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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原作修订稿:晓风残梦之幽楼遗恨[第6页] |
作者:易水霜19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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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宏听完,见赵凉月眉头紧锁,显然对于自己把“奶奶”想象的太坏而心存愧疚,就赶紧说:“这只是无数可能当中的一个可能,而且是可能性最小的一个可能。因为……”段嘉宏见赵凉月默默地摇头,就停下不说了。其实,他也没想好是“因为”什么。 赵凉月摇头,是因为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假如谢春茗早就认识了谭学衡,而且关系不一般,那就不能排除她可能真的怀过孕,生过孩子又送出过孩子。送孩子的时候,她是请的恩师叶文清“帮忙”。只不过,她与叶文清送出去的,是谭学衡的“骨肉”。 假若如此,那么也就是说,赵凉月的“亲爷爷”应该是谭学衡,而不是叶文清。谢春茗之所以明目张胆的“送孩子”,是在利用人们的“惯性思维”,人们会觉得,她不可能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就这么随随便便,半公开地往外送。 |
不过假如赵凉月的父亲真是谢春茗与谭学衡生的孩子,这都过去六十年了,加上谭学衡是“抗日英雄”,又不是叶文清那样的“疑似汉奸”,她完全可以“认亲”。她已经是七八十的老妪,实在也没必要不好意思吧? 赵凉月没法再想下去。不过有一点她比较清楚:时过境迁,斯人已去,谢春茗与谭学衡之间的真实故事,恐怕要成为“千古之谜”了。 第 16章 1 中午时分,杨锦水开车拉着宋庭芬的东西,来到了琴州河东岸的一个高层住宅小区。宋庭芬的家在3号楼1802室。 这是二室两厅大约100平米的一套房子,高档装修,家电齐全,布置的温馨而舒适。 把东西放好之后杨锦水就要走,宋庭芬便说:“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这房子是哪来的?” 杨锦水说:“不是你单位分的吗?” 宋庭芬就笑:“你傻啊,我跟段嘉宏闹得水火不容,我还能在他介绍的公司干?我早辞职了。”然后她很认真地说:“今儿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吧,这房子是我亲妈给我的。” |
不过假如赵凉月的父亲真是谢春茗与谭学衡生的孩子,这都过去六十年了,加上谭学衡是“抗日英雄”,又不是叶文清那样的“疑似汉奸”,她完全可以“认亲”。她已经是七八十的老妪,实在也没必要不好意思吧? 赵凉月没法再想下去。不过有一点她比较清楚:时过境迁,斯人已去,谢春茗与谭学衡之间的真实故事,恐怕要成为“千古之谜”了。 第 16章 1 中午时分,杨锦水开车拉着宋庭芬的东西,来到了琴州河东岸的一个高层住宅小区。宋庭芬的家在3号楼1802室。 这是二室两厅大约100平米的一套房子,高档装修,家电齐全,布置的温馨而舒适。 把东西放好之后杨锦水就要走,宋庭芬便说:“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这房子是哪来的?” 杨锦水说:“不是你单位分的吗?” 宋庭芬就笑:“你傻啊,我跟段嘉宏闹得水火不容,我还能在他介绍的公司干?我早辞职了。”然后她很认真地说:“今儿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吧,这房子是我亲妈给我的。” |
当初,谢老太请求宋庭芬为她寻找女儿的时候,曾经对她说,你也该同时去找找你的生身父母。你看像我这样的特殊情况,我都放不下那个女儿,你爸你妈肯定也放不下你。而且要是“寻亲”的话你跟我的情况不一样,你还有那么多线索可循。 宋庭芬不解,说我也没什么线索啊,我的线索就是一个“午”字。 谢老太太说,你不懂,那个线索可是相当管用呢。 宋庭芬手里的这个线索,是她临来元成的时候,她姥姥(也就是她养母的妈)跟她说的。那牵涉到她身世的秘密,以及二十五年前的一段往事。 宋庭芬的养母因为身体有病,结婚后一直没有生育。夫妻两人就商量,想领养一个孩子。宋庭芬的姥姥有个表妹在医院工作,得知此事后,便在一个雾气朦胧的秋夜,给她姥姥送来了一个襁褓中的女婴,这孩子就是宋庭芬。 宋父宋母有了“女儿”喜不自胜。为女儿的将来着想,他俩便调离原籍,去了宜州市。从此,除了宋庭芬的姥姥和她二姨,再没有人知道宋庭芬是“抱来”的。 |
姥姥的那位表妹,十年前就去世了。按照对孩子亲生父母的承诺,关于宋庭芬的身世,她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的信息。孩子在宋庭芬的姥姥那里留下的唯一一点“蛛丝马迹”就是,她表妹抱孩子来时乘坐的吉普车车牌上,有一个“午”字,车号的最后两个阿拉伯数字是“66”。 宋庭芬曾经追问过姥姥,她的那个表妹是在什么医院。姥姥说是在县医院,但问题是婴儿并不是在她们医院生的,是她的一个朋友辗转从别的地方抱来的,为的就是不想让收养孩子的人家,知道孩子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 宋庭芬本以为,就凭这点点线索,她根本无法找到生身父母。但谢春茗却告诉她,本来这事儿应该挺难,难得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不过就因为有个“午”,本是“大海捞针”,就变成了“大缸捞针”。针固然还是那么小,可“大缸”比起“大海”了,难度就陡降了成千上万个级别。 宋庭芬万没想到,看上去老弱不堪,时常犯糊涂的谢春茗,其实头脑仍然清醒,思维依旧敏捷。她竟然从那一个简单的“午”字,两个平凡的“6”字里面,分析出了很多的内容。 |
