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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原作修订稿:晓风残梦之幽楼遗恨[第3页]

作者:易水霜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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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吴小雨出去的时候,杨锦水问她:昨天我看见陈天明来找你,你俩和好了吧?
    吴小雨忙说:不可能吧。我俩彻底完戏。他都说了,他不会再来找我。他跟你说什么?
    杨锦水说:我是开车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他进了巷子,但是回到楼里,没看到他。当时孙师傅的屋子锁着门,我以为他在你屋子里呢。
    吴小雨就敛着细眉犯嘀咕:那奇怪哈,他藏哪儿去了?哦,还有个怪事呢……
    吴小雨跟杨锦水说,她昨晚在厨房用微波炉,沈晚花和刘区堂也在。沈晚花说刘区堂,你今儿干嘛来,怎么累成这个样子?刘区堂说:帮个朋友搬家呢。你觉出那里不对了吗?
    杨锦水马上说:他都能帮人搬家,为什么还要休病假。他不是在二中吗,二中对于老师的考勤很严格,休病假扣不少奖金呢。他忽然不缺钱了?
    “所以啊,”吴小雨慢慢点头,“咱这个小楼,名堂大着呢。”
    第十三章

    1

    余家岭镇位于五公镇的东北方,距离谢家小院有十五华里,谢老太的那个保姆姜枫香就住在镇子的东头,是一幢青砖红瓦的小宅院,杨锦水找到她家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在修理一辆摩托车。
    杨锦水是跟同事到余家岭采访一位民间微雕大师的时候,忽然想起姜枫香来的。
    那天听吴小雨说偶遇了姜枫香之后,杨锦水就想找找她。但他不知道姜枫香的具体住址。于是他就打电话问宋庭芬,还问她,自己贸然去找姜枫香合适不合适。宋庭芬说,没什么不合适的,不过你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除非……那样。杨锦水问:除非哪样?宋庭芬就笑:除非你说你是我的朋友。然后又说,跟你说着玩呢。你去试试吧,也许姜枫香看你是个大帅哥,就什么都跟你讲呢。还有啊,要去最好你自己去,别让赵凉月知道;杨锦水问为什么,宋庭芬说,你去一趟就明白了。
    在余家岭采访结束后,趁同事在镇招待所午休的时候,杨锦水自己去了姜枫香的家。
    杨锦水提了一袋子水果,跟姜枫香说,他是宋庭芬的朋友,受宋庭芬之托,来看看姜大姐。
    果然,杨锦水一说是宋庭芬的朋友,姜枫香就很热情地招呼了他,并给他介绍了那个埋头苦干的“修理工”。那人身材壮实,腰板笔挺,满头黑发,杨锦水原以为他是姜枫香的丈夫,结果差了辈儿,他竟然是姜枫香的公公。姜枫香年近四十,她公公起码六十多了,但看起来真的不像。
    姜枫香把杨锦水让进堂屋,让座沏茶,然后就关切地问“小宋”怎么样了。说一个多月没见,还真有点想她。她现在一个人在小楼里住着吗?
    杨锦水就把“小宋”和小楼的近况告诉了姜枫香。姜枫香就奇怪,说小宋为什么不住那儿,是怕人说闲话吧?
    杨锦水正好就着话题问“姜大姐”,宋庭芬跟谢老太是怎么回事,谢老太为什么会把房子给她。姜枫香反问杨锦水,说小宋没跟你讲过?杨锦水模棱两可地回答,她没说清楚,我这一直糊涂着呢。
    姜枫香于是便“说来话长”了。
    姜枫香先说了她与谢老太的关系。她原来并不认识谢老太,给她当“钟点工”(后来就改成“全天候”的了)是段嘉宏介绍的。段嘉宏之所以介绍她,是因为段嘉宏跟她公公老楚很熟。
    老楚那个经营建材的门市部,与段嘉宏他们公司的仓库相邻,俩人就认识了。因为段嘉宏的原籍也是安徽,两人论起了“老乡”,以后便越走越近。当时段嘉宏还是谢老太的干儿子,所以对于他给找的这个保姆,谢老太很信任,对姜枫香也很好。
    后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导致谢老太跟段嘉宏“母子失和”,姜枫香并不清楚。不过她肯定地说,那不是段嘉宏的原因。杨锦水就问:那就是谢老太事儿了,她是不是对段嘉宏有什么误解?
    姜枫香摇头。她回忆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是去年十月底的一天,具体哪天姜枫香记不清了。那天将近中午,姜枫香正在厨房做饭,谢老太在楼下的大书房里不知干什么,这时候段嘉宏提着一兜子水果来了。
    前一段时间,段嘉宏外出学习,有一个来月不在元成。这个期间,谢老太经常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她跟宋庭芬说,是在那里“写点东西”,没事儿的话,不让宋庭芬去打扰她。而且,就是她不在那里的时候,她也不让宋庭芬进那个屋子。
    姜枫香摇头。她回忆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是去年十月底的一天,具体哪天姜枫香记不清了。那天将近中午,姜枫香正在厨房做饭,谢老太在楼下的大书房里不知干什么,这时候段嘉宏提着一兜子水果来了。
    前一段时间,段嘉宏外出学习,有一个来月不在元成。这个期间,谢老太经常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她跟姜枫香说,是在那里“写点东西”,没事儿的话,不让姜枫香去打扰她。而且,就是她不在那里的时候,她也不让姜枫香进那个屋子。
    当段嘉宏听说谢老太在楼下书房的时候,他很有些疑惑的样子。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谢老太很少去楼下的书房。要看书或者写字,她都是在楼上。因为二楼也有一间小书房,屋子采光极佳,而且安了新式的写字台,真皮的转椅、高档书橱和松软的大沙发。不管是读书还是写字,都比这大书房要舒适的多。
    段嘉宏正在跟姜枫香说话的时候,书房的门开了,谢老太在叫:“是段嘉宏吧,你过来一下。”
    姜枫香注意到,老太的称谓改了。她原本都是“嘉宏”“嘉宏”地叫,从没连姓带名地叫“段嘉宏”。而且,她的声调也是冷冰冰地。
    然后,段嘉宏就进了书房。
    由于那房子隔音很好,姜枫香听不清他俩在里面说什么,能感觉出来的是,谢老太说话很少,语调也不高;但段嘉宏好像很激动,有几句话似乎是吵架的样子。姜枫香就听出了一句:“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段嘉宏跟谢老太在书房里只呆了不到二十分钟。他走的时候,也没跟姜枫香打招呼。
    2

    中午吃饭时,谢老太很平淡地对姜枫香说:“你把东屋收拾一下,找一个旅行包,把段嘉宏的东西全都给他装好。下午6点他开车来拉。他来了你不用跟我说,你给他拿到外面去,不要让他进楼。”
    所谓“段嘉宏”的东西,是他的一些日常用品。以前因为照顾老太太的需要,他偶尔也会在小楼住下。他住在门厅东侧那个屋子。
    姜枫香一边应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大姨,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谢老太叹口气:“没事。我跟段嘉宏的缘分已尽。天意如此,就这个样吧,对大家都好。”
    日落时节,段嘉宏自己开着一辆“羊城”小皮卡来了。老太太在楼上没下来,姜枫香就将那个大提包拿了出去,小声问他,到底因为什么?段嘉宏面容惨淡,连连摇头,说,我也搞不懂。唉,老人嘛,时常犯糊涂,讲也讲不清。
    又说:我不怪她,她也不容易。我以后就不来了,你好好照顾她。
    姜枫香说:她让你把电脑也搬走。我搬不动,你自己进去搬吧。
    电脑是一台旧的“长城”,段嘉宏从单位弄过来玩的,就在大书房里面。段嘉宏说:我不要了,老太太要是不喜欢,你找个收废品的卖了吧。
    段嘉宏走后,直到姜枫香离开小楼,他一次也没回去过。谢老太也再也没有提起他,似乎她的生活中,根本就没存在过这么一个人。
    见杨锦水皱眉沉思,姜枫香说:其实他俩都是好人。有什么误会能闹得这么大呢,我想了好长时间,怎么也想不明白。
    杨锦水故意说:谢老太太我没见过,但是段嘉宏给我的印象很好。挺热情,看着人也很善良的样子。
    “那是啊。”姜枫香立刻接上:“我跟你讲,段主任这个人,他们单位所有的人都说他好。你看他接人待物,特别和善,特别愿意帮助人。而且,人家又是主任又是科长,一点架子都没有。我们老楚,还有我公公,经常麻烦他,有时给他送点礼,人家接着就回送我们,比我们那礼都值钱。你说现在哪有这样的干部呀!”
    杨锦水想,这倒是真话。就拿段嘉宏给赵凉月换工作这事儿吧,这是帮了多大的忙啊。他图的什么,他杨锦水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记者,图他啥也图不上。只能说,人家就是好心,人家就是助人为乐。

