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小说文学 -> 《1968,不羁》那些年哪些人那样想那样做 -> 正文阅读

[小说文学]《1968,不羁》那些年哪些人那样想那样做[第41页]

作者:山茅2018
首页 上一页[40] 本页[41] 下一页[42] 尾页[5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续  前)

    在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人在划甘蔗。有时河滩上有十几拨人在划甘蔗,多半是一起干活路的人,图个闹热,图个高兴,也是很好的休息放松。

    也有个别的人,是带有一点赌博性质的,因为他们划甘蔗是次要的,主要是冲着彩头去的,彩头多少是根据双方事前的商定。这些人都是划甘蔗的高手,一般人是不敢跟这些人较量的,但围着他们看闹热的人多,因为刺激更大一些,所以原本是寒风凛冽的河滩,这时反倒闹热起来。

    划法是将一根甘蔗竖立起来,一人用刀从上面劈下来,按劈掉的甘蔗皮的长度,切去相同长度的甘蔗归此人。余下的换他人接着划,直到甘蔗划完为止。

    甘蔗是本地的一种青皮甘蔗,两三厘米粗细,一根甘蔗五六尺长。一般刀划在边皮上,阻力小,甘蔗皮才能划下来。不可能从上到下划成两半,若从中间划开一段,也没用,因皮掉不下来。

    先划的人最划算,所以参加的人从甘蔗根交替握拳到甘蔗稍,按最后的握拳位置定出先后顺序。划甘蔗的刀是一种弯刀,专门用来削甘蔗的,是跟卖甘蔗的人借的。

    卖甘蔗的人通常有几把这样的刀,划甘蔗的人买了他的甘蔗,他很乐意借刀给划甘蔗的人。

    (待  续)
    (续  前)

    这种游戏,老黄牛从不参加,也不观看。张二胡也是从不参加,说他的手只会持弓操弦,干不了这个。但只要在场,就在旁边当观众,看参与者的表演,常常乐得哈哈大笑。宗陵很少参加,多半是看闹热,评头论足。

    划法虽简单,但也不容易。一是地面不平,甘蔗要竖立稳不易,二是甘蔗长的时候,人得找高地站着,重心不好掌握。划的技巧是先用一只手把甘蔗立稳,另一只手拿刀放在蔗稍稳住甘蔗。等刀把甘蔗稳住后,握甘蔗的手先松开,持刀的手迅速将刀提起来,在空中挽个花子,其道理与运动员扔铁饼时转两圈差不多,把力调动起来,然后用力往下劈。

    这是很短的瞬间,有时刀还没有提到一定高度,甘蔗已经倒了,有时劈得太正,刀夹在中间,上下不能。划甘蔗得眼疾手快,得腕力好,还得心静气稳。遇到甘蔗硬时,往往多个回合之后,也没进展,干着急,哪个也吃不到嘴里。若遇到甘蔗软时,往往第一个人,一刀就能劈下一尺多长的皮来。

    在他们这拨人中,王有才划得最好。王有才腕力好,当甘蔗剩下二三尺长,他有时能一刀从上到下劈成两半。一根甘蔗,每次有一半多吃在他嘴里,为此王有才常沾沾自得,当然不是为了吃甘蔗,而是体现了一种本事。

    李轼、杨建国等人,运气不好时,一口也吃不上,照样热心参与,为的就是放松心情,乐在其中。

    工地寂寞,这也是很有兴趣的一件事,花钱不多,有点争输赢的味道,更多是闹热闹热。哪个也不在乎哪个多吃点少吃点,无论输赢,大家都哈哈一笑后散开。无形中少了一些疲劳,多了一份欢乐,多了一份融洽。

    哪知就为划甘蔗这点事,宗陵要跟王有才动手一搏。

    (第172章  河滩游戏    完  )
    第173章      失了荆州

    王有才通常是划甘蔗的组织者。这一次他居然把宗陵也拖进来,当然不是请将,而是激将。
    王有才在向李轼收钱时,宗陵正好坐在他旁边,李轼顺口说了一句:

    “宗班头,你也与民同乐,一起凑凑闹热。”

    “我……”

    没等宗陵回答完,王有才满脸不屑地冲李轼一摆手:“你叫他干啥?他准备把他那几个小钱捂住生小鸡仔,哪里舍得用来划甘蔗。”

    “我觉得动手划没啥意思哇,看你们划还有意思点。”宗陵不高兴王有才说话的腔调,急忙地辩说。

    王有才毫不松嘴,扯起嗓门叫:“哟嗬,啥叫有意思没意思?这小子就是一个粑耳朵,怕老婆,怕少交了一分钱,回家上不了床。上不了床不说,说不定还得跪搓衣板!”

    河滩上的风呼啸着,在宗陵看来,就像扩音喇叭一样,把王有才的话扩散到河滩所有人的耳朵里。宗陵脸色顿时很难看,一阵青一阵白,对李轼说:

    “别听他胡扯,当初是我老婆硬要嫁给我的,老子啥时候怕过老婆哇。我就是不爱耍。”

    王有才头一扬,哈哈笑起来,嗓门更高:“哟嗬,别人不晓得你,我还不晓得你。跟老子有种你就来耍一回,不用你花一分钱,老子给你出一份钱?咋样?”

    在场的人都明白,宗陵不会让王有才垫钱的,也都明白王有才是冲着宗陵好面子,存心激他。果然,宗陵有点挂不住脸。一看平日瞧不起的张二胡也在旁边笑着看他,一发急,一下掏出一毛钱,递给王有才,也提高了嗓门:

    “笑话,哪个说我不敢哇!哪个说老子怕老婆哇!”

    (待  续)
    (续  前)

    王有才得意地冲其他人做了一个鬼脸,收下钱,转身买甘蔗去了。

    河滩上的甘蔗多得很,但都是成捆成捆地堆着,零卖的一般是摆在渡口,那里经过的人多,好卖一些,王有才就是奔那里去。

    看着王有才走远的背影,杨建国悄声告诉李轼:“王有才是故意气宗陵的,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轼说:“王有才有点过分,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揭人短处。”

    杨建国说:“王有才倒不是有啥恶意,他就是管不住那张嘴。他看宗陵不顺眼,宗陵看他也不顺眼,两人尿不到一个壶去。”

    “那宗陵真是怕他老婆?”

    “我觉得有点。宗陵这种情况少,农村都是男的说了算,像我那个生产队没听说过有哪个怕老婆。宗陵跟我说过,他老婆是生产队长的小女儿,宗陵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又很要好,在宗陵去当兵前,俩人的事已挑明了。后来宗陵复员回农村,啥都不是,队长有点后悔,女儿还是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宗陵说他不是怕老婆,而是很感激他老婆不像老丈人那样势利,所以处处让着他老婆。”

    “既然如此,宗陵干啥怕别人说他?”

    “你没老婆,你就不明白这个道理。有老婆的人就怕别人说他怕老婆,尤其是在熟人面前。像宗陵这种爱面子的人,偏偏又是上门女婿,要是有人说他怕老婆,他就觉得在人前矮了三分似的。”

    李轼一听,心想建国这口气,好像他就是有老婆的人,其实跟我一样,光棍一条。接触社会多,说话就是比我老道。

    (待  续)
    (续  前)

    两个人正说话间,王有才拖着两根甘蔗回来。

    王有才去买甘蔗,经过那几个划甘蔗赌彩头的旁边,那些人都认识王有才,说老王就在我们这里耍一回。王有才说,不了,我那方还有人等着在。那几个人又说,王哥要甘蔗,就从我们这里抽两根去,别跑路了。王有才说,几步路,没关系。还是坚持去买了两根回来。

    一共6个人参加,按老办法握甘蔗,结果排出先后顺序是宗陵、杨建国、李轼、王有才、张山,另外一人。

    王有才根本不在意哪个在第一个,他晓得其他人不是对手。而且,王有才还有一套说法:“甘蔗尖尖,嫩,不甜。送我都不要。”

    这倒是实情,第一个人划的都是蔗稍部分,而从甘蔗稍到甘蔗根,甘蔗是越老越甜。话又说回来,甘蔗越老越硬,越不好划。

    别看宗陵平常不参加,手生,但划起来不比众人差多少。可能是当过兵,受过训练,动作也是手疾眼快。

    宗陵一上来,不慌不忙地竖好甘蔗。大伙正盯着,只见他手中的刀一提一落间,两尺长的甘蔗皮已被一刀劈掉。他抬眼环视周围一圈,又斜了王有才一眼,啥都没说,那神态是老子不比你差,跟着手脚麻利地切掉两尺长的这节甘蔗。

