极高,而抚州府产的火药,本就是上品,故而‘胜’字号治铳坊选在相山。自从有了‘治铳坊’,便有了这个茶园,一则是起外围拱卫作用,不让闲人进入相山,二则是筹些经费,以解朝廷燃眉之急。后来,朝廷把茶园委托给宁王管理,宁王又让我们贺家来管。”
    寒枫道:“那郎彪一定是探得些蛛丝马迹,所以混入采茶队伍,来找寻治铳之所。他娶沙爱怜,也是为了更好伪装自己,没想到沙唯感激他,竟会传他绝世武功‘浔阳破阵刀’。更没想到的是,他的伪善也骗过了管家李允,又谋得巡园的差事,郎彪一定是借着巡园的机会,四处去寻‘胜’字号治铳坊。可是此山虽大,开矿、炼铁,总有踪迹可寻,他也不至于找了五年之久。”

    横天雪也在旁道:“治铳坊就算是被毁了,朝廷无非多花些银子,还不是很快就能建起来。”

    贺长烟道:“坊好建,但‘胜’字号火铳制造工艺复杂,熟练大工匠没有几个,且都集中在坊内,若是一朝被杀,至少十年之内,产不出这种威力的铳了。”
    “那为何不多训练一些大工匠呢?”横天雪不解地问道。

    “这治铳坊中的大工匠就是琢磨出‘胜’字号火铳的人,六年来,大工匠们的精力主要用于改进、生产火铳,用来带徒弟的时间很少,据说‘胜’字号火铳有几步要凭手工打造,差之毫厘也不行,所以目前,还暂时没有人能替代他们。”

    贺长烟又道:“通往治铳坊的大路只有一条,不算很远,但路上遍布明岗暗哨,各处山岭也有人值守。据我猜测,郎彪开始不会武功,定不敢沿大路去寻,只能翻山越岭,却又不能出来太长时间,所以不会有收获。自沙唯传他武功后,随着功力的增长,以前再难走的路也挡不住他了,也可以轻松避开明岗暗哨,同时郎彪肯定明白,灭坊无用,不如杀工匠,但若是从正面攻击,路线过长,工匠可以轻松逃走,他只能另选一捷径,直捣治铳坊,这个捷径对于武功高强的人来说并不难找,他一定是自认‘浔阳破阵刀’练成后,才杀了沙唯父女俩,回到瓦剌报信。”
    横天雪道:“这郎彪倒也是奇才,那么大年纪了,短短五年,‘浔阳破阵刀’竟练得有模有样。事不宜迟,我们快去通知工匠们撤出来。”

    贺长烟道:“治铳坊在一山洞旁,有锦衣卫把守,地势倒是易守难攻,如果贸然撤出,他们在暗处,工匠在明处,反而更易被截杀。再说撤离这么大的事,是要经过朝廷批准的,且不说朝廷会不会相信我们说的话,就算是相信了,朝廷不会选择撤离,一定是增派军队来守卫,只怕到那时已经晚了。”

    正说着话,李允进来了,他向贺长烟汇报道:“二爷,我本来想去找那几个包采茶的熟人谈谈,让他们好好约束手下人,不要再喝酒闹事,熟人却说,大清早的,那些个采茶工突然间就都不见了,真是奇怪得很。”
    贺长烟一拍桌子,道:“那些采茶工定是瓦剌派来的,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郎彪和张元奇等武功高强的人,一定是沿他寻得的捷径去治铳坊,武功稍差的便由大路攻入,以缠住沿路的锦衣卫,不能前往治铳坊增援。我现在写封信,请天雪姑娘带给宁王,要宁王速发救兵。我和寒少侠带些家丁先去治铳坊。”

    横天雪坚决不肯,说要和哥哥在一起,贺长烟劝说无果,只能写好信后,让一个做事稳当的家丁骑快马送往南昌。横天雪请李允想办法稳住沙恨雨,不要让他知道此事,李允答应了。

    贺长烟要贺摇去挑些功夫好的家丁。贺摇选了五十人,在前院列队。
    贺长烟对这些人说道:“今日去的地方很危险,要拼命,但我们做的事对大明非常非常重要,甚至事关大明的生死,信得过我贺长烟,又不怕死的,就和我一起去,想退出的,我也绝不阻拦。今日去的人,每人发纹银一百两,现在就发,只是事情紧急,不能让你带回家并和家人道别,出发后,由李管家亲自把银子送到你们家中。”