    3

    杨锦水很想再问问姜枫香对宋庭芬的印象。再一想似乎没什么必要了。因为按道理讲,宋庭芬顶替了姜枫香,那么姜枫香肯定会对这个横插一杠子,导致她在小楼“失业”的入侵者有本能的反感。可实际上,姜枫香跟宋庭芬相处的很不错。杨锦水估计,很大的原因是宋庭芬做了“工作”,谢老太看在宋庭芬的面子上,另外给了姜枫香四万元。此时的四万元,就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想到这些,杨锦水把他的“采访问题”做了修订。他问:“这么说,谢老太后来对宋庭芬是相当信任的了,是吧?”
    姜枫香说:“那当然。按说老人已经走了,不该再说三道四。不过你既然是小宋的男朋友,我也……哦,你要说什么?”
    见杨锦水想插嘴,姜枫香就停下话问他。
    杨锦水本来想说,我仅仅是宋庭芬的朋友,不是“男朋友”。但又怕他否认以后,姜枫香就不“信任”他了,甚至不再搭理他了。于是他就将那“更正”强行咽了回去,说,没什么,您接着说。
    姜枫香便继续:“谢大姨这个人,自打身体不好以后,脾气也变得很古怪。平时也不怎么说话,老是心思很重,总在想事的样子。这样的话,她的意思你就得去猜,我又是个直性子,经常把我急的半死,我都让她给憋出了毛病。说实话,到了后来,我给她当保姆就真的不大合适了。那小宋就不一样。那女孩是真是不错,模样好,心肠也好。将来一准儿的贤妻良母,百里挑一呢……”
    杨锦水问:“谢老太得的不是慢性病吗,怎么身体一下子就不好了呢?甚至还会因病自杀?”
    姜枫香说:“老人岁数大了,毛病越来越多是真的。不过谢大姨的身体突然不好,是从今年的三月底开始的……”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姜枫香陪谢老太到胡同口西面的河滨公园散步。到那儿不一会,谢老太觉得风有点凉,就让姜枫香回去再拿件衣服来。等姜枫香拿了风衣赶来的时候,却见谢老太正匆匆往回走,而且她额头冒汗,脸色苍白,那惊惶失措的样子,把姜枫香吓了一跳。姜枫香问她怎么了,她说头晕,姜枫香就扶着她回到屋子里,谢老太就在床上躺了一天。
    从那以后,谢老太的神经就出了点问题,夜里,她经常会做噩梦,有时有成宿成宿睡不着,而且变得特别胆小,怕黑天、怕大声响,怕人多的地方,一点突发的小动静都能让她发抖。接下来她血压升高,心脏早搏,而且不进饮食,睡眠越来越少,姜枫香害怕了,赶紧把她送进了医院。
    后来宋庭芬被找来,帮着姜枫香一起照料谢老太。因为医生查不出什么大病,她俩猜疑老太太是不是在那公园里受了什么惊吓。但谢老太并不承认,说自己就是神经衰弱。她以前也有过,只不过这次犯得比较重而已。
    后来,她和宋庭芬还带着谢老太去西海的大医院看过,人家大夫的诊断,也说老太太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神经衰弱”其实很折磨人,病人不堪忍受而自杀的例子是有的。所以谢春茗的“因病自杀”没有引起人们的怀疑。
    老太太的神经衰弱还没谈完,那个老楚进来了。他说,铁路货场刚才来电话,咱的集装箱到了,得马上去一趟。他要让姜枫香跟着一起去。杨锦水便起身告辞,并连连道谢。
    老楚和姜枫香送他出来,老楚还一个劲道歉,说,不好意思啊杨记者,做这点小买卖,经常身不由己。杨锦水忙说没事,我今天下午在镇上也有个采访,我也该走了。
    姜枫香就说,等小宋回来的时候,你俩再一起来,到时候一定在大姐这里吃饭。
    杨锦水这才记起,他并没有跟姜枫香说起宋庭芬已经回来这件事。这算是一点小小的失误。再一想,不说也是对的,因为他要是说了,姜枫香肯定会有所怀疑:既然宋庭芬就在元成,她为什么不和杨锦水一起来呢?
    第十四章

    1

    早上,沈晚花去南街买回豆浆油条,端到“刘老师”的屋子里和他一起吃饭。
    临近毕业了,沈晚花的事情挺多,大部分时候都在学校住。得知刘区堂患“高血压”请了十天病假,她因为不放心,所以趁礼拜天特意回来看看他。
    沈晚花和刘区堂的关系很微妙。说恋人也不像是真正的恋人,说不是恋人他俩却又常常腻在一起。如果按照刘区堂的意愿,他想等沈晚花一毕业,就马上跟她结婚。但沈晚花有点勉强。原因很简单,刘区堂家里太穷。
    当然沈晚花的家也是山区农村,甚至比刘区堂家还穷。沈晚花自己的“个人条件”也不是很好。从客观上讲,除去年龄的差距(他俩差8岁),其他方面他俩倒还般配。不过假如沈晚花能考上研究生,那么学历上她就会高于刘区堂。沈晚花是学工商管理的,她想考北京的中央财经大学。如果她能如愿,他俩这段“师、生恋”(一个非重点的市属中学历史老“师”,与一个央字头超级重点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之间的恋情)就会面临无疾而终的危险。刘区堂想不出别的应对办法,就走火入魔一样迷恋于寻找“谢家藏宝”,梦想着那能让自己一夜暴富。他甚至都把这美梦当成了拯救“爱情”的唯一希望。
    沈晚花今天有点不高兴。原因是她昨天特意给刘区堂买了一个电子血压计,回来一量,低压78高压110。今早再量,还是差不多,不光不高,比正常血压还有点低。刘区堂就解释说:他头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而且真的是经常头晕,所以编了个高血压在家歇歇。沈晚花生气地说:那你骗学校也就罢了,你骗我干嘛,你知道这血压计多贵嘛!
    刘区堂抱住她连连道歉,沈晚花使劲挣开他,饭也没吃完就走了。
    刘区堂也顾不上再哄他。他连碗也不刷,关好房门,又拿出他爸画的“寻宝图”,和他从孙生秋那里抄来的“方位图”,认真研究起来。
    那个“盗洞”工程已经开工六天,按照刘区堂精心计算的进程,如无意外,最近的一至两天内,他就能挖到那个湮灭了半个世纪的古井了。
    现在摆在刘区堂面前的重要问题是:挖到财宝之后,他该怎么办?具体点说,就是面对凶恶野蛮的老狼孙生秋,和狡猾阴险的狼崽子陈天明,他这只严肃认真的小土狗该如何保障自己的基本权益。
    陈天明阴错阳差地混入刘、孙二人拼凑而成的探宝股份有限公司,刘区堂可是一点都没想到。
    那一天,他明明把小楼检查了两遍,百分百地确认楼上的两口子,楼下的吴小雨、沈晚花全都不在了,他才带着工具,翻墙进了矿机厂的大院。
    他们的作业地点,在装配车间的北墙外夹道里。那儿有一个管道井,从井口沿铁梯子下去六、七米就是一个大约四五平米的空间。从这空间的西面斜着往下挖三米左右,便能挖通那个废弃的“干道”。然后找到干道的南岔路口,正对东面的墙,从那里挖掘不到二十米,就可以挖通古井。
    刘区堂的一条腿已经伸进管道踏住了铁蹬子,忽然看到了从墙角转过来的陈天明。
    陈天明假笑着问他:“刘老师,你这是干吗呢,义务劳动修管道啊!”
    刘区堂尴尬地咧咧嘴。他没法回答,他也不想回答了。因为他随即看到了孙生秋。这小老头悄没声地跟在陈天明的后面,手里拎着一把新买的短把小铁锨。
    刘区堂的心里咚咚直跳,他认定了孙生秋要用那铁锨去“碰”陈天明的脑袋。现在的关键是,他想怎么碰。要是平着拍上去,问题还不大,陈天明的身板还算壮实,使劲小了可能都拍不倒他;要是立着砍上去——刘区堂没敢往下想。

    2

    五分钟后,刘区堂和陈天明坐在管道井里,认真聆听孙生秋给他们“上课”。
    刚才孙生秋的确“拍”了陈天明,不过不是用铁锨,用的是手,拍的是他的肩膀。老谋深算的孙生秋,不是白面书生刘区堂。他很注意地“配合”刘区堂作业,也就很轻易地洞察了陈天明心里怀着的“鬼胎”。他一路尾随陈天明,本想追上他,把他拽走。后来一想,有觉得这简直就是“歪打正着”。因为他现在非常需要人手,他觉得那个刘区堂过于“文弱”,干“掏洞”这样的重体力活,他肯定不办事,他得有个帮手。
    从这管道井往“干道”挖的时候,孙生秋曾经跟刘区堂并肩“战斗”了一个多小时。就这点功夫,刘区堂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手上还磨起了泡。然后他就非要收工,说等明天再干。孙生秋那时便开始发愁,照刘老师这个工作态度,这个少爷体质,还有这个工程进度,挖通那古井得猴年马月啊!
    所以,陈天明来了正好。
    当然了,在他“参加”之前,孙生秋得先做他的“政治思想工作”,提高他的探宝觉悟,激发他的战斗意志,焕发他的奉献精神。
    为什么“探宝”还得要有奉献精神呢?孙生秋跟他讲:因为这事关你后半辈子,不对,是后大半辈子的幸福。
    他给陈天明分析:你想啊,上一次吴小雨为什么跟你闹,还把你从小楼赶走了?你以为是小流氓闹事,把你吓跑了的原因?错!因为当时你那么做是对的。那是三个坏蛋啊,一个个“膀大腰圆”的,你根本打不过他们。你要不跑,他们把你打趴下了,然后摁住吴小雨,她得吃多大亏啊,都没法活了那都。你跑了就不一样了,那几个小子以为你去叫警察了,他们只会抢点吴小雨的东西就赶紧逃跑,没空干别的坏事。你说对不对?
    陈天明惊叹:卖糕的。孙大叔你真英明,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不是,比我的心里话说的还好!
    孙大叔继续往下说,这回说的更好。他说:不过小陈啊,有个问题你必须得搞明白。吴小雨跟你闹,不全是为那天晚上的事儿,就算没那个事,你俩也成不了。因为不光吴小雨自己,还有她爹她妈全都看不上你。你懂这个道理吗?
    陈天明岂能不懂,吴小雨的父母都嫌他没钱。这个“穷”字,才是他恋爱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陈天明摇摇头,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孙生秋这才向他揭开了这管道井里的秘密。
    陈天明当时就欣喜若狂地蹦了起来,结果脑袋撞到了井壁上。他都顾不得去揉撞痛了了脑袋,一把抓住孙生秋的胳膊叫道:“这是真的?孙大叔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刘区堂冷冷地说:“我们都挖了一天了,累个半死。”
    “我来我来,我有力气啊!”陈天明当即就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孙生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认真地说:“陈儿,其实你今天就是不撞上老刘,我也准备打电话找你呢。这活路不轻快,光我俩还真是不办事。有你来就好多了。不过你记住,这个秘密只限咱们三个人知道。不光吴小雨,你连你父母也不能说。明白吗?”
    陈天明使劲点头,还举起右臂做宣誓状。
    孙生秋继续“认真”,还加上了“严肃”:“你记着:等咱们把财宝弄到手,你就成了百万富翁,那时候,想想吧!啊?吴小雨得跪在你跟前,求着你娶她呢!”
    他还朝着刘区堂扬了一下脖子:“你也一样。”
    刘区堂一想是啊,到那个时候,她沈晚花还敢冲我发脾气,她不也得像吴小雨似的,跪在我跟前——不行,她就是跪着求我,我也不要她了,我也要找个像吴小雨那么漂亮的!
    就是在这美好预期的鼓舞下,刘区堂焕发出了以前不可想象的体力和精力,这三四天以来,他一直是三人中出勤出力最多的一个。不过,他付出的辛劳和创造的奇迹,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两个家伙,孙生秋给自己分工是“观察员”,任务是时不时爬上锦绣大厦的高层,观察矿机厂院子里的动向,说是为刘陈二人的盗洞作业“保驾护航”。他干的活儿最少。不过考虑到他的岁数,这倒也无可厚非。问题主要在陈天明这小兔崽子——小狼崽子身上。
    陈天明家里虽然比较贫穷,他却是典型的纨绔做派。他都是上午十来点了才过来,干上一个来钟头,吃过自带的简易午餐,还要在阴凉的干道里睡个午觉。下午三点多起来再干两三个钟头,吃了晚饭就走。不“加班”的借口都是家里有事,其实他是网吧里“有事”。
    于是,刘区堂开始动开了心思。而且他动的心思,很快产生了实际效果。

