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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1968，不羁》那些年哪些人那样想那样做[第32页] |
| 作者:山茅2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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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这段距离根本没有路了，路早就没入水中。原来是连片的茄子地，茄子在洪水到来前，不管大小基本收摘光。水涨水落，茄子地已经被水反复淹过，曾经紫绿的叶子萎了，上面全是水干后留下的泥沙。大部分枝叶已经半死，开始干枯的枝梗，变得坚硬而且扎人。 他们来时顺着垄沟绕着走过来，小心避让，这时管不了那些，也顾不得茄子梗扎脚、绊脚，横着就往前大步踩过去。 吴能跑得快，第一个跑到沟边，果不其然有两个小娃儿已经被卷进沟外的河流中。估计是不小心游到沟外，被流水冲入河道里，无力游回来，只见两个脑壳在水中时起时伏，双手正在乱抓乱划。 吴能先扑进水中，游向一个正在扑腾的小娃儿，抓住他后带向岸边，让已经跟过来的钟益生帮着把小娃儿拽上去。 这时随后赶到的李轼已游向另一个更远的小娃儿。那小娃儿一边双手乱抓，一边喊救命，脑壳一露出水面就张大嘴喊：“救……救……救命”，一喊就咕噜噜地灌几口水，又沉下去，冒出来又喊……李轼从后面抓住他时，还在乱挣扎。 李轼快速地看了一下周围的水势，水流正在斜着冲向河道中心，离下游的石龙滩口不到一百米了，越近滩口流速越快。 他心里明白，再不迅速把这娃儿拽向岸边，如果只剩下五十来米距离时，任谁都抗不过水流力量，只能被激流冲下石龙滩。 那就麻烦大了，那个地方经常淹死包括船夫在内的人。 （待 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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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前几天，陈老大的船就在石龙滩出事。 洪水季节，木船要走上水，没有动力，走主航道上不去，只能改走旁边的岔流，而进入岔流的第一个关口就是石龙滩。 石龙滩是一个很凶险的滩口，在金沙江主河道旁的岔流末端。在岔流要流进主河道前，岔流被一巨大的石梁截断，石梁约有百米长，十余米宽。石梁被人称之为石龙，龙尾巴在西，较低，埋入江心岛，龙身向东跃起身子，龙头高高隆起，钻入高岸中。 枯水季节，岔流无法通航，被石龙阻断。洪水季节，石龙渐渐被淹没，龙尾巴处形成滩口，其他地方的水被龙身挡住，都奔滩口而来，水势极其凶猛。船要经过此处，很是费劲，而且要冒着打烂船的危险。 千百年来，无数船只和人葬身在石龙滩下，千百年来，人无法克服这种自然之力，认为是石龙为患，转而乞求神灵的庇护，在龙头的位置上建了一座石龙庵，以图佑众生、镇恶龙。 为啥建庵不建庙？ 据说是利用阴阳相克的原理。兴许是历史的原因吧，50年代初石龙庵就见不到出家人了，但从建筑的规模上看，还能想象得出曾有的香火鼎盛。到60年代石龙庵已经彻底废弃了，没有神灵的保佑，船依然得犯险而过。 （待 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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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船在逆行过石龙滩时，船在纤夫的拉动下，顺着滩口，一点一点地往上挪。到了那最较劲的几步，纤夫们咬着牙，伸长脖子，手抓住地上的石头、草棵和一切可以抓住借力的东西，拼命往前挣扎走。 船上撑船的船夫，手中那根篙竿已撑成一张弓。陈老大双眼瞪得溜圆，看着前面的水流，用双手把那舵把子抱在怀中，左右扳动。船不能太靠岸，那样易搁浅，又不敢靠滩口中间，中流水太急，人力顶不住。 他双脚死命蹬着船板，一点都不敢松劲，死命把着舵，让船顺着岸边往上挪，这时，要是运气好，就熬过去了。不幸的是，这次没有熬过去。 船被激流冲得一米一米的后退，一二十个纤夫最后都没能顶住，被倒退的船拖翻在地，纤夫们迅速地把套子从头上取下来。有一个纤夫慢了一步，立即被飞快下滑的纤绳拖入水中，跌进滚滚激流中。 已退到下游的船上立刻就有几条身影扑进水中，向落水人游去。岸上的纤夫拼命顺河往下追，一路狂叫，刚开始还看见落水纤夫挣扎的双手，顷刻之间就没了踪影，追的人只好停下脚步。 