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小说文学 -> 原创纪实连载:看守所往事 -> 正文阅读 |
[小说文学]原创纪实连载:看守所往事[第5页] |
作者:鄕琞洚縠 |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我这个命啊。比钱比不上人家,比吃比不上人家,下盘象棋还是比不过人家,我是哪也不如人啊!”“海盗”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有些哀怨。 “你和大家伙儿比刑期啊!看这一屋子人有谁能比得过你十三年。”睡在旁边的“沙皮狗”口吐脏气,话比谁来得都快。 “闭上你的臭嘴!哪都有你,天天像个大老娘儿们儿似的叨叨。”“海盗”气呼呼地骂着刘老汉,连象棋都没收拾便回到了他的床上躺了下来。 看着两个人公鸡掐架似地斗嘴,101“号儿”的夜晚又传出了欠违的笑声。 39、腊月廿三(第87天) 清晨,墙外噼里啪啦地鞭炮声吵醒了“号儿”里每一个人。安静了一宿的监室立刻喧闹起来。睡意正浓的我不得不强睁双眼,让自己睡醒。 |
那些日子,为了有更多时间写《乡镇那两年》和琢磨自己的辩护词,我调整了作息时间。午觉不睡了,用来写辩护词;晚上值班后尽量不睡,用来写自己的“乡镇回忆录”。这本所谓的小说还有三个章节便可杀青了,已到了关键时期。尤其是那几天“坐班儿”时看了一遍巴金的《家》之后,对小说的环境、心里、语言等描写有了升华性的认识和领悟。我也正好趁热打铁一气呵成。因此,那段日子的觉是真的缺。一觉睡到自然醒,那简直是痴人说梦,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你妈的,真有闲心劲儿过年啊。这么早就放鞭炮!”迷迷糊糊,我一边穿衣一边随口又骂了一句。骂墙外的人不懂墙里面人的苦,话语中更掺杂着百分的妒忌和酸楚。 |
“哪是过小年儿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别人放鞭炮咱们也听不到。这肯定是有人要‘放票儿’了,家里来接人的。肯定在看守所门口放炮庆祝呢。”又是“沙皮狗”一语惊四邻。不过,“沙皮狗”的话一出口,本已喧闹起来的屋子里立刻又陷入了沉静。想像得出“号儿”里的人的心情得比我刚才骂的那句话还要压抑。 但黑暗终究会被光明代替。这种沉寂和压抑没出一天,便被“光头强”老孙头儿用实际行为打破了。 前两天老孙头儿的律师到看守所会见他。据律师判断,“光头强”老孙头儿不是因为判缓就是实刑已到期,但无论怎样,最晚小年儿这天他就能“放票儿”回家。按照律师的说法,老孙头儿自己还断定:如果被判实刑的话,小年儿这天正好满一年零四个月,这个时间很符合刑期的时间逻辑。于是老孙头儿便把贴在墙上的月历上“2月11号”这天用笔重重地涂了一个圈。天天摸、时时摸,最后把“11“号这个字都摸没了,变成了一个窟窿。 事情就出在这一天。 |
腊月二十三小年儿,除了早晨除了听到了鞭炮声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到了上午后半时,“大头娃”突然组织“号儿”里的剃头。年前把头剃了,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过年,对大多数人来说已成习惯。不然,正月里剃头“妨舅”也是很多人的忌讳。因此,“大头娃”的这一决定得到了“号儿”里多数人的认同,认为他为大家办了件实事、好事。于是,包括我在内,一个一个地轮着宽衣解带,光着膀子出去到楼道里剃“鸡仔儿”。 但这一做法却着实戳到了老孙头儿的痛处。因为老孙头儿实在不想剃着光头把家还。一看就知道刚从“里面”出来的,那会是多丢面子的事情?因此,老孙头儿能拖就拖。拖到了最后一个,看看怎么也躲不过去了,便和老李说他最晚下午就回了家,再剃个光头见到家人太磕掺就不剃了。老李想想也对,五十多岁的老孙头儿好不容易攒了点儿头发准备回家整个发型重新做人,再给他剃光了也说不过去,便默许了他。 |