    队伍里半天没有声音,也没有人退出,良久,站在前面的一人说道:“二爷,我们这些人,平时无论谁家有难,贺家都会鼎力相助,我们的武功也是贺家所授,我们是粗人,也不关心大明的生和死,我们只是信得过二爷,愿跟二爷走,却不是看在钱的份上。”

    第二十四章 “胜”字号治铳坊

    相山山脉峰峦层叠,各逞秀姿,紧挨着相山镇的狮峰是主峰,一直往山里走,还有香炉峰、查峰、妙峰、着棋峰等,方圆数百里,延绵不绝,其中有座梅仙峰,不高,也不陡峭,在群山中并不显眼,山下有个仰天湖,方圆有十余亩,平整如镜,清澈见底,上山的路呈之字形,比较平缓,可以推着小车直达半山腰,山腰处有一洞,名会灵洞,此洞高有二十余丈,宽有十余丈,深达六十余丈,洞外有十几间石砌的小屋,“胜”字号治铳坊就设在此处。

    龙石峰相隔梅仙峰不远,是产相铁的地方,所产之铁矿石,在山脚下的冶炼所治炼成铁,然后再送至会灵洞。
    狮峰、香炉峰则是宁王的茶庄,两峰之间有条路直通山里,茶庄分成很多块茶园,有一处茶园横跨进山的路口,对外称是贡园,所产茶叶要进献给皇上,所以任何人,包括贺家的人都不得靠近茶园,也就是说普通百姓不可能通过茶园中的大路进山,而打理这处茶园的人名义上是由宁王亲自挑选的百姓,实则都是朝廷派来的锦衣卫,这些锦衣卫平时着便装,会做一切茶农该做的事。

    离茶园不远就是抚河,治铳坊做好的“胜”字号火铳会趁着夜色上船运走。起初,也曾有猎人或是采药人翻山越岭,进到深山打猎、采药,若是离得远,锦衣卫不会去管,若是离得近了,此人便会莫名失踪。时间一长,当地人都传言相山深处有野鬼,专门吸人魂魄,慢慢也就没人再敢进山了。
    锦衣卫千户袁彬,笔直地立在洞口的台阶上,按着腰间的绣春刀,平静地看着忙碌着的工匠。他原本在京城任职,只是为人耿直,得罪了顶头上司,锦衣卫指挥使马顺,三个月前被派到这荒山野岭,负责守卫治铳坊,还美其名曰照顾他这个江西人,而在他看来,其实和发配差不多。

    袁彬迎着山间的清风,长呼了口气,象是要把胸中的郁闷全部吐出。过了会,他问后面一锦衣卫:“这个时辰,昨夜值岗的人也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踪影。”

    那锦衣卫答道:“大人,已经派人去察看了。”

    袁彬想了想,道:“让所有人到老虎岗去。”
    老虎岗长约数十丈,怪石硕大峥嵘、多而威武,横贯在石屋前,工匠当时费了很大的力,才从老虎岗中劈开一条上山的路。袁彬来此办交接时,前任千户对他说:“这里远离战场,远离京城,就是个养老的地方,你什么都不要干,只需防着乡民进来就行了。”

    可袁彬闲不住,他做了两件事,一是将老虎岗上易于攀爬的石头全部清除,剩下一些三五丈高的巨石,连成一线,形成了治铳坊的天然屏障,然后,他又让人将石头朝向山下的那面尽量削成镜面,石头顶部,则清出了一些小平台以供立足。二是将那条上山的路在老虎岗这段挖出了五丈深的坑,坑底布置了锋利无比的竹签,坑上则安放厚木板以供通行。
    又过了一个时辰,换岗的人依然未归,出去察看的人也没有音讯,袁彬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他命令工匠们把坑上的厚木板撤除,然后都躲到最大的那个石屋里去。