    3

    这天上午,刘区堂拼命似的干了3个小时。陈天明一来,他就说早起头晕,得去医院拿点药。刘区堂心里有数,只要他走了,陈天明也就干不了多一会儿。除了因为懒,还因为陈天明不会把握方向,那洞挖着挖着就歪了斜了。
    结果还真是如此。刘区堂走后,陈天明扔下工具开始睡觉,睡醒了吃过带来的面包鸡蛋火腿肠,就起身去了老孙那里,跟他说,老刘看病去了,明天再接着干吧。老孙问他“进度”如何,他随口说了一句,还昨天那样,早着呢。就这八个字,老孙就被他给“误导”了。
    陈天明说的一点也不准确。事实是,刘区堂离开那盗洞之前,就已经挖出了碎砖!
    不过陈天明并没有看到,因为刘区堂随即就把那几块碎砖埋到了土堆里。
    这一带由于靠近五公河的河道,地下十米左右的深度,大都是掺有砂质的黄泥土,而且是“生土”。里面绝不会掺杂石块砖瓦之类的东西。
    挖出碎砖,以及掺有杂质的熟土,说明那坍塌的古井已经近在咫尺了。
    据孙生秋的测算,从废弃干道到那口井,直线距离应该是二十三米到二十五米之间。挖到碎砖之后,刘区堂测量了一下,只有十八米。他估计,从这里到古井的井壁,不会超过一米远,最多一个小时就可以挖通。很可能是孙生秋依仗的地图出了问题,当然也不排除是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头计算有误。
    那次孙生秋给他俩上完课,刘区堂曾经很好奇地问他:“孙师傅,你这讲话的水平,我这当老师的都比不了。你以前是不是当过领导呀?”
    孙生秋哼哼一笑,说:“有当过领导的人来给人看大门的吗。我原来啊——”
    孙生秋说他原来是赣北一个农场的技术员,勉勉强强算个小干部。十年动乱的时候,因为出身不好被污蔑成反革命,红卫兵要抓他,他就跑了出来,流落到本省的福荣县,在码头上当装卸工。后来,渔业公司招工,他就去当了渔工。先是临时的,后来转正,当过渔船的大副,再后来因为伤病提前退休,就来到了老婆的老家元成。
    陈天明不知道“大副”是个啥玩意儿,刘区堂就自作聪明,说:“应该就是副船长吧,除了船长就是大副。”
    孙生秋说:“差不多。”又谦虚道:“我们那船不算太大,大副就管甲板上的七八个人。”
    陈天明就说:“反正也是领导。那我跟老刘都听你的。”
    刘区堂跟着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他想,听老孙的意思,他算是国企的退休干部。国企的渔业公司,应该全都是大船,大副的级别也不低。可怎么看这个土了吧矶的孙老头都不像是那块料,没准他一直就是个码头上的装卸工。看他七扭八歪的那笔字儿,叫刘区堂估计,文化水平也就是个高小。所以他在工程计算上的失误,也就理所当然。
    目前,孙生秋和陈天明都认为,那个“盗洞”最少还得三四天才能挖通。
    刘区堂现在就要利用那两人的这个失误。

    4

    晚上十一点半,小楼的所有房间全都熄了灯,静悄悄的就像个没人住的空楼。刘区堂悄然溜了出来,先从外面把小院的栅栏门关好,然后来到了矿机厂的围墙外。
    多次翻墙进出之后,刘区堂的功夫大有长进。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任何助力,躬身一纵。就轻易地翻过了墙头。
    来到“作业”现场一看,不出他所料,上午他走了之后,陈天明真的是一点没干。刘区堂冷笑一声,小声念叨:小狼崽子我叫你懒,后悔去吧你!
    “盗洞”里面工具齐全。有一把短柄铁锨,一把小搞头,两个柳条筐和一个小小的四个轱辘平板车。挖出的泥土,就装在筐子里,然后拉出盗洞,堆到那干道里面。现在已经把干道堵了好大一截子了。
    刘区堂看看表,就开始干了起来。按照他的估算,天亮之前,他就能大功告成。
    盗洞里很热,刘区堂进去干了不一会儿就出汗了,他干脆把衣服都脱下来,只穿一条三角裤。即将实现的梦想在激励着他,使他忘记了闷热,忘记了疲劳,一会用镐头刨,一会用铁锨挖,一会又拖着平车将装满泥土的筐子运出去。
    .干了两个小时后,硬实的黄泥土没了,眼前出现了大量的碎石和砖块,这让刘区堂有些不解:按道理说,井筒是砖砌的,但井筒四周应该是填的泥土,不应该有这么多的碎砖块。不过刘区堂顾不得分析原因,他得先把“大事”干完了再说。
    事实证明,刘区堂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他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先分析一下,一口不大的井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砖石,然后做出至关重要的正确判断。可惜,他满脑子都被即将到手的财宝塞满了,没空去想别的。
    刘区堂又挖了十来分钟之后,一镐下去却刨空了,同时一股湿乎乎的带着浓重腐臭气息的凉气扑面而来。刘区堂赶紧扔下镐头,拿过手电一照,发现了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洞口。显然,他挖通了那口井。
    刘区堂喜出望外。他没想到自己的进度如此之快,他本来估计还得再挖两个小时呢。
    他马上扔掉镐头操起了铁锨,想把面前的洞掏得更大一些。铲了几下,发现有一块硬硬的石板挡在那里,仔细摸了摸,才发现那不是石板,是小半截砖墙的墙体。刘区堂感到十分奇怪,闹不明白这地底下怎么会出现一块墙体。可从湿乎乎的小洞里飘出的潮气告诉他,这墙体后面肯定是原来的古井。
    刘区堂犹豫片刻,忽然咬咬嘴唇,他想的是:管它咋回事呢,挖开它再说。
    挖是挖不动了,于是刘区堂扔下铁锨,抄起了镐头。
    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金银珠宝在他的小脑子里飞舞之时,死神已经悄然张开了阴森的翅膀。

    第十五章

    1

    上午十点半,沈晚花急匆匆地回到了小楼。她先去敲刘区堂的房门,敲了半天无人回应。她又去到院子里,看见休班的吴小雨正提个塑料桶给窗外的花圃浇水,就问她看见“刘老师”没有。吴小雨说,没看见,我一起来就见他那屋子关着门。沈晚花说,这麻烦了,从早上我就打他的手机,一直没人接。他这是上哪儿去了。
    吴小雨说:我那会儿听见他屋子里手机直响。他没拿手机,说明没走远,等会呗。
    沈晚花说:他老家人找不到她,就给我打电话。说他妈又住院了,押金不够,让他赶紧带钱回去一趟。你看这找他又找不着,急死我了。
    看沈晚花真是急得一脑门子汗,吴小雨提示说,路口东边天天有老头下象棋,他会不会去那儿。沈晚花还跑去看了看,结果白跑一趟。中午十二点多了,吴小雨在厨房下面条,沈晚花又去问:“哎小雨,刘老师他这几天高血压,你说他别自己在屋子里出什么事儿吧?”
    吴小雨被她搞烦了,说,你把门弄开进去看看就是。沈晚花说怎么弄啊我也没钥匙。吴小雨说,他如果只是把门随手一带的话,找个塑料片一捅就开。你给我当证明人我就能弄开。
    沈晚花开始不同意。可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吴小雨吃饱饭了梳妆完毕要去逛街,她终于失去了耐心。于是吴小雨就在她的见证下,用一张什么超市的会员卡,捅开了那个房门的暗锁 。
    刘区堂根本没在里面。他没拿手机,手机被沈晚花振铃振的已经没电了。沈晚花拿起手机之后,吴小雨忽然发现那手机下面压着一张奇怪的图纸。
    她俩拿起来细看,那应该是个大院子的简图。标着大门、围墙、车库、成排的大房子和散落的小房子,还标着一些花坛、大树、绿化带等。而且有的房子还标着高度,有些线段上标着距离,如50米120米等等。沈晚花认出来,那些标记的字迹,都是刘区堂的。
    沈晚花看不懂,扔给吴小雨,她又满屋子寻找“线索”。一无所获之后,看到吴小雨还在全神贯注研究那张图,她有些奇怪:
    “小雨,你看出啥名堂了?”
    吴小雨微微一笑:“我看出了大名堂。花儿呀,你的刘老师闹不好是忙着挖宝呢,你不知道啊?”
    “什么什么?”沈晚花大感意外:“你开玩笑吧,挖什么宝?在这小院子里?”
    “不是这个小院子,是西边那个大院子。你真不知道?你俩不是正在那个嘛!”吴小雨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哎呀,哪个呀,你误会了。他就是我哥一个朋友……以后再说那些,你快说,你怎么看出来他在挖宝,在哪儿倒是,赶紧先找到他。”
    吴小雨铺开那张图说:“你看啊,这是西边矿机厂那个院子的地图。我二叔是那个厂子的科长,我以前经常去那厂子。这个地方,”吴小雨指点着,“这是现在留守处的办公楼,这是南门传达室。老刘在上面画了重点。然后呢,这个地方,好像是原来的装配车间,从这里引出的线条,分别到办公楼和传达室,到办公楼标注着120米,办公楼到传达室标注着50米,装配车间前面是铸造车间,标注着‘铸造’的楼高是33米,然后办公楼的第三层,标明高度是12米‘左右’。‘装配’北面的夹道15米,朝南的拐角36度……”
    “哎哎哎,小雨啊,我是学文科的,数学最差劲,你直接说,这这这,都是啥意思?”
    吴小雨哼了一声:“我的意思是,刘老师画这个图,是计算用的。计算什么呢?就是他躲在某个地方干什么事儿的时候,或者是从某个地方到某个地方的时候,怎么隐蔽自己,才不会被办公楼或者传达室的人看见……”
    “哎你等等,你是说……刘老师他,他他他……”沈晚花一急,竟然结巴起来。
    吴小雨拦住她:“不是我说,我是在猜测。我说的‘挖宝’是跟你开玩笑,也许他是躲在破厂子的哪个角落在备课,或者,邀几个人打个麻将‘小赌怡情’什么的。”
    “不可能。”沈晚花斩钉截铁:“区堂他连斗地主都不会,别说打麻将了。”沈晚花坚决否认的只是“小赌怡情”的可能,说“备课”明显是吴小雨在开玩笑,那么她的意思,就是倾向于“挖宝”那个可能了。
    吴小雨稍有不解的是,她刚才都失口叫出了“区堂”这个昵称,那么刘区堂到底是不是在挖宝,她会不知道?