    切掉这一节后,甘蔗就只有三四尺长。宗陵坐到一旁,大口咬着甘蔗,“咔嚓、咔嚓”地咬得很响,不像是在咬甘蔗,倒像是在咬对手一样。

    李轼心里明白,这宗陵是存心气王有才。

    (待  续)
    (续  前)

    接下来,轮到杨建国,杨建国的刀一扬一下,划掉六七寸长一节。李轼上手,划得太正,劈开一尺多长,却没有划断,一无所获。

    甘蔗剩下三尺多长,这个长短是最好划的,但被李轼劈开一口子后,成分开状的甘蔗,东歪西倒,要竖稳就更难一点。

    轮到王有才,他有两种选择:简单点,划掉一块皮,无论长短都有收获;要是贪心点,刀沿着李轼划的口子下,把剩下那二尺多长部分一刀劈开。但后者难度大,弄不好空忙一场,倒给后面的人创造条件。

    王有才心高,甘蔗刚竖稳,就大叫一声:“走”,一扬手,刀就奔中间去了。结果,自恃手硬的王有才没有把甘蔗一劈为二,刀在还有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住,那正是带节巴的地方。

    杨建国一看,说:“嘿,老王今天是关公走麦城啊。”

    杨建国晓得王有才对三国的故事熟悉得很,而且还很崇拜关云长的义薄云天,故意用关羽来打趣他。

    “哟嗬,走麦城倒不至于,跟老子有点大意失荆州,让江东小儿得意了。”王有才一听杨建国说他走麦城,嘴巴往下一撇,一言不发,有点不痛快,转而看了宗陵一眼,又把下巴一抬,“等下一次,老子跟你们来一个单刀赴会。让江东耗子看看。”

    此时,甘蔗已被划成“丫”字形,头重脚轻。上来的张山,手一松开,立刻东倒西歪。后面的人,哪个也立不稳,也无法划,轮了一圈后,杨建国说:

    “算啦,别划了,划第二根。哪个要是一刀收尾,这第一根剩下的也归他。”

    王有才一看,单刀赴会也不可能了,也点点头。大家一想,也只能这样,齐声说:要得。

    (第173章      失了荆州      完)
    第174章    单刀赴会

    第二根甘蔗开始划,大家重新握拳排顺序。这次轮到杨建国打头,王有才第二,第三是李轼,张山和另外一人过后,是宗陵,排在最后。

    河滩上的风,从下游往上游刮。划甘蔗的人都背风而立,可以稍微把风挡一挡,减少甘蔗竖稳的难度。杨建国开首刀,第一个往往不好划,甘蔗太长,重心高,人得找个高处站着。河滩上不好找合适的地方,所以,人不容易站稳,甘蔗也不好扶稳。杨建国一刀下去,甘蔗已经歪到一边,啥都没碰着。

    王有才是第二个划的,这根甘蔗不如第一根硬,王有才一刀就劈下二尺多长,捞回了脸面,很得意。他看都不看宗陵一眼,拿起那节甘蔗就吃起来。接下来的几人,都很顺手,人人有分。

    甘蔗是越来越短,等到宗陵上场,甘蔗就剩下二尺来长。这时,甘蔗短了,容易立稳。宗陵似乎已经有了经验,不慌不忙地从地上站起来,果然,他扶甘蔗的手一松开,甘蔗稳稳地立在那里。宗陵早憋着一口气,一个马步站立,大喊一声“走”,手一扬,一发狠劲,刀从正中劈下去,甘蔗被分成两半。

    “好!”旁边观战的张二胡率先叫起来。

    宗陵左顾右盼,不慌不忙地说:“我这是借老王刚才吉言哇,来一个单刀赴会。”

    话说完,宗陵还故意一展臂,扬起刀,好像真成了关云长。杨建国、李轼等人一愣,稍后一齐拍手叫:

    “好!好!好一个单刀赴会。”

    话未落音,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好,好啥?好个球!”

    (待  续)
    (续    前)

    原来是王有才在说话,他又冷冷地说:“宗陵,你小子犯规,瞒得过他们几个的眼睛,瞒不过老子的眼睛。”

    王有才一边说,一边把两半甘蔗让大家过目,“看看,刀劈开的地方是光滑的,最下面这一寸,不是刀印,是被撕开的。哼,你也配单刀赴会。”

    王有才这一说,大家一细看,很明显,最后那点不是劈开的。刀停在那里,靠着力量一掰,把甘蔗生生掰开。这个动作,宗陵做得很快,很连贯。杨建国他们没有看出来,王有才的眼睛很尖,又一直盯着宗陵的动作,自然就看出破绽。

    按规矩,一人只能划一刀,中途刀停顿,再原地使劲往下摁,就算第二刀。大家明白王有才说的是有道理的,按规矩是不能算的,但咋个跟宗陵说?他是第一次参与,之前哪个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况。王有才却不看其他人,直接就对宗陵说:

    “宗陵,你小子这不能算数!按规矩,应该算下一个,算杨建国的。”

    “不行,你耍赖。凭啥不能算数哇!”宗陵并不服气,认为王有才是故意找事。

    “哟嗬,有啥不行!你不是经常讲先说断,后不乱嘛。咋事情到你小子头上就不行?”

    “我不晓得你们的规矩,事先你也没有给我讲啥规矩哇。这就是没说断嘛!”宗陵的脸色又变青了。

    “咋个叫不晓得?”王有才双目精光毕露,盯着宗陵问。接着又说,“你跟老子说个球,不晓得?没有吃过猪儿肉 还没有见过猪儿跑?你跟老子天天看我们划,有啥球不晓得的?”

    “我是真不晓得!”宗陵脸上腾起一片红。

    宗陵说着,想从王有才手中把甘蔗抢回来,王有才不松手,两个人就抓住甘蔗争夺起来。杨建国、李轼一看不好,一边一个赶忙拉开,说:

    “算啦,算啦,一人一半。”

    可这两人还是不依不饶,非要分出一个一二三、四五六来。

    (待    续)
    (续    前)

    张二胡一看他们真吵起来了,连忙劝:“不要争了,一根甘蔗有啥子嘛,我再跟你们拿两根来。”

    王有才说:“张二胡,你不要管,不是甘蔗的事。老子不是稀罕甘蔗,是不能让他小子坏了规矩。”

    “老子更不稀罕这甘蔗,凡事得讲个道理哇。”宗陵嗓门更高。他认为王有才就是想欺负他这个乡下人。心想:哼!你欺负别人我不管,要想欺负老子,休想!

    “哟嗬,你小子坏了规矩,还有脸说啥理不理的。宗陵,老子给你说,甘蔗只有一头甜。你又想吃甘蔗又不想守规矩,两头都要占,哪有这种好事!”

    吵着吵着,两人就急眼了,眼看就要真动手打起来。河滩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引车卖浆之流,或者是一些闲散之人,一句话,都是社会底层的人,生活穷愁潦倒,沉闷无聊,巴望平淡似水的日子中有点波澜,有了闹热看就有人围观,河滩上呼啦一下子就围了一大圈人。

    原本很多人是在围观那拨划甘蔗赌彩头的人,一听说这方要打起来,更刺激了,哗啦一下全跑过来。那几个赌划甘蔗的人都是认识王有才的人,索性把刀一丢,说:“走,看闹热去,跟老王助威去。”

    有围观的人就有起哄的人,有人已经在叫:

    “雄起!不能当怂包。”

    “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张二胡在旁边大声喊。

    围观人中没人听张二胡的,更大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都是一些喜欢看闹热的人,故意喊:

    “君子动口不动手,好汉动手不动口!”

    “雄起,雄起!”

