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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锦绣山河-战西关》-中篇小说连载[第3页]

作者:辰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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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
    丛林深处,刘一鸣蓦地睁开双眼,同时腿部传来一阵剧痛。他伸手下探在小腿处摸了摸,只疼得冷汗直冒,情知在从陡坡滚落的过程中已造成小腿断折。他咬着牙从地上爬起,在树前选了几根粗壮的树枝掰断,撸去树叶,又将衣角撕成布条,将枝干固定在小腿周侧,用布条固定。
    在他不远处,韩丰良也从昏迷中醒转,他的脸上和裸露在外的皮肤均是被尖石划伤的伤口,但幸运的是没有内伤。他踉跄着走到刘一鸣身对面坐下,刘一鸣艰难地露出微笑:“看样子你琢磨过来了。”
    韩丰良缓缓点头,面带痛苦:“但我始终想不明白,孙将军为何隐忍十年选择在今天动手?”
    刘一鸣道:“那是因为十年前宣府一战,阿失帖木儿便被可汗打入冷宫,到去年才起复。这十年中那罕儿不断蚕食他的势力,阿失帖木儿面临的便是物是人非的局面,若不想坐以待毙,便要靠一场胜利重新恢复他的权威。而孙艺程把柄已被阿失帖木儿掌握,若是不想丢掉身家性命,荣华富贵,便要乖乖受其驱使。”
    韩丰良叹道:“想当年为了江山社稷,孙将军刀山火海,置生死与度外。九边提起孙将军无不赞其一声伟丈夫,想不到竟也为了一己私利出卖国土!”
    刘一鸣断然道:“所以我们绝对不允许它发生!”他艰难地起身,韩丰良搀扶着他:“如今鞑靼十万大军不知躲在哪里伺机而动,若是迟得片刻便是山崩地裂。我原本便是要入营行刺孙艺程,如今得你襄助,成功几率便大了许多。”
    韩丰良的声音有些嘶哑:“回营!”

    日头西斜,雷霆帐内却比白日更加喧闹,佳肴美酒由军卒流水价地端上来。孙艺程端起水酒:“各位将军常年驻守在防区,天各一方,此番借着雷霆大会的契机终于聚齐了。第一碗酒不为别的,为出生入死的同袍兄弟!”当先把酒饮了,堂下众将乱哄哄地应着。
    孙艺程倒满第二碗酒:“望诸位将军未来精诚合作,永卫大明!”
    接着是第三碗酒:“今晚过后诸位将军按计划行事,分击合围均需严格遵守。同时营内禁酒,直到将鞑靼人赶出我大明土地!若是哪位将军心存侥幸,教我知道可是要打板子的。”众将哈哈大笑,连道“省得”“省得”。
    孙艺程又陪着饮了几杯,便告了声罪抽身离去,雷霆帐外他缓缓吐出一口酒气,目力所及的最远处,夕阳将天边染成了金黄色,背后是众将在帐内饮酒的喧闹声。他冷冷地摆摆手,守门军士会意地点点头,厚重的大门缓缓关闭。从这一刻开始,他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明天的太阳升起后历史又将怎么书写他呢?落日前的余温晒在人身上暖洋洋地,他紧了紧松散的衣领,向不远处的帅帐走去。
    此时的帅帐已由重兵把守,张双喜在帐前等候多时,见到孙艺程走近忙恭谨地行礼:“将军。”
    孙艺程走入帅帐,一眼便看见案前的木盒,他的神情一滞探询地看向张双喜,张双喜点点头。一瞬间孙艺程的表情充满了悲伤,他颤抖着双手抚摸着木盒,半晌后才道:“叶子豪现在何处?”
    张双喜道:“自他抓住闫亮的手下,便在营房中守候,说是要亲手将叛徒交与将军。”他不怀好意地笑笑:“我去要了几次,他坚决不肯将人交出来,这是存着邀功的心思呢。殊不知......”他没有说下去,而是向高彬使了个眼色,高彬转身走向帐后,那本来是孙艺程的卧室,片刻后他拖着一人走了出来,孙艺程瞧得清楚,那人正是冯友林。张双喜道:“今日里冯大人私结刘一鸣潜入营中图谋不轨,被我等抓个正着,本来便想一刀结果了老贼,但转念一想,那封卷宗还没有着落,便留下了他这条性命。”
    冯友林情知自己落入死地,挣扎已无济于事,只把眼气咻咻地看向孙艺程。孙艺程回避开他的目光, 坐到帅位之上,帐外脚步声响起,叶子豪带着人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他将已被五花大绑的田守业掼在地上,抱拳行礼:“将军,您可算开完会了。闫亮同党已被我缉拿归案,全凭将军处置!”眼角捎到角落中的冯友林,不觉一怔。
    孙艺程手抚木盒,定定地瞧着叶子豪。张双喜与高彬则悄没声地走向门口,叶子豪感觉到一丝危险,逐渐收敛了笑容:“将军,这......”孙艺程垂下眼睑:“你可知这木盒中是什么?”
    叶子豪的喉咙变得干涩,他下意识地干咳一声:“不,不知......”
    孙艺程颤抖着双手将木盒打开,取出一颗人头,只见其头发凌乱,怒目圆睁,却是尹世筹的首级!他的双手一哆嗦,人头自手间滑落,骨碌碌滚到叶子豪脚边。叶子豪蹲向身子,心念电转间便明白了孙艺程的用心——他假意对叶子豪示宽,骗取尹世筹的藏匿地。如今姊夫首级在此,想必家姐也已身首异处。一想到自己一意孤行反害了全家性命,不由得目眦欲裂,喉咙中爆发出一声渗人的惨嚎,如同疯魔般扑向孙艺程!

    雷霆帐内,假意醉酒的胡远达耳朵忽然动了动,他抬起头,眼神中一片澄明。眼见身旁众将早已喝得面红耳赤,把臂同饮者有之,放声高歌者有之,怀抱酒壶酣睡者有之。他用手肘捣捣同样装醉的张涛:“哎,哎......你可听到了什么响声?”
    张涛稍稍抬头,侧耳听了听:“十八摸?”
    胡远达抬脚自案下虚踢了张涛一脚,低声道:“废物!”见无人注意他,将案前的一壶酒倒在身上,然后装作酒醉般摇摇晃晃走向帐门,伸手一推竟没有推开,心下不禁一惊。张涛也已察觉到异状,上前与胡远达同推帐门,厚重的的帐门仍纹丝不动。

    在叶子豪身后早有准备的张高二人各出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张双喜一个箭步窜上就势骑在叶子豪背后,叶子豪的额头磕出鲜血,仍不管不顾地扑向孙艺程。张双喜一把薅住叶子豪的发髻,自腰间抽出雁翎刀,探询地望向孙艺程。孙艺程喃喃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若不是他生性粗疏,又怎会落在锦衣卫手里,这倒怪不得我......”他不忍再看,从案前站起背转了身子。
    张双喜狞笑一声,雁翎刀刀锋自张双喜喉间缓缓一抹而过,鲜血汩汩流出,叶子豪口中嗬嗬作响,不多时便没了呼吸。张双喜松开手长身而起,孙艺程听得身后脚步声,正要回转身子,只觉腹间忽得一痛,他愣怔片刻,痴痴地低头向下看去,只见雁翎刀已自背后扎了个对穿,自下腹透体而出!尖锐的刀刃上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他难以置信地回头,迎面正撞向张双喜赤红的一双眼睛,他哑声问道:“为什么?”