    远处的山路闪现出五六十人,飞奔着,很快便到了湖边,其中一拿长刀的人,点燃了一枝小火箭,火箭带着蓝色火焰直入云霄。随后这帮人手拿刀剑,吆喝着,开始沿山路往上爬。

    寒枫等人也看到了火箭,不由得心急如焚,加快了脚步,进得园内,便听得人声鼎沸,一大帮人正在拼死搏杀。贺长烟看了会,高喊:“锦衣卫听好了,我们是宁王府的人,那些缠着白头巾的才是瓦剌狗。”
    缠着白头巾的人里,全是汉人,总数竟有四五百人之多,锦衣卫这边只有四十余人,而且由于事出突然,有半数人正在园中劳作,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拿兵器,只能赤手空拳的与敌周旋。锦衣卫虽然武艺高超,但以一敌十,终究是难以招架,虽说杀了对方三四十人,但自己这边也损失了上十人。直到寒枫等人加入战团后,情势才稍有改观。

    贺家祖上原居住在广西,到南宋时有个叫贺滔的人,来到庐山白鹿洞书院读书。一日,陆九渊受朱熹所邀,到此讲课,贺滔听后,深为触动,甚至流泪不止,随后,他毅然离开书院,拜陆九渊为师。
    陆九渊认为治学的方法,要先明心理,知行合一,读书不能以科举为目的,而且不必贪多,但要适合自己,要能学以致用。陆九渊希望自己的学生不是那种引经据典,夸夸其谈却毫无实用的人,他想培养出更多的济世之才,以挽救日渐衰败的大宋王朝。

    陆九渊兴趣广泛,精通六艺,而且于天文、地理、医药、卜筮、道家、法家等都有涉猎。六艺里,他最喜欢剑术,认为“剑势为心,剑法为理,明心明理,剑即是礼,礼之大者,文可修身,武可安邦。”
    陆九渊没有去名门大家拜师,而是练了些在江湖上容易学到的所谓三流剑术,如太极剑、衡山剑、白鹤剑等,然后独自揣摩,太极剑轻灵、绵柔,衡山剑精妙、凌厉,白鹤剑潇洒、飘逸……陆九渊苦思苦练多年,终于将这些剑法溶合在一起,再加上自己儒学上的心得,创立了独树一帜的“儒林剑”法,“儒林剑”法刚柔相济、动静相宜,讲究以守为攻,后发制人。

    陆九渊告诫弟子,剑法其实并无不同,不同的是人心,人心有高下,剑就有高下,修剑必先修心,剑随心指,心至剑至。

    贺滔学有所成后,去了襄阳投军。
    襄阳是抗金的最前线,在一次激战中,贺滔受了重伤,被当时在荆门任知军的陆九渊接去调治。伤还未愈,陆九渊却因病去世,贺滔哀伤过度,一日数次晕厥。

    陆九渊是抚州金溪人,按照老师的遗愿,贺滔和师兄弟们护送灵柩到金溪安葬。在独自返回襄阳的途中,贺滔旧伤复发,倒在相山镇抚河边,幸而被镇上的医生裴旭所救。

    贺滔在裴家养了一年的伤,但因伤势太重,最终还是落下了残疾,只能一拐一拐地走路。起初,贺滔万念俱灰,终日无语,后来在裴旭的劝慰和开导下,才慢慢振作起来,开始在相山镇开馆授学。
    相山镇虽是个大镇,但贺滔所教授内容与传统私塾不同,并不以科举为目的,他又没有师父陆九渊那样的名气,因此来贺滔这学习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学馆只得关门。但贺滔的学识、才华,让裴旭十分钦佩,他先是将医术传与贺滔,后来又把自己的独生女儿嫁与贺滔,贺滔从此潜心研究医学和剑术,定居在相山镇。

    贺长烟是贺滔的后人,年青时中过进士,也曾在南京做过几年官,但他看不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贪污横行,便毅然辞官,回家行医。朝廷挑中相山为治铳所在时,贺长烟被来此巡视的宁王说动,才又重新出山,但他只肯为宁王效力。
    陆九渊虽然弟子众多,但他善于因材施教,一般的学生只传授普通剑法, “儒林剑”法则只授与资质高的弟子。在陆九渊去世前,最终学成“儒林剑”的只有八个人,而其中六人在抗金的战争中相继遇难,最后只剩下贺滔和傅子云。贺家在相山,傅家则一直在金溪为陆九渊守墓。