    2

    见沈晚花皱着眉头不说话,吴小雨决定来个“欲擒故纵”。她看看手表“呀”了一声:“都快两点了,我得上街了啊,跟人约好了去万宝广场呢。”
    “哎你别走。”沈晚花一把拉住她,却又迟疑了片刻,然后才下了决心的样子:“你得先帮我找到他。他家的事儿挺急,他现在这事儿也不大对。他去哪儿也不能这么长时间啊,而且还不带手机。”
    吴小雨心里话,他要是真的“挖宝”,就是在地底下挖,地下信号不好,带那玩意儿干嘛。不过她好似勉为其难地不走了,说:“那好吧。你说,怎么找?”
    沈晚花说:“你陪我去那个南大门,问问矿机厂的门卫。”
    吴小雨“嘁”了一声:“我那花儿大学生,你以为你刘大哥怎么进去的,哦,他去跟门卫说:大叔啊,你们这院子里埋着谢家的财宝,我要进去挖出来。给我站好岗啊。是这样吗?”
    “那,那他是怎么进去的?”
    “哎呀,翻墙呗。走,你拿着把椅子。就这把……”吴小雨踢了一下刘区堂书桌前的一把木椅。
    沈晚花搬着椅子出来,正要带门,吴小雨连说:等等,她又进去拿了那张地形图,然后在桌上翻找,沈晚花问她还找什么,她说找个手电,沈晚花就去她自己的屋子里拿了一个。
    她俩出了院子,到小巷对面的围墙跟,瞅瞅四下无人,就借助那把椅子,互相帮忙好容易翻墙跳进了矿机厂的院内。
    落地后吴小雨先观察了地形,又借助那张图,顺着不易被办公楼发现的方向,很容易就找到了装配车间。这时她俩发现了问题。
    这个车间很宽很长很高大,虽然窗户都残破不堪且脏乎乎的,但那些窗户离地面很高,估计踩着两把椅子都够不着。她们又找到了车间的南门和西门,那斑驳的铁门全都被拳头大的铁锁从外面锁着,根本就进不去。
    沈晚花很失望,说“刘老师”不可能在里面,这么高的窗户,他没法爬呀。
    吴小雨却不死心,仔细再看那图,发现标志距离的那些线条,都是从车间的北面“起点”的。她拉着沈晚花转过去,很快在狭窄肮脏的夹道里,发现了一块锈迹斑斑的大铁板。两人合力掀开铁板,下面是个管道井的井口。
    吴小雨凑上去看看,指着井口对沈晚花说:“就是这里,没错!”
    沈晚花在吴小雨的指点下,看到了井口清晰的摩擦痕迹。应该是有人多次从这井口出来进去留下的,而且痕迹还很新。
    看到井壁上有固定的铁镫子,吴小雨问沈晚花:“你敢不敢下去看看?”
    沈晚花瞅瞅黑洞洞的管道井,畏惧地直摇头。
    吴小雨说:“我也不敢。要不咱喊人来吧。”
    “别别别!”沈晚花赶紧拦住她:“万一,万一刘老师,真的在在在,在……”
    “挖宝!”吴小雨等不及,干脆替她说了。然后故意给她出难题:“那咋办?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就怕他在地下出什么意外。”
    看到沈晚花还是在犹豫,吴小雨心想:看来她跟刘区堂绝对成不了。要真是恋爱“恋”的如火如荼,为了真爱,刀山火海都敢闯,这可好,一个七八米深的管道井她都不敢下。
    吴小雨实在等不及了。她不担心刘区堂,她操心的是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在找宝。也许,他上次偷着进到谢老太的房间,找到什么重要线索了呢!
    于是吴小雨从沈晚花手里抢过手电,对她说:“我下去看看。有什么事儿我就喊,然后你赶紧去叫人啊!你别等跑到地方再叫,你一边跑一边就喊,这院子里这么安静,你一喊那办公楼就听见了。”
    沈晚花连连点头,一边还说着废话:“你你,你小心点啊,铁梯子怪滑的。”
    吴小雨先转身朝外,往井里伸下去一只脚,试了试铁镫子挺牢固,便很麻利地顺着铁镫子下到了井底。
    “啥情况啊?”沈晚花趴井口上大声问。她看到井底的吴小雨没吭声,拧开手电朝着南边,然后她就消失不见了。

    3

    仅仅几十秒的时间,沈晚花像等了半个小时。当她又一遍用力喊“吴小雨”的时候,吴小雨出现在井底,先使劲摇手,示意她别叫,然后就手脚并用,很快爬了上来。脑袋刚伸出井口,就急匆匆地对沈晚花说:“不行,赶紧找人。里面好深好长,还特别黑,我可不敢再往里走了。没人帮忙不行。”
    沈晚花问:“叫办公楼上的人啊?”
    这时吴小雨已经爬了上来,她打了沈晚花一掌:“傻啊你!怎么能叫他们。我打个电话,叫杨锦水过来。”她又跟沈晚花解释:“刘区堂肯定是在里面挖洞。但是我不敢再往里走。而且,下面一点点动静都没有,所以我怕他出事。要不你说,怎么办?”
    沈晚花六神无主,而且进退两难。如果刘区堂真是在挖宝,那么叫来人之后,他的努力就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如果不叫人,他要是真的犯了病,那就会死在里面,照样是一无所得。
    吴小雨见她那抓耳挠腮的样子,知道跟她商量什么都白搭。她直接掏出手机,就开始按杨锦水的手机号。刚刚按了“1390”几个数字,忽然身后有人叫道:“哎,干什么呢!你俩怎么进来的?”
    来人是工厂留守处的一个会计。他刚上班,在车棚停自行车的时候,听到这边好像有女人叫喊的声音,便循声找了过来。
    吴小雨和沈晚花还想编造理由搪塞过去,但那会计随后发现了被移开的铁板和暴露的管道井井口。他立即给留守处主任打电话,很快主任赶到,严词审问两个“女嫌疑人”。俩女孩慌忙辩解了一番,说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主任命令那会计“下去瞅瞅”。
    不料那会计竟然“抗命”。他说:“我不去,这下头脏了吧唧的,别再有个坏人躲着砸我一石头。你让老周去。要不我叫他?”
    主任先骂一句:“你个胆小鬼。”然后竟然很听话地打了电话给那个老周。
    老周是看门的,四十来岁,肥头大耳,看着傻乎乎的样子。他啥价钱都没讲,二话不说,拿着沈晚花的手电就下去了。大约三四分钟后,他像个皮球似的滚入了大家的视线,朝井口仰着脑袋大叫:“坏事了,坏事了主任,里面有个死人!”
    “啊!”大家都惊呆了。沈晚花花容失色,一屁股墩在了地上。

    第十六章

    1

    赵凉月打电话给段嘉宏,要请他吃饭。段嘉宏紧着答应,却说盐业宾馆那里的“全羊”很不错,咱们去哪儿吧。赵凉月自然“客随主便”。到了那儿才知道,宾馆的餐厅部跟客房部一样,都是段嘉宏他们公司的“关系单位”,在那儿“请客”,赵凉月可以不用花钱。
    段嘉宏见了赵凉月就问:锦水呢,他怎么没来。赵凉月说,他们电台临时有个重要的采访活动。再说,是我专门请你的。结果你看,还要你埋单,多不好意思啊。段嘉宏说,我这是有点私心。正想找你打听你们那儿的新闻呢。赵凉月苦笑:还新闻,那小楼这一下都臭名远扬了!
    坐下之后,没等段嘉宏发问,赵凉月就把两天前“盗洞遗尸”那件特大“丑闻”,详详细细地讲给段嘉宏听。
    那天,当“留守处”报警之后,警察和120急救车相继赶到。他们先是进了那个“盗洞”,将埋在碎砖乱石下面的刘区堂拖了出来,然后又因为破案的需要,找人从上面将那口湮灭的古井全部挖开,结果在井筒下部又发现了两具尸骨。
    警察很快查明了刘区堂的死因。他是在挖通井壁的时候,引发塌方,被砖块石块挤压造成窒息而死的。之所以出现这意外事故,是因为那口古井原是上小下大的结构,不知何故,井的中间部位填塞了大量的碎砖乱石等杂物。后来,上部的井壁坍塌,碎裂的井砖和那些杂物互相挤压着,堵在保存完好的下部井壁,刘区堂从一侧挖开了井壁,造成支撑严重失衡,引起了再次崩塌。
    刘区堂挖洞的原因警方也查明了。小楼的其他住户都能证实,就是刘区堂听信了一个谣传,说谢家大院的财宝都埋在了这口古井之内。他父亲原来参与过拆除谢家大院废墟的工程,知道古井位置,并提供给了谢春茗。 刘区堂先进到谢老太原来住的屋子里,窃取了相关资料,然后以“病假”为由不上班,瞒着所有人,包括恋人沈晚花,私自进到厂房内挖洞寻宝,结果发生了意外。
    刘区堂为了财宝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但无情的现实却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那个古井内并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两具尸骨。
    尸骨的初步鉴定很快就出来了。那两人死了最少有五十年。古井的砖石泥土中混杂了腐朽碎烂的布条,腰带、大檐帽、手枪套以及领章勋阶等物,可以认定那是两个国民党军官。井里“出土”的最值钱的一样东西,是一支锈蚀的派克金笔。
    这一来,所谓古井藏宝的传闻也就可以理解了。当年掩埋这井,并不是因为里面有宝,而是因为里面有死人。至于这俩死人是谁,怎么会被埋在井里,那得需要慢慢调查。不过由于时间久远,这两人又死于兵荒马乱的混乱年代,调查不调查的没什么很大意义。
    警方对原矿机厂留守处的所有人员,和邻居小洋楼的住户进行了问询,再没发现其他人跟这个“盗洞”有联系。尽管沈晚花在得知“刘老师”死于非命之后,情绪消沉,在调查中极不配合,但警方还是排除了她是“同伙”的嫌疑。
    刘区堂这件事儿,段嘉宏已有耳闻,当然不如赵凉月讲述的这般清晰。不过,虽然这件事让段嘉宏既感震动又感意外,但接下来赵凉月说到了一个细节,却让段嘉宏大惊失色!
    赵凉月说的是一份手绘的地图。是昨天晚上,赵凉月给杨锦水洗衣服的时候,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来的。
    当时把赵凉月吓了一跳,还以为杨锦水跟刘区堂的“盗洞”有牵连呢。杨锦水一解释她才明白,那是吴小雨从管道井的井底旁空地上找到的。
    那天吴小雨下到井底之后,发现井底一侧有个小小的空地。地上放着个当小桌用的破木箱,上面有一盏简易的煤油灯,有个旧收音机,还有暖瓶、水杯、饭盒等杂物。就在那台“红灯”牌收音机的下面,压着一张纸。吴小雨抽出一看,是一张简易线条画的地图。鬼使神差一般,吴小雨就把那纸片塞进了自己的衣袋。
    后来得知出了死人的大事,警察找到小楼挨个调查住户的时候,吴小雨有些害怕,便将那图悄悄给了杨锦水,问他怎么办?杨锦水反复衡量利弊之后,决定“见机行事”,也就是说,如果警察不问这方面的问题,他也就不必多话。因为那张地图也可能跟小楼内的某人有牵连,事情弄复杂了可能不是好事。但假如警察要是认真追查现场“遗物”的话,他就只能把那地图交出去。
    还好,几乎所有证据都证明,是刘区堂自己挖了那个“盗洞”,然后死于塌方的意外。警察很快就结案了,没有再追查什么不相干的事情 。
    2