可“大头娃”知道后却不干了。他没法公开顶撞老李,便和老孙头儿较上了劲儿。于是,“大头娃”站在铁栅栏外面冲着坐在床上的老孙头儿又骂又嚷,非叫他出来把头剃了不可。瘦小的老孙头儿不敢回嘴,但就是赖在床上不动,气得“大头娃”恨不得要跳起了脚。 “大头娃”生气和较劲儿也是有原因的。好不容易有心情操持了一次活动,最后一哆嗦还让老李背离了他的初衷,将自己弄了个烧鸡大窝脖,他的心情哪能好得了。此外,老孙头儿当众公开违拗他,让他令行不禁止,也有损于他“二班儿”的威望。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大头娃”一直认为老孙头儿总爱吹牛逼。天天嚷着要回家、要回家的,而嚷了一年还没出去。因此“大头娃”觉得这次老孙头儿说的话照样是在吹,只是以回家为借口不想剃头罢了。 “大头娃”对“光头强”不依不饶,甚至有几次冲动着要进屋动手打他了。 |
眼见没有了台阶可下,又吵又闹的,在楼道里办公的老吴看不下去了。但老吴也不好直接否决“大头娃”,只好冲着老孙头儿打圆场说,“明天要是不走,把你的脑袋揪下来刮三遍,让你臭美,让你要多寒碜有多寒碜”。这样,老吴骂了“光头强”,也算给“大头娃”圆了点面子。“大头娃”也就没法再纠缠下去了。 虽说如此,“大头娃”并没有将“光头强”彻底放了过去。中午一觉醒来,就开始戏弄“光头强”。“我要回家啦,我要回家过小年儿啦!”大家知道这是“大头娃”故意在气人,都笑而不语。 下午的“坐班儿”很安静。我想我那时也已把自己的耳朵借给了“光头强”,分分秒秒地替他聆听着楼道里是否传来狱警来叫他“提讯”的脚步声。但直到三点“放风”了,也没听见一句喊声。这下可把“大头娃”高兴坏了。整个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成了他的演唱专场。《常回家看看》、《今个我真高兴》等知名歌曲一首接着一首唱。但歌词永远只有那么一句――“我要回家”。有时唱到尽兴处,还把嘴巴凑近“光头强”的耳朵边去哼哼。“光头强”走到哪追到哪,直听得“光头强”心烦意乱,手脚发麻,却也毫无办法。也难怪,谁叫光头强”嘴上没把门儿的,整天叫嚷着“判缓回家、判缓回家”,给“大头娃”留下了话柄。 |
眼见没有了台阶可下,又吵又闹的,在楼道里办公的老吴看不下去了。但老吴也不好直接否决“大头娃”,只好冲着老孙头儿打圆场说,“明天要是不走,把你的脑袋揪下来刮三遍,让你臭美,让你要多寒碜有多寒碜”。这样,老吴骂了“光头强”,也算给“大头娃”圆了点面子。“大头娃”也就没法再纠缠下去了。 虽说如此,“大头娃”并没有将“光头强”彻底放了过去。中午一觉醒来,就开始戏弄“光头强”。“我要回家啦,我要回家过小年儿啦!”大家知道这是“大头娃”故意在气人,都笑而不语。 下午的“坐班儿”很安静。我想我那时也已把自己的耳朵借给了“光头强”,分分秒秒地替他聆听着楼道里是否传来狱警来叫他“提讯”的脚步声。但直到三点“放风”了,也没听见一句喊声。这下可把“大头娃”高兴坏了。整个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成了他的演唱专场。《常回家看看》、《今个我真高兴》等知名歌曲一首接着一首唱。但歌词永远只有那么一句――“我要回家”。有时唱到尽兴处,还把嘴巴凑近“光头强”的耳朵边去哼哼。“光头强”走到哪追到哪,直听得“光头强”心烦意乱,手脚发麻,却也毫无办法。也难怪,谁叫光头强”嘴上没把门儿的,整天叫嚷着“判缓回家、判缓回家”,给“大头娃”留下了话柄。 |