    张双喜恨恨地道:“将军,你太偏心了。尹世筹刚愎自用,只是因为是你的义兄,所以便身居高位,与你同享富贵,便连叶子豪那种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也能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而我随你征战数年,除了一身伤病获得了什么?”
    孙艺程痛的脸上青筋突起:“你可以跟我说的......”
    张双喜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不必了。这些年我跟着将军明白了一个道理,富贵险中求——这靠己求来的富贵才更为心安。将军,鞑靼人可并没有把宝都押在你身上!”他飞起一脚将孙艺程踢得向前抢出,撞向面前的屏风。只听哗啦啦声响,孙艺程与屏风一起翻倒在地。张双喜上前,只见孙艺程仰面躺着,腹间鲜血浸透了衣衫,神色却越来越平静,张双喜踩住孙艺程的胸膛,高举雁翎刀,喉结上下翻动:“就用这把雁翎刀送你上路吧,将军,一路走好!”寒光一闪,孙艺程心口鲜血飚射而出,一代名将就此殒命。
    忽然帐外传来喧闹之声,张双喜将雁翎刀在靴底蹭了蹭,皱着眉头看向帐外,一名军卒挑帘进入帅帐:“将军,雷霆帐内诸位将军想出帐,如今正聚在帐门前闹事!”
    (70)
    张双喜点点头,脸色凝重地吩咐高彬:“夺城门,放烟花,一个时辰内完成,我记你的首功!”
    高彬兴奋地打了一个哆嗦:“末将遵命!”领命去了。
    张双喜又指着冯友林和田守业吩咐那个军卒:“王亮,把这俩人给我盯紧了。待我解决完那边的事再回来慢慢料理。”那军卒领命,手持钢刀目光炯炯地盯着两人。
    张双喜率人赶到雷霆帐前,只听砰砰的撞击声中,帐内的各位将领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把门给老子打开!”“这是要做什么?”“快把将军找来,给本将开门!”张双喜狞笑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他回身望向已准备就绪的劲装小队:“该你们上场了!”
    这支小队皆为张双喜的心腹,早已授命在此等候多时,听得张双喜吩咐齐齐涌向雷霆帐外的围墙,搭上云梯攀到墙头,自腰间抽出钢刀一跃而下,如狼似虎地扑向手无寸铁的诸卫将领!与此同时,自睡梦中被惊醒的各卫军士各操兵刃刚走出营房,迎面正撞上一支黑压压的部队,对方也不答话,高举钢刀杀向这帮睡眼惺忪的士兵,猝不及防之下各卫军士死伤严重,彼此间又不熟识,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便战便向后退缩。一时间营盘中厮杀声、惨呼声此起彼伏!
    帅帐内,田守业与冯友林交换了个眼色,忽然惨哼一声满地打滚。王亮一惊,持刀上前:“你干什么!”短短一瞬间,豆大的汗珠遍布田守业的脸上。王亮眼角捎着冯友林,虽然知道冯不会武艺,但仍要防备其暴动。王亮一步步接近田守业,在离田守业只有一步之遥时,田守业忽然全身奋起,双腿猛蹬向他的下盘!王亮早有防备,向后一撤步,田守业双腿走空,王亮心有余悸哈地一声得意地笑了出来,那边厢冯友林猛地抢出,自地上抓起叶子豪腰间的佩刀,扣动绷簧,只听呛地一声脆响钢刀出鞘。
    王亮听得声响,只见冯友林已擎刀在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不由地大惊失色,一个箭步窜到冯友林身前,挥刀向他砍了过来,冯友林慌忙举刀笨拙地招架,只听铛地一声脆响,冯友林手中钢刀脱手飞出!王亮狞笑一声,举刀再砍,身后田守业已合身撞向王亮的后腰,王亮一个不留神竟被撞得向前扑倒在地。田守业向前抢出两步,拿住身形,猛扑向王亮,右脚脚尖用力蹬在王亮的太阳穴。王亮惨呼一声,身体软倒在地。
    冯友林捡起刀割开田守业手腕的绳索,田守业活动手腕猛力抽向冯友林,冯友林被抽得一个趔趄,捂着脸恼怒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厮,这是作甚?!”田守业的眼中闪动着怒火:“你诓骗我师徒二人自投罗网,导致我师傅葬身火场。若是今晚侥幸得活,我势必要向你讨回。”
    冯友林心下了然,他满不在乎地道:“若老天垂怜,让你我活过今天这场,我答应你任凭处置。”
    田守业稳定着情绪:“张双喜匆匆离去,想必是要对雷霆帐中各卫所将领动手的,若是他们全军覆没,大同府防卫便形同虚设。”他看向冯友林,略一思索:“淑晴娘俩既然已逃出营中,你还是尽早接上娘俩离开大同府为妙。你那笔账...我且给你记着。”
    冯友林眼神中有了一丝温暖,但他断然道:“笑话,本人身为大同监军,身负监军纪功,奏察违谬之职。如今明军岌岌可危,我又岂能坐视不管。”

    夜晚,青州府北向十五公里外,破旧的山神庙门口陆先生左右踱着步,显得焦躁不安。在他身后的林中,一支远道而来的马车队伍静静地停着,战马及马夫流露出彪悍肃杀之意。陆先生的神色很复杂,他的双手隐在袖中,竟然有些颤抖。
    山道之上远远传来马蹄声,陆先生凝神看去,过不多时高勤培的身影出现在头排,紧随其后的是十几条精壮的汉子。陆先生双手附于身后,冷漠地看着一群人走近,高勤培的神色有些紧张,僵硬地向陆先生点头示意。陆先生揶揄道:“高大人带这么多人前来,果然惜命。”
    高勤培脸上有些挂不住,嘴硬道:“你身后那群马夫都是边军所扮吧,高某不防君子防小人,小心为上。”
    陆先生摆摆手,将高勤培等人领至林中,掀开马车露出成排的木箱,用铁锹敲开箱盖露出银锭。陆先生退后一步:“二十五万两,如数奉上。”
    高勤培的眼中放射出贪婪的光芒,他挥了挥手,属下上前挨个拆箱查验。过不多时,属下回报汇总共计二十五万两。高勤培点点头,陆先生道:“我要的东西呢?”
    高勤培笑笑:“陆先生稍安勿躁。那么贵重的东西我怎敢放在身上。”
    陆先生的眉头皱起,比了个手势,马夫顷刻间动了起来!从腰间抽出兵刃到将锦衣卫围住,不过几息时间!慌得高勤培面无人色,双手连摆:“陆先生误会了,误会了!”