    两名大汉挥着刀并肩扑向贺长烟,贺长烟一招“有朋自远方来”,剑尖朝下,紧退三步避开,并抱拳行礼,两大汉愣了一下,分作两边,上前夹击贺长烟,贺长烟剑尖一转,一招“文质彬彬”击开双刀,瓦剌人再攻,贺长烟又一招“举一反三”将弯刀压下,贺长烟出剑稳重、儒雅,却让横天雪在旁看得十分着急:“老神医,人家跟你玩命,你倒是像在考场考状元。”话音刚落,只见贺长烟腾空而起,一招“卧冰求鲤”,轻松将两人头砍下,空中高高腾起两道血雾,横天雪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寒枫在人群中看到了两个“熟人”,董振桥和林光。上次在卫辉城外被寒枫打跑后,董振桥和林光先后回到老巢,又怕这里不安全,便带着剩下的同伙逃到山西,在山西连犯几个大案后,因被官府追捕得急,便干脆跑到塞外投靠了瓦剌人。这次瓦剌人偷袭相山,兵分几路,董振桥是其中一路的首领,他带着手下假扮成采茶客,混进了相山镇。

    林光也看见了寒枫,嚷道:“老大,上次把你打跑的那个小白脸又来了。”

    董振桥狠踹了林光一脚,来不及说话,转身又跑,林光这次学精了,也跟着跑。

    其他人不知道寒枫的来历,接连上去阻拦寒枫,都没过三招,便被寒枫刺倒在地。
    寒枫要去追董振桥,被贺长烟叫住:“不要和他们纠缠,快去治铳坊。”

    其中一个锦衣卫,靠向贺长烟说道:“贺大侠,我叫熊超,是茶园的指挥,曾在宁王府见过你。刚才暗哨来报,另有一帮人可能是从着棋峰攀崖而来,血洗了冶铁所,直奔梅仙峰去了。我在此尽量挡住他们,你们快去梅仙峰,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贺长烟留下一半家丁,和寒枫、贺摇、横天雪带着另一半家丁,一路杀出了茶园。
    第二十五章 死战

    老虎岗前,山路被挖断,那个坑有七八丈宽,再好的轻功也过不去。

    和郎彪一起来的有张元奇、魏江川、胡东升,还有他们三人的同门师兄弟。

    张元奇带人想从巨石攻上去,可是试了半天,这巨石滑不溜丢,根本无从落脚。他让一些小师弟搭成人梯,选了几个轻功好的踩人梯登上巨石,可是每个小平台上都有两个锦衣卫,张元奇的人立足未稳便被赶了下来。而平台之间,则是被削成了坡形,还抹上了大量的猪油,人根本别想站住。
    张元奇亲自参与了两次进攻,都被锦衣卫打退,望着地上七具同门师兄弟的尸体,张元奇气得哇哇直叫。

    王振还未完全得势前,就主动和张懋行联系,许诺会在皇上面前说好话,让张懋行入主天师府,张懋行则投桃报李,帮王振开采私盐,从中牟取暴利。

    后来,采盐的事被横天雪捅破,张懋行便知道从此在江湖上已不能立足,就算官府不追究,南少林和天师府也饶不了他,王振那里他也不做指望,反过来,他还怕王振会象对付忠武镖局一样对付他。思前想后,张懋行决定去投瓦剌人,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只带了张元奇等数人轻装前往,其他的弟子则分散隐藏在江西九江。
    瓦剌太师也先见张懋行来投,非常高兴,马上封他为护国大法师。

    郎彪向也先汇报了相山治铳坊的位置后,张懋行主动派张元奇、魏江川、胡东升三人去协助郎彪。郎彪本想先带这三人来韦州收拾寒枫,替史康年稳住局面,不料晚了一步,史康年已命丧横天雪之手,而他们四人竟拿寒枫、横天雪毫无办法。郎彪转而和张元奇等人南下,张元奇召集齐同门,选了一些武功好的,悄悄赶到相山,在郎彪的带领下,翻过重山峻岭,突袭梅仙峰。

    郎彪眼珠一转,道:“还是要从坑那里想办法,这山的树都被锦衣卫砍光了,我们只有辛苦点,从远处搞几根长的来。”
    张元奇瞧不起郎彪,本不想听从郎彪指挥,可老虎岗攻不上去,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好带着师兄弟们去另一座山上找树。

