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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1968,不羁》那些年哪些人那样想那样做[第42页] |
作者:山茅2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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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第二天下午收工后,基建处主任把宗陵找去,李轼、杨建国怕有事,都跟过去。杨建国昨晚从生产队回来,下午赶到工地上来了。 王有才根本不把这事当事,劝李轼和杨建国不必去,说:“让宗陵一个人去听那胖子说就完了,他能咋样!他能咬老子的球?” 王有才说的胖子就是基建处的主任,胖得来脸上都好像冒油一般。“胖子”就是厂里人对他的称呼,王有才也是跟着叫的。他也不等结果,点上一根烟,扬长而去。 在基建处的办公室里,主任对宗陵说:“昨天的事我晓得了,小曾都告诉我了。双方都有不对的地方,好在哪个也没大伤着,这事就算过去了,都别再提。” 宗陵一整天都悬着心,准备要被为难的,没想到事情就这样简单了结,有点出乎意料,连忙说:“要得,要得。” 李轼和杨建国一看胖子主任是这个态度,就没再说话,同宗陵一道回了。 事后,李轼告诉大家,本来基建处主任想把他们全部辞退。曾小玲一口作证,是厂里的青工挑起的事端,不能全怪搬运工。这个情况是两三天后,曾小玲对李轼说的。 她说,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她主动找主任说明了情况,不想做对不起他的事。听得李轼暗叫一声惭愧,那天自己还没有去安慰她几句,不如她会处事。所以把这事告诉了工友,意思是希望大家对她好一些。 主任还考虑到另一层原因,另找一批人,一是要耽误工期,二是得给黄皮一个交待。这点则是后来黄皮亲口跟李轼说的。 其实,背后还有一个原因是角斗士虚火而让步了。 (待 续) |
(续 前) 杨建国从生产队回来,听李轼说了这事后,当晚去找过朋友。让朋友出面劝角斗士不要闹下去,说都是一帮下苦力的朋友,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这朋友认识角斗士也认识王有才,晓得王有才更狠,他没有按杨建国的意思说,而是直接跟角斗士说: “老兄,你惹麻烦了。” “我惹啥子麻烦了?” “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此话咋讲?” “你晓得不?你横,有人比你更横!白天跟你打架的有三横王。以后不用他出手收拾你,他手下的那帮小兄弟就饶不过你。 你想你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就算你厉害,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咋个防?你算混到头了,你哪里惹得起他! 再说,你一个国营单位的正式职工,犯得着去跟一帮下三烂较输赢?赢了不光彩,输了脸面就丢光了!你说值得不值得?!” 一席话说得角斗士心里发虚,心头七上八下的。他晓得混社会的人就怕被黑整,被整了还摸不着魂头。不敢再提虚劲,不由心虚地问: “那咋个办?” “一是让你叔别管这事,权当没有发生过。二是找人跟王有才拿言语,说明是误会,不打不相识嘛。” “对对对,对对对,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 角斗士当然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自己的叔要开销王有才很容易,而自己要混社会就绕不过王有才这一关,俗话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人不转事转,犯不着为点小事跟这个地头蛇结怨。江湖事江湖了,所以他一面请中间那位朋友去拿言语,一面竭力劝阻叔父开销王有才等人。 事后,李轼对曾小玲又多了一分敬意。在她同事的眼里,这种行为无异于肘倒拐往外弯,肯定会遭到同事的非议。而她能不顾及这些,反而为这帮搬运工说话,说明她心地的善良和单纯。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后来摆起时,宗陵他们对绿麻雀多了一分好感,一是她那天帮大家加了班,二是她说了公道话。就连王有才嘴巴也干净点,过去他张口就是“骚麻雀”,闭口就是“骚妹儿”。如今也说得少了。 老黄牛原来从不参与摆这些龙门阵,有一次也说了一句:这妹儿还不错啰。 (第181章 有人 比你更横 完) |
第182章 三十年河东 春节前,李轼第二次去黄皮家,又碰见老黄牛,两人正在叽叽咕咕说啥。黄皮又在喝酒,见李轼来后,点点头。老黄牛也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说: “你们说,我先走啰。” 从老黄牛的神色看是很不情愿地走了。李轼正感到没趣,心想是不是自己打扰了两个人说事,正不知该说啥。黄皮老婆从里间出来了,一见到他就说: “小李来啦,快坐快坐。我听杨建国说了,才晓得你妈原来教过我,都是自己人。我姓熊,叫我熊姐,我家老黄你就叫黄哥。大兄弟,活路上的事情你就放心。有老黄给你照应着,他听我的。” 对方噼噼啪啪一席话,把李轼说愣了。他母亲从解放前开始教书,几十年下来,学生很多,加上像杨建国说的那样,城圈圈不大,遇上这类事,倒也不是太意外的事。去年端阳碰见李玉芳时,就遇到类似情况。他也很快反应过来,改口叫:熊姐、黄哥。 熊姐一看就是一个爱打扮也会打扮的人。那时的人为了符合无产阶级革命的审美观,颜色都是青蓝二色,衣裤都肥大,女同志也不例外。 熊姐的外套是藏青色的,裁剪得很合身,下装是一条军裤,改过的,不仅没有原来的肥大,而且裤线笔直。合身的服装把体型衬托出来了,举手投脚间有那么一种自信的架势。 李轼想当年黄皮是不是不因为这个拜倒在熊姐的石榴裙下。 (待 续 ) |
(续 前) 黄皮在部队上时已经是老资格的营长了,正准备提拔副团长,却因为和熊群的“恋爱”问题,双双转业到地方。 熊群是部队医院的一个护士,黄皮因伤住院期间喜欢上了她。时间一长,熊群也喜欢上他。等到熊群向他表示时,黄皮内心虽然愿意却不敢答应,因为他是有老婆的人。 老婆在北方老家农村,是童养媳,比他大三四岁,从小时就一起长大,黄皮才15岁就懵懵懂懂拜堂成亲。老家一解放,作为翻身农民的黄皮,就参军,随着部队,参加了渡江战役、解放西南战役、昌都战役,进军西藏。 最后一次参加的战斗就是对印度的自卫反击战。从北到南的战斗中,他轻伤无数,最后一战却伤重住院,得到熊群悉心照料。对熊群来说,工作而已,而黄皮原来从未得到过女人这样亲人般的照顾,慢慢对熊群产生了爱情。 黄皮的级别低,离家属随军的杠杠还早,要正团职才行。离家10多年,两口子聚少离多,连娃儿都没有一个。看到一些人离婚,离婚的念头有时也浮上他心头 。认识熊群后,黄皮动心了,刚开始没好意思说家中还有一个黄脸婆。 到后来双方都陷深了,开始有人议论,黄皮不得已才说出实情,说等我跟老婆离婚后就跟你结婚。黄皮一提出离婚,上级自然要过问咋回事。 这时的熊群也进退两难,分手吧,有点舍不得。继续吧,对方是有老婆的,这是要犯错误的,军纪国法都是不允许的。熊群人长得秀气,性格却有点硬朗,对黄皮说: “我不后悔跟你交往,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得摊开来说。你离不离婚是你的事,我不管。但现在这种情况,我既不能影响你的家庭,也不能影响你的前程。我在部队也呆不住,人言可畏,准备打申请回地方。” (待 续) |
(续 前) 黄皮不顾同事的劝阻,也转业到熊的老家来。他还考虑到有许多部队的战友就留在这个城市担任领导,自己能得到关照。到地方工作后,黄皮就继续跟老婆提出离婚。 他对朋友说,是怕辜负了熊群。因为他是军官,正准备提拔,上头没有为难他,当然提拔的事也泡汤了。熊群只是一个小护士,是为了他背了一个处分回到地方的。 黄皮的朋友却说他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因熊群小他七八岁,人又长得漂亮。熊群对他说: “你是为我转业到地方的,我很感激。但话说清楚,你对我有情,我对你得有义,你要离婚,我最多等你三年。只要你是单身,我就跟你,你前脚离婚,我后脚就跟你结婚。三年之外,多一天我也不等你了。我们两不相欠。” 黄皮老婆为这事跟他不依不饶。从河南老家赶过来。他的老婆也是一个厉害角色,从小就把黄皮当一个小兄弟管着。别看他老婆农村妇女一个,一字不识,却懂得一个“闹”字。说现在是新社会,姓黄的你要敢当陈世美,老娘就敢找黑老包砍你脑壳。 黄皮说过去是旧社会是包办婚姻,不怪你也不怪我,咱们好聚好散,坚决要离婚。他老婆说,放你娘的狗屁!老娘几岁就进你家门,二十多年了,你不说是包办婚姻。现在你说是包办婚姻了,你哄老娘是三岁小娃儿!你要敢跟老娘离婚,老娘就敢让你丢纱帽丢饭碗。 他老婆也说到做到,到处闹,到处反映。一些在领导岗位的战友保他也保不成,最终是把他的纱帽闹掉。饭碗是保住了,贬到机关下属的一个小单位当副手。他老婆还是不放过他,说你跟小婊子两个安逸了,让老娘不安逸,老娘也要让你不安逸。黄皮到哪个单位她就到哪个单位闹。 有人劝黄皮说,你这老婆就是一个“母大虫”你惹不起她,算了吧。这时的黄皮被搞得灰头土脸,加上跟一把手尿不到一个壶里,一怒之下辞职不干。另外,黄皮一看三年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再不了断,就得扁担挑缸钵——两头滑落。到那时,纱帽落了,美人也脱了。对他老婆大吼:老子不干了,看球你往哪里闹! 这样一来,他老婆也真找不到地方闹了,也伤透心,签字同意,独自一人回老家去了。 这时的黄皮已经是一无所有了。熊群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跟黄皮结婚。 (第182章 三十年河东 完) |
第183章 四十年河西 看着熊群说话那个架势,李轼明白她在家是居于唱主角位置。这时熊群又冲他说:“当年我见过你哥哥姐姐,你还小,没啥印象。” 李轼想十多年前,自己不过几岁的娃儿,对方哪能有印象,换了一个话题: “熊姐在哪里上班?” “我在医院当护士。我对你母亲印象很深,同学们都说她很严厉,终日板着一张脸,难得见她笑脸,不过,学生还是比较尊敬她的。” 李轼想母亲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就是谨小慎微、懦弱怕事。没想到在学生心中是很严厉的。这时熊群站起来说: “大兄弟,你和老黄摆摆龙门阵,我有事先出去。” 黄皮放下酒杯,也冲李轼客气地晃晃脑壳:“转来转去,都是自己人,往后有事别客气。”或许因为都是自己人了吧,熊群走后,黄皮指指门口,“我这老婆对我不错,我抽烟喝酒她都不管,晓得我需要应酬社会上这些事。咋样,过来喝一口。” “我不会。”李轼客气地拒绝了。 “不会好,抽烟喝酒都不是好事。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黄皮还是习惯地坐在那太师椅上喝酒。桌上两个碟子里的下酒菜也很一般,一碟里是炒花生米,一碟里是凉拌小菜。酒似乎也不是好酒,瓶子上没有标签。估计打的散装酒。 李轼赶紧换了一个话头: “我看老黄牛走时有点不高兴,不会是因为我来打断了你们说事吧?” “不是。不怕你见外,我这兄弟刚来向我借钱,我没借他。可能是有一些不高兴吧。” “在工地上就数老黄牛挣得多。自我来以后,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老黄牛每个月能挣四十多块钱。他干嘛还跟你借钱?” “老黄牛是比你们多挣点,但他开销也大。一来他家吃饭的人多,二来他是黑户,没有粮票,每月的工钱大半用来买高价粮。”黄皮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后,用筷子敲着碟子说,说完还晃晃脑壳。 “啊,想起来了,我听王有才说过他精简下放的事。黄哥,听说老黄牛不是你亲兄弟?” “不是。他认我这个哥,我也拿他当本家兄弟。我们都是当兵出身的,有缘嘛。大兄弟,你看,人这一辈子,就像下棋一样。你要是一步走错了,接下来步步被动,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黄皮说完话,仰头把杯子里那点酒倒进嘴里。 (待 续) |