陈老大也扑进水中，追着浪头救人，最后空手回到船上，满脸都是水，分不清哪些是江水哪些是泪水。人和船都追不上激流。十多天后，尸体在很远的下游洄水沱发现，已浮肿腐烂。 这次丢命的小伙子，是陈老大的亲侄儿。就是陈老大带他出来的，刚满17岁，经验不足，活生生一个人，倾刻间就没了。船上的人沉寂了好几天，后来，一切都又恢复正常，像啥都没有发生过。 陈老大狠狠地说：“狗日的，我在金沙江上泡了三十多年，见过打烂的船、淹死的人记不清有多少，尸体要是男的都是屁股露在上头，扑着身子鸡巴冲下，要是女的都是仰面朝天，屄冲上。狗日的金沙江，有几次我还差点把狗日的小命丢给它。唉，靠这条江吃饭的人，哪个都不敢跟自己打包票！唉，狗日的这娃儿命不好！” 陈老大一口一个“狗日的”，不知他是在骂哪个，是在骂侄儿，骂自己，骂江水，还是在骂命运。也很难分清他话里，哪是对金沙江的爱，哪是对金沙江的恨，哪是对命运的敬畏，哪是对命运的诅咒。那张苦瓜脸上没啥表情，满脸褶子，已看不出喜怒哀乐。 （第139章 哥俩落水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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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红颜 2019-08-19 15:32:01 顶一个， ----------------------------- 文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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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险滩救人 李轼对石龙滩很熟悉，少时，枯水季节，他踩着石梁到中坝去耍，对裸露出来的石梁地形很熟悉。到夏天大水时，石梁被洪水淹没在水下，只露出几个岩顶，他常在石龙滩“斗滩”。 横卧在石龙滩的岩石原本是一条完整的巨大石梁，把河道阻断。由于若干年的自然变化，加之曾经被开采过，巨大的石梁形成了并行两列。有些段形成石谷，一个深坑连着一个深坑，有些段又形成突兀的石壁、石棱、石尖，乱石兀立，犬牙交错，横卧在河床上。 千万年来，金沙江水被石龙阻挡，千万年来，金沙江水要冲破石龙的阻拦，千万年来，金沙江和石龙相互较量。 江水在石梁上钻出许多巨大的洞孔，有些钻通，有些还没有钻通，江水让石龙支离破碎。而破碎的石龙仍然顽强地阻挡江水，那些孔穴一到被洪水淹没时，就促成了漩涡、乱流的形成，让江水不能恣意畅行。石龙让豁口成为滩口，让石龙滩成为船夫的畏途和泳者的虎口。 夏季，当汹涌的洪水从正面冲向前面的石壁，一小部分洪水从西端豁口冲出，奔向下游。大部分洪水被石壁挡住后，在两列石壁中左冲右突，寻求出路。先是被急怒的激流折向侧面的石壁，再次被挡住后，与后面涌上来的急流纠缠在一起，汇成暴烈的乱流，又被迫撞向另一侧石壁；又一次被岿然不动的巨石拦住去路，只能跌下交错在一起的深坑，急流被吸进坑底，形成很深的漩涡；愤怒的水流刚跃出一个深坑，旋即跌进另一个深坑。 只见水面上是连串的巨大的漩涡，一个连着一个，把洪水吸卷进水底，又从远处奔涌出来。乱流撞击石壁后，激起的浪头，一个盖一个，乱流之间侧是一个一个像喷泉涌出水面的浪圈。 水下则是一股一股的乱流， 在水下面扭在一起，潜流一段后，又从远处奔涌出水面。暴戾的洪水一路奔泻过来 ，被屹立的石壁阻挡，被突出的石尖分开，被狭窄的石谷挤压，狂暴的洪水被迫在石谷中左冲右撞。 直到气急败坏的洪水从最后一个深坑摆脱出来，终于找到几处狭窄的豁口，夺路而出，一发不可阻挡地跌下豁口。至此，巨大洪流发泄的力量才被下游宽阔的河道接纳、释放，放缓了脚步，平稳下来，慢慢恢复了原有的性情。 （待 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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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少年时的李轼常与伙伴在这里游泳，从露出水面上的岩石顶上一跃而下，在翻滚的激流中逐浪而行。遇到漩涡时，深吸一口气，随着漩涡水流潜下去，然后又顺着水流从远处冒出水面，在下个漩涡前再抓紧吸一口气，被浪头盖下去后，继续随暗流潜出去。在急流奔向豁口之前，利用洄水的力量，用最快的速度，摆脱急流，迅速游向旁边的岩石，爬上去。他们把这叫做“斗滩”或“放滩”。 斗滩，对年少的他们来说，特别有刺激性，最能吸引他们。