谢老太原来的干儿子段嘉宏,本是空军部队的一个军官。他当“爱民模范”,在谢老太家里“助人为乐”学雷锋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几个战友也常来谢老太的家。就在他们的言谈话语之间,谢老太知道了空军部队的很多事情。她很清楚,当年,“午”字开头的车牌,是空军的军车。她还记得,常来她家的一个小个子机械师,是从离此四百多公里的石川机场调来的。她查了地图,发现石川就在章台县的西邻,离章台只有六七十公里…… 谢老太分析道:宋庭芬姥姥的表妹,必定与当地的空军部队有关系,是什么样子的关系,得去调查。所以宋庭芬“寻亲”要找线索,第一个线索,应该是章台县附近的空军驻军或者驻军医院。这样一来,范围就小的多了。正是由于谢老太的指点,让宋庭芬燃起了“寻亲”的热情。 谢老太去世后,宋庭芬将小楼租给赵凉月,便开始“外调”。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先后去了河北、浙江、江苏等五省七市,把其中那些繁杂曲折的过程全都省略之后,宋庭芬终于查明了她想知道的事实。 |
首先是谢老太女儿的下落。她被生父齐东风送给了一个远房表姐。孩子在她家长到两岁,死于大叶性肺炎。 另外,宋庭芬找到了当年的那个小机械师(他现在已经是团级干部了),在他的帮助下,由“午……66”车牌查起,查到了那辆车当时属于驻在她姥姥家邻县的一个空军航校。然后再继续一步一步查下去,最终找到了她母亲现在的工作地点—— 一个著名大城市的富丽堂皇的政府办公大楼。 2 经过门口值班室人员的询问,宋庭芬又登记了相关信息,然后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来了个一身职业装且很有风度的少妇。她对宋庭芬说:姜副市长在开会。我是李主任,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跟我说一下。 在此之前,宋庭芬请值班人员传达的信息是这样的:“我叫宋庭芬,从河北省章台县城关镇过来。我姥姥王大兰认识你们这里的姜华静同志。她们有二十多年没见了。我出差路过这儿,顺便来看望她。她要是忙的话,我不用见到她,我今天晚上就走。” |
信息被“上达”之后不久,值班人员将宋庭芬领到了大楼旁边的一个会议室似的屋子里“喝茶”。宋庭芬一进去就发现墙角吊顶处有个摄像头,她故意选了正朝向那个摄像头的地方坐着,一边“品茗”,一边继续等待,直到等来了这个李主任。 其实就在她第一眼看到那个“副市长姜华静”的照片时,她已经确认这就是她的生母。现在,她已经与亲妈近在咫尺。要搁一年前,她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楼去,冲进那姜副市长办公室,先投到亲妈怀里哭个昏天黑地再说。但时下的宋庭芬已经成熟了,像段嘉宏负面评价的那样,有了很深的心机,也像杨锦水正面评价的那样,有了相当的城府。因此面对母亲的这个“代表”,她用极为平静的口气说,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既然姜市长在开会,那说明她的身体不错。请你转告她,我姥姥身体也不错,就是快八十了,出不了远门,人也有些糊涂。别的没事,那我就走了。宋庭芬说着就站起了身。 李主任很诚恳地说,你一定有什么事情需要办吧,你尽管说,千万别客气。 宋庭芬以更真诚的语气说:谢谢你李主任,我真的没事。我也真的是路过,随便来看看的。给你和姜市长添了麻烦,不好意思。我这就去火车站,你看我把返程的车票都买好了。她说着掏出那火车票给李主任看。按说李主任没必要看,但她还就是很认真地看了一下。那确实就是晚上七点多北上的火车。 |
李主任说,时间还早。这样,我先找个地方你休息一下。等会我再去看看姜市长开完会没有。 宋庭芬就跟着她去了附近的一个招待所,李主任找来招待所的一个客房经理做了交代,便走了。 宋庭芬在独自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李主任又来了。她带给宋庭芬 。说姜市长晚上还有个公务活动,实在抽不出身。不过她安排了一辆小车在外面,司机的手机号码就是信封上这个,那车你随时可以使用。 李主任走后,宋庭芬看看信封,上面标着:司机小魏,然后跟着一个手机号。 她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牡丹卡。卡装在一个封套内,封套的正面写有六个阿拉伯数字,760829。数字下方还有一个手机号码,但没标明那是谁的。 那六个阿拉伯数字是卡的密码,也是宋庭芬的生日,她刚刚知道。此前她的生日一直是9月1日,那应该是姥姥王大兰“接收”她的日期。 卡内共有五十万人民币。这在此时,也就是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是个不小的数字。 宋庭芬将那个信封原样留在了服务台,然后打电话给司机小魏,请他送自己去火车站。既然那人不想当“生母”,那么宋庭芬也不想再跟她发生任何关系。 |
回来的路上,她确实有些失望,但不是很严重;因为她来的时候,其实也没报太大的期望。宋庭芬是个本性善良的姑娘,她能理解亲生母亲的苦衷,尤其是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生母”。她觉得,假如生母是个以扫大街为生的清洁工,那她绝对会认她,而且还会求之不得呢! 她不能理解的是生母当年无情抛弃了她的做法,不管她当年有什么样子的“苦衷”。 不过后来她就不生气了。不管那人认不认她,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宋庭芬并不是“孤儿”,在这个世界上,她有亲生母亲,当然也有亲生父亲。本来找到母亲之后,她还想去找亲生父亲(她觉得那肯定就容易多了),这会儿她忽然就没了兴趣。亲妈都不愿意认她,亲爸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因素是:她直到现在还是觉得,既然有过对自己视同已出的养父养母,那么,找不找亲生父母的,好像也不是那么特别重要。 回来之后,宋庭芬本来以为这事就算完了,不料就在半个月之前,少妇李主任给宋庭芬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到“这边”出差,这会儿在元成大酒店住着。让她有机会去一下,有件事情要跟她说说。 宋庭芬去了以后,那李主任已经走了,她委托服务台给了宋庭芬一个文件袋。里面有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与房产证有关的合同、物业管理协议以及所有的缴费单据。上面的名字全都是“宋庭芬”。合同协议上应该附有的证件齐全,包括宋庭芬的身份证复印件。 购房合同上的那个身份证复印件让宋庭芬纠结了半天,后来才记起来,上次她入住那个招待所休息的时候,客房经理曾经拿走她的身份证原件做过“登记”。 |