(续 前) 李轼不晓得黄皮是在为老黄牛叹息,还是借老黄牛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没有接过话头。不过他听杨建国说过,黄皮也还仗义,手上只要有活路,都尽量安排老黄牛。老黄牛也很感激黄皮,黄皮家中一些出劳力的活路都是他包了。好像晓得李轼在想啥一样,黄皮说: “我这兄弟有时来帮我干点活路,其实我家也没啥活路,再说我手下这样多干活路的人,是用不着他的。宗陵就常问我有没有事情需要干的,我也是说不需要的。不过老黄牛要干就让他干嘛,这样他心里会觉得安生一些。” 李轼想这黄皮还是挺有人情味的,能设身处地为老黄牛着想,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他接着话题问了一句: “黄哥,那老黄牛今天是来帮你干活路?” 黄皮没有回答,而是先抓住酒壶倒满一杯,抿一口后才说: “不是。今天是专门找我借钱来了。我没有借他,上次借我30块钱,早过了他答应的期限,还没有还我。要等他还钱还得猴年马月。” 黄皮的口气也显得有点无奈,“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上次他娃儿淹死的事我后来也晓得了,我给了他20块钱。但平常他总借钱,我就得想想了,我手上倒是有几个钱,但不能都填在他那个窟窿里。我还得有应酬,工地上的钱都是活路完了再结算,在这之前有啥事都得我先掏钱垫着。远了不说,前几天你们跟厂里人打架,你晓得我花了多少钱?听说你也在场?大兄弟,你以后不要跟王有才他们一样,你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李轼本想说,这事根本就不赖我们,也不赖王有才,是对方欺人太甚。但李轼还没来得及开口,黄皮自己先说: “我跟那基建主任送了两瓶酒外加两条烟,花了我30多块钱,还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这些人得罪不起,不把他们喂饱了,下次有活路,人家就不给你啦,不容易啊。人啊,得到哪个山头唱哪个山头的歌。话说回来,他也得给我的面子嘛!” (待 续) |
(续 前) 李轼不晓得该说啥。他不晓得黄皮说的是真是假,按杨建国的说法,那基建主任根本就不敢为此事呲毛,怕他侄儿遭报复。但黄皮说的也许是实情,杨建国和宗陵都说过黄皮确实有许多地方也得用钱去填、去开道。 他们说黄皮也从很多地方捞钱。宗陵说过,机械厂里买的这些砖瓦沙石等建筑材料,多是沿江生产队搞的副业,都是黄皮帮忙联系的,能得到不少好处。 厂里那位基建主任也能得到不少好处,好多事都是双方伙起来干的,穿着连裆裤,谁也离不开谁。黄皮既然点到自己,似乎也不好多说啥,听着就是了。 黄皮一边喝酒,一边又说开了:“大兄弟,你也不是外人,不瞒你说,我干这行,也有好多年啦,经常也是弄得里外不是人。建设单位以为我挣了好多钱,底下的人又以为我吃了好多钱。 其实,各庙菩萨的香烧完后,剩在我手中的还能有几个?兄弟,你看看我这个家有啥子?连套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我也是盘家养口的人啊。以后在工地上,有人说三道四的,拜托你帮黄哥说几句公道话。 你和建国都是读过书的人,明事理,也比我会说话。” (待 续) |
(续 前) 黄皮的家确实很简陋,基本上没有像样的家具。上次李轼来就看到过,要是跟武兴宇家或吴能家相比,就不单是简陋,说得上是寒酸了。但毕竟有三间房,比自己家那就好了许多。 李轼也看出来,黄皮喝酒并不厉害,只是慢慢挟菜,慢慢地咀嚼,又小口小口地抿酒,像是消遣心绪,又像是在品味人生一样。一听黄皮说要拜托自己,李轼有点受宠若惊,心想我读这点书算啥?要论待人处世建国还行,我哪有那本事,真要跟你比起来,那就是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了。 黄皮话说得这样客气,肯定不是因为熊群是老母亲学生的缘故,那就是泛泛的关系罢。十有八九是自己在工地上说黄皮的话传到他耳朵里了,他是老江湖,不会把话挑明。至于是哪个传的话?宗陵?其他人?李轼就懒得去猜了,接过话,说: “黄哥,你这也是真不容易,我也很感谢你的关照。” “你这就不用说了,都是自己人嘛。好多离得远的人,经朋友介绍来的,我也得关照。像张二胡,一看就不是下劳力的料,但朋友的面子不能不给,就让他呆着吧。 话说回来,你们在我这里无非是借房子躲雨,暂时的,早晚都是要另谋生路的。老殷老昆他们也这样,人这一辈子难说得很,难免起起落落。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嘛。”黄皮说完,又习惯地晃晃脑壳。 李轼觉得黄皮这番话很有人情味。黄皮的人生阅历也非自己能比得了,听听能长不少见识。于是和黄皮摆起“文革”初期的事。 “黄哥,听建国说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司令。真没想到,原来只是听说过,没见过真人。” “见笑,见笑。不过就是群众组织的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第183章 四十年河西 完) |
第184章 激流勇退 戎州城内,从“文革”之初两派的不同观点辨论,到后来两派的所谓“文攻武卫”等,都不过像木偶一样,由后面的提线人在操控。下面群众很难了解上层的真实意图,所谓的群众运动最后仍是运动群众。 1966年“文革”运动初起,上头派工作组出来左右局势。嗣后,毛泽东一声令下,又都造起反来,要打倒走资派。1967年所谓的“二月逆流”,红色派又神气了,红旗派打蔫。5月,戎城上空飞机撒传单,撒的是中央解决四川问题的文件,即“红十条”,红旗派立刻精神抖擞,红色派又开始泄气。 很多学生都已经厌倦了这种走马灯式的反复,刚开始还信以为真这些都是路线斗争的反映,久了就觉得未必如此。至于那些被打倒的人,也未必就是真该打倒的人。 上层的反复,一阵子肯定这派,一阵子肯定那派,戎州的两派自然要以武力见高下。戎州城内的武斗开始得早,结束得也快,从1967年5月中旬到下旬,也就十多天的光景。幸好双方是冷兵器对抗,死人还不算多,与后来江州和全川的武斗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同年7月后江州等地武斗升级为热兵器对抗时,局势明显失控。学生们的感受差不多,这哪里还是“文化”大革命?简直成了武装斗争。 李轼和多数学生一样退出文化大革命,不再参加活动。 (待 续) |
(续 前) 戎州城里继学生组织之后,工人等组织也出现,开始唱主角。到后来红旗派中出现了一个由原来的军人组成的群众组织,叫“荣复转退军人造反兵团”,黄皮就是这个兵团的司令,在戎州地区十八个县市中赫赫有名。这是一个全国性的组织,后来这个组织被上头勒令解散,黄皮及成员合并到了红旗派。 到了1967年5月后,戎州城的武斗停止了。稍后不久,同属一个地区的江州城武斗升级,双方动用了轻重武器,死了不少人。包括戎州在内的十多个县市的红旗派,武装支援江州红旗派,这就是有名的“武装支江”。 戎州地区先后组织三次武装支江,武斗进一步升级,损失惨重。最后惊动中央出面干预。黄皮就是在这场武斗之前坚决退出了红旗派组织,也不再参加“文革”运动。 李轼觉得黄皮这个人还是很明智的,能够激流勇退。李轼曾经问过吴能认识黄皮否,吴能说开会时打过几次交道,黄皮是所谓的工、农、商、学、兵群众组织五大司令之一。那时的黄皮就披着一件黄呢大衣,一付威风凛凛的样子,说话能说在点上。李轼心想能让吴能说行的人不多。 “黄哥,你要是不退出的话,说不定也在地区革委会中混一个副主任当当。”李轼这样说是有一定依据的,黄皮所在红旗派的司令就当上了地区革委会的副主任,如果黄皮不退出的话,确实是有可能的。 “大兄弟,你想得太简单了。那副主任不是那么好当的,是要有代价的。你别看有些人现在光生得很,早晚会出事的。权力斗争太复杂,不要说一般老百姓闹不懂,陪不起。上头那些大官都未必闹得明白。远的不说,这两三年来,就是中央一级的人物,说完就完了,说是路线错了,就拉下马来。”黄皮放下筷子,停止夹菜,晃晃脑壳说。 “黄哥,你也是有20多年党龄的人。路线这玩艺应该是摆在桌面上的东西,不是遮遮掩掩的事,咋就能说错就错?再说那路线错能是一天两天的事?早点干啥去了?看着他的路线错了就不管,到时算总账。还有今天说是无产阶级司令部的人,转天又成了资产阶级司令部的人,这好坏变换也太快了,能说清吗?” (待 续) |
(续 前) 黄皮觉得面前的这个年青人有时看问题行,有时又把事情想得太天真,缺乏阅历。他想这上面的宣传跟底下的事情根本就是两回事,说白了就是挂羊头卖狗肉。于是就说: “其实道理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各有各的道理。更复杂的是这些道理只不过是一些招牌,背后的东西才是真玩艺。我跟那些当官的打过交道。他们的水才深呢,说一套做一套,那些圈圈套套我一个当兵出身的人根本绕不过他们。表面上都说是政治,照我看来他们心中就是权力了。不要说你们年轻,就是我这个岁数的人,还在部队和机关里都混过的人,也整不清更说不清了。” 当初地区革委会筹备小组的头头,在办公室里单独跟黄皮谈话,并许愿:只要你带队伍去武装支援江州,以后革委会副主任中有你,至少是常委的位子给你留一个。 黄皮没有答应,他是上过真战场的人,心里想上战场可不是小事,那是要流血死人的。况且这种许诺,他也不相信。上头人的允诺都没用,说变就变,更不要说是下面人的允诺了。万一要是翻船,自己就是先掉下水的人。 他也在官场混过,晓得那些台面上人物的凶险,深知里头的深浅,不过,这些话,黄皮没有跟李轼说,传出去是有麻烦的。 黄皮晃晃脑壳,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像在想事一样。张张嘴,又闭上了,房间里一下静下来。 (第184章 激流勇退 完) |