    “……”

    这两人要真打起来,还真有的闹热看。
    宗陵比王有才高出小半头、身板也更壮实,又在部队上混过几年,摆龙门阵时曾吹嘘是在侦察连呆过,身手想必不弱。

    王有才在这一带打架是打出名的,要论打架,他那种狠劲,许多人都虚他。在北城区、西城区,“三横王”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

    在河滩上干活路的人,有许多人认识王有才,晓得他的名头,在旁边大声呐喊助威:

    “王哥,捶他狗日的。”

    “让那小子晓得我们三横王的厉害。”

    “……”

    (待    续)
    (续    前)

    张山和另外一个参与划甘蔗的小伙子,本来就是王有才的兄弟伙。尤其是张山就像替关云长扛青龙偃月刀的周仓,经常跟随王有才左右,刚才就想出手打宗陵。张山说杀鸡焉用牛刀,不烦王哥动手,我们就把他修理了。王有才不动声色地说:

    “不关你们的事,跟老子在旁边呆着。”

    杨建国一看今天这个阵势,人越围越多,混江湖的人都好面子,看闹热的人则巴不得打个刀光剑影,人仰马翻。他心想要不劝开,今天恐怕真得打起来,连忙说:

    “老王,算了,你让一步。宗班头平常少有参加,是真不晓得,就一根甘蔗,算我的。”

    “建国,你别拦着。我刚才就说了,老子不在乎一根甘蔗,凡事得讲个规矩。规矩是大家定的,大家都得守,让旁边的人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王有才看见周围的人多起来,还是不紧不慢地说,膀子晃得更有节奏。

    “对头,不能坏了规矩!”旁边起哄的人跟着应和。

    “老王,捶他狗日的!乡坝头的人不晓得规矩。”这是那几个赌划甘蔗的人在跟王有才助威。

    这面的李轼拦住了宗陵,说:“你看你,刚耍第一次,不懂规矩有啥关系,我们也没有怪你。老王说的也没错。再说,他就那个猫毛脾气。你不是总觉得你比他有见识吗,为啥不能让一步?”

    李轼的话没起作用。听着周围的起哄声,看着王有才不饶人的劲头,宗陵也急了,硬是较起劲来,比划着手说:

    “我晓得你是三横王,三横王咋了,别人虚你,老子不虚你哇。”

    “哟嗬,不虚就好,想跟老子比划两下,是吧。”王有才倒很平静,他根本就没把宗陵放在眼里,晃着肩,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第174章    单刀赴会      完)

    第175章    打个颠倒

    宗陵今天之所以发急,其实也不全是为了那根甘蔗,是另有原因。

    平日里王有才就总看不起宗陵,那是城头人固有的对乡下人的歧视。宗陵每天干的时间长一些,所以挣得比王有才多点。王有才倒并不在意那几个钱,但这却又让他心里有点不安逸,所以有时话里话外常敲打宗陵:

    “乡巴佬,就会使蛮力。”

    “球筋都不懂,还当班长。”

    “……”

    对王有才语气中的不敬,到眼光中流露出来的那种鄙视,宗陵一直是耿耿于怀的。宗陵心里觉得王有才各方面都不如他,身材相貌长得都不如他好,文化程度不如他高,干活的体力不如他强,说话办事不如他行。

    一个啥都不如他的人,居然还总想骑到他头上,凭啥?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城头人。所以宗陵经常说:

    “跟老子,要说不公平,城乡差别,就是天下最不公平的事哇。”

    * * *
    宗陵对城头人的看法也是根深蒂固的。

    宗陵有一段很少人晓得的经历。他在城里当兵时,别人跟他介绍了一个城头的女娃儿,女娃儿相貌平平,不及刘冬梅,但他并不介意,因为女方是城头人。宗陵很高兴,他想也许能通过这种关系,留在城里工作,改变人生命运。

    改变农村人身份这个砝码的重量,远远超过了刘冬梅爱情的重量,他甚至在想像刘冬梅若哭着求他,他也会强硬拒绝。相处一段时间后,女娃儿也满意,因为宗陵长得不错,颇有几分帅气。女方家长也同意,希望能找一个上门女婿。

    后来女方家长晓得他是农村户口后,发话了:除非他能留在城里工作,否则免谈。女方是一个普通人家,没能力帮宗陵留在城里工作,而宗陵本人也不可能留在城里工作。结局就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这段经历刺痛了宗陵,也加深了他对城头人不满的固有看法。

    (待    续)
    (续    前)

    李轼刚到工地不久,有一次跟宗陵摆龙门阵。李轼自己点上一根烟后,又给了宗陵一根烟,他抽上烟后说:

    “我晓得你没有下乡。我们生产队也来了一个男知青,啥都不会干,尽出洋相哇。其实你们知青下乡也干不了啥,农民也不欢迎你们去,说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是鬼扯。哪个农民敢去招惹你们哇?那人跟王有才一个样。不过我个人觉得这上山下乡的政策好得很。”

    李轼晓得他和王有才不对付,正好当时王有才不在场,他就拿王有才打比方。不过,李轼感兴趣的是他说上山下乡的政策好,想明白是咋回事。就问:

    “为啥好得很?”

    宗陵从嘴里取下烟,两手一比划说:“俗话说,要得公道,打个颠倒。就该把你们城头人弄到乡下,把我们乡下人弄到城头。不然你们不晓得当农民的辛苦,不晓得乡下的恼火哇。”

    李轼一听笑了,心想从道理上说,宗陵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现实是他奈何不了的。况且他的想法不是让大家都富,而是开倒车,让大家都穷成一样。

    他想宗陵根本不懂社会发展逻辑,先进国家都是由农业国发展成工业国的。换句话说,就是让许多乡下人变成城头人来实现的。对社会不公,不是要打颠倒,而是要往前走。不过这些道理,他未必明白,于是,只说了一句:

    “你可真敢想。”

    “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

    (待    续)
    (续    前)

    在工地,宗陵跟杨建国关系不错。他觉得杨建国是下乡知青,户口是农村的了,多少能晓得农村的艰难,晓得农村人的疾苦。有一次他和王有才争吵后,他曾当面对杨建国抱怨:

    “你们城头人,总瞧不起我们乡下人。你看王有才小学还没有毕业,我好歹还是小学毕业的吧,应该比他有文化哇。他还总在我面前牛皮哄哄的,不跟我一样是在挑烂泥巴吗?他凭啥呀,就凭他是城头人,就可以欺负我们乡下人?老子还不信这个邪,要是有一天他欺负到老子头上,老子不虚他!”

    “宗陵,王有才就是那种人,心直口快,没坏心眼儿,你何必较真。再说城头人瞧不起乡下人,你怪哪个?社会就这样,怪不得城头人,也怪不得乡下人。你不是也不爱呆在乡下吗?”杨建国劝说。

    李轼在旁听宗陵跟杨建国扯,觉得宗陵太认死理,心想老子现在还不如你,你有啥好抱怨的?忍不住插了一句:

    “宗陵,建国说得对,这种事哪个摊上哪个受着。不是城头人让你当乡下人的,你说你能怪城头人吗?再说,在工地上,你挑一斤算一斤,我们挑一斤也是算一斤,都一样。你不要把话说得那样死。”

    “小李,这倒也是。我在工地上混这样久,大家混熟了,都还客气。唯独他姓王的开口闭口就是乡巴佬,就像我真比他低人一等,要没有我们这些乡巴佬种粮种菜,你们城头人吃球哇!”

    一听宗陵这样说话,杨建国不高兴了,脸一沉,没等李轼回答,就不客气地说:

    “宗陵,你看你,说着说着,就扯远了,扯远了。王有才讨厌你,你不是也讨厌他吗?再说,就算你讨厌王有才,你不能把城头人都捎上呀!也不是所有城头人都看不起乡下人,不是有一句话叫五百年前都是农民嘛。”

    “建国,我晓得,城头人多数都看不起乡下人。就拿你们知青来说,就是下了乡,也还是看不起乡下人。你敢说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宗陵这样说,就是因为杨建国在工地上摆龙门阵,有时也常提到队上农民的可笑。对此,他心头也很不舒服。

    (待    续)
    (续    前)

    一次,杨建国说他生产队的农民,晚上喜欢到他屋子里打牌赌钱,这样可以不用花自家的灯油。农民晓得杨建国牌技好,坚持要用他们的耍法打牌,加上三个人对付一个,以为这样就能赢杨建国。

    杨建国对下棋打牌极有天分,麻将、长牌更是烂熟于心,农民的耍法看几遍后就精通了。

    农民们出牌时不落地,故意拿在手上自言自语,试探杨建国的反应,有时牌落地了还反悔,结果都没有骗到杨建国,反而是自己整了自己。几个对手常合起伙来整杨建国,又害怕自己中一人单独赢了,结果又互相拆台。整来整去,到头来都是输。

    这事后来不晓得咋个传到杨建国父亲杨立信耳朵里。他专门跟李轼摆了这件事,让李轼一定劝杨建国,不要参与赌博,说把贫下中农得罪了以后招工没人推荐。

    一次在工地摆龙门阵,李轼问杨建国咋回事?杨建国说,扯鸡巴蛋,哪里算赌博,就两包烟钱的事,总共不到一块钱,你想农民有啥钱嘛。就是图一个乐趣,还不够老子的灯油钱,我还得搭上一包烟。再说也不是我要跟他们打牌,都是生产队长带着贫下中农到我屋子来打牌,跟老子能有啥事?就算有事也赖不到我脑壳上。

    龙门阵摆完,杨建国对宗陵说:“你看你们农民,又想赢又怕输,两头都想占着,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甘蔗只有一头甜。最不仗义的是,他们来找我打牌,背后还把这事捅到我老头子那里去。”

    宗陵没说话,心里却不高兴。他觉得杨建国虽然说的是所在生产队的农民,实际上也是在瞧不起他。

    (待    续)
    (续    前)

    李轼在一旁没再说话。他在想宗陵说的对,城头人好像一懂事后,差不多就都看不起乡下人。自己心里头这种想法也是有的,只不过不如王有才外露罢。啥子原因?