事情在“收风”时发生了裂变。 可能就是“大头娃”唱歌刺激的结果,在“收风”进“号儿”里的几秒钟前,在大家前脚跟着后脚陆续进屋时,落到后面的“光头强”忽然和“场长”扭打在了一起。究竟因为什么大家谁也没注意,反正是听见身后咣咣的骨头与肉的撞击声后才反应过来。待我转过身去拉架时,“光头强”那瘦小的身躯早被“场长”摔倒在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佝偻着身子,双手抱头在躲闪或者硬挨着“场长”的拳打脚踢。一年五十多岁,儿女成双的老孙头儿被人如此殴打,现在想起那一幕我还是觉得心酸和可怜。我冲了过去,将“场长”一把拉到了一边。又弯腰将缩躺在地上的“光头强”拽起。这时的“光头强”右脸明显肿起了一个大红包,左后脑勺也鼓了起来,已经撕成两条的裤腿儿在寒风中萧瑟地飘动着。 |
出了这档子事儿,“大头娃”即使要兴灾乐祸也知道情况不妙了,“收风”后便三缄其口,再也不唱“回家过年”了。“大班儿”老李好像是知道两人是因为开玩笑过了头闹急了才动的手,也只是呵斥了“场长”几句,骂他出手太狠便也罢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向老吴汇报。而“光头强”老孙头儿呢,在这个本是让他期待和高兴的日子里,没有等到“放票儿”的好消息,反而让人奚落了半天最后还遭了毒手。我都替他感到没处说理去。可在那样的环境里,让人又有什么别的办法? 晚上,“光头强”老孙头儿没有吃饭,更没有看电视或者像往常一样给厅长铺被、与人开玩笑。老李铺被的号令一下,老孙头儿就一声不响地钻进了被窝,用毛巾盖住了脑袋,蔫蔫巴巴地蒙着头睡去了。 |
“号儿”里的其他人没有人在意老孙头儿被人打了的伤感,也没人再在意他是否还能回家过年。短暂的沉寂之后,“号儿”里又涛声依旧、笑声依旧,仿佛没有什么与自己相干,包括这天是不是小年儿。 好像只有我,知道这一天与自己很相干。 夸张地说,在经过几次激烈的思想斗争,在善待自己还是蹂躏式的惩罚自己之间几次抉择之后,小年儿这天中午最终我还是下定了决心打了两份炒菜给自己过年。两份菜记得非常清楚,一份豆腐丝炒韭菜里面有五、六丝炒肉,还有一份是菜花炒肉末。当时将两份炒菜放在地上时,自己那个豪放似的得意劲儿啊,不亚于眼前摆了一大桌子菜在众目睽睽之下消费。要知道,正在惩罚自己、让自己赎罪的我已经一个多月没尝过炒菜的滋味了。眼见着在“号儿”里人的眼中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地“守财奴”、“吝啬鬼”。这些名字烙印在身上的滋味比起菜汤、咸菜来更让我难以咽下。这天终于有两份炒菜摆在众人面前,我多么想大喊一句:哥吃得不是菜,而是“名声”! |
还有比这“沽名钓誉”的。看到对面蹲着的“沙皮狗”盆儿里一无所有,我突然间升腾起了两个心思。一是可怜之心。刘老汉这几天被案子的事情折磨地几乎要脱了人形。他和“光头强”较着劲儿比着都要在小年儿前回家走人。于是日思夜盼,本来黑胖的屠夫身躯十几天变得又黑又瘦,眼睛深陷进窝里。二是扶贫济困之心更准确地说是借机洗脱“吝啬鬼”之名之心。两个心思驱动之下,我不再思索,端起两盆菜走到“沙皮狗”跟前,哥俩见面一人一半地把菜分给了他。当时,我的心脏为自己的壮举那个狂跳啊!大家都看看,“抠惜”的人能做出这么“大方”和“侠义”的事情吗? 正当我在为自己得意时,无意中我扫了一眼斜对面而食的老李。老李把我的动作全看在了眼里,但流露出来的不是敬佩,而是非常的不满。