第185章 醉话一箩筐 李轼不晓得黄皮的脑壳里在转啥子念头。看着他又开始慢慢喝酒,想到文化大革命初期,流传着一句话:政治斗争无诚可言。说是中央文革小组某个人讲的。那时的学生们就觉得这话透出另一种恐怖。他就问: “黄哥听说过这话吗?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听说过。真假不重要,倒是说明政治太凶险,所以说还是离政治远点好。路线斗争之类的事,上头的人自己都闹不明白的,你说我们下头的人能闹明白吗?一些造反派的头头,自己觉得了不起,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其实你一个平头百姓,甚至是一些大老粗,啥资本都没有,也跟着瞎起劲。你说最终能混出个啥名堂?都是在替别人当枪使。”黄皮说完,用筷子比划着,好像那就是一把被人当枪使的枪一样。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好多事情下面的人都是被蒙在鼓里。他不愿意当着李轼的面把话说得那样透。李轼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试探着问: “黄哥,这就是你不愿意继续呆在红旗派的原因?” “原因之一吧。我挺佩服你们一些学生的逍遥态度。原来我还一直以为你们这些学生娃娃,屁都不懂,无非就是跟着上头乱吆喝。后来才晓得,你们这些置身事外的学生,有时看问题不比我们差。”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黄哥,我听说黄哥主要是不愿意参加武斗才不干了的?也有人说你是在派别组织内部的争权夺利中败阵而退出的?是这样吗?” (待 续) |
抱歉,跳过一节 |
(续 前) 后来的事,证明黄皮判断对了。 江州城武斗死了不少人,听说戎州地区革委会某领导还动用了军队。整个四川武斗更惨烈,死了更多的人,引起中央高层震怒。1969年在中央解决四川问题的会议上,放映了《突破口上红旗飘》,是记录江州武斗的。 片子原本是为了记录某些人“功勋”的,结果成了砸在某些人头上的“石头”。压力之下,那位地区革委会领导就在会议期间自杀了。而四川省革委会的两位副主任刘某某和张某某,也因为成了四川武斗的罪魁祸首而靠边站,最后是锒铛入狱。 就是这几位人物,原来都在戎州地区工作,在“文革”之前,就因为犯了错误,被撤职。“文革”开始后,他们又咸鱼翻身。1967年中央又给他们平反,说他们是遭到了四川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李某某的迫害。他们成了执行正确路线的代表,通通升了官。不过三年光景,这几位风云人物又通通下台,陷入牢狱。过山车似的起伏,让世人看得眼花缭乱,啼笑皆非,不晓得何谓正确,何谓不正确。 后来黄皮一些昔日的派别组织“战友”被抓被判被关,黄皮则幸免于外。相识的人都说他明智。黄皮却说,成立地区革委会时,一些群众组织的头头进了班子,不是还有人说我傻吗?意思是说我要是还在红旗派的话,肯定能混个一官半职的。他们忘了其中的凶险,权力斗争不是你我小民百姓玩得起的,远离一点好。 (待 续) |
(续 前) 黄皮虽说得简单,李轼却感到他判断能力很强。毕竟是有阅历的人,在部队混过,在机关也混过,在武斗之前就选择了躲开,足见其清醒。而那时很多人已经很疯狂,很亢奋,近乎失去理智,满大街都是一些全副武装的人。 一次红旗派武斗人员为了纪念死去的战友,冲天乱鸣枪,不料子弹打在金沙江铁道引桥预制梁上,折射回来,把一个路人打死了。这是发生在家门口的事。 还有一件事让李轼心酸。同院的闫大哥,没有参加任何派别,武斗那天他们一家都躲在文星街天主教堂内。被冲进来的红色派发现他脖子上那个大包,认定他是一个抬工,把他抓走,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起就让人感伤,生命真是不值钱了。而他的身后是年迈的父母、年轻的媳妇、年幼的儿子。 事情过去了快三年,闫家的人,一听到哪里有点消息或是发现了无名尸首,就赶去辨认,结果都是失望而归。闫家老两口先后卧病不起,全靠儿媳一人在那里支撑。李轼说起仍感到心酸。 “你的那位邻居小伙子,我认识,搬运公司的,很好的一个人。可惜了。当初我所在的组织去拉他参加,他就拒绝了,说不加入任何一派。他原本是想置身事外,躲开这些纷争,到头来也没有躲过这一劫。”黄皮晃晃脑壳,说得很平静。他参加过多次战争,见过更惨烈的场景,见过更多的生死。 李轼做不到黄皮那样的平静,想这世事难料,卷进去的人往往身不由己,未卷进去的人也未必就能独善其身。像闫大哥,根本就没有沾文化大革命的边,最终反而受其所害,真是难以说清的事。这也是闫家老小一直不能释怀的地方。 “小李,这样大的一场运动,号称史无前例,啥子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黄皮说。 这时外出的熊群回来了,一进门就说,“老黄,你咋个还在喝,也不管客人。” 李轼一看时候不早,拿上自己那份钱,打个招呼:“黄哥、熊姐,我先走。时候不早了。” 熊群说:“大兄弟,别见外,以后常来。” 黄皮站起身,扬扬手说:“大兄弟,黄哥今天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一箩筐醉话,不算数,那说那了。你慢走。有时间约上建国来我家下棋。我也好久没去茶馆了。杨建国这小子,别看人年轻,棋老成。” 李轼一听,心里一笑,人家杨建国就不爱和你下棋,说你棋艺差不要紧,走三步悔两步的。更要命的是走一步想半天,陪不起工夫。不过人生这盘棋,黄皮比他们看得透彻多了,临走还不忘记申明自己说的是酒话。 杨建国曾对李轼说过,黄皮的棋不老道,人老道得很。 (第185章 醉话一箩筐 完) |
第186章 一天盼一天 第二天歇气时,李轼看见老黄牛又坐在那里,闷闷地望着远处。眼前景色依旧,江水仍奔流不息,水面上上上下下的船,江边洗衣服的妇女,码头上忙碌的人群,两岸延绵的绿野,远处是青山和江的尽头。李轼走过去问: “老黄牛,今天咋不抽烟了,是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听黄皮说你昨天跟他借钱。” “几个娃儿都在读书,大的一个上初一,另外还有三个也在上小学。这春节一过,马上又该开学啰,学费、书本费又得二十来块钱,手头上紧,周转不开。再说这过年总得买点年货,几个娃儿盼了一年,想过年打打牙祭,解解馋。 每年小的娃儿总缠着他妈买一串鞭炮放,我老婆从不松口。有一年还是王叔给娃儿些买了一串鞭炮放,娃儿些跟着我是遭罪了。有单位的人都盼着过年歇两天,我一到这个时候就犯愁啰,有地方花钱却没地方找钱。” 李轼把昨天领到的二十块钱递到老黄牛手中,说: “你先用,手头松时再还我。” “我怕一时半时还不了你。好借不好还啰。黄大哥是管工地的,手上有钱,我只能向他借。其他人手上都不会有多余的钱,就是有,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啰。怕久了不还,人家以为我老黄牛赖账,其实我都记在小本上,我这辈子还不了,我的娃儿也会还的。” 李轼见老黄牛没有伸手接钱,就一边把钱硬往他手里塞,一边说: “不着急,哪个月挣得多,哪个月再还我。分几次还也不要紧。” 李轼心里想的却是:我不能说是给他的。这样说,他面子上挂不住,不会要的,说借他能接受。我也不指望他还这二十块钱,也算是我帮他一次。 听他这样说,老黄牛这才收下钱,客气地道了一声谢: “那我就先收下。多谢兄弟啰。” (待 续) |
(续 前) 李轼想,过去人常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汊。旁人是难以体会的,只有当事人能体悟,难怪老黄牛欢乐少忧虑多。他差的不是泛泛的一文钱,他也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他是找不到一个好的饭碗。 “谢啥子嘛,谁还没有过手头紧的时候。” “要不这样,我把布票或者工业券给你,反正我家也用不着。没钱买那些东西。” “你还是留着吧,也可以去找人换点粮票。你家娃儿多,定量也低。” 李轼没有要老黄牛的布票,那是按人头发的,一个人一年是八尺布票,成人做一套衣服是不够的。工业券,他晓得那也是很珍贵的东西。全国性的票证供应已经实行很多年,各省各地都如此,大同小异。除粮食、油、肉这些按人头每月供应外,副食也是凭票供应的。后来一些工业品也凭票供应,这就是工业券。 工业券的稀缺体现在一个家庭一年就两张,而买一个手表或自行车需要二十张。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有经济能力买一只手表,他家的工业券需要十年才能凑齐这个数。好在多数家庭没有闲钱去买手表,工业券能够在私下流通,汇集到一些人手中。 经济条件不好的家庭,一般是用不着的,或送人,或换物,或卖钱。那时所有的无价票证如粮票、布票、工业券实际上都成了有价票证。因为它是一种稀缺资源的代名词,在黑市上是可以流通的。 老黄牛一看李轼不要他的工业券,就说: “要不这样,快过年了,我让我老婆帮你走后门买肥肉或猪脑壳。” 老黄牛说这话是因为谢小英当过售物员,在这行当中有些熟人关系。时下肉类供应太少,人人缺油荤,虽然是凭钱凭票买肉,但你排队去买,通常买不到肥的肉,只能买到瘦的肉,那年月肥肉为珍。同样,一斤肉票买肉只能买一斤,而买猪头肉可买6斤,排队很难买到。 如果跟卖肉的师傅是熟人关系,就能买到你想要买的肥肉或猪头肉。那时物资匮乏,像卖肉师傅这类售货员很吃香,是令人羡慕的职业。而社会上流行的新创词汇“走后门”,就是在那个年月诞生的。 李轼晓得老黄牛这样许诺,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有的人为了买点自己想要的肉,需要通宵排队的,尤其是春节前这段时间。 (待 续) |
(续 前) 李轼家附近肉铺那位女师傅。姓孙排行二,人称孙二娘,四十来岁,肥胖壮实,胸前的围裙油腻得发亮,光鲜程度如香云衫。她卖肉时嘴角总叼着一根烟,不用手扶,薰得眼睛老是眯着。一只手抓住挂在担子上的肉,一只手很潇洒地操着刀。 排队买肉的人都冲她献上一个笑脸,她却爱搭不理的。有顾客给她献上一根烟时,她也只是例行公事似的点一下头。其神态不像是在割肉,倒真有点像十字坡上的那位梁山好汉孙二娘,俨然掌握着某过路客的生杀大权。 “不用麻烦。”李轼还是谢绝了。他晓得谢小英离开服务行业多年,真要买东西也得去求人,跟她原来在商店时不一样了,在商店时是互有所求。 “你实在不愿意,那就算啰。小李,我还有一个事想让你帮忙出出主意。” “啥事?你说吧,我一定尽力。” “一是去年你救起我家老三的事,我后来听王老幺说了。我得谢谢你,一直开不了这个口,一提起就伤心。” “老黄牛,那是我们一帮朋友们干的,不是我一个人。再说事情过了,就不要再提,你和嫂子多保重。你说另外的事吧。”李轼也不愿意提起这事,虽然过了半年多,老黄牛心里肯定还是放不下的。 “我晓得你是没有下乡的知青。为啥不去,你肯定有你的道理。我晓得你和你那帮朋友脑壳转得快,肯定明白这中间的名堂。我大的那个女娃儿,是中学70级的。我老婆一直的想法是不让她上这个学,说毕业了还得下乡去当知青,不如不上学,当社会青年,这样还可以不下乡。 为这事,我老婆总跟我两个扯,我也说不过她,也讲不出啥道理,心想这上中学也不用考试了,能读就让她读吧。你对这些名堂肯定晓得,你觉得咋个办好一点?”老黄牛说起另外一件事。 (待 续) |