    他也没有细想过,是乡下人没文化、没礼貌、脏、穷吗?用宗陵的话来说,王有才比他没文化,比他脏,也没钱,而王有才照样看不起他。

    这似乎就是一种身份优越感,生来就是城头人的人,当然有资格看不起生来就是乡下人的人。但这种社会差异虽然不合理,却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不能算在个人头上。

    李轼还在乱七八糟地想,杨建国开口:

    “宗陵,你这就是咬筋了!说事就说事,不要牵扯人。我说过这种事怪不得哪个,你要再这样瞎扯就没意思了。再说,你也不能只要是不同意你的,就都叫欺负乡下人。你老要这样想,哪个还球理你!”

    “老黄牛不也是乡下人,王有才对他就是另一个样的,那又咋个说?是不是乡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哇?”宗陵不认同杨建国的说法,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对呀!我刚才就说了这怪不得哪个。有些事就是个人之间的事,老黄牛跟他王有才有交情,你跟他王有才没交情,就这样简单。你不要看王有才表面凶神恶煞一个,其实人不坏。”杨建国继续劝慰宗陵。

    宗陵不为杨建国的劝慰所动,冷冷地哼了一声:“哼,不坏,不坏才怪!我看他就是坏人中的坏人。”

    不管杨建国如何打圆场,宗陵仍不改变他对王有才的看法。

    (第175章    打个颠倒      完)
    第176章      烟消云散

    今天,宗陵开初确实不太明白王有才说的规矩。在王有才说明他犯规后,他也明白了王有才说的那个是对的,自己确实不是一刀划到底的。当李轼劝他算了时,他原本是打算趁机下这个台阶的。但王有才的话一步逼一步,不容他挽回面子,他也就只能硬撑着。

    对王有才来说,虽然嘴上把宗陵逼得紧,但心里并没有想真跟宗陵打一架。他打宗陵来工地后,就看不起宗陵,不过既然是在一个工地混饭吃,犯不着为一根甘蔗真动手,把脸皮撕破。再说,好歹得跟黄皮留点面子,他嘴上不留情,只不过是想让宗陵出出洋相。

    河滩上干活路的人群中,有不少像老殷、老昆那样落难的文化人和过去坐办公室的人。他们已经熟悉了河滩上这些人的吵架、打架,熟视无睹一般,只是冷冷地看着,不会出面劝阻。

    有时,连看都不看,他们的内心依然和底层的劳动者有巨大的区别。只有像张二胡这种刚刚落难的人,才在外表显露出原有的心态和生活习惯,急于出面劝架。

    “算啦,算啦。一根甘蔗,何必嘛。”张二胡挥舞着手,像拉二胡一样。

    河滩上的人一窝蜂围过来看闹热,卖甘蔗的老头一看没人买甘蔗了,也丢下买卖也过来看闹热。他看见宗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架势,显然是更厉害的一方,而王有才垂着双手,一副准备挨打招架的样子。

    他心里替王有才着急,王有才在他那里买甘蔗,从不讨价还价,不像一些人为了一分两分钱跟他扯半天。他觉得王有才是爽快人,心里站在王有才一边,所以也跟在张二胡后面喊:

    “算啰,算啰,不要为一根甘蔗伤了和气哇。”

    他根本不晓得真要打起来,招架不住的是宗陵。

    张二胡还在挥舞着手劝双方算了,而旁观的人群中却不断响起:

    “雄起!”

    “雄起!雄起嘛!”

    张二胡晓得王有才还尊敬自己,而宗陵则看自己不顺眼。但他自从走背运后,常有一种菩萨心怀,与人为善,所以他对宗陵和王有才都没有恶感,对他们一视同仁。在他眼中这点事就算不上事,想不到这两个男人居然为这点小事冲冠一怒。他也顾不上平日那分矜持,忙着东劝一个西劝一个。

    但是他的努力并不见效。王有才说不用他管,宗陵干脆就不理他。寒冬腊月,张二胡长发在冷风中舞动,脑壳上却急出一层细汗。杨建国悄声对他说:

    “张二胡,你劝不动他们,你赶紧去把老黄牛拽过来。老黄牛在那边抽烟。”

    张二胡点点脑壳,急忙跑过去。


    (待    续)
    (续    前)

    看王有才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宗陵原来心底里的那点积怨起来了。再加上周围有这样多看闹热的人起哄,宗陵想绝不能丢了面子。一听王有才说想跟老子比划两下,他就大声吼道:

    “比划就比划,老子还就不信了哇,你姓王的是三头六臂不成!”

    王有才更觉得好耍了,嘴巴一撇:“信不信由你,你想动手,老子奉陪!是现在就来,还是你另找地方和时间,随你挑,老子都恭候你。”

    王有才说着,就把手中的两半甘蔗丢在沙地上,随即还踩了一脚。王有才的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宗陵。看着那丢在沙地上的甘蔗,他觉得那不是甘蔗,是自己的脸面,是自己的脸面被踩在了对方脚下。

    “现在就来!”被激怒的宗陵大吼一声。

    他后退一步,脱掉了上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来,拉开了打架的架势。

    他想起乡坝场上的公鸡斗架时就是这样,一斗定输赢。哪只公鸡要是在第一次斗输了,就得落荒而逃,以后再遇到斗赢的公鸡时,就都得躲得远远的。自己绝不能让王有才骑在头上屙屎屙尿,成为那只躲得远远的公鸡。

    他一直保留着部队上的习惯,留着寸头,此时在寒风中每根短发都像刺猬挺起来的刺,又像那斗架公鸡脖子上竖起的颈毛,浑身透露出全力一搏的气息。

    场子对面的王有才那光头在冷气中特别醒目,在场的人都能看到光头散发出隐约的热气,而身子微微缩着,漫不经心地晃着膀子,好似萎嗦嗦的。只有那精光四射的双目,才让人感到他体内蓄势待发的狠劲。

    恶斗一触即发。

    这时,张二胡把一直坐在远处抽烟的老黄牛拽过来了。老黄牛走过来,用烟竿指着两人吼:

    “你两个大男人,跟老子要是为一个女人打架还说得过去。为一根鸡巴甘蔗动手,跟老子不嫌丢人啰?”吼完俩人,他又单冲着宗陵说:“跟老子你还像一个当班长的!”

    到工地快一年,李轼还是第一次见老黄牛开口骂人。一骂还骂出花样来,不是骂打架要不得,而是骂为一根甘蔗打架要不得。他想起王有才摆过,当初老黄牛就是为了他的老婆跟人动手打架的。

    宗陵一看老黄牛都急了,晓得自己做得过头。觉得没有必要跟王有才一般见识,趁机下台阶,立刻退一步说:

    “老黄牛说得对,为一根甘蔗,犯不着哇。行,算老子犯规哇,不争了。”

    王有才还是不动声色的模样,立即说:“哟嗬,哪个跟你争球了,老子啥时候在乎过一根甘蔗?老子早说了,算杨建国的。”

    “不球争啰,就干活路去。”老黄牛又是一声吼,口水四溅。这次是冲着王有才。


    (待    续)
    (续    前)

    几年前王方贵看王有才终日吊儿郎当,打架惹祸,就让老黄牛带他到工地上混口饭吃。
    王方贵对老黄牛说:

    “这小子小学留级两年还毕不了业,书不读就算了。啥技术也不爱学,这小子有把气力,让他到工地上去使吧。老弟,拜托你跟我看着点。”

    王有才到工地后,刚开始仍不收心,只要有小兄弟来找他帮忙,他把挑子一撂,就走了。后来经过黄皮和老黄牛的劝阻,打架的事倒真少了一些。

    刚才老黄牛虽然坐在远处抽烟,这边的响声早把他惊动了,一听声音就晓得是王有才和宗陵这两个小子争起来。

    老黄牛一早就看出来,王有才就是存心逗宗陵耍,没有真动手的意思,但他怕宗陵这小子沉不住气,真跟王有才动起手来会吃亏。当看杨建国他们劝不住,正想过来时,正好张二胡过来叫他,于是赶过来吼了一嗓子。

    这样一来,大家都消气,散开干活路去。围观的人原本想看一场龙虎斗的,转眼就烟消云散,一看没有打起来,觉得不过瘾,怏怏散去。有人一边走一边说:

    “没啥子意思,干打雷不下雨。”

    “就是嘛!跟老子光耍嘴皮子!”