仅仅凭个身份证复印件,她“妈”就能把一切事情全都给她办好,这个不配当妈的“妈”,还真是“能量”不小。 宋庭芬这时已经从盐机公司辞职,原来的宿舍也退回去了,她便接受了这套“雪中送炭”的房子,也从心里接受了她的那个亲妈。尽管她还是不打算以后跟她有什么来往。 杨锦水听完这个故事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杨锦水走的时候,宋庭芬送他出来,她看了杨锦水一眼,杨锦水马上就说:你就心安理得地住着吧。另外你可以绝对放心。这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宋庭芬温柔地一笑:你不用说出来,我只要看你一眼,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就有数了。 第17章 1 杨锦水回到小院刚进楼门,就听到赵凉月断喝一声:“杨水井吗?进来!” 听动静是从书房传来的,杨锦水过去一看,只见赵凉月正在那台电脑上忙活。他忙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办完了?” 昨天下午,赵凉月给杨锦水打电话,说她要去亭西县出差,可能要两三天。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凉月瞅他一眼,说:“事儿没办完。不过我必须得回来,不然你今儿能在宋庭芬家里呆一天。咋样,你俩聊得挺热乎是吧?” 杨锦水先是一愣,不过马上意识到赵凉月是在“诈”他,赶紧说:“报告老婆,您完全彻底没说对。我去帮她搬完家,水都没喝一口,立马回来跟你汇报。不信你可以马上打电话给小宋核实。” 赵凉月斜着眼睛瞅着杨锦水:“脸红什么?” |
杨锦水摸摸脸嘻嘻笑道:“在外面热的呗。”然后马上转移话题:“哎哎,我说月亮,这台电脑是人家段嘉宏的,你怎么随便乱动。” 赵凉月转回头去说:“管他谁的,反正这会儿没主儿了。问题是这电脑上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来看看是个什么嘛玩意儿?” 杨锦水凑上去瞅,原来赵凉月正在看一篇文档。那文档真挺奇怪,显然是从什么地方剪切了一些东西,大字小字简体字繁体字还有很多的图片,杂乱无章铺陈了约有十来个页面,好几千字的样子。杨锦水从赵凉月手里拿过鼠标,从头开始,一目十行浏览了一边,发现那应该是很早以前天津的市政资料。有街道的变迁,政区的沿革,还有各国租界兴废等等内容。图片更是五花八门,有清朝末期的街景,民国初年的集市,外国租界里的洋人,还有耀武扬威的日本鬼子等等。 赵凉月一边问:“看出啥名堂没有?你说谢老太弄这些玩意儿干嘛,怀旧啊?” 杨锦水皱着眉头说:“这肯定不是谢老太弄的。谢老太不会用电脑。 赵凉月很奇怪:“不会用?你怎么知道?那这里摆个电脑干什么?” 杨锦水给她解释“这是段嘉宏他们单位换下来的旧电脑。段嘉宏说,他是拿来给谢老太解闷的,老太太不感兴趣,一直没用过。所以这必定是段嘉宏搜集的资料。你看这一段,‘据这位老人回忆,紫竹林蓝山道住的都是比较有钱的人家……’,你还记得谢春茗的日记吗,上面写的很清楚,她家在天津,就住在紫竹林蓝山道。” |
赵凉月警觉起来:“会不会段嘉宏是在偷着调查谢老太太的历史?” “有可能。不过问题是,段嘉宏想了解什么,直接问老太太不就行了嘛,费这事干啥。还有,他要是想偷着调查,在自个家,自个单位都行,为什么要在老太眼皮子底下?不合逻辑。” 赵凉月推论:“许是他认定老太太不懂电脑,又老眼昏花的,所以他也不怕老太太看到。” 杨锦水慢慢摇头:“更可能是老太太这里保存了一些旧的资料,而且还会在无意间说出什么事情,段嘉宏在这里整理起来比较方便。不过,他该把这些东西拷贝了带走啊,不该留在这电脑里。” 赵凉月说:“他应该就是带走了。我还没跟你说,这文档已经删掉了,是我又复原出来的。” 赵凉月解释道,这个WPS文档本来是放在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里面,而且还加了密码。但是这个文件是被删掉的。段嘉宏对电脑也不是很精通,他不知道文件可以自动备份。他可能以为,把文件删除就没事了,而且还有密码那一道关口,应该万无一失。其实WPS设定的密码,不管多复杂,都能用那个公用的“解密码”解开,段嘉宏疏忽了这一点(当年的WPS还不够完善)。 |
杨锦水问:“你还发现别的什么文档了吗?” 赵凉月说:“别的都是段嘉宏单位的一些文件资料,应该是当初他没删干净留下来的。没发现我找的东西。” “你到底在找什么呀?”杨锦水很好奇。 赵凉月小声说:“也是个解密码。走,上咱屋我跟你详细说说。” 2 他俩上楼的时候,遇见吴小雨下楼,赵凉月停下跟她说了几句话。吴小雨走后杨锦水问:“她上楼干嘛?” 赵凉月说:“那会儿她找我,说楼下就她一个女的,她有点害怕,晚上想上宋庭芬的屋子睡。还说,她打电话问宋庭芬,宋庭芬没意见,让她问我。人家房主同意我还说什么,所以她就搬上来了。” 赵凉月说完就别有用心地看着杨锦水,杨锦水咧咧嘴:“看什么,你不会因为吴小雨上来,就把我赶到楼下跟孙大叔作伴吧?” |