(续 前) 李轼晓得70级的学生已经读了一年多,老黄牛既然还为这事问自己,肯定是还在纠结,拿不定主意,希望有一个人帮忙能出点主意,而且能说服他,就问道: “不是已经读了一年吗?你现在想不读,当初为啥要去?中途再退学合适吗?” “小李,你晓得我这个大女娃儿是她妈带过来的,我不是亲爸,也不好多管。她妈当初的意思就是说现在读书也没啥子用。又是一个女娃儿,能认几个字就要得啰,读多了有啥子用?就不想让她读书。女儿自己愿意去读,我这个当后爸的怕耽误娃儿,不好说不让她去读书。她自己愿意读就让她读吧。就是你到工地来之前的事,你要是早几天来,我就可以跟你商量了。” 李轼心想自己没下乡,劝老黄牛女儿下乡,老黄牛可能想不通。但他女儿不去又能咋样?对他女儿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随大流,想到这里就回答: “说老实话,我也说不好。我晓得70级学生是去年3月入学的。现在学制改短了,只学两年,听说到明年1月份就毕业。看这个样子,毕业后恐怕还是得下乡去。但一个小女娃儿不读书,她也参加不了工作,在家呆着又咋个办?文化太低,就算有就业机会,也难就业。 招工单位的人当然希望文化高点好,除非有关系。像王有才这种情况,一呆多少年也就不了业。跟王有才相好的齐小冬,也没地方就业,只能干点临时工。你也晓得女娃儿能干的活路不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随大流。” “她妈说现在去读书也是混日子,还不如不读书,在家呆几年,帮着做做家务。到成年时,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就行。” “你看宗陵,他儿子不过才三四岁,他就希望他儿子长大了多读书。你女儿既然读了,就读完好啦。我没有下乡,就不好劝别人下乡去。但我晓得一些情况,我们这里还没有开始,但外地已经开始在知青中招工,说明下乡也有出来的机会了。”李轼这样说纯粹是为了让老黄牛不至于绝望,以老黄牛的家庭背景是没有办法让女儿出来的。 “那你的意思还是应该读书。” “对。再说你女儿愿意读书,还是尊重她的意愿好,不然以后会埋怨你们这些当爹妈的。你说是不是?”李轼回答。 其实李轼晓得这届学生就没有认真读过几天书。他兄弟李弋就是这个年级的,回家说经常参加挖防空洞。他想老黄牛的女儿如果在家闲着,最后有可能像齐小冬一样。与其那样,还不如到学校去混。 “我晓得了。”老黄牛望着西边的太阳,口气轻快了一些。 (待 续) |
(续 前) 冬阳懒懒散散地露在西边,阳光不强烈,暖暖的。冬春之际,出太阳的天是很难得的,一般上午难得见到日头。虽是寒冬,工地上干活路的人都穿得很少,干的时候不觉得冷,歇气时就感到身上冷。这时的太阳让人感到是那样的舒服,像给他们披了一件毛衣。 “老黄牛,你每天都看啥?想啥?” “啥也没有看,就是看着日头,就是盼着它早点落下山去,天一黑,这一天就又算过去啰。” 李轼一听,不由往横斜在上游天边的日头望去,阳光一点不晃眼,离山头还有一两丈远,要落下去,少说还有三个多钟头。他心里一阵发紧,老黄牛的坚韧,很大程度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地熬,一天一天地盼。 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这样吗?眼下这种日子,是一点都看不到尽头。前途之类的事,现在是想都不用想,还得先混日子。再跟老黄牛说也没啥意思,还是让他单独呆着,也许他内心能静一些。老黄牛既然这样一天盼着一天,肯定是他心中仍存希望之火,盼着生活中的那一天。 李轼想起昨天黄皮对他说的:日子就是这样,越恼火,越盼着希望。他想黄皮是这样,老黄牛是这样,自己也是这样,生活总是有希望的。 李轼转身走了。 他刚转身就碰见王有才,王有才说:“哟嗬,是借钱给老黄牛了吧?你把钱借我这位老哥,那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李轼冷峻地说:“老王,眼睛够尖啊”心里嫌他管闲事,学他口气说:“我跟你一样,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嘛”。 王有才是一个硬心肠的人,对啥事都摆出一付无所谓的态度,但对他这位邻居却很同情: “老黄牛要是光棍就好了。他就是被娃儿太多拖苦了,老婆带来2个,后来自己又有3个,去年淹死一个,还有4个。他本人还是黑户,粮食供应都没有,你说他咋个不恼火嘛。” 李轼点点头没说话。 (第186章 一天盼一天 完) |
第187章 意想不到 3月中旬,天气越来越暖和,厚衣服已经穿不住了。机械厂这一批活路,已经快要收尾。工地上的人都在等着看黄皮的安排,都面临同一个问题:下一个工地在哪里?会不会还有自己? 一般来说,都是宗陵告诉大家,如果活路接不上,宗陵会告诉大家先歇几天,等消息。如果活路接得上,通常由宗陵带一些人先到新工地干着,因为新的工地有时还需要先修出简易的路来,或搭建一个简易的工棚。旧工地则留一些人收尾。 像老黄牛、王有才他们都不会着急,习惯了。而李轼心里则感到一些不踏实,就是不知下一步会怎样。春节前,他去过黄皮家一次,碰到黄皮老婆熊群。熊群说岳洛文曾教过她,让李轼放心,她会让黄皮照顾他的。当时黄皮喝得二麻麻的,满口答应。如今李轼心想黄皮虽说过要照应自己,哪个晓得那是真的还是一句客气话,说说而已。 这事还悬着,另一件麻烦事倒先来了。 一天下班,李轼人还没进家,一瘦一胖两个警察已经等在院门口。胖警察有30来岁,瘦警察有40来岁,旁边是居委会的张大娘,一见到他,居委会的张大娘就神色诡异地说: “回来了,公安局的两位同志在等你。” “公安局的?等我?有啥事?” 李轼一听是公安局的人找自己,愣住了,自己也没啥事,咋公安局的人会找上门来?难道是为上山下乡的事,不可能呀!那除此之外,还能有啥事?没等李轼反应过来。其中的胖警察先发话: “你是李轼。” “我是。” “找你有点事,跟我们走一趟。” “啥子事,去哪里?” “没啥大事,到公安局说吧,这里说话不方便。” (待 续) |
(续 前) 公安局南门,一对巨大的石狮子很威武地矗立着。城里人叫这里为黄州馆,清朝时湖北黄陂县人修的会馆,后来成为多种机构所在地。现在是市公安局所在地,大院里建了新楼,这对石狮保留下来了。那石狮子,一个似怒目金刚,一个似笑嘻罗汉,都注视着进出的人,像在审问出入者:是好人?是坏人? 李轼刚在公安局坐下,胖警察就开口:“机械厂的曾小玲告你,说你偷了她的大衣。” 李轼一路上就在琢磨不会是好事,但也想不出会是啥坏事。从两个警察坚持要他到公安局来说这点看,又不像是小事的样子,但又能有啥大事?走一路想一路,也没有想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心想到了公安局自然就晓得。现在一听说是这事,心想这可是关系自己人品的大事,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 “偷大衣,哪个说的!这不是栽赃吗?” “坐下说,坐下说。你不要急,我们这不是找你了解情况嘛。”这是瘦警察在打圆场,他有一双犀利的眼睛,一直在旁边注视着李轼。 “我连咋个回事都不晓得,能晓得啥情况?倒是你们得先告诉我究竟咋个回事呀。”李轼坐下来问,心想还是听警察说吧。 原来,李轼他们刚离开不久,曾小玲就发现她的大衣不见了。保管室是李轼他们每天必须经过的地方,还常常进去,把一些需要搁在保管室的东西放进去,然后再离开。曾小玲的那件绿大衣,上班时间是不穿的,也挂在保管室,下班后通常由她锁门。 曾小玲一发现衣服不见后,立即告诉了同事们。大家一分析,不可能是厂里的职工干的,厂里的职工都是经过政审的,是靠得住的。之外好像也没有人来过,只有这帮搬运工进出过,有几个人还看见李轼他们在那段时间里经过。 分析来分析去,一致认为这些搬运工构成复杂,啥人都有,不可靠,最后就认定是李轼干的,并且就报了警。而公安局到他家的距离,比从机械厂回家的距离近得多,所以,没等李轼进家,公安局的警察已经先到院门口“恭候”他了。 (待 续) |
(续 前) “你下班后,是不是经过保管室了?”胖警察又开始问。 “经过了,每天都经过,不行吗?”李轼的口气有点不高兴。他心底的火开始往上蹿,累了一天了,好容易收工回家,又来了这些麻烦事。 “没有说不行,曾小玲的大衣就是在那里丢的。失主已经报了案,我们对每个有关的人都要进行调查。这是我们的工作,你应该配合我们的工作。”还是胖警察说。 李轼一听更火了,大声嚷:“她在哪里丢的,关我啥事?我又没有进保管室。再说,就是我进了保管室,也不能就说是我拿了,那保管室从来都是可以进的嘛!” “有人看见你拿了。”胖警察紧盯着他眼睛说。 李轼嗓门更高了:“哪个!哪个看见了?找来对证!” “就是想找你去对证,你跟我们一起到厂里去。”瘦警察锐利的目光扫过李轼的脸,似乎一直在等他说这句话,说完率先站起身往外走。 这个时候到南岸的轮渡上乘客很少。 一般来说,早上从城区到南岸的人多,都是赶去上班的,有时人多得来甚至挤不上船。下午相反,下班的人又纷纷从南岸赶回城区,人虽多,却不必赶钟点,没有那样拥挤了。三个渡口的渡船,每天就这样不停地穿梭于金沙江上。 人少,有座位。李轼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江水从船边哗哗流过,江水亲吻着船帮,激起浪花,轮船却一点不领情,不回头地压过去。夕阳在山脊上还露出半张脸,江水泛着斜阳的余辉,金光灿烂,光影拖得很长。一条江都是斑驳的光点,光点在水波上跳动晃荡,过去看着,觉得是金色在装点一江春水,今天看来显得有点惨淡。 这是今天第二次乘轮渡到南岸,李轼想真够扫兴的,一堆烂事突然落到自己头上。他在想着这是咋回事。 ( 第187章 意想不到 完) |
第188章 当面对证 李轼随两位警察到了机械厂。 保管室前已经有一堆人在那里了。曾小玲和他师兄角斗士也在,都在七嘴八舌地说着。曾小玲一见李轼,就对胖警察喊道: “就是他!我的衣服每天都是挂在保管室的。今天下班后他经过不久,我也下班过来,一看衣服就不见了。他之前没有人经过。” 李轼看着曾小玲的脸,吓了一大跳,不认识一般,像换了一个人。原来对她印象还好,那脸上虽然挂着年青姑娘常有的那种高傲,但仍然透着年轻学生那种单纯。而今天是一脸秋霜,在李轼的眼中简直成了满脸的狰狞,就像一头龇牙咧嘴的疯狗。又一想,一件大衣差不多四五十块钱,相当于她几个月工资,难怪她急得脸都变形。连忙说: “我没拿你的大衣,你怎么就说是我?曾小玲,这种事可乱说不得。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在其他啥地方。” “就是你!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经过!”曾小玲一点不松口,声音还是那样高,比她唱样板戏的嗓门还高。 曾小玲话音刚落,她的师兄角斗士就说:“对,我看见他背影,夹着东西走的,肯定是百灵的那件绿大衣。” 李轼像挨了一闷棒,恨得咬牙。不过他并不着急,一路走来和在船上时,他一直在琢磨这事,虽说还没有想明白是咋回事。但心里并不惧怕这件事,自己根本就没拿大衣,对方说啥也不可能以假乱真。心里虽不急,一听对方的话,想这明明是血口喷人,愤怒使他大叫: “我没拿,你别污赖好人!” (待 续) |