    “……”

    卖甘蔗的老头,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没打就好,没打就好哇。为了一根甘蔗,犯不着哇。

    这天的架没有打起来。不久后,却打起来。跟绿麻雀有关。


    (第176章      烟消云散        完)
    第177章      绿麻雀


    曾小玲是机械厂的一个学徒工,“绿麻雀”是王有才给她取的外号。

    曾小玲的父亲是机械厂的一个老工人,后来因工伤致残,厂里安排曾小玲到厂里当学徒工。这对本该下乡的曾小玲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机械厂是属于地区的国营厂,比市属的国营厂还要高一级。那年头,一个全民单位的正式职工,是年青人做梦都向往的。

    机械厂扩建一个车间,正在忙着搞基建。厂里没安排曾小玲到车间,先让她到基建处来帮忙,具体的事就是给搬运的建筑材料过称和统计,并保管一些物资。跟这些搬运工打交道,算是比较清闲的差事。

    王有才好像啥子都晓得,说绿麻雀还没有男朋友,厂里有好几个青工都在追求她,时不时还闹点争风吃醋的笑话。王有才的话大致没错,因为工地上的人都能看见,绿麻雀身边常围着一些献殷勤的小伙子,这自然也成为这帮民工摆龙门阵的谈资。

    绿麻雀走路看天,不看旁人,更不正眼看这帮搬运工。不过这帮民工都不讨厌绿麻雀,小姑娘长得不难看,平日里也没有刁难过大家,连沉默寡言的老黄牛都说这妹娃儿样子好,心眼也不坏。


    (待      续)
    (续    前)

    李轼认识绿麻雀,因为绿麻雀的家离他家不远, 一条街上,常碰见,算是脸熟,只是不晓得名姓而已。李轼到工地后绿麻雀主动跟他打招呼,才相互晓得姓名。

    那一次,李轼去保管室放东西。曾小玲也在,他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正要转身离去。曾小玲突然说:“我认识你,不是街坊这个原因。我也是S中学的,比你低两届。你不认识我吧?”

    对方的话把李轼说愣了。李轼对她没有一点印象,既然对方主动表示友好,为礼貌起见,含糊了一句:

    “有点面熟。我这人不好交际,学校人多,我认识的人少。”

    “我堂哥跟你是一个班的。”

    看着坐在桌子后面的曾小玲,李轼想既是堂哥,应该是同姓,自己班上就一个姓曾的,所以不难猜出。恰巧曾凡平跟他关系还很好,刚一开始上山下乡时,曾凡平就来约他一道走。他表示不去后,曾凡平和另外两个同学走了。

    “你堂哥?你堂哥是曾凡平?”

    “对。我听凡平哥摆过你的事,说你厉害。”曾小玲的话中,透出一种很熟悉对方的意思。

    “我有啥事值得摆的?还被说成厉害。”这下轮到李轼吃惊。

    “凡平哥说,别看你平常用功不多,每次考试成绩都不错。”曾小玲说得很认真,也很好奇。

    “就这点事也算厉害?别听你哥乱吹。”

    “当然不止这事,还有事。”曾小玲说完,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听曾小玲这一说,李轼觉得对方有一种嘻笑的味道,好像是自己干过啥不好的事。他反而感到好奇,索性在曾小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道:

    “还能有啥事?”

    “为了看电影,你跟老师争执的事。”

    听对方这一提,李轼自然也就想起来。那年学校组织学生看一部阶级斗争教育的影片,要求是人人都必须看的。李轼说已经看过同名的书籍,受到的教育是一样的,就表示不愿意看电影。

    教他们的龚老师说,难道你家就连5分钱都拿不出来?不管龚老师咋样说,李轼都说坚决不看。龚老师说李轼思想有问题,让他写检查,他也坚决不写。

    在李轼看来这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事,自己有选择的权利。龚老师偏要把它作为大问题来对待。后来这事居然闹得满校皆知,因为这种事在学校前所未有。

    (待      续)
    (续    前)

    李轼至今还能想起龚老师那张严肃认真的脸,现在想来龚老师也是为自己好,就不好意思地说:

    “那时太年轻,十四五岁的娃儿不晓得退让。现在不会这样了。”

    “龚老师后来也教过我们,政治课举例时还说过这事。他没有点名,但我晓得是你,因听凡平哥讲过。”

    “哦,原来是这件事。”

    李轼没兴趣再往下说,在他心中就没有把它当回事,况且已经过去四五年的事了。学校就这样,一般是低年级的认识高年级的,高年级的不认识低年级的。高年级学生的事往往被老师作为例子教育低年级的学生,例子有所谓好的,也有所谓坏的,显然自己被归在后者。

    一听龚老师把这作为坏例子,让他立刻改变了对龚老师的看法,在他看来这种作法纯粹是为了迎合上面思想的宣传。想到这里,他就冷笑着对曾小玲说:

    “你看应了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然,他自己不会认为是坏事,跟她打个招呼后,离开了保管室。

    后来他问杨建国认不认识曾小玲,回答也是不认识。

    不久后,一次李轼去保管室拿铁锹。他们那些箩筐扁担每天下班后丢在工棚里,没人要,而厂里的工具要存放在保管室。曾小玲在,就主动跟李轼摆起来。她问:

    “我听凡平哥说你没有下乡?”

    “没有。”

    “为啥?”

    “不为啥。”李轼迟疑了一阵又说,“不想去。”

    “我要是不顶替我爸,我也该下乡。我们班的同学差不多都去了。”曾小玲语气中有一种庆幸,她望着挂在墙上的绿大衣,那是她上班一年攒下的钱买的,她很喜欢那件大衣。

    “那你运气好。要感谢你爸,是他的不幸换来的。”

    听到这话,曾小玲把目光从墙上的大衣,挪到李轼身上,正碰上对方那冷峻的眼神,她又把目光望回大衣,关切地问了一句:

    “你不下乡,那以后咋个办?这厂房很快就会修完。”

    “没想那样多,走一步说一步。”李轼淡淡地说。

    处境完全不一样了,李轼觉得没有啥好深谈的。正好角斗士来找曾小玲,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堆垃圾一样。李轼没有理睬那不友善的目光,对曾小玲说:

    “有人找你,你有事,先忙。我干活路去,既然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后有事请多照应。”

    李轼说完,扛着几把铁锹转身就走,曾小玲很爽快地回答:

    “没得问题。”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曾小玲往往能跟李轼摆谈几句。有事跟这帮人说时,她不找班长宗陵,直接跟李轼说。而在工地上,当别人议论绿麻雀时,他通常不说长短,多少有点尊重校友的意思。

    (第177章      绿麻雀        完)
    第178章      坊间的“京歌”

    那时流行唱革命样板戏。

    坊间无论是大人还是娃儿都能哼两句成调或不成调的样板戏,因为除此之外,没得可哼的了。老百姓是图新鲜随口哼哼,可以即兴而来,也可即兴而止。因为唱的水平都很低,所以坊间不说唱“京戏”,却幽默地说是唱“京歌”。

    对公家来说,演唱革命样板戏,已经成了一种政治任务。所以不少单位为此还成立有宣传队。曾小玲有一付好嗓子,能唱得很高,所以也在厂宣传队里混。厂里的青工不叫她“小玲”,改叫她为“百灵”。

    曾小玲不仅嗓音高,也敢于唱。保管室通常没其他人,她上班没事时,就唱上几句,最喜欢唱李铁梅的那段“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

    可他比亲眷还要亲。

    爹爹和奶奶齐声唤亲人,

    这里的奥妙我也能猜出几分。

    他们和爹爹都一样,

    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声音很高、很尖,能传到他们的工棚。宗陵认为她唱得好,说这小妹娃声音亮,像阳雀一样,最后这一句特别有精神。他晓得她是李轼的校友,就问李轼:

    “声音这样高,肯定是学过的,对哇?”