赵凉月笑道:“不至于。不过你为了报答我的信任,你得帮我做一个非常关键的研究课题。那就是‘两贯山藏宝’”。 杨锦水苦笑,刚说一句:“赵凉月咱干点正经事行吗……”就被赵凉月打了一巴掌:“你先听我问你,你老实交代,这件事你是不是以前就知道?你是听段嘉宏说的,还是听宋庭芬说的?” 杨锦水一副不屑的样子:“那事早就有传说,跟‘大院藏宝’或者‘小楼藏宝’神话一样,无人不知,谁都没当成真事。再说人家宋庭芬不还给了你日记嘛,我还用听谁说。” 赵凉月撇嘴:“你别偷换概念。我问的是,你是不是‘以前’就知道。学过中文没?知道‘以前’啥意思,就是咱刚搬进小楼的时候。或者说,是你第一次见到宋庭芬的时候。我现在彻底搞明白了,宋庭芬给咱们日记,一共有两个目的:其一,让我断了‘孙女’的念头,其二,暗示我那藏宝曾经有过,但现在肯定不在了。六十年多年的沧海桑田,上哪儿找去?就这俩意思。” “哎等等,这后一个逻辑我搞不明白。因为宋庭芬要不给你看日记,你甚至连到底有没有财宝都确定不了。” |
赵凉月冷笑:“小杨啊,你就是摆脱不了幼儿园习气。你当宋庭芬是‘雷锋’啊,你傻吧你。我早把她分析透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以后告你。咱先办正事,你要做好精神准备,别让我说出正事之后吓死你。” 杨锦水正在撇嘴,赵凉月却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份地图。杨锦水一看,那竟然是张五万分之一的“卫村县贯山镇地图”。虽然不是特别很细致,但公路小路,山沟河流,大小村落全都标的很清楚。 赵凉月说出了那能吓死人的“正事”,杨锦水这才明白,从昨天到今天她在忙些什么了。 赵凉月说,她经过认真调查详细论证,加上分析新获得的各条线索,得出了确定无疑的结论:谢家大院那无以估值的巨额财宝就藏在两贯山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第一,怎么找到它,第二,怎么挖出来。 杨锦水凑近赵凉月,仔细瞅瞅,没发现她有啥神经不正常的表现。于是,他自己就开始迷糊了。 赵凉月把他的脑袋推开,指点着那地图,就像是指挥一场重大战役的将军一般,给杨锦水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
她的前期论证比较复杂,也比较绕弯,她认为杨锦水也没必要弄的很明白。反正结论是,谢春茗的日记没有说谎,谢家的财宝千真万确是埋在两贯山的山沟里。但赵凉月后来才闹清楚,所谓的两贯山,准确讲应该是“两贯山区”,是一大片山的统称。具体还有什么大贯小贯之别,还有什么东贯峰驻马岭之分,峰连峰沟连沟,地形极为复杂(否则当年日本鬼子也不会在山里迷路)。她说,我们目前的关键,就是搞明白那财宝具体藏在了那条沟里。 赵凉月觉得,谢老太在生前,最信任的人就是宋庭芬。她之所以让宋庭芬来照顾她,就是要用一个“干女儿”来代替段嘉宏那个不成器的“干儿子”,因此,宋庭芬必定知道藏宝的确切地点。 杨锦水紧皱眉头思索了一下,便让赵凉月说实话,她到底是怎么确定那财宝还埋在两贯山的。 赵凉月只好先解释:“这事儿吧,我本来是想以后再跟你细聊的。其实特简单,我是听我爸说的……” 原来,赵凉月昨天“研究”出点名堂之后,跟她爸通过一个电话。赵老头在她的循循善诱之下,终于想起了一件小事——他认为是小事,可那对于赵凉月来说,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那还是去年春天的事情。赵有文的养母在去世之前,向他吐露真情,赵有文这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于是,他在养母去世仅半个月之后,就千里迢迢从太原来到元成“寻亲”。结果呢,谢春茗三言两语,就让他美梦成梦:他的生母——也就是谢春茗在慈安医院的同事,在他只有三个月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他的生父是谁,谢春茗并不知道,因为谢春茗跟他生母也并不是很熟,她当年只是好心帮个忙而已。 |
不过那天,应赵有文的请求,谢春茗倒是跟他说了一些她生母的事情,说的很有限。他生母姓董,叫董兰,热河人。比谢春茗早两年进慈安医院。慈安医院被散兵骚扰停业之后,谢春茗回了她表舅家,董兰好像是去了她的一个远房表婶那里,她也是在表婶家生的赵有文。具体地址谢春茗还记得,是在离文州不远的贯山乡两贯山什么什么村的什么什么地方。 当时谢春茗很清楚地跟赵有文说了两遍那个地址,可惜赵有文仅仅记住了比较好记的“两贯山”(实际上他也记错了,他记成了罐子的“罐”,赵凉月给他勘误,认定是贯彻的“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村叫什么名字了,更忘记了“村”之后的地方是什么,隐隐约约像是个什么“峰”或者“岭”。 赵凉月听到这里,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声音极响,赵有文在电话里都听到了,急问她“啥动静?” 赵凉月是因为惋惜,无比的惋惜。她当时就认定,谢春茗跟赵有文说的,根本不是什他亲妈的住址,而是藏宝的位置! 因为要仅仅是地址,只说某某乡某某村即可,不可能还带上什么“峰”啊“岭”的。 还有,谢春茗能冒着坏了名声的风险帮她送出孩子,这关系肯定不一般,她怎么会对董兰的情况知之甚少,连那个“生父”是谁都不知道呢? |
赵凉月认为,现在实际上有两个可能,其一:谢春茗真的是她奶奶,她当面不认儿子,可能另有苦衷,但她心里是认的,所以才采取了一种特殊方式,将藏宝地点透露给了赵有文。这个可能性大约是百分之六十;其二,谢春茗不是她的奶奶,但却是她奶奶的好友;或者说,赵凉月的亲爷爷与谢春茗的关系非同寻常。谢春茗可能觉得,她已经是风烛残年,要那些财宝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送给挚友或者是情人的后代——也就是赵有文吧。 当然也可能还有其三:后来,谢春茗认识了宋庭芬。她又想让宋庭芬当干女儿,为她养老送终,因此,她又将藏宝的秘密告诉了宋庭芬。不管是宋庭芬也好,还是赵有文也好,谁找着财宝就是谁的。“奶奶(或者干妈)我老了,其他的事情我也就不操心了吧。”谢春茗肯定是这样想的。 3 赵凉月还没把她的推理过程全讲完,杨锦水已经恍然大悟了。 先别管谢春茗到底是谁的奶奶,就目前情况看,假如赵凉月的推理成立,那么实际上宋庭芬已经把那藏宝的“解密码”给了他俩了——就在谢春茗的那本日记上。 |