    说完这事儿见段嘉宏脸色有变,赵凉月就问他怎么了。段嘉宏回过神儿,忙说:我没事。我是觉得这刘区堂太不可思议。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财宝,白白就把命给送了,可惜啊。
    赵凉月笑着说:“咱不管姓刘的了。咱说咱的事儿。首先啊,段大哥,你给了我找了工作单位,帮了我那么大的忙,以后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段嘉宏听出赵凉月是话中有话,他就直摇手:“别这么说。 你我、锦水,咱们都是朋友,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你在单位那儿还好吧?他们公司有的时候比较忙。如果工作不顺心不如意,你就跟我讲啊。”
    赵凉月说:“公司很好,李经理那人也特别热情。我去以后,他说‘客户部’比较缺人,但在那儿出差太多,女的在那儿不方便,就让我去业务部。我说我不怕出差,我就主动去了客户部。这不,领了个‘清欠’的任务,明天我就出发。先去文州。”说到文州,她抬眼直视着段嘉宏。
    段嘉宏欲言又止,也看着赵凉月。赵凉月有点调皮歪头瞅他,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段嘉宏试探着问:“你这刚去,就主动挑了最难干的工作,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啊?”
    赵凉月忍不住地笑道:“段大哥,事到如今,我看咱俩别再打哑谜了。你说说,关于我,你都知道什么吧。”
    段嘉宏也笑了,他说:“我现在知道的是,你请我的这顿饭,还不是那么好吃的。既然你说了不用再打哑谜,那咱俩就开诚布公,我就实话实说了啊!”
    其实,赵有文到小楼“认亲”的事情,段嘉宏早就听姜枫香讲过。不过,他也是不久前刚“猜”出来,赵凉月是赵有文的女儿。接着往下猜,很多事情也就能顺理成章。
    首先,赵凉月肯定认为谢老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肯认她的亲生儿子。她实在不愿意认,赵有文和赵凉月父女也没啥好办法。但是,谢老太这突然一死,问题就来了。假如赵有文真是谢老太的儿子,那么他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唯一的遗产继承人。先不说谢老太遗留的现金(据宋庭芬说也就十万二十万的没多少,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单是那个小洋楼,和楼里的家具家电,就是一笔可观的财产。
    另外,关于传说中的谢家藏宝,赵凉月也从很早就开始研究。她多次去图书馆、档案馆等地,查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还走访过好几位可能知情的耄耋老人。她的结论是,那笔财宝应该还在,还隐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当然,谢家的藏宝即便还在,也可能永远都找不回来了。但是,假如有证据证明赵有文确实是谢春茗的儿子,那么……
    段嘉宏说到这里,赵凉月惊得嘴都合不上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段嘉宏“猜”的竟然是那样的准确,除了两三处小小的“失误”(比如赵凉月去过图书馆不假,但她没去过什么档案馆,她不知道元成档案馆里也有大量关于谢氏家族和谢家大院的案卷),竟然与真相完全契合。她急问段大哥是怎么“猜”出这些的,段嘉宏非常坦率地说,有些是他换位思考“考”出来的,有些是他旁征博引“演绎”出来的。因为他也曾悄悄研究过谢氏小楼和谢家藏宝。
    赵凉月深深点头。由于段嘉宏毫不避讳地说了实话,她对他的信任感也就陡然上升了一大截子。
    段嘉宏一直关注谢家藏宝,并考证出这藏宝还在,这件事本身赵凉月能够理解。因为上去一两年之前,段嘉宏还是谢老太的干儿子。谢老太肯定跟他提起过,自己“百年之后”,将所有的遗产,包括可能存在的谢家财宝,全都交由段嘉宏继承。所以段嘉宏提前研究那些东西,无可厚非。
    赵凉月决定要对段嘉宏“推心置腹”。她说了自己的打算,并隐晦曲折地表达了如下意向:假如——现在只能是假如,假如她能梦想成真,她第一个要报答的就是段嘉宏。她知道段嘉宏因为“家务事”急需一笔资金,那时她一定会鼎力相助。
    她没明着说,但她相信段嘉宏一定能懂她的意思。
    果然,段嘉宏立即就“投桃报李”。段嘉宏说:我知道你为啥一定要去“清欠”。不过现在企业之间的三角债“泛滥成灾”,哪儿的账都不好要。你这次去,别的地方就不用管了。你直接就去“文化”,因为“文化”跟我们公司也有点关系……
    段嘉宏解释:“文化”(文州化工集团)跟他们物资公司有业务来往,直说就是物资公司的关联单位也欠他们的钱。段嘉宏能想办法让那个单位先支付一部分欠款,条件是“文化”同时给元成储运公司还点钱。哪怕少还点,赵凉月也就算“马到成功”,可以交差了。
    赵凉月大喜过望,也顾不上想那具体是怎么回事,咋还这么巧合,就端起酒杯敬她的段大哥。段嘉宏此时脑子开了小差。因为赵凉月这边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他又忧心起了别的问题。
    第十七章

    1

    杨锦水刚刚送走赵凉月,回到停在站前广场的汽车旁边,段嘉宏就走过来叫他。
    尽管对他的印象度下降,但基本的礼貌还要有的,更何况人家还帮赵凉月换了工作,于是杨锦水热情地喊“段大哥”,问他怎么也来了,是接人还是送人。段嘉宏说,我是找人。就找你的。我有件事情需要求你帮忙。
    杨锦水赶紧表态:“段大哥你说,只要力所能及,绝对没问题。”
    段嘉宏笑道:“当然是力所能及,而且轻而易举。你这会儿没事吧?走,我领你去个地方,我跟你慢慢说。”
    在段嘉宏的指点下,杨锦水把车开到了一个很“神秘“的地方。
    这儿的地名也很怪,叫言家谷,位于元城市东北部近郊区,地方很偏僻。杨锦水对元成很熟悉,却从没来过这个地方。
    杨锦水把车开进了一个大院。段嘉宏介绍说,这里是元成军分区下属的一个民兵训练基地,现在大半闲置着。因为这个地方距离工作单位比较近,所以段嘉宏通过在军分区工作的亲戚,借用了办公楼上的一套房子。那办公楼有四层,却没几个人办公。尤其是下班之后,那整座楼上就住着他一个人。
    进了段嘉宏所说的“临时宿舍”,杨锦水发现那是个里外套间,外间当客厅,面积有二十个平米,摆着沙发、书桌等,里间是卧室,十七八个平米,有席梦思床和大衣橱等。另外,进门一侧是卫生间,北面一个小阳台当了厨房。
    杨锦水有点疑惑的是,段嘉宏有事请他帮忙,干嘛要带他到这里来说。
    段嘉宏给杨锦水倒来茶水,然后拉他并肩坐到沙发上,这才开始说他的事儿。
    说之前,他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锦水啊,我请你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安静,不会有人干扰我们。你还记得上次我说,你得给我点时间,然后我会把真情都告诉你。那是因为,一呢当时我们刚认识,互相了解还不够;二呢,那些事儿确实过于敏感。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好些事情,你必须得知道了。”
    杨锦水也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有些事儿段大哥你真的给我说清楚。就比如‘毒药’之类的,不然我这心里老是不踏实。”他举了一下手里的杯子。
    直接说出“毒药”的时候,杨锦水还犹豫了一下。但他很快想明白了,这件事可以说。因为可以当作顺着段嘉宏那个“敏感”说法开玩笑。要不是这样,他猛不丁地单独提“毒药”,就很有些不合适。
    段嘉宏先是微微一愣,马上明白了杨锦水的意思。“你听宋庭芬说的是吧。我接着就给你做解释,解释之前呢,我先让你放心。”说着,他拿过杨锦水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还把杯底朝杨锦水亮了一下。然后两人开颜一笑。略有些尴尬的气氛立即就化解了。
    段嘉宏重新给杨锦水倒来茶水,一边说:“那个事吧,我等会再细说。我先问你:吴小雨是不是找到了一张地图,然后交给你了。那图还在你那里吗?”
    杨锦水点点头,看着段嘉宏,等他继续发问。
    “那图什么样,上面有字没有……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图的上面,标题附近,写着什么字没有?”
    杨锦水立即回答:“写着。写的是‘经查 :残存古井于1952年在施工中被全部填埋’。”
    段嘉宏长舒了一口气。他拍拍杨锦水的胳膊说:“谢谢你,锦水。这件事,我早该全都告诉你。这是我的错。不过我今天就来改正这些错误。我怕再不跟你说清楚的话,将来后悔我都来不及了。”
    段嘉宏先说那张地图。原来,那就是刘区堂的父亲给谢老太画的地图。不过不是原图,是段嘉宏临摹的一张图。
    谢老太找老刘画图的事情,段嘉宏是知道的。不过当时他并未在场,是当晚他去看望“干妈”,并在小楼留宿的时候,老太太随口说出来的,并说她小时候经常在井边看着佣人们用辘轳提水,然后洗衣、浇地,出于“念旧”,想知道那井的原址在哪儿。后来,老太太上楼睡觉去了,段嘉宏在书房的字纸篓里,发现了一个揉皱的纸团,打开一看,正是那张地图。
    段嘉宏觉得事有蹊跷,想拿走那张图,又怕谢老太以后发现,就用一张18克的薄打字纸罩在那图的上面,将图临摹了下来。后来他去调查过,然后在图上写了那么一行字。后来的问题是,那图丢了。
    “再然后……”段嘉宏看了杨锦水一眼。杨锦水抬一下手,段嘉宏就不说了。
    杨锦水完全听懂了段嘉宏的意思。
    就是写在地图上的这行字,让段嘉宏心神不安。因为刘区堂挖洞寻宝如果是依据的这张图,而这图又到了警察手里,那么从“理论上”讲,警察就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查询笔迹,最后找到段嘉宏的头上。他就成了此案的重大嫌疑人。
    段嘉宏忧心的是这种“可能性”,尽管是“理论上”的可能性。
    杨锦水仅仅犹豫了十秒钟,就从身上摸出钱夹,打开后,拿出一张折叠的纸片给了段嘉宏。
    段嘉宏还没拿到那张纸,就已经大喜过望。他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搅得他一夜没睡好觉的“地图”。
    其实,段嘉宏的“大喜”还伴随着“大惊”。他惊讶的是,这张图怎么会在刘区堂的手上。
    不过对于杨锦水的善解人意和通情达理,段嘉宏还是很有些感动。他在销毁了那张地图之后,没等杨锦水再问,他就主动地说了自己与宋庭芬的恩怨,以及这“恩怨”与地图的关系。并且他还说,在这个问题上,他也需要杨锦水的帮助。
    段嘉宏承认,他确实曾经爱过宋庭芬。尽管他们认识时间不算长,但感情这个东西很怪,它的发展有时跟时间长短没关系。
    他俩的爱情经历一共只有两三个月。导致这甜美爱情出现“惊天大逆转”的那件事,发生在去年的11月11号,地点就在这个屋子里。