虽然经常被呛水，却刺激有趣，但危险也是相伴左右的。在狭窄的石谷中，加上水流的力量，人转展挪移的余地很小，经常被乱流撞向石壁擦伤，也很容易被水下锋利的石棱划伤。 在最后面临豁口时，如果没有及时摆脱急流，被暴跳如雷的洪水冲下豁口，那也很容易被石梁撞伤。如果应对得不好，多呛几口水，昏了头后，还有生命之忧。 豁口的水有一个落差，冲出豁口的水像瀑布一样，扣入水底。当人没有摆脱激流，被洪水冲下豁口，也不能慌张，不能挣扎，顺着水势游，寻找脱身的机会。 李轼他们被冲下去以后，也只能随着水流潜向水底，然后在远处钻出来，此时洪水力量已被消减，可以从容游向岸边。 李轼在岩石上时，常注视着那些乱流，观察水势变化，看着其他人在激流中时人和水是如何交换位置的。在这种地方游泳，经验比技术和体力更重要，更准确地说，是靠多年悟出来的一种感觉。 如果在这之前，不晓地形，不辨水势，强行挣扎，多半要坏事。或者是双腿被乱流裹卷，人像陀螺似地被拽下水底，或者是被急流卷入水底憋不住气而溺亡，或者是没有在最佳位置冲出乱流，被反复卷进激流无法脱身，或者是虽然挣扎出来，力已耗尽，无力游向岸边。而且，在那种狭窄的急流险滩中遇险，其他人也很难施救。 每年夏天都有人在那里丧生。 李轼年长后，对生命，对危险有了更多的认识和体验，也很少再去“斗滩”了，晓得危险往往就是瞬间事，一旦出事，生命就无可挽回。 （待 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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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过客2016 2019-08-21 00:29:05 欣赏佳作。 ----------------------------- 文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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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马 2019-08-21 08:07:12 欣赏！支持！ ----------------------------- 文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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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鸡蛋 2019-08-21 17:51:30 楼主高见 ----------------------------- 文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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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石龙滩在这个季节是最凶险的时候，水势湍急不说，水上面是乱流、漩涡、涌圈、浪头，水下面是暗流、洄水和乱石。即便是像李轼这样熟悉石龙滩水势的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李轼少年时常与一些伙伴在这里“斗滩”，深知石龙滩的凶险，真要被急流冲到石龙滩，自己固然能脱险，这个娃儿的小命可能就悬了。正在他奋力把小娃儿拽向岸边时，方二快速赶到，抓向小娃儿另一只胳膊。小娃儿本能反应地一拽，把方二拽得一沉，方二呛了一口水。 李轼在小娃儿脑壳上拍了一掌，大喊一声：“别乱动！” 随即两人一边抓一只胳膊，加速把那小娃儿仰面朝天地拖向岸边。 这时，越临近滩口水流越急，不像是那些水流争着往滩口赶，倒像是那滩口张开血盆大口，猛吸江水，要把激流都吸到它肚子里去。李轼避开浪头，大声对方二喊： “不要横着游，那样吃力不讨好，一起斜着往下游插过去。” 两个人抓住小娃儿，迅速切到下游。到岸边时，李轼回头一看离滩口已经不远，心头捏了一把汗，心想要不是方二赶过来搭把手，这娃儿今天就难说了。在石龙滩那种乱流中，自己自保行，再要救这娃儿脱险没有十分的把握。 另一方面，李轼想方二真不错，虽然他游泳技术好，速度也很快，但他并不像自己一样熟悉石龙滩这里的地形、水势，真要被冲下滩去，要脱身是有很大风险的。在这种场合，能不顾及个人安危，是需要很大胆量的。 （待 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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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锡文 2019-08-22 02:25:18 支持！！ ----------------------------- 文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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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两个小娃儿都安全了。 吴能救的那一个躺在在岸上大口喘气，惊魂未定。李轼和方二救起那个，两眼恐怖地翻着，脸色刷白。李轼将他翻过身，趴在岸上，头冲下吐水，吐了一阵后，小娃儿开始缓过劲来。原来翻着白眼的眼眶里有了黑眼珠，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的人，好像忘了身在哪里？发生了啥事？ 凉江沟虽然不宽，但两边基本上是六七十度的陡坡，很难抓稳爬上坡。爬不上坡的小娃儿被卷到沟中间，体力不支后，就会出现危险。 别看这些小河沟，每年淹死的小娃儿不比大河里的人少，因为它不起眼，容易麻痹初学游泳的小娃儿，所以最容易出事。再有像他们刚救起那两个小娃儿，如果不小心游出去，游不回来，如果没人施救，那多半就完蛋。 半个钟头后，一行人回到凉江沟，这时吴能救起那个娃儿先清醒过来，声音发抖地叫起来： “水……水下还有一个！水下还……还有人！” “还有几个？还有……”吴能一听还有人在水下，着急了，一手抓住说话的那个娃儿问。 “哎呀！还有黄四娃，还有黄四娃。”被李轼他们救起那个娃儿大声哭起来。 “对呀！对呀！还有黄四娃。”旁边的小娃儿也跟着乱叫起来，刚才都被吓懵了，也可能是水里扑腾的小娃儿太多，搞不清楚，这时方才想起来。 “叔叔，快救黄四娃！叔叔，快救黄四娃！” 李轼他们明白了，还有一个小娃儿已经沉下水了，他喊了一声快下水，就先扎下去。此时的凉江沟最深处有五米左右，水很浑。他啥都看不见，四处乱摸，找不到人，潜不到底，动作一大，头稍一抬，人就往上浮，停不住。 时间一长，李轼憋不住气浮出水面换气，看见吴能和方二两人也浮出水面了，忙问咋样？摸到人了没有？两人都摇摇头。远一点的钟益生也浮出水面，摆摆手，表示没捞着。 （待 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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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就在这时，闻讯赶过来一条船。 李轼说有办法了，让船夫把最长的一根篙竿插入水中。李轼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握住篙竿，顺着爬到沟底，用双脚夹着篙竿，让身体和双手绕着篙竿转圈摸索，尽量扩大搜索范围。 浮力很大，由于脚夹住了篙竿，李轼能在水底停得住，摸索了一圈，啥都没摸到。李轼脚下一松，立即浮上来换了一口气。他让船夫把篙竿插向另一个位置，再次下去，摸了不到一会儿，在沟底碰到一个东西，感觉上是人的腿，使劲一拉，那人体自己就往上窜。 在上面的吴能和方二看到浮上来的人后，立即就把人拽到岸上。 岸上已经围满了人，小男娃儿只有十来岁模样，溺水时间过长，已经断气，脸色铁青，微张着嘴，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肚子已经胀起来。 远处一小娃儿领着一群人奔过来，人群中有一中年妇人一看尸体就扑过去，呼天抢地嚎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李轼一看家属到场，对吴能、方二、钟益生说，没我们的事了，赶快走吧，这种场面还是少见为好。 在回去的路上，方二说：“李轼，你这个捞人的方法好。咋想出来的？” “你是在游泳池正规地受训练，我是在江边游野泳，这就是游野泳的好处，总在江边游泳，看见有人这样捞过人。唉，这江边上年年都有被淹死的。” （第140章 险滩救人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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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黄家丧子 第二天早上，李轼在路上碰见王有才，就一同往下渡口走。