先别管谢春茗到底是谁的奶奶,就目前情况看,假如赵凉月的推理成立,那么实际上宋庭芬已经把那藏宝的“解密码”给了他俩了——就在谢春茗的那本日记上。 杨锦水清楚地回忆起了他俩研读谢春茗日记的经过:那一次,是赵凉月先看的日记,不过因为繁体字难认,而且上面有用的信息也不多,赵凉月看了一半就扔给了杨锦水,让杨锦水看过以后给她讲讲就行了。杨锦水呢,看过讲过之后,光顾着跟赵凉月研究那“两贯山遇险”是真是假,没顾上仔细解读那段故事当中隐藏的秘密。现在杨锦水想起来了,实际上谢春茗在记载谭学衡开车进入两贯山之后,就一直非常细致地描写地形地势和位置特征。比如,遇到日机轰炸的大弯道,陡立的悬崖,和山间的小草坡、大土坑。山沟里的弯道,沟壁的土质石质高度,从藏宝地点到跑出山沟的距离,那一大片开阔地小树林等等。杨锦水还是在没认真看的情况下,就记住了这么多,再仔细研读一下,线索应该会更多。 至于这些线索是不是真的指向“财宝”,那是另外一回事。 |
他问赵凉月:“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跟宋庭芬商量一下,她要是能提供藏宝的地点,我们就一起联手……”“联手”干嘛,杨锦水想让赵凉月自己说出来。 赵凉月却说:“可以。但有个前提,假如最后弄清了谢春茗与我有血缘关系,那么找到的财宝,最终处分权在我。当然,我也绝不会让宋庭芬吃亏。” 杨锦水觉得赵凉月有点可笑。她似乎是被那云遮雾罩、虚无缥缈的财宝冲昏了头脑,变得有点傻乎乎的了。因为在此之前,赵凉月曾经跟他说过,她跟段嘉宏多方“论证”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谢家那笔财宝应该还在,但已经被转移走了。“走”到了哪里搞不清楚,但绝无可能还在两贯山。可现在仅凭她爸那点乱七八糟的回忆,她又认准了两贯山。他也不想想,退上好几步说,就算当年那些玩意儿真埋在山里了,这都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她上哪儿去肯定财宝们还望穿秋水般的等着她呢! 杨锦水叹口气:“我说赵月亮啊,你这思维最近有点莫名其妙。你就不想想,宋庭芬如果要是知道藏宝地点……” 赵凉月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说你多少遍了,你的幼儿园习气就是改不了……” 赵凉月说:你是不是觉得,宋庭芬不可能知道确切地点,因为她要是知道,她早就去挖出来了。有巨额财宝在身,她也不会“屈尊”在那个破厂子里当个小工人。我告诉你吧,宋庭芬不是不想去找那财宝,她是心有余力不足,她没法去找。 |
赵凉月的分析如下: 首先是那财宝的“规模”。要知道,谢家大院的鼎盛时期,拥有良田五千多亩,纱厂两处,机器厂一处,当铺三间,家藏金银珠宝无数。抗战爆发后,谢家把这些全换成了黄金白银玉器古董。就算两贯山埋着其中的一半,那也是个相当惊人的数目。也就是说,那财宝的“体量”一定很可观。日记上写着什么两个大箱子,纯属掩人耳目。也许当年谭学衡押运的三辆汽车里面,装得满满的全都是财宝呢! 其次,是寻宝的难度极大。两贯山地区历经半个多世纪的沧桑,早已经面目全非。谢老太笔下的山岭沟坡,多数都被农民承包,有栽种果树的,有开成茶园的,有的地方修路,有的地方建厂。在这种情况下,不是“财宝所有者”的宋庭芬去那里探宝挖宝的难度,等同于让她打捞“泰坦尼克号”。 宋庭芬不能干或者不敢干的事情,赵凉月敢干。她并且规划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在搞清楚藏宝具体方位的前提下,筹一笔资金(贷款也行,元成要是不好贷,让她爸在太原贷),从地方政府或者当地老百姓那里把周围的地全都租下,以搞什么开发的名义驻扎下来。只要找到了财宝,马上撤退,前期的投入就算全都打了水漂都合算。 中策是跟宋庭芬联手,具体方案同上,收益五五分成。 下策是去那儿找个地方住下,慢慢探访,一点一点勘察,也有可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听完赵凉月的计划,杨锦水目瞪口呆。他随即就意识到,这些事情,小小的赵凉月不可能想的那么周全,这肯定都是他的“准丈母爹”老赵的想法。 |
杨锦水只见过老赵两次,总体印象还不错,不过总觉得他身上有点什么特质,跟别的小老头不大一样。这会儿他意会过来了,那种特质叫“商人习气”。虽然老赵走的是上学——下乡——就工——提干,最后当了小经理(确实很小,大概也就相当于“股级”吧)这么一条挺平凡挺普通的人生道路,但是别忘了,“准丈母爹”的爹(养父)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尽管是小商人)出身。 只不过早已经病退,且身体状态还不大好的老赵,都快届花甲之年了,还有这样大张旗鼓的“寻宝”壮志,却是杨锦水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真想好好劝劝老爷子,那是根本行不通的事情,弄到最后,或者一事无成,或者鸡飞蛋打——因为在杨锦水看来,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瞎猫撞上死耗子找到了谢家藏宝,那更是一件坏事,是比费尽力气找不到财宝,还要不幸的坏事! 不过想到这里,他忽然心里一动。他觉得,先不管赵有文父女是不是在胡闹,杨锦水可以先利用一下赵凉月那热腾腾的积极性再说。 |
4 杨锦水故意轻飘飘地说:“这事儿还不简单。你直接问宋庭芬就得了呗。你就说将来挖出宝来,给她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的,她肯定告诉你。” 赵凉月说:“我问就不如你问了,上回那个‘换灯管’事件,我俩不是有点误会嘛。我看她对你印象不错,你糊弄不了我的那些假模假式、卖呆装酷什么的玩意儿,傻乎乎的宋庭芬还觉得挺稀罕。所以你问的效果会好一点点。” 杨锦水直点头:“谢谢老婆大人的信任。你的这种识人之明是在太太太太了不起了。我能爱上你,我简直就是‘六生有幸’。你放心,我豁出去了,就是被夺走贞操,我也要拿下宋庭芬。咱们就按照上策行事! “你个臭坏蛋杨锦水!”赵凉月照例又是严刑伺候,打得杨锦水哭爹喊妈。闹腾完了赵凉月才开始重新审视杨锦水:“哎,你没蒙我吧。你真觉得我这计划可行?” 杨锦水连说:“可行可行,绝对可行。当然了,想干成大事,很难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就值得一试。这点我还是很明白的。不过……”杨锦水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呢?”赵凉月问。 |