    2

    那是个星期六的晚上,段嘉宏邀宋庭芬到这个隐秘的住处共度周末。他俩先是一起做饭,然后一起吃饭,还喝了一瓶红酒。饭后俩人便在客厅的沙发上缠绵,情到深处,段嘉宏忽然说要给宋庭芬一个惊喜,他让宋庭芬等在客厅,他去了卧室。
    段嘉宏去卧室的时候看了一下挂钟,时间是晚上的九点五十二分。就在他进到卧室两分钟后,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了,然后就是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连锁反应!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扑朔迷离,其真相段嘉宏至今都搞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看清了宋庭芬的真实面目,然后他俩分道扬镳。
    段嘉宏的卧室里有个大衣橱,那衣橱的下部,藏着一个装有暗锁的小抽屉。段嘉宏想从抽屉里拿一份股权证书。那原本是段嘉宏的,不过他已经过户到了宋庭芬的名下。结果就在他刚打开抽屉的时候,外面的房门忽然被敲的山响,紧跟着是他老婆韩玉莎的叫喊声:“段嘉宏,好你个王八蛋,你躲在里面干什么,你快开门!”然后他老婆就开始砸门,砸的惊天动地。
    宋庭芬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声音颤抖地直叫:“嘉宏,怎么搞的,她怎么来了,她她她,不会是来泼硫酸的吧?”
    段嘉宏也闹不清韩玉莎怎么会找到这里。下午他往西海打过长途,他老婆还在西海的家里呢!不过这会儿顾不上论证这个,段嘉宏一把将宋庭芬拥进大衣橱,低声叮嘱她:“没事,有我呢。我告诉你啊,无论外面出什么事,你都不能出来,记住了啊。”宋庭芬浑身发抖连连点头,没等她点完,段嘉宏就猛地关上了衣橱的门,还顺手把橱门锁上了,因为那门锁的钥匙就一直在橱门上挂着。
    段嘉宏跑到外屋打开门,他老婆还横眉立目站在门口叫骂,而且更让段嘉宏心惊的是,她手里真的攥着一个玻璃外壳的保温杯。段嘉宏忙问:“玉莎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这不是我的房子,这是……”
    段嘉宏还没说完,韩玉莎一把将他推个趔趄,她冲进门,先迅速将客厅扫了一眼,就朝卧室奔去。
    段嘉宏追上去抓住她,大声叫道:“你要干什么,这是我朋友的房子。”
    “滚开!”韩玉莎转身就是一个耳光,然后挣开段嘉宏冲进了卧室里。
    段嘉宏也火了,他跟进去再次阻拦韩玉莎,并威胁她:“你别过分啊,再胡闹我跟你不客气。”
    韩玉莎根本不怕,她端着杯子到处寻找,一边还骂道:“狗日的段嘉宏你才过分,你把那小妖精藏哪儿了,你别给我装,你这屋子里有香水味,女人的香水味!”这时她猛然抬头,看到了紧锁的大衣橱。
    段嘉宏慌了,他伸手去夺韩玉莎手里的杯子,一边抱住她的肩膀往外拖,并放低声音哄她说:“玉莎你别闹了,你听我说,这真的不是我的房子,我们回家,回家我什么都跟你解释好不好!”
    “你个混蛋你放开我,你还敢骗我,你放不放!”韩玉莎说话的时候,她的杯子已经被段嘉宏抢到手,并随手放在了窗台上。韩玉莎一边挣扎,一边去够那个杯子。段嘉宏搂紧她并拖着她走,她伸手在段嘉宏的脖子里抓了一把,抓出了好几道血印子。段嘉宏感到一阵刺痛,这将他彻底激怒了。他吼了一声:“你个死婆子发什么神经!”手上一用力,将韩玉莎摔在了床上。
    让段嘉宏没想到的是,因为他使劲过大,韩玉莎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床头柜的菱角上,鲜血立时从头发缝里冒了出来,人也昏死了过去。
    段嘉宏吓坏了,他上前扶起韩玉莎,叫了两声没有回应,就赶紧抱着她冲下楼去,然后开车真奔距离最近的元成市妇幼保健院。
    外面下着小雨,视线并不是很好,但是段嘉宏依然将车开的飞快。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了唯一的念头:韩玉莎,你千万别死,你死了我也完了!老天爷求你保佑我,你快睁睁眼吧!
    第十八章

    1                        

    老天爷睁没睁眼不知道,反正到医院不久韩玉莎就睁开了眼,而且也没再闹。医生为她消毒、止血,缝合,然后段嘉宏带她回家,就是他俩在元成的那个家。回去以后,段嘉宏给她做了鸡蛋面条当宵夜。端给她之前,悄悄在里面放了两片安眠药。
    韩玉莎吃完面条很快就睡了过去,段嘉宏便匆忙出门,赶回训练基地去“解救”宋庭芬。
    这个训练基地晚上没什么人。所以办公楼的大门天黑后就会锁闭。段嘉宏回来晚的时候,都是从那个很隐蔽的后门进来。让他不解的是,韩玉莎怎么会知道这个后门,又怎么会轻车熟路找到他在三楼的住处。
    段嘉宏上楼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去哄受了委屈的宋庭芬,但当他一步跨进卧室的时候,眼前的境况让他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卧室内一片狼藉。大衣橱的橱门敞开着,里面的东西全都被翻了出来,扔的满地都是。南边的窗户碎了一大块玻璃,凄冷的夜风夹着小雨从那里呼呼灌了进来。衣橱里原本很隐秘的小抽屉,这会儿张着大嘴,里面空空如也。
    宋庭芬走了,带走了小抽屉里所有的东西。同时,她也带走了段嘉宏对她的感情。
    小抽屉里的东西不多,除了本来就要给宋庭芬的那份股权证书,还有两个金戒指、几张购物卡,以及那张外人很难看懂的地图。但是,里面还有两件对于段嘉宏说来非常重要的物品,那是一个软皮的笔记本和一支手枪。
    那支五四式手枪是段嘉宏从部队偷着带回来的,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七发子弹。
    段嘉宏转业之前,他所在的部队发生了一起干部佩枪丢失的案件,多方查找都没有结果。后来,被段嘉宏在机窝(存放飞机的半圆形露天建筑)后面的排水沟里发现了。这手枪是谁偷的,为什么偷了没要又扔掉,这些都不得而知。关键的一点是,段嘉宏经过长达两天的犹豫之后,竟然鬼使神差一般地将那手枪藏了起来,并且带回了家。从那至今十年了,段嘉宏就像养个宠物一样,精心保管着它。
    至于那笔记本,上面记载了一些请客送礼的账目,以及段嘉宏上司的“隐私”,还记了两种毒药。毒药是段嘉宏从别人那里抄来的,他只是想知道那人为什么要研究毒药,并不是为了用那毒药去毒害谁。
    宋庭芬拿走这两样东西,而且坚决不还给他,于是段嘉宏认定这世界上真的会有“农夫与蛇”的故事,他就是比那农夫更蠢的人。如果这样比喻,那宋庭芬就应该是那条毒蛇了。
    段嘉宏讲到这里的时候杨锦水插话,说这事你俩之间肯定有误会,因为它不合常理……
    段嘉宏就说,一点不错。你听我往下讲:
    那晚上段嘉宏瘫坐了半天之后,就赶紧拨打宋庭芬的手机,他拨打了无数遍,那手机全是关机,他去了包括宋庭芬宿舍在内的好多地方找,都没找到她。直到第三天晚上,他才在宋庭芬的宿舍门前堵到了她。

    2

    段嘉宏一见她就连连道歉,说当时他真以为韩玉莎要死了,吓得魂不附体,所以就忘了锁在大衣橱里的宋庭芬,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别的东西他可以不要,包括那张破地图,但那笔记本和手枪宋庭芬必须得还给他。
    宋庭芬却恨恨地说,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什么事!
    据宋庭芬讲,当段嘉宏抱着韩玉莎走后,她本以为段嘉宏会很快回来开门,于是就在衣橱里傻等,结果怎么等也等不来,她只好连砸带踹,好容易才将橱门弄开。就在这时,外面突然闯进一个戴头套的男人,用个什么东西一下敲在她头上把她砸晕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屋里被翻的乱七八糟,小抽屉也被打开,那男人却不见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她还给段嘉宏展示了头上的一个大“蘑菇”,那蘑菇就是被男人砸的。或者也可以说,那蘑菇是被段嘉宏砸的,要不是他忘了回来开橱门,宋庭芬就不会“遇险”。
    段嘉宏根本不相信,他说宋庭芬是在编故事,演苦肉计。他的理由是:那是个一年用不了几次的训练基地,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地方,那里以前也从没招过小偷;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有小偷,小偷也找不到那个很隐蔽的后门,而楼前面的大门锁得好好的,并没有被破坏;再退两步说,假如真是来了小偷,他会拿走购物卡和金戒指,但不应该拿走手枪(那样就不是“小偷”性质了);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小偷拿走了手枪,他也不会拿走笔记本和股权证书,因为他拿走那些没有用,况且那股权证书上,赫然写着宋庭芬的名字,小偷过不了户,那就是一张废纸。
    就凭小偷把小抽屉里有用的没用的全都拿走(他不能确定的是,那地图是被人拿走了,还是在那前后“失落”了),段嘉宏就断定那小偷就是个“子虚乌有”,或者说,那小偷就是宋庭芬。宋庭芬的目的一是报复,报复他段嘉宏不拿宋庭芬当回事;二是要挟,那就是宋庭芬跟他分手后,段嘉宏不敢把宋庭芬怎么样,因为宋庭芬攥着他的把柄。
    其实,在段嘉宏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说不出来的“疑虑”,那就是,当时屋子里还有个比小抽屉的东西更诱人的“物体”,要真有小偷,他怎么可能对那物体视而不见,动都不动一下呢?正由于那物体完好无损,因此可以证明那小偷是不存在的。
    那“物体”就是大美女宋庭芬!
    段嘉宏这样公开“认定”和隐晦“暗示”,可把宋庭芬气坏了。她狠狠骂了一句:“段嘉宏你是个王八蛋!”转身就走,从此再也不理睬段嘉宏。