立时,善于省身的我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老李一向也看不上“沙皮狗”。我当众把菜分给“沙皮狗”而非“大班儿”老李,这不是明摆着在和老李作对、为难?旋即,我又把这种行为追溯到之前的二十来年我的工作行为中。才忽然省悟,原来自己傻了吧唧地干活计而不知道为谁而干,不知道背后得罪了多少领导呢!不但劳而无功,得到的结果正是劳而获罪啊。 这时我才明白过味儿来:小年儿这天,我真的又“长”了一岁。 |
??点击[http://img03.sogoucdn.com/app/a/200678/8ffef4d7c297977a9dc6e89440a2d747.gif]查看表情 |
40、欲说还休(第90天) 星期天上午,正在修改《乡镇那两年》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喷嚏。恰好被坐在旁边的“山顶洞人”看见了,不无调侃地笑我:“肯定是媳妇儿想的。” 我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说:“肯定不是。” “那肯定是小姘了?”“山顶洞人”继续半真半假的和我开着玩笑。他所说的小姘,我便理解成了情人。 “这还差不多。算你猜对了。”我放下手中的笔,扭过头冲着“山顶洞人”哈哈大笑起来。我笑他的无聊与无趣,也笑他蒙对了我的心思,更笑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都已经是那个身份了还在痴心妄想! 很早几天之前,“号儿”里就有人包括像“蟑螂”这样的人都念叨要过情人节了。看完墙上的月历,就整天一口一个“2月14日情人节、情人节”的,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在想念他的老情人。表面上,我听着不动声色,甚至以为不屑。可内心里,我的情潮已然决口。刻骨铭心、酣畅淋漓、千怨百恨、五味杂陈,潮起又潮落,一浪波过一浪。 其实,我。。。唉,不说也罢。。。 |
但,别看这个情人节里没有鲜花与巧克力,更没有与家人相聚。可是这天着实是一个令我最高兴、最放松的一天。因为,我小说《乡镇那两年》杀青了! 从开始有写作的想法,到构思和付诸行动,每天的我都是一脸苦大仇深般的思索状。除了思索案子上的事情,更多的就是构思《乡镇那两年》的细节和内容。《乡镇那两年》是以我自己在乡镇工作的真实经历为素材提笔的。最初的想法就是为了纪念那段时间的人和事。因为那两三年经历,都是我人生历程中的重大节点,把它们写出来很有纪念意义。这也是我写作的初衷。后来写到一半,忽然发觉《乡镇那两年》其实就是本部小说的“前部”。《乡镇那两年》之后,就是我被关押之因,很有关联性。因此,陡然间写作的兴趣又大增,写作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每天不想别的,刷牙漱口、吃饭拿盆儿之时都在想着下一字该怎么写,下一个情节该怎么描述。我的“写作狂”之态,被老李看出了端倪。那天“收风”时老李边进屋边对我说,“看你这脸色和气色实在是疲惫至极了。不过我觉得你写的东西应该到了收尾阶段了。我很有这个感觉。我那时也是你现在这种状态。我得恭喜你了。” |
老李的不经意激励,又给我增添了冲刺的力量和勇气。从那天的凌晨一点钟我值完班儿开始一直到五点五十分“起床号”响起,我趴在床上一动未动过,一直拿着笔在写,直到一气呵成地写到最后一个字,把笔甩在了床头。当时我的心情那个兴奋、那个喜悦、那个放松啊,简直让我无法形容。要不是大家都还在睡觉,我肯定要大声喊出来。从起笔到收笔的70多天,多少个少眠之夜,多少个无放松之时,这天终于了却了一桩心愿。我翻身躺在床上,回想之前那段日子,别人聊天我构思,别人打牌我奋笔,别人看电视我又疾书,别人睡觉我修改,多少次想放弃又重新拾笔,那是怎样的孤寂、难耐与煎熬啊。 |