杨锦水就等着她这一问呢。他解释道:宋庭芬目前遇到点问题,心情不好,我觉得呀—— 杨锦水跟赵凉月讲了那个“齐东风”,又讲了对老楚的怀疑。赵凉月吓了一跳,立即替宋庭芬的人身安全担起心来。她忧心忡忡地说:“那怎么办啊,快报警吧。” 杨锦水说:“就是报警,也得先把事情闹清楚。我好像听你说过,谢春茗在扶沟林场的时候,有个朋友叫李李李什么,他肯定认识齐东风……” 赵凉月的脑子确实聪明,她立即联想起来了:“对对。文州的老陈医生跟我说过,他的学生李炎原来就在那个林场。他给我留的电话是咱省的区号,我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他。” 赵凉月辗转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查到李炎原来是尚南盐场卫生所的大夫,早就退休了,就住在总场宿舍。不过他患过中风,行动只能依靠轮椅。赵凉月又打电话联系了李炎的老伴,跟她说好最近要去拜访李老一下。 尚南盐场在元成东南一百五十公里。赵凉月跟杨锦水说,你想法弄张老楚的照片,明后天咱就开车去一趟,把这事办成以后,宋庭芬应该大大地领咱一个情儿吧,剩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啊——要不让宋庭芬也跟着去? 杨锦水忙否定:不行。你忘了宋庭芬跟姜枫香的关系了?万一闹错…… “对对对”。赵凉月连连点头,“咱俩去。这事儿应该很简单。” |
第31章 1 孙生秋从外面买了豆浆油条,走回他的“值班室”的时候猛地一愣,只见吴小雨正等在那里,翻看着桌子上的一本《文物知识》。 孙生秋直骂自己糊涂,走之前应该把那杂志收起来。因为那本杂志上有一篇介绍“元青花”的文章,而沈晚花分得的古董中,就有一个青花瓷盘。不过吴小雨似乎是在瞎翻,可能没注意到这个“巧合”。于是孙生秋就邀请吴小雨“共进早餐”,还问她这么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吴小雨扔下书,用筷子夹起一根油条吃起来。一边跟孙生秋说了她昨天刚刚获取的“情报”。 这情报来自于杨锦水和赵凉月的对话。吴小雨说她是偶然听到的,因为离得远,他俩又关着房门,所以听的模模糊糊,也没听懂。只是听他俩说到了“古董”和“金银财宝”,商量怎么挖之类的。后来赵凉月说是有个什么事儿,必得问问宋庭芬,但一会儿又说,也许找找李燕问问也行;李燕肯定知道……或者是肯定认识什么的。反正都听不清楚。到后来行了,因为赵凉月在打电话,好像是打长途,声音比较大,她才听清楚一些,不过跟财宝什么的没关系。 |
孙生秋忙说:“不一定不一定,她打电话说的什么,你赶紧告诉我。” 吴小雨说:“赵凉月给烟厂打电话,问那个李燕具体在哪儿住,那边就说,赵凉月就复述,说是尚南烟厂宿舍六排2号什么的,然后杨锦水说,他要能把齐东风认出来,那就一切OK………” “啪”的一声,孙生秋手里的豆浆碗掉在了地上,把吴小雨吓一跳。孙生秋赶紧解释说:“不好不好,大事不好。我跟你讲,我听说过李炎这个人,哦,是李炎不是李燕,他是个古董专家,那齐东风也是,他们找李炎找齐东风,肯定是打听谢家古董的事。没准他们怀疑咱俩了。” “啊?”吴小雨吃一惊,不过她有点闹不明白:“他们又没见到咱那些古董,找专家有什么用?” 孙生秋说:“可能咱这些玩意,过去有记载。就像这《文物知识》上介绍的一样……反正他们只能是怀疑,瞎猜呗。还有什么,你接着说。” 吴小雨想了想:“哦对了,杨锦水好像说,要去一趟烟厂,还说带着什么照片。” “肯定是古董的照片。他们说什么时候去?”孙生秋急问。 “明天吧,好像是明天。说开车去。怎么了孙师傅?” |
“我我我,我得托人给李炎先打个招呼,别让咱们的事情露馅了。”孙生秋看看表,问吴小雨:“你是不是还要上班?” 吴小雨说:“我马上就走。还有啊,就是那个烟壶的事情,我账户都开好了。“ “我忘了跟你说。那个买家去了北京,还要三五天才能回来。你放心吧,他定金都交了你怕什么。” 吴小雨有点不好意思:“我怕夜长梦多,他再反悔什么的。要不你跟他说,稍便宜点也行。” “等他回来再说。你去上班吧,我一会儿也该交班了。” 吴小雨走后,孙生秋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值班室里外乱转。转着转着他不动了,伫立在那里呆了足有十分钟,突然猛地一跺脚,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打电话找陈天明,让他“火速赶到” ! 半小时后,陈天明骑着他那辆破摩托车来了。孙生秋将他拉进值班室,压低声音说:“你的事情我一直托朋友在打探风声。刚才他给我来个电话,说你当时在水库的时候被一个过路的人看见了。警察明天要去找他核实,他要是一形容你的相貌,警察再根据他说的画出像来,你就危险了。” |
“天哪!”陈天明大惊失色,头上立时冒出了汗珠。孙生秋赶紧安慰他:“你别慌,他们现在正调查,还没怀疑到你,咱得赶紧想想办法。” 陈天明拉着孙生秋哀求道:“孙大叔,我哪还有办法,我就靠你老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只要躲过这一劫,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孙生秋说:“我朋友打听到那个人了。他是个七十多的退休老头,住在尚南盐场,知道吧,那地方相当荒凉。你去让他认一认,怎么样?” “啊?”陈天明懵了:“那那那,那他要认出我来,我不就立马完蛋啊?” 孙生秋恶狠狠地说:“他真能认出你来,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让他开不了口!一个糟老头子你怕什么!” 陈天明这才明白了孙生秋的意思。他想了想说:“行。可是,这样事儿就越闹越大了。你得赶紧想办法把我送出去啊。我现在连要带借,凑了十二万了,怎么样孙大叔,不够的话我先欠着以后还,你跟你那管偷渡的朋友好好说说。” 孙生秋说:“不够不要紧、咱要去找的这个老头子多年行医,有点积蓄,从他那里再划拉点。干脆,你把钱带上,咱这一趟出去,万一出点差错,咱就不回来了。” |