    3

    段嘉宏的倒霉并没有就此结束,很快,韩玉莎跟他摊牌,说你给我三百万,咱俩分手。你有几处房子我不管,你找几个“小三”我也不管,我只要钱。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先去把小三“掐死”,再上单位把你搞臭,而且我绝对让你不得安生,你一天也别想安生,你信不信?
    段嘉宏为了安抚她,答应了她的条件,但他说他没那么多钱,他得现凑,韩玉莎给了他三个月的期限,后来又根据段嘉宏的“恳求”延长了三个月,这回说死了,到了期限段嘉宏拿不出钱,韩玉莎就跟他“鱼死网破”。
    段嘉宏有点积蓄,但是那300万元的巨款,就是把他卖了他也筹不出来。当然,他以后还可以跟韩玉莎“讨价还价”,不过韩玉莎为了报复想把他搞到“倾家荡产”的意图,是昭然若揭、毋庸置疑的。
    内外交困的段嘉宏,就在这重重的阴影下熬过了半年。直到发生了刘区堂事件,他才猛然间记起来,那小抽屉的失窃物品中,还有他临摹的那张古井地图。在证实了刘区堂就是依据这张地图在“挖宝”的时候,他对于宋庭芬的怀疑有些动摇了!
    段嘉宏认为,假如当初宋庭芬也拿走了地图,那么她的目的就是要寻找古井中的财宝,而要做到这一点,她就不可能将小楼出租。反过来说,她出租了小楼,说明她根本就没想在古井中寻宝,那么她就不可能拿走那张毫不起眼的“破纸” !
    现在他可以基本断定,那张地形图就是被歹徒拿走的。但从宋庭芬的形容来看,那人绝对不会是刘区堂。所以那图怎么到了刘区堂的手上,现在还是未知数,又因为刘区堂死了,那可能永远都是未知数了。
    段嘉宏这才意识到他以前彻底搞错了。他不光冤枉了宋庭芬,他还错过了从宋庭芬那里得到线索,从而找到窃贼的最佳时机。
    笔记本和手枪要真在宋庭芬手里,段嘉宏还不太担心,他真正的担心是那两样东西落在别有用心的坏人手里。
    杨锦水终于听明白了。同时,他也知道宋庭芬为什么会对段嘉宏深恶痛绝。很显然,宋庭芬对段嘉宏“私藏枪支”没怎么当回事(她知道段嘉宏是转业军人),她当回事的是那个笔记本。也许宋庭芬还能“推理”,韩玉莎之所以变得那么疯狂,没准就是段嘉宏以前给她下了“慢性毒药”的结果。其实刚才段嘉宏自己也说漏了,那天晚上他为了赶紧去救宋庭芬,就曾经给韩玉莎的面条里放了安眠药。
    还有就是直到现在,段嘉宏关于那“毒药”还没完全说真话,别说宋庭芬,连杨锦水也有点怀疑了。
    不过后来再想,段嘉宏之所以在笔记本曝光后,还一直去找宋庭芬想要回来,这会儿又告诉了杨锦水,显然,他应该有一个关于毒药的合理解释,只是他很难讲出口。假如到了万般无奈非讲不可的时候,他还是会讲的。
    因此,杨锦水答应了段嘉宏,他会尽力想办法去跟宋庭芬“沟通”这件事。不过他需要时间,一方面因为宋庭芬又走了,去向不明,另一方面,他还得把握分寸,不然那个“卖醋的”肯定还要找事。
    精神上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的段嘉宏,很欣慰的表示,这我理解。只要你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我就感激不尽了。
    第十九章

    1

    早上,吴小雨正在厨房烧开水,钱生秋提着一袋子早点进来了。他热情地招呼吴小雨“共餐”。吴小雨也不客气,拿起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小烧饼就吃起来。
    孙生秋给吴小雨倒上豆汁,又说:“杨记者呢,我叫他一块来吃。”
    吴小雨拉住他,说:“都不在家。杨锦水说是有个培训班,昨天就走了。赵凉月出差,沈晚花才找了个工作,忙着实习呢。就咱俩。”
    吴小雨说完瞅瞅孙生秋,他稍稍一愣,随即又笑嘻嘻地说:“那好。哎你中午想吃什么,我来做。你不知道,我可愿意做饭了。”
    吴小雨说:“你糊涂了,我打连班,黑天才回来呢。你晚上做点稀饭呗,我从‘余庆记’买包子,反正就咱俩吃。”
    由于吴小雨又强调了一遍“就咱俩”,老孙的心里就有些发痒。当然他也明白,人家都把“癞蛤蟆想吃什么肉”说成“非分之想”,虽然他不是癞蛤蟆,但其实他连“想”的资格也没有。不过后来他发现,他不想还不行。因为那次他从流氓手里救了小美女之后,吴小雨对他印象很不错,见了他总是笑颜如花。就像现在,穿着又“清凉”又性感的小美女,面对面地使用那么“亲近”的用词跟他商量晚饭,他就觉得,只是单纯地“想想”,也没什么关系。
    再说了,打从见吴小雨第一面开始,他就经常性地胡思乱想。他觉得这也正常,不是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而且“人皆”的意思,就是大家都那样,跟年龄没什么关系。
    这样想的结果,就是他“经常性地”在吴小雨这儿献殷勤,吴小雨也就装着“天真烂漫”地坦然享受着。
    吴小雨吃饱喝足,骑着电瓶车上班去了。孙生秋楼上楼下转了三遍,确认小楼里空无一人之后,就开始忙活起来。
    他先是跑到了楼上。那个开放式楼厅的最南面,有个小小的盥洗间。里面放着水盆、水桶、拖把、笤帚之类的物件,是用来打扫卫生的。钱生秋先是用拖把堵上下水口,然后打开水龙头,弄的满地都是水;然后再关上龙头,到楼下厨房,找块破布将厨房的下水口堵上,接着放水,等到那水浸满一地,漫出来流进了书房,他才拿出手机,开始“演戏”。
    他给杨锦水打电话,开始没打通,他就不停地打,直到快中午了,杨锦水才接了电话。钱生秋就报警,说你们楼上的小卫生间没关好水龙头,结果水漫了出来,直渗到了楼下。而且厨房的下水道不知什么原因又堵了,楼上楼下的水淌的到处都是。他今儿值班,回来做中午饭的时候才发现的。
    杨锦水说,他在培训班,走不开,今儿也回不去。就劳烦“孙师傅”给处理一下,需要花钱让他先垫着,回头算给他。
    孙生秋说:钱不钱的不打紧,我得赶紧找人疏通下水道,不然木地板一泡就完了。
    放下电话,孙生秋就熟门熟路打开了书房的门,结果发现他制造的现场不太理想。也就是说,因为小楼的建筑质量不错,楼上盥洗间的水基本上没渗到书房来。不过这难不住孙生秋,他找了个脸盆,朝那面墙上泼了几下,完美的渗水现场就出现了。接下来,孙生秋的任务就是摘下那幅画,起开被封闭的壁炉。

    2

    孙生秋是在冒险,可他没有办法。他现在有很深的危机感。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采取点非常手段,这“小楼藏宝”可能就要不翼而飞了。
    上次他已经失手,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对他的精神打击很大。过后想起来,他还觉得不寒而栗。
    当时,他根据自己多方面搜集的信息,确定古井里肯定有“名堂”。但是否真的有价值连城的财宝,他没有十分的把握,那只是一个概率比较大的“可能”。不过古井里藏有值钱的东西是可以确定的。只要能拿到那些东西,大富大贵不敢说,反正他、刘区堂和陈天明他们三个即刻脱贫没有问题。结果问题在于,他老孙太善良了:他万万想不到那两人竟然敢骗他。或者说,陈天明那个小痞子不着调有情可原,看着纯真可爱、柔若无骨的刘区堂竟然也敢耍弄着他玩儿,那他不是找死是什么?
    那次确实很有些惊险。由于计算失误,更由于陈天明提供了错误的信息,所以孙生秋一点都没想到,刘区堂为了财宝竟然“大干快上”,玩命般地创造了人间奇迹,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就挖通了盗洞。
    不过比较庆幸地是,他老孙比较“敬业”。那天上午上班时,他已经去楼上做了例行的“观察”,快中午了,他脑子里有根筋不知咋的又在乱跳。他就在炉子上座了锅,馏上馒头,然后又爬上那“锦绣大厦”去“视察”。
    “烂尾”的锦绣大厦有十九层,要观察矿机厂的院子,在第九层那个位置正合适。孙生秋爬上去之后,拿着他专门买的那个七倍望远镜,开始了例行的“扫描”。
    其实,孙生秋已经发现,他不太必要这么“敬业”。因为矿机厂留守处的人超级清闲,有些人上班时来一趟就走,不走的那几个聚在办公室下棋打扑克。他们很少在厂区内“巡视”。或者他们认为,几栋烂厂房,一个破院子,不可能招小偷,更没人进来搞破坏。
    经常没什么“敌情”,当观察员的孙生秋便有些兴味索然。有一天,他闲极无聊,就用望远镜扫描小洋楼,偶然发现了只穿背心短裤的吴小雨在院子里浇花。孙生秋赶紧调好焦距,一下把那清纯靓丽而又极其性感的胴体拉到了眼前,看得他心潮澎湃,哈喇子直流。他还有点搞不懂,因为在望远镜里看,远不如在小楼里近在咫尺地去看,为什么还能这么刺激呢?
    就因为那次他没过足“眼瘾”,所以这次他知道吴小雨休班,先“扫描”一下矿机厂的院子,见一切正常,就转过方向又去扫描谢家小院。果不其然,吴小雨睡够了觉,又没事找事地出来浇花。不过这回没她穿短裤,穿的是一件碎花连衣裙,裙子还有点长,看得不过瘾。而且可能是天太热,她提个喷壶稀里糊涂浇了几下,就起身要回楼里去。
    孙生秋正想收回望远镜下楼,却发现往回走的吴小雨停下了脚步,在跟什么人说话。孙生秋赶紧动了动镜头,就看到了几天没在小楼住的沈晚花。这一下,孙生秋不敢走了。
    因为他知道,沈晚花回来,有可能要找刘区堂。而刘区堂这个时候应该正在矿机厂的院子里挖洞呢。
    当然,如果沈晚花一时找不到刘区堂,可能也就算了。可孙生秋却一直不放心。他下楼吃了点饭,就又回到楼上,继续用望远镜观察,就发现了沈晚花出来进去,焦躁不安地乱转。看来,她是找刘区堂有什么急事,找不到在那里发慌。
    孙生秋想了想,觉得还是跟刘区堂说一声比较好。他怕沈晚花老是找不到刘区堂,当他“失踪”了,再把事情闹大,就会平添很多麻烦。于是,钱生秋就下楼转到矿机厂的西围墙那里,翻过墙进去叫刘区堂。
    孙生秋钻进洞里找到刘区堂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惊惧之余,孙生秋还备感庆幸。如果不是自己临时起念来找他,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将会不可控制。而且,孙生秋随后的“应急处理”也很得当。他一分钟也没耽搁,立即开始清理现场,将他和陈天明的“有关线索”全部装到袋子里,然后片刻未作停留地爬上了井口。他刚刚拐出那个夹道,吴小雨和沈晚花就赶到了。
    其实,那天“紧急撤退”回到工地之后,钱生秋还有点后悔。因为在“盗洞”的塌方现场,他已经看到了那口被堵了一大半的古井。那井的下半部还基本完好,假如有财宝的话,应该就在已经干涸的井底埋着。他觉得如果能给他一小时左右的时间,他就能把宝贝挖出来。但后来警察找人挖开整口井之后,却发现井下除了潮湿的泥土,啥玩意也没有。这既让孙生秋失望,也让他燃起了另外的“新希望”。
    这新希望就是,谢春茗玩了一个声东击西的障眼法。所谓古井藏宝,是她放出的烟幕弹。那财宝应该是藏在小楼里。
    据孙生秋分析,所谓的“谢家藏宝”,不见得就一定装在大箱子大柜子里面。以前人们传说的所谓“装船”或者“装车”外运,只是不明就里的人主观想象。而谢家人要是足够聪明的话,很可能把那些什么大箱子、大柜子,换成了体积比较小,而便于携带的“财宝”,比如金条美元什么的,也可能换成体积不大,但价值连城的珍贵古董、字画什么的。那样的话,一个不大的空间就能放下。假如谢老太是藏在小楼里,那什么地方最有可能呢?首先是谢老太的卧室,然后就是楼下的大书房。
    财宝自然不可能藏在“表面”,而应该是比较“深层”之处。就目前的客观条件,“鼓捣”楼上的卧室,难度太大,风险也太大。孙生秋想从书房下手。
    当然,动那个书房也有风险,不过孙生秋觉得,出了“刘区堂事件”之后,小楼居民以及关联者(杨锦水、赵凉月、沈晚花,还有吴小雨和吴小雨的家人、陈天明以及陈天明的狐朋狗友、姜枫香还有她的丈夫公公,甚至那个看似一本正经的小官员段嘉宏等等等等)大都心怀叵测的事实已经昭然若揭。时不我待,他不赶紧下手,别的人可能就要捷足先登。所以这个时候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第二十章