《乡镇那两年》严谨点儿说不能称作一部小说,作为一稿,只能算作在讲述一个故事。但是,虽然只有十二、三万字的东西,却足以让我引为自豪了。因为除了写作,我更大的成功在于我成功地挑战了一次自我!我克服了困倦、耐住了苦闷、清静了心思、守住了信念,战胜了一次自我! “光头强”小年儿之日被打了之后,第二天“大班儿”老李便报告给了“管教儿”老吴。其实即使老李不说,老吴也从早晨的例会中了解到了情况。只是打架那天他正好出去办事没在现场及时处理罢了。 “场长”老林这小子下手也真够黑的。不仅把“光头强”的脑袋打了个鼓包,还把他的下腭打得脱了臼。这可让“光头强”受罪了,嘴巴不敢张大了,不仅说话没法说,吃饭都成了问题。经过老吴请示,被看守所批准到外面的医院作CT等检查后,说并无大碍吃些消炎药只需静养便好,才让他放了心。不过,乐极生悲的“光头强”再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每天只是无奈地用左右手换着端着他的下巴,拉拉着长脸等着下判决“回家”了。而“场长”老林,照例挨了老吴几记响亮的嘴巴后,又被戴上了脚镣。“场长”也不能再上蹿下跳、自娱自乐了。也只好每天拖着重重的脚镣“哗哗”作响。给寂静的“号儿”房增添了不太协调的音符。 |
《乡镇那两年》严谨点儿说不能称作一部小说,作为一稿,只能算作在讲述一个故事。但是,虽然只有十二、三万字的东西,却足以让我引为自豪了。因为除了写作,我更大的成功在于我成功地挑战了一次自我!我克服了困倦、耐住了苦闷、清静了心思、守住了信念,战胜了一次自我! “光头强”小年儿之日被打了之后,第二天“大班儿”老李便报告给了“管教儿”老吴。其实即使老李不说,老吴也从早晨的例会中了解到了情况。只是打架那天他正好出去办事没在现场及时处理罢了。 “场长”老林这小子下手也真够黑的。不仅把“光头强”的脑袋打了个鼓包,还把他的下腭打得脱了臼。这可让“光头强”受罪了,嘴巴不敢张大了,不仅说话没法说,吃饭都成了问题。经过老吴请示,被看守所批准到外面的医院作CT等检查后,说并无大碍吃些消炎药只需静养便好,才让他放了心。不过,乐极生悲的“光头强”再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每天只是无奈地用左右手换着端着他的下巴,拉拉着长脸等着下判决“回家”了。而“场长”老林,照例挨了老吴几记响亮的嘴巴后,又被戴上了脚镣。“场长”也不能再上蹿下跳、自娱自乐了。也只好每天拖着重重的脚镣“哗哗”作响。给寂静的“号儿”房增添了不太协调的音符。 |
1 |
过了两天后,对于“光头强”的病情,“场长”有些过意不去了。便主动找到“许三多”,报销了“光头强”所有的医疗费用。同时,在小推车来了后还给“光头强”买了两袋点心、两瓶罐头表示歉意。“貔貅”在一旁看见了,便马上开始叽笑起“场长”来。说“当孙子的也没这么孝顺的,‘光头强’挨了打却换来个孙子也值了”。一句话说得“光头强”和“场长”两人都有些无地自容,尴尬十分。 这天,处理完了“光头强”的事情,老吴便把老李叫了出去,待了好半天才让老李回来。大家纷纷猜测这么长时间出去谈话是不是将要有什么大事发生时,“大头娃”先知先觉的一个人坐在床上无不显摆地一句接着一句地嚷着“肯定是搜监了,肯定是搜监了。” |