听孙生秋这样说,刚才还打肿脸充胖子的陈天明一下子脸色煞白:“孙孙孙,大大大叔,咱们这就这就这就……” 见陈天明都吓结巴了,孙生秋不屑地说:“我的意思是,咱要做最坏的打算。不过你也别害怕,那老头子原来根本不认识你,就是把他做了,谁也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沈晚花出事这么长时间了,你不是还安然无恙嘛!” 陈天明连连点头,孙生秋就“指示”他:“你赶紧回去拿上钱,然后想法弄辆车来,咱俩得开车去。” 陈天明有点晕菜:“车?上哪儿弄去?” “先去借一辆。你想想办法嘛,这还用我教。” “我没本儿,人家肯定不借给我,再说,我也不大会开。”陈天明面露难色。 “唉,怎么碰上你这么个笨蛋。走,咱俩一块儿”孙生秋说着就进屋拿了个蓝色的旅行袋,出来就让陈天明用摩托车带着他去“借车”。 陈天明问:“你不锁门啊?” 孙生秋说:“不能锁门,那样别人会怀疑。咱快去快回,顺当的话,我中午就回来了。” 孙生秋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刚才最后的那句话,他应该说的是:“顺当的话,‘咱俩’中午就回来了。”这一字之差,意思满拧,现在的意思就是,无论结果怎么样,你陈天明永远都“回不来”了。 |
孙生秋的“口误”已是“覆水难收”,可惜,已经被孙生秋忽悠的晕头转向的陈天明,根本就没听出来那言外之意! 2 孙生秋和陈天明是在城南的蔬菜批发市场“借”到车的,那是一辆农用卡车。当时车主人刚刚卸下一车青菜,正在跟一个菜贩子结账,孙生秋和陈天明上去开了车就走,他俩将车开出去好远了,那车主人还没发现,正跟菜贩子很热烈地讨价还价呢。 但这一幕被吴小雨看见了,并且看的清清楚楚。 吴小雨是从两件事情上对孙生秋起了疑心:一是杂志上那个青花瓷盘。吴小雨原本没怎么在意,但是孙生秋进屋看到吴小雨翻杂志,他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正是这个“异常神态”被吴小雨捕捉到了。 第二件事就是她的那个烟壶。她后来越琢磨那个事儿,越觉得有点不靠谱。其实,到底哪个地方不靠谱,吴小雨也没数,那就是个“感觉”。假如孙生秋兑现承诺,很快把十五万打到吴小雨的账户上,她也就不疑心了。孙生秋原本信誓旦旦的事情,现在又找借口拖延,这让吴小雨不能不怀疑,她怕的是孙生秋私吞了卖烟壶的巨款。 |
吴小雨今天“调休”。她母亲的血压有点高,说好今天上午让吴小雨陪着去医院看看,所以吴小雨才早早起来,先去给孙生秋“汇报”,然后回家陪母亲看病。但就在她回到家之后,忽然又改了主意。她跟她妈说单位临时有急事找她,她得去单位,让她嫂子陪她妈去医院。这边安排好之后,她又转身来找孙生秋,想把那烟壶先要回来。 结果吴小雨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陈天明匆匆进了工地。很快,他跟孙生秋一前一后出来,孙生秋拿着个袋子上了陈天明的摩托车,俩人就一起走了。吴小雨看的清清楚楚,孙生秋连工地大门都没锁。 吴小雨立即骑着电动车跟了上去。这会儿是上班高峰时段,陈天明骑不快,这样吴小雨就一直跟着他俩,先去了陈天明的家,然后又跟到了城南的蔬菜批发市场,在那里,吴小雨被“雷倒”了。 她亲眼看到,陈天明打掩护,孙生秋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偷了一个农用车,然后俩人上去,一溜烟将车子开出了城区。 这回吴小雨跟不上了,当然她也不想再跟,她调转车头飞速驶回了那个工地大院。进院一看,跟她判断的一样,那个值班室的门也没锁。 |
孙生秋已经远远出了城,这边却不锁门。吴小雨就觉得他俩可能是干什么坏事去了,开着门是故布疑阵,表明他并没有走远。既然这样,吴小雨就毫不客气地直接进到了值班室里面。 其实,孙生秋就是锁了值班室的门,吴小雨也敢砸开。他都敢偷汽车,那吴小雨还有什么不敢的。 吴小雨进门之后就四处翻找她的宝贝。这值班室地方不大,吴小雨很快就锁定了一处地方。 那是里屋墙角的一个两层工具橱,下面还带着一个很大的抽屉。橱子里很脏很乱,除了锅碗瓢盆,还有电线、插座、胶带、灯管、五金工具等等。吴小雨想起上次孙生秋给她“定金”和烟壶的时候,好像听到了拉动抽屉的声音,但他拿出来的纸包很干净,不像是放在脏乎乎的抽屉里。于是吴小雨将抽屉全都拉出来,就看到抽屉里面还有个墙洞。 吴小雨找出手电,打开朝里面照。此时,她已经基本断定,她的宝贝就藏在这个黑乎乎的“老鼠洞”里面。 |
第32章 1 孙生秋开车出了城之后,放着“国道”不走,却驾车拐上了一条沙土路。 陈天明由衷地赞道:“孙大叔你真了不起,你干什么都那么有‘范儿’。” 孙生秋哼了一声:“胡扯,这不是被逼无奈嘛。我根本不会开汽车,就是以前开过拖拉机,这农用车简单点,凑合着能开起来。另外这车不值钱,失主的手续也不全,丢了车他们都不大敢报案;就算报了案,警察也不会拿着破车当回事……”说着孙生秋猛一刹车,把陈天明晃的几乎撞到挡风玻璃,原来是前面的一辆拖拉机突然拐弯,孙生秋没能提前做出判断,几乎就“追了尾”。陈天明这才知道孙大叔的“谦虚”是真事。 有了差点撞车的教训,孙生秋只得放慢了速度。 |
车出了市区半个多小时后,天阴了下来,很快又下起了小雨。这时,车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村庄、树木、路上的行人车辆都在不断减少,再走一段,四野就全是一望无际的盐碱地。一个小时后,车子进入了尚益县南部地区,这一带靠海,盛产海盐。尚南盐场就在这一大片盐碱滩的东南角上。 这时,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视野之内,到处一片白茫茫的雨帘。孙生秋就更不大敢开了,车子像个蜗牛似的在雨中爬行着。等他们赶到尚南盐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孙生秋告诉陈天明,这里就是曹家镇,镇西头那片平房是盐场的宿舍区,李炎和老伴俩人就住靠东面的小院子里。 陈天明嗯嗯地应着,他很紧张,都没顾上问孙生秋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曹家镇不大,由于天气不好,街上人也不多。 孙生秋将车停在了距离小院五十多米远的地方,远远观察了一下,小院外面没人,里面也静悄悄的。 孙生秋给了陈天明一把弹簧刀.关键时候,陈天明又一次胆怯了,他擦把冷汗,声音颤抖地问孙生秋:“孙孙孙大叔,非,非这样不行吗?” |