    李轼不晓得曾小玲以前是否在学校宣传队混过,但晓得她如今在厂宣传队里扮演李铁梅。

    (待      续)
    (续    前)

    有一次曾小玲兴冲冲地对他说:“我们下午排练《红灯记》,我演李铁梅,你来看看,咋样?”

    李轼心想市里正规剧团的演出也不过尔尔,你们一个厂的宣传队那几号人能蹦跳出啥花样,能有啥看头?嘴里就推说:“我得干活路,等你们正式演出再看吧。”

    当时,曾小玲脸上还露出不高兴的神情,觉得李轼是小看她。她转身走后,旁边的杨建国嘻笑着说:“李兄,你这是不受抬举嘛。我也是校友,她咋个不请我?人家专请你,有名堂嘛!”

    他当时就回了一句:“建国,想多了不是。”

    今天听到宗陵问他,也不愿意论其长短,说我一窍不通,你们还是问张二胡吧,他是行家。那时,张二胡到工地来已经有二三个月,跟大家也混熟了。

    之前,王有才对绿麻雀唱的就很不以为然,说跟老子唱得假声假气的。啥子百灵,不就是叽叽喳喳吗,我看就像一只麻雀。因曾小玲常穿一件绿呢大衣,王有才就叫她绿麻雀,大家当面叫保管员,背后也跟着叫绿麻雀。

    一听宗陵又在夸绿麻雀,李轼让问张二胡,在工棚外,坐在鹅卵石上抽烟的王有才心中有点不了然,就问张二胡:

    “张二胡,你是从剧团出来的,专业出身。你说,她绿麻雀唱得咋样?”

    (待    续)
    (续    前)

    靠着门框坐的张二胡,望着下面的金沙江,想着自己的心事,王有才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没兴趣回答这个问题,一把将长发往后捋,一边信口说:

    “老王,我不是唱歌的,俗话讲隔行如隔山。我更不是专业搞声乐的,我评判不了。”

    宗陵在工棚的木板铺上躺着,听了张二胡的回答,在心头想,你一个拉二胡的,当然不懂人家唱戏的,所以不阴不阳地接了一句:

    “你张二胡还谦逊上了。你老兄至少是剧团的吧,就算你不是唱戏的,天天听也听成专家了,还有啥子弄不清的。”

    “宗陵,天天听就能成专家?你不是天天听绿麻雀叫唤嘛,跟老子你咋个没成专家?张二胡人家就是专家。张二胡,你不要听宗陵乱说,他就是自己不行,还不服别人。别理他,你说你的。”王有才很烦宗陵的插话,吐着烟圈,毫不客气地嘲讽他。

    张二胡一看王有才为这点事跟宗陵斗气,就淡淡一笑劝慰:“老王,这些事你们是外行,我也不是内行,管它做啥子。用你老王的话说是又不挡你财路,管她唱得咋样。”

    王有才却很执着,非要张二胡说个一二三。他觉得张二胡的话能证明自己说得对。张二胡拗他不过,说:

    “唱戏的人讲究童子功。小姑娘声音条件还马虎,可惜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哼两句样板戏也要得,要没学习环境,走不了多远。话说回来,反正也不是搞专业的,业余演出,也就无所谓好坏,能应应景就行。不就是唱京歌嘛。”

    王有才听得倒懂不懂的,大致明白张二胡的意思是说绿麻雀水平一般。于是得意地说:“对头嘛,这跟我说的意思差不多。她跟老子就是不行嘛。”

    张二胡还是那样淡淡一笑,没再说啥。因为他心里明白,不要说是一般单位的宣传队,就是专业的剧团,演样板戏也都主要是一种政治任务。没有人把它当成是一种纯文娱演出,要求不在艺术水准上。

    其他人没再接话,王有才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也得意地住了口。

    (待      续)
    (续    前)


    隔天,正在干活路时,原本下着毛毛细雨的天,午后忽然下大,成了中雨,于是十几个人一窝蜂涌进工棚里歇着。大家倒不怕衣服淋湿,差不多都是光膀子,而是路太滑,不好走,干脆歇歇。

    刚开始,老黄牛自己一个人光着一个脊背,还在雨中接着干,后来河坎上的路实在不好走,也进工棚抽烟了。

    大家一边抽烟一边摆龙门阵,不晓得哪个开的头,又摆起样板戏。

    宗陵说:“《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红灯记》好看,我看过。另外几个就不行哇,乱球扯。”

    王有才嘴里叼着烟说:“我就觉得那里面的坏人演得像,你看胡传魁、刁德一抽烟那个姿势就很像坏人,还有座山雕演得多好。咋个李玉和、郭建光那些正面人物反而不行,一上来就往中间一站,比比划划,装模作样的,一看就让人好笑。张二胡,你们不也是排演过嘛,咋个回事?”

    “哪个说正面人物就演不好哇?那阿庆嫂不就是正面人物,演得多好哇!”没等张二胡回答,宗陵倒先接上话。在宗陵看来,王有才字都不认几个,哪里搞得清啥子算好啥子算坏。

    “老王你不晓得。那叫三突出的方法,要的就是那个效果,也算是样板戏的一个特点吧。你问咋个回事?简单得很嘛,上头要求那样演,觉得那样好,不在乎你老百姓觉得是好是坏。”

    张二胡又是淡淡一笑,一边说,一边把长发往后捋,长发上已经沾了不少雨水。

    (待    续)
    (续    前)

    张二胡坐在工棚边上,他不抽烟,怕呛,想离抽烟的人远点。他离开剧团有半年了,到工地快三个月,刚离开剧团时,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跟别人摆样板戏的事情,那会让他想到赵洁,想到样板戏的种种,正是由于这两者,让他的命运发生了逆转,都是让他揪心的事。

    到工地后,看老黄牛等人活得这样窝囊、这样惨,还照样过日子,从没有自暴自弃的念头。还有李轼这些学生娃娃,刚入社会,就遇到社会巨变,也不放弃自己的想法。他的内心静下来了很多,心想过日子嘛,哪个都不能说自己就是最倒霉的。

    “张二胡,哪啥叫三突出?要突出哪三个哇?”宗陵刚才觉得王有才啥都不懂,一听张二胡说啥三突出,他也搞不懂,就凑到张二胡面前去问。

    “那是上头要求的一种创作方法。拿郭建光来说吧,他在舞台中间,其他的人得围着他转,处处比他矮半头,显出他的高大。在遇到事情时,处处都得显出他更聪明、更正确,别人都不如他。这有点像在这个工棚里,你这个当班长的站在中间,我们这十几个人就蹲在边上,让你更显眼。”张二胡回答道。

    “跟老子,这样一回事哇!”宗陵恍然大悟地说。

    (待      续)
    (续    前)

    张二胡这极其通俗的解释,使宗陵有点服了,绕来绕去的东西,让张二胡一句话就说明白了,不过他嘴上没有没有表示出来。

    张二胡接着又说:“你看《智斗》那一场戏,三个人都演得很有智慧。阿庆嫂说胡传魁是个大草包,其实胡传魁不是草包一个。对阿庆嫂的身份他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是为了报恩,为了显示自己的江湖义气,才处处替阿庆嫂打掩护的。

    他真要是草包就混不到司令那个份儿上。宗陵,你说的阿庆嫂是有点意思。她本人是个正面人物,地下党员嘛,这没错。但她公开身份是一个茶馆老板娘,在旧社会是一个吃江湖饭的人,演得八面玲珑,巧言令色,正好符合她老板娘的身份。

    这样,观众看了才觉得像那回事,才记得往她。幸好她不是第一主角,真要按三突出那种方法来演,演成方海珍那样,恐怕就得让观众倒胃口了。”

    张二胡这一说,引起了王有才的兴趣。一说到方海珍,他又搞不清楚,把叼在嘴上的烟取下来,很认真地问:

    “方海珍又是哪个?我咋想不起来?”

    “方海珍是《海港》中那个书记,那个戏就是演解放后60年代码头上的搬运工,跟我们干这活路差不多。”张二胡回答。

    “你这一说,倒有点想起来了。老子搞不清那些几突出是啥子名堂?反正一看就跟老子假得很,衣服穿得那样周正干净,不像干活路的,倒像出门做客的。”王有才摇着头,又转头去问杨建国,“哪个搬运工能穿成那样!建国,你说是不是?”