(续 前) “哪个晓得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好人还会偷别人的衣服?再说,也没有见过有哪个坏人憨到说自己是坏人的。”角斗士的话不阴不阳。 “我没有拿,却有人站出来说我拿了,这不是冤枉人吗?”李轼想到这里冷静下来。他想着急、争吵一点用都没有,还是要把关键的点搞明白。于是冲着角斗士说:“你说你看见我拿了大衣,对吗?” “对头,是我看见的。” “是在啥地方?” “保管室。” “是在啥时候?” “就是下班时候。”角斗士说完,指指自己腕上的手表。 他的话一说完,其他的人也跟着点脑壳,不晓得是表示同意他的说法,还是表示自己也看见了。 看角斗士说得头头是道,一点不犹豫,李轼晓得他是在编假话,就转口一问: “那好。既然是你看见我拿了大衣,我请问你,为啥你不当场抓住我?或者当场叫住我盘问?” 角斗士没想到李轼会反问他,而且很有逻辑性,他一下不晓得该咋个回答,开始吱唔: “这……这,这当时也没有想到曾小玲的大衣会丢,也……也没有想到你会拿。事情出来后,才联想起来的,才……才想到前前后后有哪些人在场,有哪些人经过。” “哼,你们衣服丢了,就想起来。照这样说,有人说衣服丢了,又有人说是我拿的,难道我就成了小偷不成?那栽赃一个人就太容易了。你现在就当着警察和众人的面说,你究竟看没看见我拿衣服!” 李轼用冷冷的目光盯着角斗士,坚持要他说到底看没看见。 角斗士避开他的目光,心想:说过的话不能收回。话要说圆,但自己还真没看见,也是听其他人吵吵的。为了表示对曾小玲的支持,自己才出头作的证,细节根本说不清。他抬眼看看曾小玲,又看看警察,正想该咋个开口说话。一旁的胖警察先开口: “李轼,衣服丢了的事,我们核实过,是真的。曾小玲上班时,有几位同事看见她的衣服是挂在保管室的,下班走时却没有了。有人说你拿了,这就是人证。要是没有人证,单凭衣服丢了这一点,我们也不会找你来问话。” (待 续) |
(续 前) 天色已开始暗下来,保管室亮起了灯。李轼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一听胖警察的话,鬼火起,难道这就是警察的素质,立刻把冷冷的目光移到那张胖脸上,高声反问: “警察同志,俗话说,捉奸拿双,捉贼拿赃。刚才我就问他,你们也听见了这个自称证人的人的回答。要嘛他根本就没有看见我,要嘛他看见我时根本就没有大衣,连赃物都没有,凭啥认定是我偷了?你们办案不要证据吗?” 胖警察感觉到李轼不信任的目光,没有对视,却根本不在意,在心头哼了一声:哼,还敢跟警察狠,关你两天,你就老实了。他继续发问: “我们没有认定是你偷的,但对所有有嫌疑的人我们都要调查的,所以才找你来询问的。对方说你拿了,是有人作证的。你说没拿,有人证明吗?” “是呀,哪个能给你作证?我们办案最重视的就是证据。没证据我们是不会下结论的。”瘦警察看着李轼说,好像在提醒他似的,那双鹰眼泛出一点和善的光。 李轼本想盯着角斗士把话问死,胖警察又把话引回到身上。瘦警察的话提醒了他,用不着跟角斗士纠缠,也用不着跟胖警察扯,给自己找到证人就行。昨天走时先碰见老黄牛,后来又碰见王有才。他们都可以作证,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太容易,他立即说: “老黄牛可以为我作证。明天一上班他来了,一问就能搞清楚,或者你们现在就派人去找他问。” “那好,就等到明天再说。明天当面问就能搞清楚。” 警察跟厂里的人商量后就和李轼一起返城区。 轮渡又一次把李轼从南岸载回城区,这时早过了下班时间,乘船的人不多了。夜色笼罩了大江,江面模模糊糊的,城区的灯火已经亮起来,把城市的轮廓勾勒出来。临近江边星星点点的灯光投射在江面上,形成了一条一条摇曳不停的光柱,像栏杆一样,却阻不断江水。 等船和行船的过程中,两个警察都在兴致勃勃地摆他们的龙门阵,好像没有李轼这个人似的。李轼看着暗淡无光的江水,心想过去的人说“跳进黄河洗不清”,是以黄河的浑水来比喻一种冤屈。这时的金沙江水如此清亮,用它来打比方的话,就不会洗不清的。明天老黄牛一来,啥事都没有了。 想到此,李轼心情越来越平静。 (第188章 当面对证 完) |
第189章 关了一夜 船靠码头,一上岸,李轼以为能回家了。 不料。胖警察说,你先不能回家,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今晚上你还得先在我们那里呆一晚上。李轼原本平静的心情又火冒三丈,立即跟胖警察吵起来: “该问的你们也问了,该对证的你们也对了,不是说好明天再说吗?你们凭啥把我关起来? ” 胖警察这次却不发狠了,说我们不在路上吵,回到局里办公室再说。李轼一想,吵也解决不了问题,只得跟他们回公安局。回到原来那间办公室,李轼立刻提出让自己回家。胖警察不说话了,换成瘦警察出面。 瘦警察再三说:这不是关押,是我们办案的程序,需要你配合。请你相信我们,一定会把事情搞清楚的。 李轼说:“那要是明天还搞不清楚,是不是说我还得继续被你们关起来?” “当然不会。但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你还得暂时留在这里。我们有规定。”瘦警察口气虽然平和,却很肯定。他接着说,“明天肯定能搞清楚的,你不是说有人可以为你作证吗?明天只要有人能为你作证,证明你没有拿大衣,事情不就搞清楚了嘛。” 瘦警察虽然说得很客气,目光也不咋凌厉。李轼却不这样看,认为是被关押了,像老百姓说的那样,进了局子。这无疑像《水浒》上写的那样,脸上烙了金印,以后走到哪里一看就晓得曾是一个犯人。 李轼想这真是自己一生中的奇耻大辱,要是居委会的张大娘也晓得的话,那就等于街坊四邻都晓得了。那张大娘就是一个专门说闲话的好手,也不知她给家里说了没有,反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看出李轼的不满,胖警察反过头来安慰他,说你既然心中无鬼,就在这里住一晚上又有啥关系?搞得李轼哭笑不得,心想,这算啥,住一晚上?说得这样轻巧,公安局是随便可以住的嘛。一想再多说也没啥用,无奈地说: “这真是蛇咬人有药医,人咬人无药医。”接着又说了一句,“那你们告我家里一声。” “放心吧。我们已经跟居委会的张大娘说了,让她告诉你家里。”瘦警察说得很友善。 李轼心想原来你们早就安排好了,还把我蒙在鼓里。这一下街坊四邻是都晓得了。他在心里咒骂:狗日的,哪个冤枉了老子,哪个将不得好死。 (待 续) |
(续 前) 警察走后,李轼稍微平静下来,方才仔细打量房子,这就是一间普通的房子。李轼不晓得这是不是公安局专门的拘留室,没经历过,他判断不出来。房间里啥都没有,就一张长木椅,或许是临时找的一间房子,把自己先关起来 。 他回忆过去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还像在做梦一样。警察告诉自己被人指控,然后走了一大圈,询问了半天,最后就被关在这里,失去了自由。警察还再三解释说这不是关押,不是关押那又是啥呢? 警察还说这是办案的程序需要,前前后后也没有任何手续,也没有让自己签一个字之类,这又算是哪门子的程序?他在心头对自己说,跟老子反正都是他们说了算。 李轼想不知家里人晓得不,警察是否告诉了他们,要是不晓得,突然不见自己回去,该着急了。如果警察告诉了,又是以啥样的理由告诉的,家里人又该咋个想?再说以警察的面目告诉家里人,那实际上就是说已经有事。 刚才警察说已让张大娘告知自己家里,不过,此时的李轼对警察的话已经不相信,心想哪个晓得他们扯啥靶子。 (待 续) |
(续 前) 当晚,李轼在这房间里呆了一晚上。 一晚到亮,李轼就没有合上眼。一阵子躺在长椅上,一阵子坐着,一阵子在房间里乱转。他在想,事情咋会是这样?小偷的帽子咋就会落在自己头上?这件事情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的差错?是曾小玲? 这女娃儿给自己的印象不坏,她也不至于衣服没有丢,却一定要说丢了。白天看她急得脸都歪了那个样子,不像是装的,看来大衣是真丢了。跟老子,不管咋说,你就是衣服真丢了,也不能诬赖我呀! 李轼想既然衣服是真丢了,那就肯定有人拿。那会是哪个?他在脑壳里想着工地上的每一个人。 杨建国和张二胡今天都在下班前就走了,不可能是他们。即便在,建国肯定不会拿。以李轼对张二胡的了解,他也绝不可能拿这件大衣,他也看不上眼的。平日里他就说过,那种大衣,俗气。老殷老昆他们不会拿,天天接触,虽然交谈不多,却大致晓得他们的为人。 老黄牛虽然穷,却是那种人穷志不穷的人,不可能拿,况且下班时还与自己碰见,两手空空,也没有带着大衣。宗陵这个人也不会的。他虽然爱占点小便宜,但跟偷别人的东西还是有原则区别的。 不过,他下班时干嘛去了?没有人看见他,会不会是他拿了藏匿起来,想给自己的老婆?王有才下班时也碰见,但王有才这人江湖习气太重,胆大包天,啥事情都敢干。他平日又讨厌曾小玲,会不会是他搞的恶作剧? 还有王有才也可能拿这大衣去送他的女朋友。还有那天一起上班的另外十几个人,像跟王有才要好的那几个人,也有可能拿曾小玲的大衣。再有曾小玲身边那些小青工,追求她不成,由爱生妒,把她的大衣拿了也有可能啊。 既然有这样多的人都有可能拿那件大衣,为啥曾小玲和她师兄单单就认定是我?难道我比其他人更像“坏人”?是我在啥地方得罪了绿麻雀和角斗士?还是说为上次打架的事怀恨在心,那角斗士肯定不敢招惹王有才。但那天我和宗陵两个人,也主要是宗陵在出面,为啥不栽赃在宗陵头上,偏栽赃在我头上,这是啥道理? 再说这大衣真要有人拿了,要穿出来也不行啊,容易被认出来的,只能拿到黑市上去卖,到黑市上就卖不了几个钱。 李轼想了一夜,把工地上的人都想了一个遍,把跟绿麻雀和角斗士有关的事想了一个遍,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叹了一口气:真是江湖险恶。 (第189章 关了一夜 完) |
第190章 我的姓倒着写 第二天一大早,李轼就和两个警察赶过河去。一到机械厂,老黄牛、基建处主任、曾小玲、角斗士等人已经在保管室。看着老黄牛,李轼像见到救星一样,心里踏实下来,心想老黄牛一开口,啥事情都清楚了。 不料,事情出乎李轼意料。 李轼刚跟老黄牛打了一个招呼。正要叫老黄牛为自己作证,被两个警察阻止,说这个不能由你问,得由我们来问。我们也不用背着你,就当着你的面问,但你不要在中间插话。李轼心想你问就你问吧,难不成你还能问出啥名堂来不成。 “老黄,昨天下班,你是和李轼一起走的?”还是那个胖警察开始了询问。 “是。” “看见李轼身上带东西没有?” “小李外面没有带东西,身上也藏不住大衣。他肯定没拿大衣。” “经过保管室时,你们也在一起?” “没有,是出厂门时碰到啰。” “既然经过保管室时,你们没有在一起,那你凭啥肯定李轼经过保管室时没拿衣服?” “我……我,我是想李轼不是那种人,他肯定不会拿衣服啰。” “你既然没看见,就不要想当然,你想的不能算数。走吧,你可以走了,没你的事啦。” 胖警察话音一落,老黄牛犹豫了一下,看了李轼一眼,转身出了保管室。看着老黄牛离去的背影,李轼急得咬牙,心想这老黄牛真不仗义,这点小事也整不利落。 满心以为他能说一句干脆话,事情就过去,没想到,他拖泥带水反而麻烦了。这保管室到厂门口就几步路,我真要拿了衣服,我能把衣服藏到哪里去?一路上一起回的城,你干嘛就不能说句痛快话。 他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看上去,曾小玲躲开他的目光,头扭向一边,角斗士却迎着他的目光,得意地笑了。 保管室一下变得寂静,两个警察凑到一边商量去了,他们也不相信李轼会拿大衣。昨天他们先到李轼家院子,看着李轼空手进的院门,连家门都没进,回家中途都有人作伴。晚上又呆在公安局,这衣服能去哪里?返回来,换成瘦警察问,他平静地问李轼: “还有人能为你作证吗?” (待 续) |