    茶园的激战仍在继续,不停地有人倒下,熊超大声呼喊着,让自己这边的人聚在一起,他粗略数了数,锦衣卫加上贺家庄的人,大概还有三十余人,他带着剩下的这些人沿山路且战且退,慢慢退到了香炉峰下。

    山路沿香炉峰绕了个近九十度的大弯,一边是陡峭的山峰,一边是大片的烂泥塘,熊超在这拐弯处停住,不再后撤,他让锦衣卫和贺家庄的人三个一组,排成十排,沿路摆开。
    他挥动着绣春刀,大声道:“我们身后的“胜”字号治铳坊是瓦剌人的心头刺,所以他们不远万里来袭,瓦刺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竟有这么多汉人背祖弃宗,替瓦刺人卖命。兄弟们,我们得守住这,一步也不能退了,我们要用血来告诉瓦刺人,大明还有不怕死的人。”

    费了很大功夫,张元奇的人才找来五根长长的树干,在郎彪的指挥下,众人用力将树干立起,并在坑边排成一排,待郎彪喊了声“放”,众人又一起松手,那五根树干便齐齐砸向对面,落地后,腾起了一阵烟尘。

    张元奇嚷道:“快冲过去。”带头跃上了树干,魏江川、胡东升怕其有失,也紧跟在后。
    锦衣卫想搬走大树,却已来不及,那三人几个起落便到了对面,与锦衣卫们交上了手,张元奇杀红了眼,十招不到,便用掌将二名锦衣卫劈死。魏江川、胡东升则暗暗手下留情,只是击打锦衣卫非要害部位,将人击昏。在对方抬来长树干时,袁彬已心知不妙,忙带人从巨石上下来,但对方的人已冲过了坑口。

    袁彬手下锦衣卫也有四十余人,功夫和张元奇的同门比起来,不落下风,但要和张元奇、魏江川、胡东升比,则差得太远。

    袁彬和郎彪对上了刀,尚能势均力敌,可其他锦衣卫在张元奇、魏江川、胡东升手下,撑不上几招。所以不一会的功夫,袁彬的人就已死伤过半,渐渐抵抗不住了。
    正危急时,山下又来了数十人,身着便衣,拿着刀剑。袁彬以为是对方的援兵,暗自叫苦不迭。

    孰料这帮人上得山来,二话不说,对着张元奇的人就是一顿乱砍乱杀。

    张元奇指着其中一人,喝道:“寒枫,你真是阴魂不散啊。”

    寒枫回道:“我们的魂都在,你的却卖给了瓦剌。”张元奇自知不是对手,便让魏江川、胡东升挡住寒枫,自已则去迎战贺长烟。
    贺长烟依然是一招“有朋自远方来”,退三步行礼,张元奇是识货的人,知道这是“儒林剑”法,不敢大意,便让门人取来一枝剑,使出一招“蜻蜓点水”还礼。

    贺长烟叹道:“天师府的‘青萍剑’法,乃东汉张道陵所创,我见张天师使过,时如青萍浮于山川激流,时如青萍静于月下小池,真的是变化无常,飘逸似仙,你这小子,也算武林世家,怎么就不学好呢。”
    张元奇也不答话,又一招“化鲤为龙”直击贺长烟面门,贺长烟侧身闪过,脚步一旋,随手一招“余音绕梁”,剑撩张元奇的右臂,张元奇将剑格开,顺着剑势反切贺长烟手腕。

    张元奇在草原上苦练了好一阵的“风雷掌”,大有长进,本是十分得意,却在前几日一战中,输与了寒枫,心中很是懊恼。魏江川、胡东升劝他,说他练“风雷掌”的时间不算长,有此成就已属不易,而“风雷掌”是靠内力催动的,还需要更久的磨炼,还夸赞张元奇的剑法奇妙,除了师傅,门内无人能及。
    确实,练剑与练掌不同,用剑不是单纯用的是内力,用剑更讲究控制剑,不同长度、重量的剑需用不同的力道,配合眼力、身形、步法,力求达到迅捷、准确,练剑不像练内家拳掌,需要岁月的积累,练剑之人若有一定的天赋、机缘,再加上名师指点,是可以在三五年便有小成的。