    杨建国想起他们那个公社的知青就在弄这事,把烟屁股丢进棚外雨中,笑着说:

    “农村也让知青们演,一窝蜂地演。知青们乐得好耍,反正是算工分,还有点补助,安逸得很。不是说7亿人民8台戏吗?我看就不是好事。至于是演得好还是演得坏,当然还是张二胡在行,能说出道道来。”

    听杨建国这样一说,工棚里的人都不说话了,把目光投向张二胡。


    (第178章      坊间的“京歌”        完)
    第179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


    看着大家都望着自己,张二胡觉得不回答,就有点“脱离”群众了,这次没笑,淡淡地说:

    “上头有要求,要大力普及革命样板戏,所以不管水平行不行,不管条件够不够,都照葫芦画瓢,一窝蜂上。现在城里除了杂技团没有演京剧样板戏外,京剧团在演、川剧团也在演、文工团也在演、青年川剧团也在演。”

    说到这里,张二胡停了停,看着工棚外面的风雨。今天的雨是大了一些,而通常情况下,2月下旬的雨多是和风细雨,他想起当初赵洁调来,就是出演琼花的,两人才走到一起,他们常在春雨中漫步。如今春风春雨依旧,人面却不知何处去了,心里叹了一口气,又往下说:

    “话说回来,其实北京、上海那些出演样板戏的演员,好多都是很有名的,有些还是行当中的顶尖高手。平心而论,功夫上算是相当不错的。可惜就是样板戏政治意图太强,有点倒胃口。小李,你说是不是?”

    李轼也靠着边上坐着,没有抽烟,下着雨,烟雾不易散出去。他想起一次吴能在河边游泳时也摆过武兴华在农村演阿庆嫂,曾请吴能帮忙联系赵洁,说要请教请教,结果才晓得张二胡和赵洁的悲剧,唏嘘不止。

    世事难料,他还听说大牛因为身材魁梧,也被选中,在公社宣传队中担纲主演胡传魁,且很投入。刚才一听建国说他们公社知青们在搞样板戏,他想真是全民皆样板戏了。

    他看着雨中的金沙江莽莽苍苍,对岸的东山、翠屏山都在烟雨中若隐若现,听着伙伴们扯样板戏,心想滚滚大江,滔滔波浪,气势恢弘,本就应该是千帆竞发,百舸争流才对。如果就剩下一只孤零零的“样板船”,岂不辜负了大江的广阔胸怀。听到张二胡问他,就说:

    “相比之下,我也觉得宗陵说那几个还值得一看,不看它又能看啥?作为一种文艺形式,我倒不在意它们的好看不好看,也不在意它们的思想性、艺术水平高低如何。它要好,自然会有人看,肯花钱去看。我在意的是不应该用它们来取代其他文艺形式,剥夺了别人选择的权利。建国说得好,7亿人看8台戏,够吗?不够,可你还有选的吗?”

    (待      续)
    抱歉,跳过一节
    抱歉,再跳过一节
    (续    前)

    宗陵听张二胡跟李轼扯过去的运动,心想这些人一说起过去就扎劲,过都过球了的事,再说有啥名堂。像老黄牛,搞运动时把自己搞下乡去了,现在再说有球用哇?就不耐烦地说:

    “张二胡,你们这又是扯到哪里去了哇。一摆点龙门阵,你们就转上了,说得那样悬乎。”

    王有才不满地看了宗陵一眼,把烟屁股丢到工棚外,站起身说:“你当然不懂!,你一个农二哥能懂啥。”回头又对李轼说“我看你们也是乱球扯,操那些心有球用。雨停了,各自干活路吧。”

    “是呀,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张二胡迈出工棚,一揖首,“干大半天了,诸位,我先走一步。”说罢,张二胡趁起身,捋捋头发,踩着泥泞的路,径自走了。

    看着张二胡渐远的背影,宗陵悄悄对李轼说:“小李,我就看不惯张二胡那个球样子,显得比哪个都高明哇。你们说的意思我也懂,不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要我看,有萝卜吃就不错了哇。”

    李轼说:“宗班头,你说得没错。张二胡就像种青菜的人,后来不让他种青菜,只让他种萝卜,到现在连萝卜都不让他种。他是啥心情,你就不一定晓得了。”

    说这话时,李轼想起大史。平时摆龙门阵,大史并不看好样板戏,而每天清早在山上却情不自禁、气势昂扬地吼:“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想到此,李轼心中默然,现实生活中,老百姓已经失去许多基本的选择权利。像上山下乡运动,面临的人都没有选择的余地,遑论其他。

    “小李,别球理他。他一个农二哥,哪里能晓得人家张二胡的心思。干活路吧。”王有才睃了宗陵一眼,不屑地说。

    杨建国也站起身:“老王说得对,操那些心没用。走,干活路去。”

    工棚里的老殷和老昆没说话,都有50出头了,每天静静地来干活路,又静静地回去,比老黄牛还沉默寡言。黄皮晓得他们的过去,但黄皮并不说。

    大家从只言片语中,晓得他们曾经都是坐机关的人。如今跟河滩上的任一块鹅卵石一样,光溜溜的,没有棱角,不过仍保留着花岗石的内心。要没有那种坚硬的内核,他们连 “鹅卵石”都成不了,早就被金沙江淘成“沙子”了,就像像沙滩上的一地沙子那样。

    (第179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          完)
    第180章    角斗士耍横

    当天下午,到机械厂快下班时,因下雨耽误了两三个钟头,原本可以干完的活路没干完。往日也就无所谓,剩下的明天接着干。原来陈老大的船没说要回去,不料陈老大突然提出要当天赶回去,求宗陵帮个忙,把货都运进仓库。平常都很熟悉,宗陵不好意思说不帮这个忙,跟老黄牛、王有才等人一说,都同意,就打算求绿麻雀。

    绿麻雀在这些搬运工中印象不错,虽然她下班以后在路上遇见他们就像没见过一样,头都不点一下。但在上班时间里并不刁难搬运工,过称之类从不少算少计,大家的关系相处得还可以。宗陵对李轼说:

    “小李,你去跟绿麻雀说说,让她帮个忙哇,多加一个钟头班。她跟你熟,你说容易些。”

    李轼找到曾小玲,曾小玲一听李轼说缘由,一口就答应了。

    宗陵、李轼等人原本很高兴,不料麻烦也跟过来。

    就在这时,几个青工来约绿麻雀回家,一听说这回事,就七嘴八舌地说:

    “百灵你干啥?跟老子他们挣钱,你加啥班。”

    “走吧,已经下班了,明天再干好啦。”

    “我已经答应他们,咋好意思变卦。”

    此时,宗陵挑着担子过来,一看这情况,放下挑子连忙说:“马上就干完,马上就干完,帮帮忙哇。”

    “快走吧,干嘛跟这帮人帮忙。”

    宗陵说:“我们跟曾保管商量过了,她同意的,我们给她凑点加班费。”

    “哼!给加班费,跟老子你有几个钱?给钱也不干!走!”

    “我们又没有求你帮忙,是求的曾保管,碍你啥事。做人嘛,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李轼也赶过来,一看这情况就帮着宗陵说。

    “哪个问你啦?跟老子站一边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分。”说这话的人是曾小玲的师兄,就是那个外号叫角斗士的人。


    (待      续)
    (续    前)

    角斗士也是一个“操哥”。小伙子长得很精神,除了自己上班有工资外,家中也宽裕,所以一身行头总换。平常有事没事就喜欢到工地来,围着绿麻雀转前转后,吹牛皮,献殷勤,经常引得绿麻雀咯咯地笑。

    看得出来,两人都有那么一点意思,用王有才的话说,就是两只骚麻雀碰在一根枝枝上。

    王有才有一次还问:“小李,‘角斗士’是啥子意思?是不是头上长得有角?”

    “一句话跟你说不清,简单说就是外国古时候一种为求生存专门拼命打架的人。”

    “这小子太狂,要是犯在老子手中,看老子不把他头上的角掰断。”

    他不晓得“角斗士”并不是指头上长角,李轼想这样理解也算歪打正着,这个角斗士还真像头上长“角”的人。

    因为角斗士和这几个青工常到工地上来,上班是一身工装,下班后也是一身“操哥”打扮,小管裤、白球鞋、大背头或小平头。李轼看着他们都很面熟,其中角斗士几个还是在茶馆打过交道的人,没想到他这样不好说话。他看了曾小玲一眼,立即不高兴地回答:

    “你凭啥不让别人说话!你弄明白,我们求的是曾保管,没人求你。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又何必跟我们过不去嘛。”

    “求哪个都不行!老子是这厂里的正式职工,就有这个权力!咋的!姓李的,你最好跟老子靠边站,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的底细?你抗拒下乡,老子要是跟厂里一说,你立刻就得滚蛋!” 角斗士一付盛气凌人的架势。

    李轼一听,明白是曾小玲跟他说的。扭头看了旁边曾小玲一眼,她把脑壳扭向一边,他眼里透出冷光,声音也冷冷的:“不下乡咋了?!这事轮不到你管!”