“搜监?”这是个什么名词啊,第一次听说,让我感觉有点吓人倒怪的。经历了之后才知道,“搜监”是看守所在春节前例行的公事。主要目的是通过搜查“号儿”房里的每个角落、每个在押人员,将一些违禁品查找出来,确保每个监室平安过春节。更准确地说是确保每个狱警安心度春节。“搜监”的执行人员是高墙外负责执勤的武警。这些武警我每天都能在“放风”时看到。驻扎在看守所东院。每天24小时不间断地在高墙上的走廊上执枪巡逻。 果然,待老李进来后,一脸严肃地要求大伙儿立刻把手中的“违禁品”上交。“号儿”里的人心照不宣。很快,盛着香烟和打火机的钙片盒儿、个人私藏的剃须刀、感冒药品等等放满了一塑料袋后被老李拿了出去。也有几个胆大的没上缴。“肉钻”将他用床单条儿做成的裤带藏进了垃圾桶;“沙皮狗”把“山顶洞人”做的针插进了写着“监规”的广告牌里;做的最绝的当属“海盗”。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小块吸铁石,用这个东西把一截油笔里的钢丝吸在上面,一起吸附在了“窑儿”的上面。甭说用眼看,连用手摸都不容易摸到。各个手法真让我大开眼界。智慧真的是在群众中。 |
上午十点钟刚过,在“风场”中正在“放风”的我们,被一声令下“抱头面壁”后,一队武警便进入了“号儿”里开始“搜监”。偷眼观看,全是二十来岁的孩子,脸上写满了稚气。这不禁又让我想起了我的儿子,几个月前还在高中的操场上军训而晒得黝黑的那张脸。 也许是年纪太小,武警们刚进“号儿”里时,让我分明看到了这群孩子见到比他们大很多却都个个剃着光头的“怪兽儿”们时眼里充满的恐慌。但不一会儿,这群孩子就变得像他们头顶的国徵一样神圣不可侵犯了。 武警们不知道他们的行动是在走过场,是为了完成年底任务例行公事而做出的行动。个个认真地不得了,床上床下把“号儿”里真的翻了个底朝天。被垛被散开,被子扔得满床都是。我用一件不穿的黑棉袄裹成的枕头还被扔在了地上,上面的绳子被解了下来。按照规定,看守所里的在押人员是不允许枕枕头睡觉的。这个规定很让我奇怪。但后来的时间,我自己又做了一个特别舒适的枕头枕了近三年也没人再管。 |
“搜监”的结果当然一无所获。而这个结果,就是双方约定好的。既让武警们完成了严格执法的任务,又使看守所获得了监管到位的荣誉,真是双方共赢,两全其美。 当然,也让第三方,好看守所所有的在押人员,不管有没有情人,都过了一个顺利而美好的情人节。 41、一封家书(第93天) “风场”对面墙根下的冰雪又在消融了。 半个多月前离墙根还足有两米多宽的冰面,这天一瞅还剩下不到一米宽。而且,最边上的冰层甚至还与水泥地离了骨,微微地翘了起来,形成了一道幽深的缝隙向墙根之下探了进去。在离墙根四、五米远的几个水井盖旁,因为水分充足,几株野草已是按耐不住春意萌动,若隐若无的给它自己换上了嫩绿的外衣。就连我那盆儿绿植―――用可乐瓶底做器皿培植的葱头也在一夜之间抽出了一指见长的绿芽,给阴凉潮湿的“号儿”房里增添了那么多的生机和气息。 春天正悄悄地降临。 |
我的春天也终于来到了。 “孙衍,你的信!”一大早,刚到班儿上的老吴就站在铁栅栏门口喊我。 我的信?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多天来,我可是左盼右盼、上盼下盼、早盼晚盼啊。可盼来盼去盼来的都是老吴喊别人的名字。之前,我也问过老李、老吴等人,为什么我收不到家人的来信?老吴当时答应给我问一下。可询问的结果,却是因为在“辩答”阶段之前,在押人员是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联系的,包括会见律师。这样,我的“家书”就成了里不出、外不进,与世人隔绝了联系。因此,那么多次的失望之后,以至于我早就死了老吴喊我一声拿信的心思。 “快取来,你的信。”老吴见我愣着,又重复了一声叫我。 我才反应过来,我是真的没穿鞋就下了床跑过去的。拿了信我也忘了又是怎么回到的床上。 一封家书抵万金?那时,我想这两件事根本就不能划等号儿!那时就是突然的给我万金、千万金,也是抵换不了我当时的那种幸福感和满足感的。从老吴手中拿回信的一刻,刚瞄见封皮上的几个字,我的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了! |