    耳听得林外一声呐喊:“将人放了!”众人急忙回头望去,只见蒋虎斌从对面林中施施然走出。陆先生眯着眼看着对方行到近处,语带讥诮:“蒋大人,你我之间交通向来便是通过高大人,怎么今日竟敢涉险来此呢?”
    蒋虎斌却并不介意,他的目光透过陆先生看到林中白花花的银锭,眉开眼笑道:“小心使得万年船,老夫尸山血海中打滚,临了可绝不容许翻船。”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狭长的铁盒扣动机簧,只听嚓的一声轻响盒盖打开,他将铁盒递给陆先生,陆先生接过去抽出泛黄的纸张,蒋虎斌道:“有了它,你家主人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陆先生将纸放了回去,脸上看不出喜悦的表情,甚至有一瞬间蒋虎斌觉得他是悲伤的。陆先生摆手,马夫收回兵刃慢慢退出林中:“这些马车挂的是辎重车的旗号,往来州府无权查看。至于你如何转运,那就爱莫能助了。”
    蒋虎斌道:“不劳陆先生费心了,老夫......”正在此时,林外忽然响起炸雷一般的声音:“姓蒋的,哪里走?!”蒋虎斌吓得一激灵回首望去,随着这一声呐喊坡下涌出数十个身影,手持利刃向自己迫近。当先一人正是秦志冠,身旁便是顾晓阳、赵思诚等一众心腹捕快,马文彪身体文弱落在了队伍后方。陆先生和蒋虎斌对视一眼,陆先生一扬手:“快撤!”领着马夫向山神庙旁的陡坡上跑去,他一个箭步跃上陡坡,回身催促马夫:“快快!”马夫沉默地从他面前依次通过,他回首望去,恰在此时马文彪也抬起头。二人的视线交汇,陆先生转身,背影消失在黑暗处。
    秦志冠看清场中形势,向赵思诚道:“看来陆先生得手了,我去追他你来殿后!”
    蒋虎斌眼中凶光大盛,咬牙道:“小的们,荣华富贵便在眼前,如今有人却妄想挡我等的财路,你们说怎么办?!”
    众属下看看身旁整整齐齐的银锭在夜色中泛动着幽光,再看看冲到眼前的捕快,齐声暴喝道:“杀!”自古财帛动人心,几乎不用蒋虎斌下达命令,锦衣卫抽刀迎向捕快,瞬间喊杀声冲天!

    山坳后的陆先生放慢了脚步,他的眼神游移不定,他知道当他转身时,即将告别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子承父业进入军营的他,终日与泥土、兵刃、鲜血为伍,即便抽调入边军,得孙艺程赏识步步高升,也未在生活中投下一丝波澜,他要做的仍然是在战场中保全自己的生命并尽可能多地杀死挡在面前的敌人。他一度认为自己将会死于某场战斗,或者以其他沉默而卑微的方式离开。
    当他在田垄中看到挽着裤脚的马文彪时,他才知道人生还可以有其他选择,譬如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改变另一部分人,并为之奋斗终生。他才知道当他也想为别人做些什么的时候,那种幸福感又是如此地撼动着他的心灵,甚至来自孙艺程的催促也未能使他动摇。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他曾在私下设想过无数次告别的场景,只是他没想到如今的告别显得冷酷而狼狈。他再一次回头看去,只听喊杀声此起彼伏,打得好不热闹。
    秦志冠的计划几乎是在开始施行时便宣告夭折,蒋虎斌眼光老辣,早已洞悉他的意图,亲自率人抢占了山神庙旁的陡坡,封住众人的去路。他虽已年过五十,但体力充沛,一把钢刀舞得密不透风,手下的锦衣卫更是如狼似虎。
    那边厢高勤培的长刀快捷无论地攻向顾晓阳,咬牙切齿地道:“该死的叛徒!”
    顾晓阳的功底不弱,格挡之际尚能调笑道:“高大人,看来后天的晚宴是吃不成了。”
    高勤培恨得咬牙切齿:“他娘的,老子剁了你下酒!”
    (71)
    此时的场面混乱之极,莆一交手锦衣卫便呈现出压倒性优势,相较于捕快的畏手畏脚,锦衣卫的出手更果断更狠辣!很快惨叫声传来,一名捕快腹部中刀,跌跌撞撞向后跌倒,他的对手,一名强壮的青年锦衣卫向地上吐了口唾沫,上前一步手起刀落,一颗大好头颅落地。捕快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紧接着第二名、第三名......捕快相继受创,死伤者在短时间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赵思诚与秦志冠联袂夹攻蒋虎斌,仍未能讨得好,耳听得身后惨叫连连,忍不住分神查看,却被蒋虎斌觑到空处,一刀削中左膀,他吃痛之下动作不免迟缓。蒋虎斌后招连绵不绝,刀刃如寒光匹练卷向赵思诚,间不容发之际,秦志冠猛地将其撞向一侧,随即胸口处传来如电击般的刺痛,登时血光迸溅!
    二人双双跌落在地,几名捕快在顾晓阳的带领下涌上来堵住蒋虎斌攻势。趁此喘息之机,赵思诚拉着秦志冠站起身,他回顾战场,只见捕快已渐渐不支,照这样下去不等追到陆先生自己的队伍便要全军覆没。忙呼啸一声道:“退守山神庙!”当先便架起秦志冠的右臂,在顾晓阳的向山神庙退去,众捕快听到赵思诚命令,忙抽身战场,纷纷向山神庙躲避,那边厢马文彪也在两个捕快的护持下向山神庙急退。蒋虎斌哈地一声桀笑:“今日在场的官差不得放走一个,杀一人赏一个银元宝!”
    已经杀红眼的锦衣卫齐喊:“杀!”衔尾追去。马文彪离山神庙较近,因此最早进入庙门,来不及喘息便回身接应起同伴。有跑得慢的捕快被锦衣卫凌厉的钢刀撂翻,登时便被锦衣卫三五成群包圆,刀剑齐下,登时了账。赵思诚只瞧得目眦欲裂,一口钢牙几乎咬断。秦志冠用右臂别着赵思诚:“赵大人,援兵转眼便到,切勿恋战,快走!”
    蒋虎斌轻蔑地撇撇嘴,长刀挥出,顾晓阳勉力招架,但仍被刀背磕在头上,他只感到头晕目弦,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将出来!蒋虎斌飞起一脚,将他踢出四五丈远。顾晓阳拄着刀,支撑着站起身。蒋虎斌道:“有眼无珠的狗东西,要怪只怪你错跟了主子!”