    魏江川、胡东升从小就练不好剑,索性一门心思跟张懋行练“风雷掌”,张元奇则在习剑这方面有悟性,十几年下来,“青萍剑”法也是使得有模有样。所以,他不用“风雷掌”,而以“青萍剑”迎战。
    俩人交手数十回合,贺长烟虽然占得上风,但一时半刻还拿不下张元奇。寒枫和魏江川、胡东升依旧打得难解难分。横天雪左右游走,专找张元奇的小师弟们下手,贺摇怕其有失,紧跟其后相护,那些门人不是这二人对手,被杀得个人仰马翻。

    锦衣卫们精神大振,也趁机反攻,张元奇的人吃不住,开始后撤,但这架在坑上的树太窄,一时通不过那么多人,拥挤间,又有五六人掉入坑中,立时被坑底的竹签扎死。
    张元奇见状心里一慌,险些被贺长烟刺中,他无心再战,招呼魏江川等一起撤退。好不容易跑过坑来,一点人数,已损失了大半,张元奇也不和郎彪商量,便领着门人往山下跑,郎彪无法,只能跟在后面。

    横天雪要去追,被寒枫拦住,寒枫说道:“前面茶园的锦衣卫人数太少,估计挡不了多久,他们的人很快会卷土重来,我们的主要目标是保护这些工匠,得商量商量怎么办。”
    袁彬上前道谢,互作介绍后,袁彬说道:“这里的工匠有七十六人,五人是打杂做饭的,六十六人是小工,只有五人是大工匠,“胜”字号火铳工艺复杂,制作精良,这五人各负责一道手工流程,无人能代。”

    贺长烟道:“在这里守是守不住的,不如冲出去,这样吧,天雪姑娘、贺摇,还有袁指挥使,你们率家丁保护五个大工匠退往大山深处,我和寒大侠带着锦衣卫,保护其余的工匠翻山往茶园走,把他们引开。”

    横天雪道:“不如多带一些工匠去深山躲避。”
    贺长烟道:“那郎彪是悄悄探过治铳坊的,所以大概知道此处的工匠有多少,如果我们这边的工匠人数相差过大,他一定会起疑心的。”

    横天雪道:“反正我得和哥哥在一起。”

    贺摇也赶紧道:“我也要和叔叔在一起。”

    寒枫道:“天雪,你要在我身边,我还得分心照顾你,反而不好。”

    横天雪嚷道:“谁要你照顾,打不过我不会跑啊,他们的轻功都不如我,再说,我一个女子最显眼了,他们若是看不见我,肯定猜得出来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寒枫一想,确是如此,只好说道:“翻过了山,就离狮峰不远了,那时,我们断后,你和贺摇先走,把普通工匠带出去。”

    贺摇也不肯随袁彬走,贺长烟没法,只能答应他。

    袁彬带着剩下的九名贺家庄家丁,搀扶着几个受伤的锦衣卫,一路护着大工匠们,悄悄撤往相山深处,寒枫等人则故意磨蹭半天,才下了山,往反方向的着棋峰走去。
    香炉峰下,熊超率领众人已激战多时,由于山路狭窄,对方不能一拥而上,人多的优势发挥不出来。熊超让己方的十排人轮流上前迎敌,竟还可以勉强支撑,但时间一长,熊超的人毕竟少许多,经不起消耗,十排人只剩下四排了。

    董振桥和林光被寒枫吓跑后,躲了很长时间才又慢慢走回,远远看见香炉峰下并无寒枫,胆子又大了起来。林光道:“老大,那个姓寒的不在,你放烟弄死他们。”
    董振桥骂道:“败家的玩意,喷的这个烟,得配多少药来浸烟叶子,没到要命的时候,就不能用。再说了,现在风往我们这边吹,我喷出烟去,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你这个笨蛋。”