城区和金沙江南岸连结的上、中、下三个渡口中，下渡口是最繁忙的，来往的人最多。他们到工地通常也从下渡口坐轮渡过江到南岸。 平日里，如果杨建国没有回生产队，李轼和他一同到工地，他们两家离得近。王有才和老黄牛住一个院子，但却很少一同走，遇到单独干时，老黄牛都是自己一个人早早到工地开干。 一见王有才，李轼就问：“老黄牛又先走了？” “老黄牛又摊上事。今天不来上班，让我跟宗陵打个招呼。” “咋啦？摊上啥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老黄牛不上班。” “他儿子死啦。” “死啦！咋死的？” 一听是这事，李轼脚步不由停顿了一下，赶紧又追上两步，问王有才咋回事。王有才没有停下脚步，可能是担心错过一班船，边走边回答： “昨天下午淹死了。” “啊，在哪里淹死的？” “听说是凉江沟。” “哟，不会这样巧吧？多大岁数，长得啥样子？”李轼一下想起，昨天的小娃儿都在叫那淹死的人为黄四娃。 “10来岁，我说不上来长得啥样。一个院子里常常见，就跟其他小娃儿差不多，倒说不上有啥特殊的地方。你刚才说啥巧不巧的，啥意思？把我弄得稀里糊涂的。” 李轼把昨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说救起来的那个腿上有一条大疤。王有才一跺脚说： “哟嗬，肯定就是黄三这小子。他刚上小学那年，爬上院子里黄桷树上掏麻雀窝，不小心摔下来，腿上留下一条长疤。你没有看见老黄牛的老婆谢小英？她昨天到河边抱的尸体回家，哭得来呼天抢地、披头散发的。” （待 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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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李轼听王有才这一说，想起昨天看见那个悲痛欲绝的中年妇女，想必是老黄牛老婆。他想起王有才当初摆龙门阵时，把老黄牛跟李玉芳、谢小英的三角恋摆得活龙活现，把谢小英说得像七仙女一般，而昨天见到的已是肥胖苍老的一个女人。 不过十年光景，那曾经美丽的姑娘，曾经漂亮的少妇，变化得脱了形。心想真是生活比岁月更能催人老，对老黄牛的处境更多了一分同情，不由得慨叹起来： “我没见过老黄牛老婆，不认识她。唉，啥事都让老黄牛摊上了！” “老黄牛昨晚上拿棍子把黄三打得身上青一条紫一条的。谢小英缩在一旁，也不劝也不拦，只顾趴在黄四尸身上哭，谢小英那两个女儿也吓得躲在房角里哭。后来老黄牛还是被我家老头子拦住，那黄三窜进我们家不敢回去。” “等一下，你倒把我弄得稀里糊涂的，老黄牛儿子不是死了吗，他老黄牛还打哪个？” “你听我跟你说。死的是黄四。打的是黄三，就是被你救起来那个。” “哟，是这样。老黄牛这是气疯了，人死不能复生，打娃儿有啥用嘛。” “是啊，我和我老头子也是这样劝他，一点用都没有，狗日的老黄牛就是不听。” 李轼想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而老黄牛家是不止一本难念的经。不由得回应了一句： “也怪不得老黄牛，他家也是太恼火了。” 两个人一边摆一边往渡口赶，来到渡口码头，过江的人都在脚步匆匆地往轮渡上赶，跟往日没有啥两样。李轼想，在老黄牛家像天塌了一样的事情，对其他人来说没有任何一点影响。没有几个人晓得黄家的灾难，晓得的人最多也只能一声叹息，生活的步伐一刻都不曾停留，像金沙江的江水一如既往地朝前流。 一班渡船刚离岸而去，看着鸣笛驶向江心的船，两个人都放慢了脚步顺梯坎往下走，只能等下一班。王有才对李轼说： “小李，你们昨天也真不容易。我晓得石龙滩那里的水凶险，让我去救人我也不敢。黄三要是被冲下去，跟老子肯定也死球了，老黄牛就跟老子绝后了。他真得要好生谢你。” “老王，老黄牛两口子正在伤心的时候，你不要跟他说。我们就是正巧赶上，事先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娃儿。” （待 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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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辉耀 2019-08-26 07:49:42 《木兰花——顶天涯文友佳作》 天涯文丛锦绣地，在在处处百花香。诗词歌赋如珠玉，散文小说耀辉煌。 大神佳作频频出，高手美文篇篇强。