    顾晓阳道:“这便是你和秦大人的区别。我愿跟随秦大人是因为仰慕其为人,并非攀炎附势寻求荣华富贵。”他血肉模糊的一张脸,却如此认真地做出解释,只令蒋虎斌感到荒唐可笑。他甚至懒得再出手,高勤培出现在他身边:“大人,这里交给我了。”
    他舔了舔嘴唇:“顾小贼,受死吧!”挥刀砍来,顾晓阳举刀横划,攻向高勤培下盘,高勤培一跃而起,在空中双手擎刀,向顾晓阳当头劈来!顾晓阳忙使一招举火烧天,一手抓刀柄一手抓刀背,迎向高勤培。只听铛地一声响,两刀相交迸出火花!顾晓阳单膝跪地,勉力向上托举,高勤培将全身的力气压在刀上,刀刃逐渐向顾晓阳逼近。顾晓阳咬着牙,逼视着高勤培,两人的距离相距不过数尺,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忽然肩头刺痛,高勤培的刀刃已刺破肌肤,鲜血顺着血槽汩汩流出。
    刀刃仍然向肌肤内压入,顾晓阳忽然惨呼出声,猛地向侧方一甩身子,高勤培身体失去重心,随着刀势向侧方倾倒,这一变故使其大惊失色,正要撤刀回防。哪知顾晓阳刀势未减,在空中划了个圈。刀锋在高勤培的咽喉处横划而过,高勤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他抛下钢刀手捂着咽喉,仍止不住鲜血留出,一双眼睛恐惧地看着顾晓阳,口中嗬嗬有声,不多时便气绝身亡。顾晓阳冷漠地看着对方,似乎是想要笑笑,却猛地一头栽倒!
    赵思诚三步并作两步迈上石阶,忽听身后恶风不绝,原来蒋虎斌已率人追至身后,慌得他加快脚步,秦志冠一把将他推到门口,返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蒋虎斌。蒋虎斌抽刀猛砍,秦志冠架刀格挡,蒋虎斌一刀重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连出五六刀,秦志冠的刀上崩出数个豁口,蒋虎斌的腿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准确地击打在秦志冠的胸腹处。秦志冠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整个人横飞出去,撞向庙门口的赵思诚,两人双双跌在门内。慌得马文彪急叫:“关门!关门!”官差奋力关闭庙门,仅悬一线。
    蒋虎斌疾跑几步,忽然腾空而起踹向庙门,只听“咣”的一声巨响,本已合拢的大门向两侧分开!蒋虎斌稳稳地落在地上,一个箭步窜入门内,锦衣卫随着他如狼似虎地涌进来。此时进得山神庙的捕快仅有七八人,而锦衣卫虽然人数不多,但适才一战伤亡寥寥,能战之人尚有十余人。虽然捕快勉力抵抗,但仍被锦衣卫杀得东倒西歪,在殿前将马文彪等人团团围住。
    秦志冠已是强弩之末,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赵思诚也好不到哪里,两人搀扶着挡在马文彪身前。蒋虎斌狞笑道:“三位,时辰不早了。青山绿水,正是埋骨之处。蒋某人送你们上路。”挥刀砍去,身后的锦衣卫随即蜂拥而上。秦志冠和赵思诚左右支绌,几息时间身上一中数刀,蒋虎斌窜至马文彪身前:“马大人,你我打交道多年,本来我是敬佩你的。但人在江湖,利来利往。你不可要怪我!”马文彪双手颤抖,猛地一口浓痰吐向蒋虎斌面门,蒋虎斌一个不备,正中鼻梁。他挥手抹去,忽然抬头尖刀直刺向马文彪胸膛!
    正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殿内忽然窜出一个黑影,拉住马文彪后脖领向后带去,两人身形互换了位置。蒋虎斌虽惊不乱,长刀刀势不减刺中黑影后背,黑影闷哼一声一把推开马文彪。长刀向身后的蒋虎斌横划,蒋虎斌的刀头仍停留在黑影的体内,此时回撤已是不及,长刀刀刃直撞向蒋虎斌的太阳穴。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蒋虎斌跌飞出去!


    踢踏踢踏马蹄声响彻在漆黑的官道之上,多骑风驰电掣地向明军大营奔袭而来,韩丰良一马在先冲在最前面,刘一鸣则落后半个身位,其余夜不收则紧紧跟随在二人身后,众人皆是蓬头垢面,瞧不清真实面容。距离大营尚有五里地时,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支近百人的骑兵队,离得近了才发现当先之人乃是高彬。此时两方已经照面,避之已是不及。刘一鸣微勒缰绳,躲在夜不收之中。
    此时高彬业已发现对面的韩丰良,他勒停战马:“韩将军,可抓住了刘一鸣?”他的眼神在夜不收的脸上扫视。
    韩丰良不动声色地道:“惭愧地紧,让刘一鸣逃脱了。我等正要回营向孙将军请罪。”将马头拨在一边,让开道路。高彬却探出手来抓住了他的缰绳,他的眼珠转了转,尔后道:“将军还在开会,却不着急见他。我这里接将军急令,大同守备薛平璋有重大通敌迹象,你便与我一同前去将此獠缉拿归案。”
    韩丰良心下一惊,不明所以地看向高彬。高彬却已拉住他的缰绳,强行将马头拉转了方向:“儿郎们听令,速速赶往大同城!”
    骑兵队催动胯下战马,韩丰良等人被裹挟着奔向大同城。他心中焦急万分,却又表露不得,只能跟高彬齐头并进。奔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前方视野开阔,夜色中巍峨的大同城墙便出现了眼前。高彬领人奔到城下,不待守城将士示警,便将腰牌解下抛上城头。不多时,薛平璋的身影出现在城头之上:“当面的可是高将军?”他警惕地看着高彬身后的骑兵队。
    高彬扬声道:“孙艺程将军急令,请薛将军速速打开城门,若是延误军机按律处置!”
    薛平璋被唬得一激灵:“将军稍后。”身影消失在城头。
    不多时只听轰隆隆之声传来,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高彬看了韩丰良一眼催动战马率人向城门处接近。韩丰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回身望去,只见刘一鸣已接近到他身后,中间隔着一名骑士。此时的刘一鸣皱着眉头,他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高彬,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薛平璋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口,高彬翻身下马,薛平璋将高彬接入城门,边向里走边问道:“不知高将军紧急入城,所为何事?”
    高彬回身看着身后的骑兵依次进入城门,似笑非笑地道:“所为的正是你。”
    薛平璋一愣:“我?”
    高彬亲热地用左手把住他的胳膊拾级而上向城楼上走去:“此前鞑靼军在西边连连劫掠,照目前形势不日便会抵达大同城,孙将军想知道,你可曾准备好了?”
    薛平璋还是那副愣愣的神态:“准备什么?”
    高彬的声音忽然冷如冰霜:“准备去死!”
    (71)
    此时的场面混乱之极,莆一交手锦衣卫便呈现出压倒性优势,相较于捕快的畏手畏脚,锦衣卫的出手更果断更狠辣!很快惨叫声传来,一名捕快腹部中刀,跌跌撞撞向后跌倒,他的对手,一名强壮的青年锦衣卫向地上吐了口唾沫,上前一步手起刀落,一颗大好头颅落地。捕快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紧接着第二名、第三名......捕快相继受创,死伤者在短时间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赵思诚与秦志冠联袂夹攻蒋虎斌,仍未能讨得好,耳听得身后惨叫连连,忍不住分神查看,却被蒋虎斌觑到空处,一刀削中左膀,他吃痛之下动作不免迟缓。蒋虎斌后招连绵不绝,刀刃如寒光匹练卷向赵思诚,间不容发之际,秦志冠猛地将其撞向一侧,随即胸口处传来如电击般的刺痛,登时血光迸溅!