    董振桥强行用手扒开众人,到了最前面,见有三个拿剑的人背对着自己,正和锦衣卫捉对厮杀。

    董振桥脚下偷偷拔过一粒小石子,趁人不注意,用力一踢,小石子飞出,正打在一人腿弯处的委中穴,那人腿一麻,人往前栽,扑向了对面的锦衣卫,锦衣卫没想到对方会这样,下意识刀一送,将对方扎了个对穿,但这个人也倒在了他身上,挡住了他的视线,而就在此时,董振桥已到了这名锦衣卫身旁,手中烟杆一挥,敲在锦衣卫的头顶,锦衣卫脑浆崩裂,立时毙命。
    后排一名贺家庄家丁忙补上前,一剑刺向董振桥小腹,董振桥轻松闪过,一招“金龙喷火”反点此人的前胸,这名家丁战了半日,已是筋疲力尽,没有躲过这招,胸被击中,肋骨寸断,倒地身亡。

    熊超虽然杀了敌方几十号人,但也受了些外伤,浑身是血,正在后面休息,突见来了个高手,锦衣卫和家丁们不是对手,便咬牙起身迎上,一连七刀杀得董振桥手忙脚乱。

    这熊超是南阳“天刀门”的大弟子,“天罡三十六刀”使得是快如风、猛如虎,因受宁王赏识,被宁王专门要来守卫茶园。
    董振桥没想到锦衣卫里还有武功如此高强的人,大意之下,险些性命不保。他定了定神,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和熊超周旋。

    二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打得是难分难解。熊超想得是能拖一时是一时,董振桥想得是快点结果对方,好在众人面前露脸,又缠斗半天,突然一阵风起,董振桥手上加力,荡开熊超的刀,转身到了上风处,在离熊超三丈远的地方停下,开始大口大口吸烟,熊超不知董振桥的来历,以为董振桥是在轻视自己,不由得大怒,一招“天杀四海”,不留后手,拼尽全力砍向董振桥。董振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待熊超刀锋将至,他猛地朝熊超吐了一大口烟,再闪到一边。
    熊超招已用老,躲闪不及,吸入几口烟后,正要使出下一招,却觉得头晕目眩,他以为是受伤所至,忙退后几步调息运气,却不料头晕得更加厉害,他这才知道这烟有毒,欲要退得更远,脚下却一阵阵发飘,挪不开步,董振桥趁机连点熊超三处大穴,熊超再也无力招架,被点翻在地。

    董振桥得意地哈哈大笑,对林光道:“把他绑了,带回去找瓦剌人换酒喝。”熊超虽然穴位被点,动弹不得,但耳朵还是好使,听得此言,心想:若是做了瓦剌人的俘虏,还有何面目再见世人。想到这,熊超一狠心,将舌根咬断,口中喷出一股鲜血,瞬时没了气息。
    董振桥狠狠踢了熊超一脚,骂道:“晦气。”随即他弯下腰,用贴身的小刀将熊超的眼睛挖掉,扔在地上踩碎,然后说道:“武功这么高的人,做鬼也是个厉害角色,但没了眼睛,就找不到我报仇了。”

    众人看了,心中骇然。锦衣卫和贺家庄庄丁还有八人,虽知不是董振桥的对手,却也无人肯逃,依然拼力迎战,但终究技不如人,纷纷倒在董振桥烟杆之下。
    进攻茶园的有十路人,每路都有首领,总共五百人左右,皆是武林中人。经过一场激战,除了战死的和受伤的,还剩三百余人,这些人刚刚见识了董振桥的手段,便推董振桥为总首领。

    董振桥洋洋得意,带着这三百余人浩浩荡荡往山里走。刚过龙石峰,正遇见了逃下来的郎彪等人。郎彪大喜,命令大家再往梅仙峰去,张元奇恨死了寒枫兄妹,见已方人多势众,也是信心大增,一心就想着如何报复寒枫兄妹。
    @何不去 2017-02-01 11: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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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
    第二十六章 工匠的人头

    寒枫等人刚到着棋峰下,便见一大帮人向自己这边而来,不由得加快了脚程,往山上攀爬。

    着棋峰远看像一老者端坐下棋,近看则山势极险,山上没有树木,多是光滑的石头,石头缝里长着杂草,若要往上爬,得选好路线,手脚并用。

    郎彪等人先前就是从着棋峰下来的,但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还带有绳索等攀爬工具,有备而来,可治铳坊的这六十六个工匠,都是些普通人,又没有攀爬工具,想要登顶,难如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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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05 00:15:58  更:2021-07-05 01: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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