孙生秋气得真想扇他个耳光,他极力压抑着,只是冷冷地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陈天明咬牙、瞪眼、攥拳,自我激励了半天,猛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就在这时,孙生秋忽然低声叫道:“回来,快点!” 陈天明哧溜一下就蹦了上来,急问:“怎么了?” 孙生秋抬抬下巴,陈天明这才看到一辆桑塔纳轿车缓缓驶过来,停在了那小院的门前。紧接着车门打开,上面下来一男一女,孙生秋和陈天明同时惊呆了。 那竟然是杨锦水和赵凉月。 杨锦水本来以为,要想弄到老楚的近照可能不太容易,没想到他今早开车送赵凉月去上班,路过老楚和姜枫香在五公镇新开的“门头”,却正好看到老楚指挥着几个工人卸瓷砖。因为忙得专心,老楚没看到他们,杨锦水就趁机抓拍了几张照片。 照片到手后,赵凉月说咱赶早不赶晚,干脆现在咱就去吧。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别一下雨路再不好走。杨锦水同意,于是赵凉月打电话给公司,撒谎说要去客户那里催款,俩人就驱车直奔尚南盐场而来。 |
尽管因为天气预报不准,路上遇到了风雨,不过他们仍然比较顺利地找到了盐场,并且同样顺利地找到了李炎的家。李炎在盐场工作过十年,退休了十年,因此认识“李大夫”的人很多。 李炎尽管行动不便,但说话还问题不大。赵凉月把介绍人“陈医生”一搬出来,李炎就热情让座,让他老婆给客人“看茶”。 杨锦水顾不上喝茶,一落座就拿出老楚的照片给李炎看,结果李炎看了一眼就摇头,说这人绝对不是齐东风。 杨锦水说,您跟齐东风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三十来岁,这么多年了,他应该变化很大,您再仔细看看。 李炎便又将老花镜摘下戴上,戴上摘下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确定说,这不是齐东风。除了个头相似,其他地方差得太多,绝对不是他。另外,李炎听人说,齐东风从劳改农场逃跑的时候,警方追捕他,他逃进一座荒山,结果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死了。 李炎当时是林场的场医,他那卫生室与齐东风的办公室是前后院,熟悉的很,所以他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照片上的人不是齐东风。 搞清楚了这件事,杨锦水和赵凉月的心情就放松了。赵凉月又问李炎,知道不知道谢春茗在39年生过孩子的事情。 |
李炎说,他确实听说过这件事。不过,谢春茗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之间的那段历史比较模糊,包括她在文州的经历,有各种不同的传言。组织上调查过多次,全都没有落实。不过,谢春茗也为自己扑朔迷离的“历史”付出了很大代价。比如,谢春茗1948年冬天就参加了解放区的“青年干部培训班”,按照后来的界定,应该算“解放前参加革命”的老干部。但实际上,她并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主要原因,就是她跟叶文清、谭学衡这两个人的关系。叶文清曾因受伤被日军俘虏,后来在日军战地医院服务过一年左右;而谭学衡则是国民党军的将领。谢春茗一直不承认她与这两人的情人关系或者恋爱关系,而“组织上”因为证据不足也没法“定案”。拖到改革开放以后,那些事情已经无人追究,全都不了了之了。 听李炎这么一说,赵凉月心里又嘀咕起来。杨锦水倒是善解人意,就替她问了一下:关于谢春茗39年生的那个孩子,“李老”是怎么“听说|”的,他还知道些什么? “李老”就边回忆边说:那时候净搞“阶级斗争”,林场几个“政历(政治历史)”比较复杂的人,隔三差五被审查。追究谢春茗以前送出去的孩子,是因为批判叶文清的需要,因为有人说那是叶文清的孩子。叶文清是“汉奸”、“反革命”,那孩子也就是“黑五类”。结果谢春茗跟叶文清异口同声,坚决否认,都说那是同事的孩子。叶文清被打的很惨,却至死都没改口。 |
斯人已逝,带走了全部真相。意会到此,赵凉月有些悲观地想,她到底应该姓“叶”还是应该姓“谭”,或者是别的什么“张王李刘”,恐怕真要成为“千古之谜”了。 2 杨锦水和赵凉月从李炎家告辞出来,到镇上的饭店去吃饭,吃完饭要上车时发现了问题,他们汽车的两个轮胎被人扎破了。 赵凉月气得直骂,说这儿的人怎么这样啊,咱又没招谁惹谁,干嘛这是?她非要去报警,杨锦水说算了吧,也可能是小孩的恶作剧,你报了警又能怎么样,这点小事警察也不会认真去查的。 车上只有一个备胎,他们又满镇上找修车的,等把车拾掇好,他们开着上路时,天已经黑了。 赵凉月望着车窗外面的雨丝和雾茫茫的盐碱滩,有些胆怯地问:咱不会碰上坏人吧? 杨锦水还没来得及笑话她胆小,却忽然发现前面路上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赵凉月赶紧抓住了杨锦水的胳膊。 杨锦水打开车灯,放慢速度,看到原来那是一辆停着的农用车。车的侧面地上躺着一个人,旁边有个人用上衣蒙头当雨衣,正在给躺着的那人做人工呼吸。 赵凉月说:准是撞人了。 杨锦水奇怪,说这荒郊野地里,怎么还有步行的人? 很快,车子开到了那俩人跟前,杨锦水打开车门跳下去,问那个救人的:“哎师傅,怎么回事啊?” 那人转过头,一把铮亮的手枪逼在了杨锦水的胸口。同时他拉下头上的衣服,那竟然是孙生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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