    二人双双跌落在地,几名捕快在顾晓阳的带领下涌上来堵住蒋虎斌攻势。趁此喘息之机,赵思诚拉着秦志冠站起身,他回顾战场,只见捕快已渐渐不支,照这样下去不等追到陆先生自己的队伍便要全军覆没。忙呼啸一声道:“退守山神庙!”当先便架起秦志冠的右臂,在顾晓阳的向山神庙退去,众捕快听到赵思诚命令,忙抽身战场,纷纷向山神庙躲避,那边厢马文彪也在两个捕快的护持下向山神庙急退。蒋虎斌哈地一声桀笑:“今日在场的官差不得放走一个,杀一人赏一个银元宝!”
    已经杀红眼的锦衣卫齐喊:“杀!”衔尾追去。马文彪离山神庙较近,因此最早进入庙门,来不及喘息便回身接应起同伴。有跑得慢的捕快被锦衣卫凌厉的钢刀撂翻,登时便被锦衣卫三五成群包圆,刀剑齐下,登时了账。赵思诚只瞧得目眦欲裂,一口钢牙几乎咬断。秦志冠用右臂别着赵思诚:“赵大人,援兵转眼便到,切勿恋战,快走!”
    蒋虎斌轻蔑地撇撇嘴,长刀挥出,顾晓阳勉力招架,但仍被刀背磕在头上,他只感到头晕目弦,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将出来!蒋虎斌飞起一脚,将他踢出四五丈远。顾晓阳拄着刀,支撑着站起身。蒋虎斌道:“有眼无珠的狗东西,要怪只怪你错跟了主子!”
    顾晓阳道:“这便是你和秦大人的区别。我愿跟随秦大人是因为仰慕其为人,并非攀炎附势寻求荣华富贵。”他血肉模糊的一张脸,却如此认真地做出解释,只令蒋虎斌感到荒唐可笑。他甚至懒得再出手,高勤培出现在他身边:“大人,这里交给我了。”
    他舔了舔嘴唇:“顾小贼,受死吧!”挥刀砍来,顾晓阳举刀横划,攻向高勤培下盘,高勤培一跃而起,在空中双手擎刀,向顾晓阳当头劈来!顾晓阳忙使一招举火烧天,一手抓刀柄一手抓刀背,迎向高勤培。只听铛地一声响,两刀相交迸出火花!顾晓阳单膝跪地,勉力向上托举,高勤培将全身的力气压在刀上,刀刃逐渐向顾晓阳逼近。顾晓阳咬着牙,逼视着高勤培,两人的距离相距不过数尺,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忽然肩头刺痛,高勤培的刀刃已刺破肌肤,鲜血顺着血槽汩汩流出。
    刀刃仍然向肌肤内压入,顾晓阳忽然惨呼出声,猛地向侧方一甩身子,高勤培身体失去重心,随着刀势向侧方倾倒,这一变故使其大惊失色,正要撤刀回防。哪知顾晓阳刀势未减,在空中划了个圈。刀锋在高勤培的咽喉处横划而过,高勤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他抛下钢刀手捂着咽喉,仍止不住鲜血留出,一双眼睛恐惧地看着顾晓阳,口中嗬嗬有声,不多时便气绝身亡。顾晓阳冷漠地看着对方,似乎是想要笑笑,却猛地一头栽倒!
    赵思诚三步并作两步迈上石阶,忽听身后恶风不绝,原来蒋虎斌已率人追至身后,慌得他加快脚步,秦志冠一把将他推到门口,返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蒋虎斌。蒋虎斌抽刀猛砍,秦志冠架刀格挡,蒋虎斌一刀重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连出五六刀,秦志冠的刀上崩出数个豁口,蒋虎斌的腿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准确地击打在秦志冠的胸腹处。秦志冠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整个人横飞出去,撞向庙门口的赵思诚,两人双双跌在门内。慌得马文彪急叫:“关门!关门!”官差奋力关闭庙门,仅悬一线。
    蒋虎斌疾跑几步,忽然腾空而起踹向庙门,只听“咣”的一声巨响,本已合拢的大门向两侧分开!蒋虎斌稳稳地落在地上,一个箭步窜入门内,锦衣卫随着他如狼似虎地涌进来。此时进得山神庙的捕快仅有七八人,而锦衣卫虽然人数不多,但适才一战伤亡寥寥,能战之人尚有十余人。虽然捕快勉力抵抗,但仍被锦衣卫杀得东倒西歪,在殿前将马文彪等人团团围住。
    秦志冠已是强弩之末,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赵思诚也好不到哪里,两人搀扶着挡在马文彪身前。蒋虎斌狞笑道:“三位,时辰不早了。青山绿水,正是埋骨之处。蒋某人送你们上路。”挥刀砍去,身后的锦衣卫随即蜂拥而上。秦志冠和赵思诚左右支绌,几息时间身上一中数刀,蒋虎斌窜至马文彪身前:“马大人,你我打交道多年,本来我是敬佩你的。但人在江湖,利来利往。你不可要怪我!”马文彪双手颤抖,猛地一口浓痰吐向蒋虎斌面门,蒋虎斌一个不备,正中鼻梁。他挥手抹去,忽然抬头尖刀直刺向马文彪胸膛!
    正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殿内忽然窜出一个黑影,拉住马文彪后脖领向后带去,两人身形互换了位置。蒋虎斌虽惊不乱,长刀刀势不减刺中黑影后背,黑影闷哼一声一把推开马文彪。长刀向身后的蒋虎斌横划,蒋虎斌的刀头仍停留在黑影的体内,此时回撤已是不及,长刀刀刃直撞向蒋虎斌的太阳穴。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蒋虎斌跌飞出去!


    踢踏踢踏马蹄声响彻在漆黑的官道之上,多骑风驰电掣地向明军大营奔袭而来,韩丰良一马在先冲在最前面,刘一鸣则落后半个身位,其余夜不收则紧紧跟随在二人身后,众人皆是蓬头垢面,瞧不清真实面容。距离大营尚有五里地时,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支近百人的骑兵队,离得近了才发现当先之人乃是高彬。此时两方已经照面,避之已是不及。刘一鸣微勒缰绳,躲在夜不收之中。
    此时高彬业已发现对面的韩丰良,他勒停战马:“韩将军,可抓住了刘一鸣?”他的眼神在夜不收的脸上扫视。
    韩丰良不动声色地道:“惭愧地紧,让刘一鸣逃脱了。我等正要回营向孙将军请罪。”将马头拨在一边,让开道路。高彬却探出手来抓住了他的缰绳,他的眼珠转了转,尔后道:“将军还在开会,却不着急见他。我这里接将军急令,大同守备薛平璋有重大通敌迹象,你便与我一同前去将此獠缉拿归案。”
    韩丰良心下一惊,不明所以地看向高彬。高彬却已拉住他的缰绳,强行将马头拉转了方向:“儿郎们听令,速速赶往大同城!”