咀含英华琢玉润，锦心绣口著文章。 ----------------------------- 文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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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这时没上班的老黄牛在家里，正蹲在桌前翻检黄四的书包，他找到那支金星钢笔，在手心里搓来搓去。 他记不清昨天是咋个过来的。他只记得回家晓得事情后，脑壳里一片空白，啥话都不说，抓起一根棍子就下死手打黄三，嘴里重复着： “老子打死你个短命的！老子打死你个短命的！” 黄三被打得满院子乱窜，嗷嗷叫救命。 王方贵刚开始没拦他，说也该管管这娃儿。后来看见老黄牛像疯了一样，谢小英只会在旁边哭，也不敢出面拦，这才出面劝阻。王方贵为了拦住打红了眼的老黄牛，还挨了两下，气得大骂： “呸！虎毒还不食子啦，你干啥子跟疯狗一样。你都死球一个儿了，再打死一个，你狗日的就绝后了！” 这一骂，才把老黄牛骂醒，棍子一丢下，蹲在地上呜呜地哭。王有才说一个院子住这样久，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老黄牛哭，而且哭得那样伤心，好像天塌下来就只砸在他一个人头上。 原来，这个黄三，老黄牛特别喜爱，因为是他的第一个亲生儿子。他老婆谢小英也很喜欢，是她生的第一个男娃儿，因为跟前头的男人生的是两个女娃儿，她前头那个婆婆还嫌她不会生儿子。所以两口子都惯这个男娃儿。 黄三原来也是总淘气，老黄牛还舍不得打他。昨天老黄牛是气到家了，跟黄三算总账。 黄三是大跃进那年生的，取名黄跃进，念小学四年级。黄四是兄弟，小一岁，国庆10周年那年出生，取名黄国庆，念三年级。现在学校上课不正常，下午没啥课，小娃儿些放学了不回家，就跑下河去游泳。 老黄牛天天忙着干活路，没功夫管娃儿，他老婆也不咋个管。这街上哪家都差不多这个样，对男娃儿就像放羊式的，早上放出去吃草，晚上自己回圈睡觉。 昨天就是老三伙着老四，还有街坊的几个娃儿，偷着下河去。结果出事了。 （待 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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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老黄牛在黄四的书包中，看到了这支笔。这是当年李玉芳送给他的那支金星钢笔。手里拿着这支钢笔，老黄牛再次放声大嚎，嗓子早已嘶哑的谢小英缩在一角默默流泪。 老黄牛虽然疼爱大儿子，却看好这个小儿子，因为这个小娃儿读书行，比大娃儿强多了。黄四上二年级时，老黄牛把那支金星钢笔交给黄四用，说： “四娃，你哥不配用这支笔，学习一点不上进。你读书用心，这支笔给你用正好。” “爸，老师不让用钢笔，说小学生只能用铅笔。” “那好，那你就在家里用，等你念到中学时，再拿出来用。要得不？” “要得。” 钢笔是当年李玉芳送他的，鼓励他继续学习，结果他一次也没有用过。他给小儿子，是希望小儿子能成为像李玉芳那样有文化的人。 多少年来，生活的艰辛没让老黄牛哭过。如今睹物伤神，老黄牛哭得嗓子哑了，不仅是为小儿子哭，还有那多年来的辛酸，随着眼泪一同倾泻出来。这黄四是他的希望之一，如今这希望不存在了。 * * * 第二天，老黄牛还是没来上班。 王有才说，老黄牛只顾伤心生气，闷头抽烟，谢小英一点主意都没有，全身软得来走路打蹿蹿。还是我老娘帮忙给黄四擦洗身子，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和一双半新不旧的鞋子。我老爹把家里的一些旧木板，钉了一口小棺材，让老黄牛把黄四装进去。说天太热，不埋不行啦。老黄牛把那支钢笔放进了小棺材。 第三天，老黄牛把家交给王方贵和王大娘照看，自己和谢小英把小儿子送到老家去埋。陈老大用船把他们送到老家的岸边，老黄牛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老家了，没想到是为这事回老家。他眼里噙着泪，背着那小棺材，踏上回老家的山路。 谢小英跟在后面，她从来没有到过老黄牛的老家，没想到是为了小儿子的安葬，第一次来老黄牛的老家。她红肿着双眼，埋着脑壳，一声不吭地踏上那弯弯曲曲的小路。 （待 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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