    李轼回答的语气很强硬。他根本不在乎角斗士的威胁,他虽然人没有下乡,户口早被弄去了。名义上也算下乡知青,哪个也不可能再替他下第二次户口,更不用说区区一个角斗士。

    至于工地上的活路,不在这个工地干,也可在其他工地干。这点,黄皮早已承诺过,他还怕个球啊!有这种底气,说话自然硬邦邦的。

    (待    续)
    (续    前)

    曾小玲一看双方顶起来,忙说:“别吵别吵。师兄,你们先走,完工了我再走。”

    “不行!我们的上下班时间是厂里规定的,哪里轮得到他们来定。有事跟老子明天再说。”角斗士双手把腰一叉,回答得斩钉截铁。他当然不是冲曾小玲,而是对李轼耍威风。

    “我们晓得你们已经下班。这不是求曾保管辛苦一下,帮个忙哇,你们就多等一阵子哇。”宗陵还是希望青工们理解,很客气地回答。

    “还啰嗦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角斗士还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口气。

    这时,另外三个年青的搬运工也陆续过来,一看这情形,把挑子往地上一撂,七嘴八舌地说:

    “跟老子又不是主任,也不是科长,连管事的都算不上,凭啥在这里吆五喝六的呀?”
    “跟老子啥都不是!神气哪门?”

    “不就是一个小工人吗?”

    临时工们原本是社会底层的人,自然也不把角斗士这样的人放在眼头。他们已经在最底层了,还能再差到哪里去?加上年轻,脾气自己也倔强,更不会理睬角斗士那一套,说话同样不客气。

    宗陵一看这样吵下去,加班的事就得黄,连忙对那三人说:“你们都少说两句哇,先回去干,赶紧干完。有事我跟他们商量,这位老兄也不是不通商量的人哇。”

    角斗士一看,一帮烂民工居然还敢嘲笑自己,觉得在绿麻雀面前丢了面子,根本就不睬宗陵给他台阶下,冲着宗陵骂:“你小子还带头闹事,球大爷跟你商量!跟老子还想不想干了?!”

    宗陵晓得这人的叔是基建处的主任,不想招惹他。宗陵想连黄皮在他叔面前都陪着笑脸说话,自己更得罪不起。他要是在他叔面前搬弄点是非,他叔又在黄皮面前说自己几句不是,那就更麻烦。黄皮会认为自己不会办事,把一个工地的事搅黄了。想到这里赶紧陪着笑说:

    “你老兄消消气哇,我们也不想多干这一个把钟头。遇上点特殊情况,只好跟你们添麻烦,帮个忙哇。”

    (待    续)
    (续    前)

    一看宗陵说软话,角斗士更是得势不让人,把手一挥,高声吼道:“帮个球的忙!老子没得闲心管你们的球事,滚吧!”

    “哪来你妈的这样多的屄话,跟老子赶快滚!”旁边的青工也不耐烦了,齐声吼起来。
    “有话好说哇,不要出口伤人哇。”宗陵还想缓和气氛。

    “说你妈个屄!你要不听劝告,老子用拳头跟你说!”那角斗士有点恼羞成怒,立刻上前用左手抓住宗陵前胸,挥右拳就打。

    宗陵的步步退让,让角斗士看出来,这是一个可以拣来欺负的软柿子。他想,在小兄弟面前露一手的时候到了。哪料他的算盘又打错了。

    宗陵本不想还手,晓得这个公子哥儿不好惹。另一方面,他也怕动手打架,要是自己受伤或伤了别人,那麻烦就大了,左右都是划不来。

    因为他明白自己和王有才之类的人不一样。王有才是光棍一个,没有啥后顾之忧,出了事抬屁股就跑了。自己是有老婆有娃儿的人,俗话说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所以他尽量退让。

    但他到底也是年轻气盛的岁数,又当过几年兵,练过擒拿格斗,本能反应也快。没等对方的拳头打在身上,他右手已经握住角斗士左手腕,顺势往外一扭,左手同时抓住角斗士左肩,往前一拉,没等角斗士站稳,又往后一推,角斗士人已被推出去。

    下过雨的路,滑,角斗士差点摔倒,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这一下,把角斗士惹冒火了。

    (第180章    角斗士耍横          完)
    第181章       有人 比你更横


    那年头,“文革”的武斗余风还没有过去。年轻人的内心都很浮躁,遇到事情,三句话不合,即以拳头相向,以示其阳刚气。打不赢的,往往又得去搬救兵,形成了打群架、连环架、架中架。

    人员通常是社会青年,知青、青工这三类人。王有才就是拉不下他那个仗义的面子,时不时被请去充老大镇堂子。

    角斗士原来也是一个不爱读书的人,在业余体校练过摔跤,所以自称“角斗士”,也是一个爱打架的人。到了厂里后,仗着父亲是一个官儿,叔叔又在厂里当官,逞强逞惯了,别人往往都让着他。

    今天,角斗士原本是想用宗陵来操演自己的能耐的,但没有想到宗陵会还手,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角斗士觉得是在同伴面前丢了面子,狂叫一声,又冲宗陵扑过去。另外几个青工一看,一齐成扇面扑过来。

    保管室前是一条很宽的路,李轼他们挑抬就是从江边进到这里,一路上坡,进入厂区已经是缓坡了。这时,他和宗陵就处在下坡,而对方几个人都处在上坡,居高临下,地势不利。

    李轼没有经历过打架,一看这架势,手脚有点无措。心想糟了,自己和宗陵就两个人,对方七八个人,不还手就得吃亏,还手更得吃亏。再说,就为这点小事动手打架,值当吗?

    李轼想要是杨建国在就好了,他会应付这些事,也认识角斗士。不巧的是,杨建国之前有事已先走。事到如今也不好开溜,只能硬着头皮上,李轼连忙摆着双手说: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嘛。都是……”

    (待      续)
    (续    前)

    还没等李轼把话说完,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斜眼一看,宗陵也快招架不住,心想是不是赶快跑?正在他们一边招架一边退让时,刚才走的那三人已经把王有才、张山几个人招呼来了。

    李轼尚未看清,这几人已经从他身旁呼啸而过,直扑那些青工,其势之猛,不像冲上坡,倒像是扑下坡一般。王有才啥都不问,铁青着一张脸,直冲角斗士,二话不说抡起扁担就打。

    王有才手中的扁担不往脸上、头上这些明面去,尽往腰部走,扁担到处,就有人嗷嗷叫唤。青工虽然人多,但挡不住王有才和他的几个兄弟伙都是打惯架的人,手上又操着扁担。那些青工挨了几下,一看王有才几个人的狠劲,晓得碰上恶人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跑了。角斗士边跑边撂下话:

    “你小子有种,仗着有家伙。你等着,老子明天找你龟儿子算账!”

    “老子今天就跟你算账!”王有才抡起扁担就追。

    “老幺,别追啰!”王有才被刚赶到的老黄牛拦住。又对宗陵说:“宗陵,赶紧领着大家把活路干完,人家陈老大还等着走船。”

    “呸!便宜了这帮狗杂种。啥角斗士,花拳绣腿一个,也不打听打听,敢跟老子动手。”王有才觉得还不过瘾,又吼宗陵,“小李没打过架肯定是不行,遇事就得怂。宗陵你小子不是吹牛还当过侦察兵嘛,那天划甘蔗跟我叫板还挺狠的,今天咋也成怂包一个……”

    “王老幺,还不闭上你那张臭嘴!你小子跟老子收点心,时间一长你就手痒痒。明天还不晓得咋个收场啰!”

    “咋个收场老子也不虚!他横,老子更横!”

    宗陵一听老黄牛这样一说,顾不上搭理王有才,忙招呼大家接着干活路。

    躲在一旁保管室的绿麻雀已经吓得哭了。

    李轼本想过去劝慰两句,心想曾小玲原本是好意帮忙,却倒找了麻烦,有点对不起她。转念一想,劝啥?说自己这方的人不对,还是说对方的人错,好像都不好说,还是顺其自然吧。

    (待      续)
首页 上一页[40] 本页[41] 下一页[42] 尾页[5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午夜咖啡馆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7-05 00:15:58  更:2021-07-05 00:53:21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