    骑兵队催动胯下战马,韩丰良等人被裹挟着奔向大同城。他心中焦急万分,却又表露不得,只能跟高彬齐头并进。奔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前方视野开阔,夜色中巍峨的大同城墙便出现了眼前。高彬领人奔到城下,不待守城将士示警,便将腰牌解下抛上城头。不多时,薛平璋的身影出现在城头之上:“当面的可是高将军?”他警惕地看着高彬身后的骑兵队。
    高彬扬声道:“孙艺程将军急令,请薛将军速速打开城门,若是延误军机按律处置!”
    薛平璋被唬得一激灵:“将军稍后。”身影消失在城头。
    不多时只听轰隆隆之声传来,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高彬看了韩丰良一眼催动战马率人向城门处接近。韩丰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回身望去,只见刘一鸣已接近到他身后,中间隔着一名骑士。此时的刘一鸣皱着眉头,他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高彬,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薛平璋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口,高彬翻身下马,薛平璋将高彬接入城门,边向里走边问道:“不知高将军紧急入城,所为何事?”
    高彬回身看着身后的骑兵依次进入城门,似笑非笑地道:“所为的正是你。”
    薛平璋一愣:“我?”
    高彬亲热地用左手把住他的胳膊拾级而上向城楼上走去:“此前鞑靼军在西边连连劫掠,照目前形势不日便会抵达大同城,孙将军想知道,你可曾准备好了?”
    薛平璋还是那副愣愣的神态:“准备什么?”
    高彬的声音忽然冷如冰霜:“准备去死!”
    (72)
    他右手忽然快速地抽出钢刀,砍在毫无准备的薛平璋胸腔处,薛平璋应声倒地!这一下事发突然,众人反应过来已是迟了,城头上的守军大喊:“薛将军遇袭,杀奸细!”扑向高彬一伙,高彬的人一拥而上,双方战在一处。高彬边退边从怀中取出烟火,晃亮火折子。与此同时,城门洞中惨叫连连,守军未料到友军突下杀手,猝不及防下纷纷倒毙。
    刘一鸣只感到手脚冰凉,大喊一声:“贼子敢尔!”合身扑向高彬,高彬望向他,眼中露出意外的神色,手上的动作却未耽误,他晃动火折子将烟火引燃。只听一声尖锐的轰鸣,夜空中爆发出一朵绚烂的烟花,映照出刘一鸣眼中的绝望。高彬大喊道:“儿郎们,坚持一个时辰,鞑靼大军便即杀到。那时你我居功至伟,锦衣玉食娇妻美妾唾手可得。”叛军高声呼喝,气势汹汹地扑向袭来的守军。
    刘一鸣双手擎刀,劈手砍翻一名叛军,往日惫懒的模样此时已被凶狠取代,他牙关紧咬双目赤红,沉默地杀向高彬,刀法并不花哨,出刀却精准狠辣,招招取人要害,在他眼前的叛军非死即伤,竟无一人是他的对手!韩丰良与夜不收小队在他的身后断后,钢刀翻飞,负责清除来自背后的威胁。这一番缠斗维持了大半个时辰,眼见前方阻拦的人越来越少,高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惧。他抓着身边的叛军推向刘一鸣,自己却抽身向城楼里跑去,刘一鸣眼见高彬脱逃,凶性大起,喉咙深处忽然迸发出一声厉吼:“杀!”手中钢刀忽然幻化成无数刀影,如流星飞溅迅捷无伦地劈向面前的叛军!叛军群中发出阵阵惨呼,鲜血喷溅而出,刘一鸣的身上与脸上皆被鲜血染红,他回身看向韩丰良:“高彬交给我,你去夺城门!”
    韩丰良瞧见其须发皆张的样子,一时间竟吓得说不出话来,他回身示意夜不收:“夺城门!”

    离雷霆帐不远的马厩之中,各卫将领的战马群集于此。负责看守马厩的卫兵只觉后背生风,还未及回头,田守业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匕首在其脖颈间划过,卫兵软倒在地。冯友林吃力地跃上马背,向田守业点点头,一夹马腹,战马绝尘而去。田守业点燃火把,环视着马厩中数十匹战马:“各位马大哥,对不住了!”
    雷霆帐内此时已是一片尸山血海,崭新的红毯已被血液浸湿。五十余名与会将领如今只有三十余名仍在负隅顽抗,这些将领大多为人警觉,在警情出现伊始便寻找掩体及可用来打斗的武器,集结在一起共同抗敌。因此场中虽已被分割成五六个小型战团,但竟也与刺杀小队打的势均力敌。
    帐外张双喜站在门前侧耳听着门内的喊杀声,挥手唤过另一个小队,小队快速攀上云梯,落入帐内。他向营房的方向望去,只见 那里已烟火四起,喊杀声阵阵,不少本营的军士从睡梦中惊起涌上街头,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混乱的景象。眼见人越聚越多,他心中正在焦躁不安之时,忽然从帅帐处一匹战马冲出,直直向兵营而去,马上传来冯友林的声音:“张双喜投敌!张双喜投敌!本监军有令,将此獠与其同党速速拿下!”
    张双喜色变道:“怎么回事?”冯友林的声音一边纵马在营盘中横冲直撞一边高喊,张双喜骂道:“还不给老子把人追回来,难道要让他昭告天下吗?”他看着手下呆若木鸡地站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从旁牵过自己的战马,甩动马鞭劈头盖脸地甩向手下,手下众将这才如梦方醒,眼见张双喜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忙翻身上马随着张双喜向冯友林杀奔而去。
    帐前留守的叛军正在面面相觑之时,忽然远处战马嘶鸣,踢踏之声由远及近,正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黑暗之中一大群战马向雷霆帐如疯了般向雷霆帐涌来!每匹战马马身或马尾处皆是火团滚滚,头马的马身上田守业低伏着身子,剧烈的起伏让他的身体左右飘摇,他的双手紧紧地控制着缰绳,勉力控制着头马的奔驰方向。
    在头马的引领下,马群向雷霆帐前奔涌而来,叛军惊得面无人色,眼见马群已近在眼前,忽然呼啸一声,四散奔逃!有跑得慢的,立时便被强壮的马身撞飞出去,还未来得及站起,已被慌不择路的战马踩在蹄下,一时间呼爹喊娘的惨叫声响彻夜空!头马悠地停在帐门前,田守业被强大的惯性甩出去,嘭地一声撞在厚重的大门上,落在地上。他勉力站起,手忙脚乱地拆掉门闩,双手手指扳住门缝边缘,青筋在脖子上暴起,他用脚向后猛蹬,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开!”只听帐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缓缓开启!
    那边厢冯友林在营盘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眼见不少军士已回屋换上兵甲,擎着刀枪站在门前,正自欣喜,却见张双喜已率人追了过来,不禁吃了一惊,忙一圈战马向营盘深处逃去。张双喜策马追击,却见街面上涌出几个军士手持武器阻住去路:“张双喜,叛营投敌,罪不容诛,下马受死!”