我的春天也终于来到了。 “孙衍,你的信!”一大早,刚到班儿上的老吴就站在铁栅栏门口喊我。 我的信?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多天来,我可是左盼右盼、上盼下盼、早盼晚盼啊。可盼来盼去盼来的都是老吴喊别人的名字。之前,我也问过老李、老吴等人,为什么我收不到家人的来信?老吴当时答应给我问一下。可询问的结果,却是因为在“辩答”阶段之前,在押人员是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联系的,包括会见律师。这样,我的“家书”就成了里不出、外不进,与世人隔绝了联系。因此,那么多次的失望之后,以至于我早就死了老吴喊我一声拿信的心思。 “快取来,你的信。”老吴见我愣着,又重复了一声叫我。 我才反应过来,我是真的没穿鞋就下了床跑过去的。拿了信我也忘了又是怎么回到的床上。 一封家书抵万金?那时,我想这两件事根本就不能划等号儿!那时就是突然的给我万金、千万金,也是抵换不了我当时的那种幸福感和满足感的。从老吴手中拿回信的一刻,刚瞄见封皮上的几个字,我的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了! |
近乡情更怯。家书不敢拆。手拿着信封,我不仅不敢拆,更不敢拆开看!我最亲近的人,我的老婆、孩子的面孔就在信纸上,我怕看见她们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然而早已望眼欲穿的家书就摆在面前,我又怎么能够压制得住想看的欲望和感情? 颤抖抖地,我再次从兜里把信掏出来,又颤抖抖地打开。熟悉的字迹立刻呈现在我的眼前,仿佛真人跃然纸上,泪水立刻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哒哒地滴落在了信纸上。这泪水有激动、有幸福、有惦念、有牵挂、还有说不出的委屈,却没有一丝矫情。 妻子的来信尽是安慰、希望和鼓励,带着病的她在那时比我想像的还要坚强。弟弟的来信足足写了三页纸,字里行间无不浸透着手足之情。儿子只是三言两语,依然稚气的字体让我看了却破涕为笑。“你是不是就带了一条内裤?我只想知道一条内裤是怎么穿了三个月的”,后面还缀上了几个顽皮的笑脸。可能是在他的想像或“传言”中,看守所真的如“死耗子”们所描述的宾馆一样的待遇。看到了依然活泼自信、无忧无虑的儿子,知道了父母都很健康,有那么多亲人的惦念和爱莫能助,我的心踏实了,也知足了! |
那天我特别自己,无视“号儿”里任何人的存在,任幸福的泪水又一次流淌。 满载了那么多的幸福在心里,我也有心情和“号儿”里的人交流、有心情和他们嬉笑怒骂了。 “坐班儿”时,我不无感叹地说:“这是我长到四十岁第一次离开家里离开亲人在外过年,真他妈的感觉不是滋味啊!” “这算什么,我在外过了八年。”“貔貅”岔开了他自己那只断了大拇指的右手,摆了一个不太到位的“八”字形,第一个接过了我的话茬儿。 “海盗”听了笑了笑。撇着嘴瞅了瞅“貔貅”,又看了看我,自以为荣地说:“你那八年算个啥?老子十九年!” “你十九年,你今年才多大啊?”和我一样,众人都半信半疑。 “老子今年四十三岁,从十四岁开始进少管所,断断续续到今天,十九个春节都在里面过的。我从小立志进监狱,我就是为监狱而生的!”一口浓重如赵本山的东北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