    1

    沈晚花急匆匆地赶回小院。当她掏出钥匙正要开楼门的时候,却听到楼里传来一阵“嘁哩喀喳”的声响。她停下手,侧耳再听,声音又没了。她再次把钥匙捅进锁眼,又听到了一声响动。
    按说,此时楼内如果还有人,出点动静也属正常,可她怎么会下意识的觉得那动静不正常呢?她静静一想,明白了。因为那声音好像出自楼下的书房。
    书房的窗户朝向正南。与吴小雨的那间屋子的南窗并列。
    沈晚花悄悄走过去,站在南窗户跟那里,果然听到里面有声音。
    那窗户有点高,沈晚花无法看到室内。她算计了一下,这个点儿,杨锦水应该上班去了,孙生秋好像也轮到值班。赵凉月出差了,那么,里面可能是吴小雨。因为她要是下午班的话,上午就应该在家。
    问题是,书房的门是锁着的,吴小雨偷着钻进去,要干嘛?
    恰在此时,屋里的人咳嗽了一声。虽然隔着窗户声音不大,但沈晚花也听了出来,那是孙生秋的动静!
    沈晚花立即跑向楼门,想要进去看看这老小子在捣什么鬼。到了楼门口,她忽然间就多了一个心眼,便溜出院子,到小巷里给吴小雨打电话。
    吴小雨听她一说,急问:“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沈晚花说:“不知道啊,稀里呼隆的,像在拆什么东西。”
    “哎呀,你进去看看嘛!”
    “我不敢。他万一是找到了什么财宝呢,他他,他杀人灭口,杀了我怎么办?”
    吴小雨简直就“无语”,再一想,啥事也不能指望这个笨了吧唧的大学生。她就说:“你好好看着他点,不是,你好好听着点。我请个假马上回去。”
    沈晚花焦虑不安地等在楼外。俩人一直通着电话,当沈晚花听吴小雨说,她已经在巷口下了出租车,她才急不可耐地开锁冲进小楼,冲向那间书房。
    那门没锁,但沈晚花推了两下没推动,显然是里面插着。她急了,飞起一脚,门哐啷一声被踢开,进去一看,只见孙生秋满头大汗站在地当间,西墙上封住的壁炉被打开了,一个漆着红漆包着铜边的木头箱子,赫然端放在墙边的地上。
    突然破门而入的沈晚花将孙生秋吓了一大跳。沈晚花看到那个箱子也是又惊又怕。惊的原因是孙生秋好像真的找到了财宝;怕的原因是“孙大叔”可能会马上就“杀人灭口”。
    的的确确,当孙生秋一下子看到她的时候,他的眼神先是惊诧,然后是迷惑,随后竟然闪出了一丝凶光。
    沈晚花赶紧先解释:“哦,我,我回来拿印好的简历。”又紧着说:“孙、孙师傅,又又又跑水了是吧,你也不说一声。我我,我刚才叫了吴小雨了,大家一块来、来帮忙。”
    孙生秋脸上的肌肉立即放松,并笑了一下:“不用不用,你们都忙。是楼上堵了,管道渗水,我这,找下水的管道呢,这不,发现这玩意儿了。”
    吴小雨很快赶到。她赶紧问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沈晚花说,箱子锁着呢。孙生秋没说话,只是挥了一下手中的老虎钳子。
    吴小雨颤声问:“藏这么严实,肯定是财宝吧?”
    沈晚花还在猜:“这到底是谁藏的?是谢老太太,还是宋庭芬?”
    孙生秋说:“你看这箱子,有年头了。肯定是谢春茗的。我拆的时候仔细看了封墙的板子,应该是封好之后就没动过。”
    见两个女孩都在瞅他,孙生秋严肃地说:“反正谢老太死了,这就是无主的东西。你俩作证,我打开看看。怎么样?”那俩人就争先恐后地点头。
    孙生秋就将钳子的嘴张开,伸到锁扣的下面,没费什么劲儿,就把那个挂锁撬开了。
    箱盖一开,三个人的眼睛一下子都直了。
    里面全都是古董。有玉镯、玉杯、钻石头饰、翡翠烟壶、青花瓷盘、汉白玉印章、唐三彩的瓷马等。总共是十四件古玩。箱子下面还有一些“袁大头”,数了数是十五枚。
    三人互相看看,似乎都是为了认证一个事实:这不是在做梦吧?
    欣喜若狂之余,沈晚花有些犯嘀咕地问孙生秋:“孙师傅,这要是谢春茗藏的宝贝,这也太不严实了。你看这壁炉,外面就封着些木板,启开也不费事啊?”
    孙生秋说:“这说明谢老太精明。谁会想到她把宝贝搁这儿呢。刘区堂不就一直以为,东西是藏在井里嘛。”
    吴小雨没有参与分析,她在专心研究那些古董。她小心翼翼地托着唐三彩说:“那天在电视上看到这么个东西,专家说市场价85万……”
    沈晚花指着瓷盘说:“我看过杂志的介绍,说青花瓷更值钱。有一个‘元青花’,拍卖了160万呢。”

    2

    这两个数字把对于文物仅有一知半解的孙生秋惊得目瞪口呆。稍事镇定后他提醒说:“咱们得赶快,不然来了人就麻烦了。”
    “赶快”干什么,他却没说。吴小雨就发表意见:“谢老太没了,这东西就没了主。咱找到了就是咱的,天经地义。”
    沈晚花进一步加以阐述:“从法律上讲,谢老太馈赠给宋庭芬的只是房子,没说给她别的东西,所以,这些古董与她无关。”
    孙生秋点头:“那这样,我说个办法。”
    孙生秋的办法是,这东西一共十四件,加上银元算十五件。大家轮着拿,一次拿一件。第一轮拿完,第二轮换过来,第一轮先拿的第二轮后拿,依次类推。
    这个办法比较公平,那俩人都同意了。既然连宋庭芬都该“靠边”,所以他们谁也没提到小楼现在的“二房东”赵凉月。
    孙生秋发扬风格,让两位女士优先,转眼之间,那些宝贝就物归其主,最后的一样是“袁大头”,归了沈晚花。
    沈晚花倒是知道“袁大头”的市场行情,也就是五六十元一枚。所以她认为自己实际上吃了大亏。尤其是她觉得,是她先发现孙生秋在“探宝”,那么这东西就应该全归他俩。即便照顾一下“知情者”吴小雨,也只能给她一件两件。老孙却非要三一三十一,简直太不合理。于是她就把脸拉得老长。吴小雨跟她说话,她也爱搭不理。
    东西分完之后,孙生秋嘱咐那两人要绝对保密,想卖出去的话也得格外小心,弄不好会触犯《文物法》。其实孙生秋也不知道《文物法》上都规定了什么,他的目的就是吓唬她俩一下,别毛手毛脚弄出事来,到时候鸡飞蛋打就不合算了。
    沈晚花自认为什么都懂,所以不愿意听孙生秋啰嗦,拿着宝贝就回了她那个屋子。简单收拾之后,她匆匆出门直奔长途汽车站。她要抓紧时间把这些宝贝先送回老家去,在她的意识里面,这些宝贝藏在老家才是最安全的。
    沈晚花走后,吴小雨也带着宝贝回家了。孙生秋却暂时不能走,因为那“善后”还没处理,他还得把壁炉恢复原貌,然后把他自己捣鼓出来的脏水收拾干净。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陈天明来了,一眼就看见了孙生秋正在包裹的那几件古董。
    见自己的宝贝一下子“现眼”,孙生秋气急败坏地骂道:“他妈的,你怎么进来的你?”
    陈天明一边盯着那些宝贝一边解释说:“楼门开着,我怎么进不来?你这是些什么呀?”
    孙生秋没理他,先去看了看楼门,那门真的是四敞大亮。很显然,是那两个女孩跑的太急,忘记带上门了。
    孙生秋把楼门关好,回来之后看到陈天明在翻弄那几样东西。他不阴不阳地冲孙生秋说:“老孙,你这可不大地道。咱俩也算同舟共济吧,真遇到好事,你怎么就不管我了。我刚才在街对面,看见沈晚花抱着书包跑得跟兔子似的,还有吴小雨也是。怎么着,你们真找到宝贝了?在这壁炉里边?”
    孙生秋的脑子迅速转了几个弯,忽然冒出了一股“邪恶”。他问陈天明:“她俩看见你没有?”见陈天明摇头,他压低声音说了事情的经过,然后提示道:“沈晚花的东西在这里无处可放,她肯定会送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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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9 17:41:57  更:2021-06-29 17:4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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