(续 前) 李轼正在犹豫。 门外响起一声:“我能证明!” 李轼一看,原来是王有才扯着老黄牛进来。李轼原来没有提到王有才,是因为他觉得老黄牛说话实在,一说别人就能相信。而王有才说话天一半地一半的,再加上他说话油腔滑调,别人反而不易相信。 “你是哪个?你能证明。”胖警察的口气明显透出不信任。 瘦警察犀利的眼光立即划过王有才全身,最后落在他脸上。 “我叫王有才,一起干活路的。昨天下班时,李轼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隔着几步路。经过保管室时,李轼根本就没进保管室的门,对直就往前走了。 我后来还看见李轼碰上老黄牛,到出厂门时,我也追上他们两个人,这点老黄牛可以作证。我们三个人一齐出的厂门。李轼手上没有大衣,身上也藏不住大衣,中途也没有到其他地方去,直接回的家。我敢保证李轼没有拿。” 王有才说老黄牛可以作证时,老黄牛在一旁直点脑壳。王有才却没有停下,一口气说下来,不带停顿,话说得滴水不漏。但李轼明白,这是王有才在帮自己,在厂门口碰上王有才不假,可王有才并不是从后面赶上来的。 (待 续) |
(续 前) “你说你能证明,但从昨天到今天,李轼为啥没有提出来让你作证呢?”胖警察还是不相信突然冒出来的王有才,用眼睛盯着他问。 “咳,不怕你们笑话,这小李平时跟我有隔阂。他肯定是怕我不会替他作证,反过头来倒说他的坏话,所以他就不相信我。警察同志,你说我能是那种人吗?桥归桥,路归路,该咋个就是咋个。我不能看着好人受冤枉呀。”王有才一边说,一边比划双手。 “你说了这么多,都是真的吗?你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胖警察一眼就看出王有才的江湖气,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我敢对天发誓,要是我说的有半句假话,我的姓倒着写……”王有才一只手往天上指。 “哪个让你赌咒发誓,问你能不能保证说的是事实!”瘦警察目光犀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王有才的话。 “能!当然能。我从来不说假话,不信,你问这工地上的人,看我平时说没说过假话。我亲眼看到李轼没有进保管室。人都没有进去,上哪里去拿啥大衣?我说的全是真话,我可以签字。”王有才放下手,目光迎着对方的目光,一点不示弱。 “那你看见他们吗?”这时,瘦警察收回目光,换了话题。他一边问一边指指曾小玲和角斗士。 “没有。我没有看到他们,当时他们肯定不在场!当时他们在哪里,我就不晓得了。” 王有才那尖厉的眼光扫过曾小玲,停留在角斗士脸上。角斗士不由自主地挪开了目光,他不愿意跟王有才对视。现场一时静下来。 (待 续) |
(续 前) 事情变化得太快,两个警察拉着基建处主任到一边商量。隔一阵后,瘦警察回来说,有人证明李轼没拿大衣,失主和同事说李轼拿大衣也没有物证,所以不能认定是李轼拿了大衣。另外,厂里进出的人员很多,可能有另外的人拿了,我们会进一步调查。所有的人,要是还有新线索,都要向我们报告。这件事情就先到这里,有新结果再说。 “这不行,不能放他走!他走了我的衣服哪个赔?几十块钱呀!”一直没说话的曾小玲有点急了。 “是呀,他没拿,哪个拿?衣服总得有人赔!要是不把衣服找回来,就必须赔钱。”角斗士和几个青工跟着帮腔。 李轼一听警察说不是自己干的,心里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一听曾小玲和她师兄还在纠缠,压抑了一晚上的火又蹿上来,冲着两个人吼叫: “你的一件衣服值多少钱!我的名声值多少钱!你的衣服丢了就要人赔。我的名声受损了哪个赔我?要是换过来,我说我的钱丢了,就一口咬定是你拿,你心里咋想?你就不窝火,你就不生气!” 保管室内的人都没说话,曾小玲也没说话了,脸上表情很复杂。角斗士一脸的不屑,仍然不放过李轼,立即大声说: “哼,你一个烂民工,有啥名声不名声的,警察都说衣服丢了是确有其事。难道我们衣服丢了,还不能说话!” 李轼气坏了,心想这小子太可恶,警察都说老子没拿,你们几个鸡巴人还跟老子乱球扯。很想开口骂人,最后还是忍住了,但很不客气地说: “警察说衣服丢了是真的,你就听见了。警察也说了我没拿大衣,你就装没听见。我跟你说,哪个拿了你们的衣服你们找哪个去,别跟我瞎扯。老子不是小偷!没功夫伺候你们。”说到这里,李轼转身问警察,“我可以走了吗?” “吵啥子吵啥子,刚才已经说了,事情先到这里。”胖警察冲李轼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显然他不满意李轼的发火。 “事情我们还会查,衣服虽然贵,但一个人的名声更重要。没有真凭实据,哪个也不能乱说,你们说是吗?”一旁的瘦警察说话了。 瘦警察的话,让李轼感到心暖。这两天来,他一直觉得胖警察那张脸可憎,像公安局门口那怒目金刚的石狮子,话里话外总是跟自己过不去,而瘦警察就显得和气得多,像那笑嘻嘻的石狮子,说话也能主持公道一些。 一直没说话的基建处主任表态了,他对曾小玲和青工们说:“你们要相信警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快上班了,都回自己的岗位去吧。” 人群都散了。厂里的人走回车间,工地上的人回到河滩。 (第190章 我的姓倒着写 完) |
第191章 自有留爷处 河滩上,满眼都是绿色。李轼心情很放松,冲王有才一抱拳说: “多谢了,王哥。” “哟嗬,屁大点事,跟老子客气啥。那天我们碰在一起,我倒真没留意这事,是老黄牛给我说你真没有拿。但警察问他时,他又把这话说不圆,我才赶过来帮你打这个圆场的。”王有才说完,把手一伸,“真要谢我,就来根烟嘛。” 两个人坐在河坎上,李轼递给王有才一根烟,看着他点上,很随意地叼在嘴上,自己也点上后就说: “真没想到我还摊上了这种烂事,真跟老子倒霉。工地上这样多人,咋个就赖上我,真弄不明白。” “你看你,真是没有经过事,屁大个事,这算啥子事。我看警察跟你们这种人说话还是很客气的。我跟警察打交道多了,看他们审小偷时,拍桌子动巴掌的,多半是一边吓唬,一边拿话套话。整得不好,还家伙伺候。哪有跟你这样客气的?”王有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边很轻松地吐出一个烟圈。 “照你这样说,我还是受到优待?非亲非故的,他们凭啥优待我?”李轼对王有才的话有点不解。 “优待当然是说不上,算是客气的。你见得少,见多了就晓得了。”王有才仍悠闲地吐着一个一个的烟圈。河滩上这时没有强风,烟圈们能有充裕的时间飘散,他看得很惬意。 “我是见得少。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进公安局大门,差点没有被搞晕。”李轼回答。 (待 续) |
(续 前) “老警察们办案都办油了,一是看你有无前科,二是看你是干啥的,问两句大致就晓得你是哪路人。像你遇到这点小事,就算我不帮你说话,警察也不会认定是你偷的。坏就坏在有人指名道姓说是你拿的,有人咬你,警察他不能不管。就算他相信你没有拿,他也不能不走过场。”王有才说得头头是道。 “既然是走过场,那问两句就让我走了嘛。那为啥还把我关一晚上?”李轼疑惑地问。 “哟嗬,你真是嫩点。他们嘴上当然不会说是走过场。再说走过场就得走个样子嘛,你要晚上走了,他们肯定是怕你去找老黄牛串供嘛。警察眼里哪个都是贼。昨天要是就把你放走,厂里那一帮人也不会答应啊。再说,你小子要是有事,正好接着关你,说明没有关错,接着查。你要没事,昨天关你一晚上,是办案的规矩,今天也好跟厂里那帮人有一个交待嘛。说明他们办事不马虎,认真对待案子。”王有才随口就说,嘴角叼着烟,眯着眼睛,一付很有经验的样子。 “这样说来,他们是常有理。”李轼自言道。 “哟嗬,这句话算你小子说到点上,警察要不对,还能是你对?走吧,跟老子事情都过去,不说了。该干活路了。”王有才站起身来,把烟屁股丢在河滩上。 李轼看着那仍在冒烟的烟屁股,想起建国讲过,王有才因为打架斗殴的事情,经常进出公安局,在公安局也是挂了号的,老油子一个。看来还真是见识多,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待 续) |
(续 前) 第三天下班时,大家正在工棚收拾工具,准备离开。宗陵走过来对李轼说:“我听说那天的事了,我要在场的话,肯定给你作证哇。” 王有才露出一脸的讥笑:“哟嗬,你小子又来了。事情完了,你跑来放马后炮。” 宗陵没有生气,说:“老王,我正要找你们两个。黄皮带话来,他晓得这件事情了,让你们两个人明天别来了哇。” 李轼一听,心中一震,刚觉得尊严回来了,转眼饭碗又丢了。黄皮不是还说过要照应我吗?警察都说没事了,他咋还这样,非让我们离开。 快一年了,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工地和一帮朋友,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又感到一点轻松,毕竟还了自己一个清白。看着身边的王有才,觉得有点对不住王有才。他刚想说话,王有才倒先说: “你不要不好意思。老子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子到哪里都能混一碗饭吃。正好歇两天,坐茶馆喝茶去。” 李轼一脸的歉意,说:“老王,真对不住,连累你了。” “哟嗬,看你说的,兄弟,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王有才一边说,一边就转身冲大家一抱拳,“各位,就此分手,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 王有才说完,一步跨出工棚,昂首朝天,大步流星地走了。看着王有才离去的身影,李轼非常佩服他的洒脱,一点不拖泥带水。心想别看王有才平日里有点油滑,嘴上也不饶人,到有事时,为人仗义,敢作敢为,还真有点那种江湖豪气。 李轼临走前,工地上的人都晓得了,都来打个招呼。老黄牛只说了一句:“小李,我嘴笨,没有帮上你。” 平日交往不多的老殷握着他的手说:“年轻就是本钱。熬着吧,有出头那天。”老昆在旁没说话,点点头,意思是让他相信这点。李轼心中一阵感动。 张二胡走过来,细长的手顺势把头发一捋,说:“小李,祸福相依,这也未必就是坏事。你看我从剧团出来时,有人替我惋惜。我倒不那样想,说不定留在剧团,还有更倒霉的事情等着我也难说。现在我也挺自在的。像王有才说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听张二胡这一说,李轼心里反而有点不自在。其实原来就明白这活路就是临时的,真要离开时,还是有点遗憾。心里想张二胡摊上那样大的事,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自己咋摊上一点小事就受不了?自己要修炼到王有才那样满不在乎,还真得继续练。于是也跟各位打个招呼,走了。 (第191章 自有留爷处 完) |