    张双喜面色一紧,挥刀就砍,那几个军士哪里是他对手,纷纷中刀倒地。更多的军士从营房中走出,张双喜骂道:“他妈的,贱骨头!”狠抽马股,战马发出唏律律的叫声,奋起四蹄向冯友林追去,眼见不远处便是随军民舍,只要再奔得几十丈冯友林便可以钻入民舍之中,他左右环视,忽然自身旁骑士的背后取过弓箭,认弦搭弓,箭出如流星,一箭射中冯友林后心!冯友林应声倒地,待张双喜奔到近前,已然气绝身亡。
    张双喜翻身下马,疯狂地向冯友林的尸体连踢数脚,忽然他停了下来,向雷霆帐看去:“调虎离山!”
    雷霆帐内胡远达看到帐门开启,高声叫道:“冲出去!”,挥舞着一条桌腿当先向帐门跑去,不同战团中的将领发一声喊齐齐向胡远达汇拢,刺杀小队一时乱了阵脚,向门口败退。胡远达跑到门口抢过一匹战马,丢掉桌腿翻身跃上马背向营房奔去。此时的营房内各卫军士正与叛军打得难分难解,胡远达跑到外围高声呼喝:“各卫将士听令!张双喜阴谋造反,各卫速速集结,化零为整,拿下叛军!”他这一声喊吸引了叛军的注意,忽有一支小队单分出来,向他的方向杀过来。胡远达兜转马头向来路退回,眼见其他卫军士面面相觑,显然并不打算听命于他,正在心焦之时,张涛已率其余诸卫将领从后方策马而来,张涛扬手将一柄长枪抛给胡远达, 胡远达稳稳接住,重新杀了回来。这支队伍过于举足轻重,每个人挑出来都是卫所的军事主官,如今横枪跃马一字排开,场面端得威风,那小队队正心内胆怯,气为之夺,他勒停战马,正不知何去何从,忽然队伍后方爆发出一阵欢呼,原来各卫的军士已识得自家的将军,不禁精神大振。胡远达发一声喊,率领众将杀入敌阵。
    张双喜远远看见,不禁大惊失色,连连催动战马向营房的方向杀了过来,双方人马不断涌入,将宽敞的营盘挤得水泄不通,一时间营盘中人喊马嘶,鲜血与惨叫响彻夜空!田守业混在人群之中,他并未参与过军队作战,规模大过他之前参与的任意一场械斗,他压抑着恐慌,小心翼翼地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向张双喜靠近。本营的人马也慢慢向此处汇集,事情发生到这一步,早有心思机敏的人猜到了缘由,他们虽然未表明立场,但泛着寒光的兵甲、紧握的刀枪仍让叛军心惊胆寒,不知不觉中形势扭转,各卫兵马奋起反抗竟将叛军压制得节节败退。张双喜眼见大势已去,虚晃一枪兜马便要向营外逃去,胡远达大叫:“莫让叛军走脱了!”
    话音未落,斜刺里一个身影抢出,快如闪电般刺中张双喜面颊,张双喜惨叫一声丢下战马。田守业翻身下马,一个叛军挡在张双喜面前钢刀挟风砍向田守业。田守业不躲不闪,双手擎刀向那人砍去,那人被这以命换命的打法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一躲。田守业又是一刀砍将下去,将那人砍翻在地。张双喜从地上爬起,头也不回地向后方逃去,田守业几个箭步窜到近前,一脚将其蹬翻在地,不待他有所反抗,踩中其后心,双手持刀向下猛掼!张双喜惨叫一身,四肢剧烈地挣扎,田守业索性将膝盖跪压在他后背之上。数名叛军从不同方位挥刀向田守业砍将过来,胡远达如从天而降,长枪一抖将叛军挥退,尔后一手将张双喜提将起来:“叛将张双喜授首,尔等还不投降!”
    田守业只感到一阵眩晕,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便向侧方倒去,张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你没事吧?”
    田守业摇摇头:“快!增援大同城!”
    (73)
    这一下变故待得众人反映过来已是迟了,黑影慢慢软倒在地,马文彪看得分明,却是陆先生!他发出一声凌厉的嚎叫,将陆先生抱在怀中。锦衣卫面面相觑,忽然发一声喊,齐齐向门外的马车奔去,七手八脚地将银锭收在怀中。秦志冠缓缓起身,正要上前查看赵思诚的伤势,只见庙门下的阴影中忽然出现了数十条身影,看装扮正是那群马夫,阴影之中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仅仅只是沉默地站立,身上释放的冷酷与肃杀仍让秦志冠感到一种来自心底的寒意。
    他跌坐回去,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忽然山坡下传来喧闹的人声,灯秋火把一瞬间将山神庙前映得如同白昼。刘班头领着一群人向山神庙飞奔而来,在他的身后是手持木棍、铁锹的乡民们,出现在林间、土坡、道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向山神庙扑来。几个后生将铁丝缠在木棒之上,手持自制的狼牙棒,簇拥着钱坊正满脸的兴奋:“马大人,我们来帮你打架了!”
    马文彪双唇颤抖,忽然长身而起:“西北边军职责便是护佑我大明子民,如今尔等倒行逆施,残害忠良,且问我青州百姓答不答应!”
    马夫首领看着逐渐合围的乡民,咬牙道:“撤!”率领着众马夫挥刀驱赶前方阻路的乡民,他们不欲伤人性命,刀不出鞘地迅速开辟出一条逃生通道,消失在山林中。
    马文彪转头喜道:“陆先生,我们来救兵了!”陆先生微微睁开双眼,透过山门他能看到无数的乡民涌入,声浪一浪高于一浪:“马大人,我们来帮你打架了!”“马大人,我们来帮你打架了!”
    他看向马文彪,手伸向怀中取出那个铁盒,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骄傲的神情,古井不波的一张脸上终于笑了笑,随后闭上了双眼慢慢停止呼吸。马文彪双手捂住脸,泪水顺腮边流了下来。秦志冠将赵思诚扶到柱边倚着坐了,赵思诚心有余悸地向秦志冠点点头。刘班头已冲入庙中,急切地道:“大人,你没事吧?”