第192章 男人要经得起事 一周后,杨建国从生产队回来,晓得工地的事后,就上李轼家来。一进李轼家门,就一屁股坐在靠门边的藤椅上,那是李轼家最舒服的座位。对李轼家,杨建国熟悉得跟自己家一样,从小就在这里进出。别看李家窄,朋友们爱来摆龙门阵,人多时挤满一屋。 开口第一句话,杨建国说他已经晓得这回事了,语气中好像也不当回事。说起这次遭遇,李轼还在愤愤不平。杨建国就说: “你算了吧,这多大点事情。你忘了小马和大牛的事情?他们才是真遭罪。” 杨建国这么一说,李轼不做声了,想起了一年前那一幕。去年,小马和大牛因为跟动员的人发生争执,两个人都被当作破坏上山下乡运动的现行反革命抓起来,游街示众、批斗,被整得很惨。李轼心想,自己摊上的这点事跟他们比,就真不算事。小闹剧一场而已,再叨叨地说就没意思。 一看李轼不说话,杨建国就开始摸烟出来抽。他没有让李轼,他晓得李轼烟瘾不大,一般在家也不抽烟。而他自己,原来没烟瘾,下乡以后,慢慢开始有烟瘾,乡下呆着太苦闷,没事就想抽烟,于是瘾越来越大。他一边点火,一边说: “你这就算烧高香了。没有遇上那帮‘群专指挥部’的人,遇上了两个还算有职业素养的警察,也没有为难你,不过就呆了一晚上嘛。还有啥想不通的?” “关一晚上,我倒也不介意。就是觉得太窝囊,平白无故地就被人坏了名誉。你还说他们有职业素养,那瘦警察还差不多,那胖警察实在可恶,尽帮着对方说话。”想起那个胖警察,李轼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 “李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警察也是人,说不定那天心情不好,就把晦气出在你身上。再说,凭啥警察就该帮你说话?是有人告你偷大衣,不问你问哪个?你不是说瘦警察好吗,其实就是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依我看,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 “行啦。建国,不说警察的事。有一点,我就是没想明白,那小丫头咋就一口咬定是我拿她的衣服?” (待 续) |
(续 前) 李轼也明白那胖警察并没有过分,只是自己心中有愤懑而不快。不过,他心中一直疑惑为啥曾小玲要咬他一口。那天晚上他就想了很久,想不出为啥子,这几天有时也想,还是想不出为啥子。杨建国来,正好请他帮着分析一下,究竟为啥子。 “是呀!我也有点奇怪,平日曾小玲那丫头对你还不错,旁人看着还有点那意思似的,这次咋啦?说不定是她心痛大衣,又信了角斗士的话,总得找一个人垫背啊。算了,你不是常说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吗? 我更觉得奇怪的是,一件大衣,在失主看来算回事。在警察那里,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居然还让两个警察来回跑两趟。要不是有关系,肯定是报案的时候就说得更邪乎,不然,警察哪里会管这种芝麻小事。” “我就是觉得……哎,不说了,像小马和大牛他们才是真倒霉。”李轼本想再发几句牢骚,想到大牛的事,自己遇到的这点事确实不值得提。没再往下说。 “你说大牛、小马犯了哪条,不就说了几句真话嘛,就被游街,就被关起来。你说人家小马还是一个年轻女娃儿,有哪个顾及她的颜面和尊严?这年头有权的人早就无法无天了,都是以革命的名义行事。现在逮一个人,说逮就逮。有啥法不法的?还有哪个来管你的人格和尊严。”杨建国说完,站起来,把烟屁股往房角一丢,又踩灭它。 李轼心里不同意杨建国的话,心想人的人格和名誉还算小事吗?但也承认杨建国说的是实情,这年头早已斯文扫地,有权的人就有法,找哪个说理去?遂不再说。 (待 续) |
(续 前) 杨建国又坐回藤椅,问:“我到工地碰见老黄牛,老黄牛说你对他好像有点不高兴。是吗?” “说实话,我是有点不高兴他。你说他平时对我不错,没有少照应我。我还觉得他是一个最仗义的人,平时都这样关照我,为啥到了关键时候反而不为我说话?这点我也没想明白。” “你不要怪老黄牛,以我对老黄牛的了解,他肯定要拼力帮你。你冒死救过黄三娃,你可能觉得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但对老黄牛就是天大的情,他没有道理不还你这个情。但他太本分,编不圆假话,又是在那种情况下,警察盯着他问,他脑壳转不过弯来。他没有王有才那两下。” “是呀,说到王有才,还真得感谢他。我真没想到王有才能帮我,还以为他巴不得看我的笑话。” 杨建国一笑,他晓得李轼、吴能他们都看不起王有才这号人。他自己不这样看,在他看来王有才也是一个性情中人。他自己从小在别人眼中也是一个淘气包,所以他能理解王有才,虽说王有才身上有些不好的习惯,但为人还是正派的,没有那样多的花花肠子。于是就说: “你把人看扁了,王有才人不坏。而且像王有才这种在社会上混的人,特别讲义气,哪怕他昨天刚跟你打一架,他要相信你不会拿大衣,也肯定为你出头作证的。” “建国,不怕你笑话,我原来还以为是王有才干的,心想是不是这小子打牌输了,想找点外财。看来我还是有点小人之心。” “这也不赖你,你在工地上呆得不多,不熟悉他们。李兄,你别看他们这些人吃喝嫖赌都来,但绝对不干偷东西这种事,至少不会拿私人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吃喝嫖赌是个人的事,偷盗那是不义之举,是断了别人的财路。” “这次也让我明白不少事,长了不少见识。只是让王有才把活路丢了,有点对不住他。” (待 续 ) |
(续 前) 李轼一想到王有才为自己丢了活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他心中当一回事的,在杨建国看来也根本不算一回事,杨建国说: “这种活路,本来就是有一天干一天的,有时到一个工地,刚干一两天就抬屁股走人。只不过你是刚出来混,不习惯,干久了就会习惯。” “话虽如此,不过王有才确实是为了我把饭碗砸了,总让我心里过意不去。现在活路这样不好找。” 杨建国又掏出烟来抽,吸了一口后说:“放心吧,王有才第二天就到新工地去了。我来找你,就是告诉你黄皮的意思,也是要让你去新工地。他看你没有去找他,让我带话给你:男人要经得起事。这点小事不算事。” 李轼听杨建国提到黄皮,想到了黄皮的经历、老黄牛的经历、还有张二胡的经历,自己这点事真连小事都算不上。所谓的饭碗,王有才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心里松快了不少,就说: “嗨,坐了半天,说了半天,你也不先说这事。我还在为王有才的事过意不去,你早说,我不就不担心了嘛。” “我晓得你这几天肯定心情不好,就是故意来跟你说说话。说开了,你心里就不会有疙瘩。” “说实话,除了觉得有点对不住王有才外,心情倒没有啥不好的,正好休息一下,上午看书习字,下午去游泳。吴能还问我去不去他那里,我说不去。” 李轼家是老式木房子。虽然窄,但很高,墙壁有4米多高,柱子间都是那种长木板,一板到顶。李轼把写的字和画都往墙上贴,说是糊在墙上,隔些距离看,容易看出毛病来。而且习字都是一些烂纸,说是糊墙,过不了多久就撕掉。 杨建国记得方二第一次和吴能到李轼家时,看到这个场景,方二就对李轼说你家是家徒四壁,但可作壁上观。杨建国还笑话方二瞎转。杨建国早晓得李轼这个习惯,所以有时就转着脑壳看有没有新的又糊上去。 (待 续) |
(续 前) 果然,今天又发现一张新糊上去的: 莫听穿林打雨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阳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字写得潦草,杨建国大多认不出来,而且他对古诗词没兴趣,问李轼都写些啥?李轼说前两天从工地回来后,正好吴能等人来耍,说到苏轼这首词,心有所悟,就随手写了糊上去,劝人想开点的意思。 “上次你告我吴能那小煤窑不是出事了吗?他咋还干呀!” “他也准备换地方,暂时还混着,他们那位师傅说不会连续出事的。” “你也劝他小心为上。久走夜路难免撞鬼。” 李轼点点头,说吴能三舅正在帮他联系新的活路,联系好了,就准备离开鸡窝煤窑。 当初离开工地后,李轼其实是动过心思要去找黄皮的,因为黄皮原先说过要照应他。后来也没去,觉得是自己跟黄皮添麻烦,不好意思去找黄皮,怕黄皮左右为难。今天杨建国一来,他就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杨建国,杨建国一听就说: “这点事算啥,你想多了。黄皮连张二胡这种‘坏分子’都能收留,何况你这算啥?不要说黄皮,工地上的人要是混熟了,都能相互帮忙。你混久了,就明白。” 李轼晓得杨建国说得在理,虽说都是学生出身,但杨建国的社会适应能力比自己强得多,熟悉社会上这一套。听到杨建国的一番话后,也就放下心来,转口问: “新工地都干些啥?” “现在不是满城都在开挖防空洞嘛,可能也是运石头之类吧。去年中苏在珍宝岛上打了一仗,据说毛泽东有一个‘深挖洞’的指示,中国城市开始挖防空洞了。那,明天我们一起到新工地去。” “你先去吧,明天我得去人工湖,约好与吴能、方二见面的。上次我不是跟你讲过,钟益生跟我们出了一个主意,我这里一点头绪都没有,看看他们两位有啥子进展。” “行,这事也要紧,你先忙这事。工地上早去晚去无所谓。那我就先去人工湖了。”杨建国站起身,跨出门坎,把烟屁股丢进垃圾筐。 “你干脆跟我去游泳吧。今天天气这样好。江边现在游泳的人少了,都在忙各人的事。” “也行。” (待 续) |
(续 前) 李轼和杨建国来到江边。 去年这个冬泳圈圈里的人还比较多,多的时候有十几号人,少的时候也有七八个人。今年人少了,一些人都到外地去找活路干了,江边已经看不到钟益生和一些朋友的的影子了。一些人虽然还在本地,抽不出时间来,更多的时间花在谋生上,吴能和方二也没来。 金沙江江水还是那样滔滔不绝地往下流着,它并不在意身边的人是多了几个,还是少了几个,对它来说,亘古的使命就是奔向东方、奔向大海。 从去年4月到今年3月,工地上的每一天,李轼觉得很漫长,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如今过去了,又觉得也很快,真像老话说的光阴如流水,像这江水一样留不住,流走了。他想黄皮说得对,男人要经得起事。就像这金沙江,四季更迭、千回百转、关山重重、依旧向前。 3月下旬,金沙江江水依旧还清澈。再过一段时间,上游冰川融化、雨水降临的时候,江水又要汹涌澎湃起来。 “李轼,你来了。我正想找你。” 李轼正凝视间,突然被一个声音惊醒。原来是方二来了,他一边跟李轼说,一边冲杨建国点头打招呼。原本是很平常的话,方二却说得很严肃,李轼一看他那个样子,想他是有事,就问: “找我,有啥事?” “你晓得小马要去西藏吗?” “我不晓得。你听哪个说的?” “袁大头说的。你跟小马熟,明天陪我去她家看看,要得不?” “后天吧。明天不是约好在人工湖碰面嘛。” “哟,我差点把这事忘了。好,就后天去。” (第192章 男人要经得起事 完) |
第193章 儿女心事 马兹青在收拾行装,准备去西藏。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无非就是带点随身需要的衣服。 她听去过的人说,那里温差很大,有谚语称早穿棉袄午穿纱。六七月份是西藏气候最好的时候,这个时候进藏最能适应。一边收拾,一边机械地、反复地哼着《逛新城》: 女:阿爸耶! 父:哎! 女:快快走! 父:哦! 女:看看拉萨新面貌 父:女儿耶! 女:哎! 父:等等我! 女:哦! 父:看看拉萨新面貌 女:快快走来快快行呀 合:哦呀呀呀呀呀 “哎呀,幺女,你就不要哼喽,你都哼了一上午喽。”马大娘不耐烦地说。她心里很乱很烦,为了女儿执意要去西藏。虽然之前她曾说过,女儿去西藏,不反对。到真要去时,她又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马兹青没有理睬她妈的话,继续收拾东西,继续哼着。说是收拾东西,其实是把那几件衣服叠好,放进一个红漆木箱子,隔一阵又拿出来,抖开,再叠好放进去。 这种红漆木箱子,由一层薄薄的木板做成,糊上一层纸,刷上红漆,价格便宜,当时下乡的知青差不多是人手一个。这种红箱子,当初马大娘共买了3个,两个儿子各提一个下乡。小马没下乡,剩下一个。如今,女儿准备提着它去西藏。 小马有时又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事。手上停,嘴里却没停,本来一个有滋有味的歌被她哼得来没了味道,有时又呆呆地想着。一旁的马大娘很不高兴地打断了她: “看啥拉萨新面貌。千远万远的,你以为是去隔壁串门啊,抬脚就过去。” 马兹青并不理睬她妈。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定下一个事,虽然还有一些细微的纠结,但大的事情定了,内心也放下来,轻松下来。她明白在走前这几天她妈还会不停地劝,她就由她去说,主意是不变了。 (待 续) |