    马文彪不答,从陆先生手中取过铁盒,唤秦志冠到近前:“孙艺程杀良冒功,受害者亲属忍痛十年,无数人的命运也被扭转。劳烦秦大人亲自上京将真相禀告朝廷,还罹难者以公道。”
    秦志冠郑重地接过铁盒,向马文彪抱拳致意。又自山神庙外牵过一匹马来疾行而去,庙中众人望着秦志冠的背影逐渐消失。

    刘一鸣飞身抢入城楼,只见高彬在叛军的簇拥下正向二楼跑去,他大喝一声如疯魔般挥动钢刀冲了过去,叛军只吓得魂飞魄散,哆嗦的双手似乎连武器也拿不住,被刘一鸣手起刀落结果了性命。这片刻功夫高彬已逃至二楼,刘一鸣刚踏上楼梯,埋伏在二楼楼梯口的叛军便将杯盘瓷碟兜头扔下,刘一鸣侧身避开,继而三步并作两步迈上楼梯,此时楼上仅有两名叛军和高彬,他色厉内荏地道:“刘一鸣,鞑靼大军随时都会兵临城下。若你能放我,我与阿失帖木儿大汗好生分说,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胜过你做劳什子锦衣卫,过那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刘一鸣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全靠胸中一口气支撑,是以也不废话,挥刀径直向高彬攻来!那两名叛军与高彬一样,同为张双喜的亲随,身手自然了得。刘一鸣只走了十余招,身上已多处受创,一名叛军抽刀点中他的肩胛骨,刘一鸣闷哼一声,左手竟然一把抓住对方的刀背,右手闪电般挥出,那名叛军急忙抽刀,却抽之不动!正在慌神间,刘一鸣已一刀劈到,将其劈翻在地,与此同时刘一鸣小腿中刀,他向前一个趔趄,却头也不回地将刀向后一轮,另一名叛军手捂着咽喉慢慢软倒。
    刘一鸣单膝跪地拄着刀,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咬住舌尖稍一用力,口腔中一片腥甜,眼前却陡然明亮起来,高彬已冲到他身前,钢刀当头劈下,刘一鸣跪姿标射而出,右肩顶在高彬的腹部,将高彬顶得连连后退,后背撞破窗户,身体从二楼飞将了出去!刘一鸣站在窗边,看着已摔得头破血流的高彬,大喝道:“高彬已死!”
    叛军眼见首领已死,不禁斗志全无,城墙上的叛军纷纷器械投降,城门洞中的叛军仍在负隅顽抗。刘一鸣正要回转身子,忽然大地开始地震山摇,他直起身子向远方看去,只见官道尽头,无边无际的鞑靼骑兵出现在刘一鸣的视野中,马蹄踏踏径向大同城而来。忽然呜一声悠长的冲锋号角响起,接着是呜呜之声连绵不断,鞑靼骑兵缓缓加速由慢而快,向大同城发起冲锋!
    刘一鸣只吓得肝胆俱裂,狂喊道:“快关城门!”
    来不及了!只是转眼功夫,鞑靼军如暗夜之中的一股股汹涌的海浪,狠狠地拍向海洋中的孤岛!刘一鸣只觉得一阵眩晕,耳中传来城下兵丁慌乱的呼喝声:“快快!上门闩!”“落锁!”似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鞑靼人已杀到距离大同城门五里地的位置,在鞑靼军发出一声声猛兽般的嘶吼声中,刘一鸣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先锋骑兵的衣着,看到敌军在夜色下挥舞的马刀,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无数个炮弹在鞑靼军前方炸开!在炮火的掩映下,黑暗之中的大同城左右两翼,仿佛神兵天降的明军如潮水般涌入战场,阻住鞑靼军的前冲之势。阵后的阿失帖木儿猛地从马上站起,志得意满的脸上此时已被惊讶取代,他急迫地转过头:“怎么回事?!既然孙艺程已死,城内业也已发出信号,这些明军是从哪里来的?”褚由贤的脸上同样的惊诧,他无暇顾及阿失帖木儿的诘问,目不转睛地盯着阵前的局势。
    此时的鞑靼军先锋骑兵已收住冲势勒停战马,恐惧地看向对面相隔不到一里外的明军,驰援的明军先头部队已在大同城外摆出阵型,长途跋涉并未影响到将士的状态,夜色之下的明军渊渟岳峙,不动如山。更多的明军仍源源不断地向战场中补充,占据在每一条鞑靼人所能接触到的锋线上,一切沉默而又冷冽,杀伐之气充盈在夜色中。
    正在鞑靼军不知所措间,黑暗中传来“破!破!破”!三声吼声,直冲云霄,这是明军发起冲锋的号声,随着吼声明军大阵忽然步履一致地向前压进三步,面对明军的压制鞑靼军则不由自主地后退,部分锋线甚至出现了松动。
    刘一鸣被吼声激得一身鸡皮疙瘩,在他的视野所及之处,无数的黑潮仍然自东南,东北两翼向主战场合围。一位年轻的将军走到城门下扬声道:“吾乃三大营先锋坐营官陈锋量,城上哪位将军答话?”
    刘一鸣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背依着宽厚的城墙,双手捂脸:“他妈的!吓得老子险些尿了裤子。”
    尾声
    该役双方仅在战场对峙数日,便各自班师回朝。毕竟现在谁也没有把握赢下这样一场规模的战争。三日后,朝廷派蒋国公来前线,颁布了对边军的奖惩。孙将军忠心为国,但不幸为奸人所害,追授全宁侯。张双喜私通外邦图谋造反,夷九族,涉案将士一律斩首示众。
    夕阳下,大同城外。刘一鸣向田守业道:“我派去的人并没有及时将消息送到,反倒是派驻青州府缉拿响马的秦姓锦衣卫发现端倪,飞马急报朝廷,朝廷急发京营驰援大同,这才能及时避免了一场兵端。”
    田守业看着长亭中的母女俩并未答话,他年轻的脸上尽是淤青与伤口,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刘一鸣见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暗地叹了口气:“锦衣卫早年有那身负罪责或心存去意的,会有意寻一身材样貌与其相近之人,寻机杀死对方制造假死以掩人耳目。锦衣卫脱逃手段繁多,此法谓之金蝉脱壳。”
    田守业的眼底忽然变得有一丝悲伤,刘一鸣伸手拍了拍田守业的肩膀安慰道:“即便闫亮早先有此想法,但最后一刻仍旧选择牺牲自己的性命护你周全,证明此人不是心术不正之人,与你师徒之情也并非虚情假意,这点你要拎得清。”
    田守业沉默良久,然后重重地点点头,似乎在以此表明对刘一鸣的认可,而后者不欲将气氛搞得如此伤感,他将声音变得轻快起来:“想好了吗?究竟要不要去北京,你倒是给个准话。”
    田守业拍了拍手中的包袱:“我要先去趟九江,将于铮寄给夫人的书信送到。再考虑日后的安排。”淑晴母女自亭中走出站在田守业身后,刘一鸣道:“你二人当真不用我派人护送吗?”
    淑晴摇摇头看向田守业,田守业道:“淑晴家乡也在江西,我先将她娘俩送到家,再去九江。”
    刘一鸣点点头:“你想好了便去京城找我,有我在你进入锦衣卫易如反掌,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田守业的眼神中有些迷茫,刘一鸣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道:“你若是真想有所作为,京城能提供给你这样的平台。而这里......”他转回身,田守业随着他将目光移到城外斑驳的城墙上。这里是边陲重镇,也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它粗粝、单调以及一眼能看到底的未来,但若是离开内心却又有诸般的难以割舍。
    他收回目光:“待我想想吧。”他牵过马将淑晴母女扶到马背上,翻身跃上另一匹马,向刘一鸣抱拳:“后会有期!”
    两马三人离去的背影,渐渐融入在夕阳的余辉中。
    【应要求发布证明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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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21:22:27  更:2022-04-29 12:5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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