(续 前) 马大娘一看女儿不理自己,又开口劝:“幺女,你还是再想想。干啥非要去那种屙屎不生蛆的地方喽?” 马大娘晓得劝说没有用,但她还是不放弃劝说,希望女儿能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在她看来,西藏是一个极其遥远而荒凉的地方,去了就不容易回来。与其去西藏谋生,还不如下乡去,到两个儿子下乡的生产队去,相互有一个照应。两个儿子都是大小伙子,幺女去那里,吃不了亏。 她在心里埋怨自己,要不是自己在春节时多了一句嘴,也许就没有女儿执意去西藏一事。 事情起头于大年初五。 * * * 大年初五,邻居王大娘到马家串门。她很羡慕马家的闹热,马家两个下乡的儿子从农村回来过年,一家4口人都齐了,儿子的同学朋友来来往往,忙得马大娘笑呵呵的,一个年过得闹闹热热。而她家除了初二那天,女儿回来住了一晚,一个年跟平常日子一样冷清。 她跟马大娘摆龙门阵时,提到去西藏可以解决工作问题。能解决女儿的工作问题,这对马大娘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但一想到是去西藏,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她看来,西藏比起内地的农村,还要恼火得多。她想女儿肯定是不愿意去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正月过完后,两个儿子都返回生产队,家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她想起这个事,把它当笑话摆给小马听,说: “隔壁王大娘想把你介绍给她那个在西藏的儿子,说是能帮你解决工作。你说这王大娘好笑不好笑。” 说完话,马大娘还笑着摇摇脑壳。 (待 续) |
(续 前) 哪晓得小马一听,立刻就来了兴趣,马上就问咋个回事。马大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心想女儿无非就是好奇问问。她说: “隔壁王大娘来串门摆的,忙着过年,没有问她细的,你想晓得的话,过去问她好喽。” 马兹青的想法跟她妈不一样,她想只要是一个机会,就应该抓住。晓得是王大娘说的后,她立刻到王大娘家去问究竟是咋个回事。她晓得王大娘的一个儿子王大业是在西藏工作,这消息多半是出自她儿子。 王大娘一看小马来打听这事,心里有点喜出望外。她跟小马说,王大业工作的单位,凡是配偶没有工作的,都能解决工作问题,而且是属于国家正式编制。在外地的也是一样的,只要家属的户口迁过去,马上就能安排工作。 王大娘还加重语气对小马说:去西藏是很光荣的事。这个话她在马大娘面前提过,似乎没有引起对方的重视,对小马说,也许能打动她。 王大娘的儿子王大业在西藏工作,在当地找一个女的,他有点不愿意。而在当地工作的为数不多的内地女青年,则想找个内地工作的男人嫁,再通过婚姻关系调回内地。王大业耍过几个女朋友,但最终都是因为他在西藏工作而黄了。没有女娃儿愿意在内地等他,更没有女娃儿愿意为他嫁到西藏去。 他身边一些人熬不住了,就在内地农村找一个女娃儿当老婆,户口可以迁过去当家属吃商品粮,所谓的农转非。而王大业不愿意找农村女娃儿当老婆。城头人找不到,乡下人又不愿找,成了两难,一晃,王大业已经27岁。 王大娘心想,三晃两晃,儿子就是奔三十的人。当妈的心里那个着急,真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四处托人给儿子介绍女朋友。王大业每次回家,相亲就成了头等大事,搞得王大业也很恼火。 但自从上山下乡运动后,王大娘看到了一线希望。邻居家小马没有下乡,大年三十那天,小马被工作组的人带走,那个凶狠的架势,还有小马那个狼狈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 随后小马的户口也被下了,明摆着的事,马家是一点出路都没有。一年来,她想把小马介绍给自己儿子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所以她好几次有意无意地在马大娘面前,提到王大业那里可以解决工作问题。 (待 续) |
(续 前) 对小马,王大娘是很满意的。从小看着长大,知根知底,人样儿长得好不说,脾气又文静又稳重。能当自己的儿媳妇那是再好不过。过去她没敢提出这事,一是小马年纪还小,二是儿子工作的地点不好。三是家庭背景不一样。 现如今就不一样了,内地待业的年青人找工作很难。像小马这种不下乡的知青,就更不用说。明摆着的事,马家没有办法为小马找到一份工作。这种时候向马家提出来,等于是雪中送炭。 要是在从前,她可能不会开这个口,担心马家拒绝,但现在她觉得有八成的把握。再说,儿子自身的条件不错,高中生,有正式单位,每月薪水不少。又能帮女方解决工作问题,这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 正月十五她到马家串门时,她干脆直接把两家打亲家的事提出来,她满以为马大娘会一口答应。 “马大娘,你家幺妹的情况我都晓得。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家大业说了,只要到那里去,马上就能解决工作,一点问题都没得。老姐姐,我们都是年轻守寡,一个人把娃儿带大的。现在都一把岁数,啥都不希罕了,不就是盼着娃儿们好嘛。” 马大娘听着对方说话,没有搭腔。她心里想,去那种艰苦地方,女儿肯定不愿意,她连下乡都不愿意,更不用说到西藏去。自己不能为女儿点这个头。一看马大娘不开腔,王大娘又说: “几十年的老邻居喽。我家大业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人样儿、脾气你都晓得。就是比你家幺妹岁数大些,也大不了几岁。要说嘛,幺妹也不小喽。我看他们两个娃儿还是很般配的。你说是不是?老姐姐。” 马大娘点点头,还是没开腔。王大业的样儿、脾气都不错,对人也很礼貌,回来探亲时,见到自己也是大娘长大娘短的。听王大娘说工资也不少,比自己都多得多。不过,自家老大老二都下乡了,就剩下幺女在身边,她实在不愿意幺女到那样远的地方去,她心里想:与其那样,还不如下乡。 (待 续) |
(续 前) 王大娘也明白对方的心思,是不愿意女娃家嫁到西藏,自己也是当妈的,当初儿子去,也是舍不得的。不过,现在情况又不同了,年轻人总得奔个出路,就说: “要说嘛,地方是差点苦点,但工资高哇,补助也多,还是划算的。个人挣的钱花不完,寄回来孝敬你,这是大好事喽。再说熬到了年头,还是可以调回内地嘛。” 马大娘听王大娘一个人不停地说,心里想再不开腔,就伤别人面子了,再说女儿肯定是不愿意去的。我就干脆把事推到女儿头上,老邻居也不好为这事伤面子。就说: “王大娘你说得对。幺女岁数也不小,都是大人了。她的事还得她自己拿主意,还得她自己点头才行。你也看到,不下乡就是她自己的主意,我这当妈的说了未必算数。” 马大娘这一说,王大娘也没法往下说,她想这当妈的都把事情推了,当女儿的就更不用指望喽。 王大娘的一厢情愿,在马大娘那里却碰了一个软钉子。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很失望,心想这事看来是说不成,只好告辞回家。 (第193章 儿女心事 完) |
第194章 西藏召唤 王大娘这个年过得没味道,邻家闹热,自家冷清。上门去提亲,心里原以为有把握的事,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觉得开年就不顺,很背时。 哪承想,正月刚过完,小马自己倒问上门来。王大娘高兴得又是让座,又是倒水。不等小马问,就把她自己晓得的那点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王大业他们上班也是坐办公室,工作不累,比较清闲。工资比内地工资高得多,正工资40多块,加上各种补贴,有60多块。 小马静静地听着,她晓得,一个年轻人要在本城上班,那是不可能拿到这样多钱的,像她妈工作了二十年,工资才30多块钱。听王大娘说完,马兹青问: “王大娘,大业哥过年咋没有回来看你?” “工作忙,走不脱喽。” 王大娘这时没说实话,他听儿子说过,进藏的路凶险,一走一个月。冬天大雪封山,行路没有安全保障,所以经常封路。春节是不回来的,进藏工作的人回家探亲多半安排在五月以后十月以前。所以她也不敢实话相告,怕把小马吓回去。 “那他啥时候能回来?” “快喽,快喽。五六月间,大业就要回来探亲,到时候你可以自已问他。你们也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你们年青人肯定能摆得拢。不像我老太婆没文化,跟你们摆不到一起。” 跟王大娘摆龙门阵后,马兹青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当天王大娘问她态度时,她没说要得也没说要不得。回到家,马大娘问她咋样,她说考虑考虑。这话反倒让马大娘担心了。 (待 续) |
(续 前) 那以后,王大娘就常到马家摆龙门阵,比原来跑得勤多了。她想反正小马也没有拒绝,那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有时她又以家里有点针线活路,需要小马帮忙为由,让小马上她家去。其实也就是为了跟小马摆龙门阵,摆龙门阵的目的也是想让小马成为儿媳妇。 小马当然明白王大娘的心思,她也能理解。王大娘家境也不好,丈夫很早就去世,她年轻守寡,拖着一双儿女,靠着做针线活路和帮人洗衣服,把儿女带大。儿子到西藏工作,有时一年也不回来一趟,女儿早几年嫁人了,也是有事才回来看看。平常王大娘也是一个人,家里有点冷清。 一天,小马正在王家帮王大娘干事,王大娘向她摆儿子从小就听话、孝顺,晓得照顾人。摆着摆着,袁敏推门进来,她来找小马,一看王大娘就打招呼: “王大娘好。” “哟,敏丫头,稀客,稀客。你咋个想起回来喽。”王大娘客气地招呼着。 “离得远,来得就少。”袁敏回答完王大娘的话,马上对小马说,“马儿,我去你家,马大娘说你到这里来了,我过来找你。” 王大娘心里不太高兴袁敏的到来,她觉得这个疯丫头打断了她和小马的重要谈话。看见两个年青女娃忙着自己说话,她也没办法。袁敏却一点不在乎她的冷脸。 袁敏家原来就住这个院,就在马家隔壁。她自然认识王大娘,她也晓得王大娘不太喜欢她,因为她从小就活泼好动,从小王大娘就说她疯扯扯的,说: “姑娘家家的,没有一个妹儿样。像个疯丫头。” 王大娘还好心地告诉袁敏的妈。不过,袁敏的妈并没有觉得女儿活泼一点有啥坏处。所以虽然感谢王大娘的关心,却没有照她说的那样管束袁敏。这一下,袁敏更不在乎王大娘对她的看法咋样。她在心里说: 哼,你是我啥人?我爸妈都不管我,你还想管我。 (待 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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