最逗人的不是场长了。这老小子从下午一坐班开始,只要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便自认为是“提讯”的狱警过来提人,便一个接一个地自言自语。 “哎呀,今天我不剃头了,我这就要‘放票儿’回家。”这说的当然是光头强了。大伙乐的同时,光头强不得不低垂了脑袋。 “听,外面有人放炮了在庆祝‘放票儿’呢,说是赔了人家六万块。”这说的又是沙皮狗老刘。老刘闹腾着回家足有半个多月了。家里传过话来,只要赔偿人家的六万元到位,立码在春节前放人。可这天是腊月二十九,老刘怎能不让大家看了笑话? 可气的场长还不止这些。说到兴头上,这老小子还趟着哗哗响的脚镣翻箱倒柜的把死缓穿过红色马甲找了出来套在了自己身上。在地上像个演出的猴子一样乱蹦乱跳,还美其名曰:过年了,穿着红色的衣服喜庆喜庆。真得让你忍俊不禁。 |
可是,场长们的喜庆与欢笑是由外向内的,是红色号服映衬的结果。他们再怎么咧着嘴哈哈笑着,也不如我由内向外的那封家书来得真切与踏实! 42、除夕之际(第94天) 如果不是看守所为每一名在押人员提供了两顿免费的饭菜,除夕这天就几乎与平时的周、六日没什么两样了。同样不让睡懒觉,六点钟准时起床叠被和“坐班儿”;同样排着队洗漱、上厕所,根本感觉不到在外面那种过年的心情和气氛。 只是在“大头娃”穿上了新衣服向“号儿”里人炫耀和展示的时候,众人才更加意识到,这天是过年了。我也才真正的不得不认可了一个“事实”―――这一年是真正的在外面过了。 早在几天前,“大头娃”的妈妈就托人给他捎进来一身新行头,说是给“大头娃”过新年穿的。真是可怜了天下父母心。可衣服是送进来了,也是崭新,但却不太符合“大头娃”的心思。“大头娃”一打开就嫌弃那身衣服尤其是上衣太老土了。边试穿边埋怨家里人没有眼光。可看守所并不是他的家里,想怎样怎样。一般没有“勾”的人,别说新衣服,连块布头都送不进来。无奈之下,“大头娃”也只好将就着把这身新行头放在了床头准备着。 |
可是,场长们的喜庆与欢笑是由外向内的,是红色号服映衬的结果。他们再怎么咧着嘴哈哈笑着,也不如我由内向外的那封家书来得真切与踏实! 42、除夕之际(第94天) 如果不是看守所为每一名在押人员提供了两顿免费的饭菜,除夕这天就几乎与平时的周、六日没什么两样了。同样不让睡懒觉,六点钟准时起床叠被和“坐班儿”;同样排着队洗漱、上厕所,根本感觉不到在外面那种过年的心情和气氛。 只是在“大头娃”穿上了新衣服向“号儿”里人炫耀和展示的时候,众人才更加意识到,这天是过年了。我也才真正的不得不认可了一个“事实”―――这一年是真正的在外面过了。 早在几天前,“大头娃”的妈妈就托人给他捎进来一身新行头,说是给“大头娃”过新年穿的。真是可怜了天下父母心。可衣服是送进来了,也是崭新,但却不太符合“大头娃”的心思。“大头娃”一打开就嫌弃那身衣服尤其是上衣太老土了。边试穿边埋怨家里人没有眼光。可看守所并不是他的家里,想怎样怎样。一般没有“勾”的人,别说新衣服,连块布头都送不进来。无奈之下,“大头娃”也只好将就着把这身新行头放在了床头准备着。 |
三十儿的早晨,在众人还在迷迷昏昏地起床叠被之际,“大头娃”已是里外一新的在地上晃晃悠悠地走起了模特步了。当时,“大头娃”的举动很容易也很自然的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过年穿新衣去炫耀的情形与心情。但时过境迁,留给我的只有一声长叹和不屑。 “过年了,真有新衣服穿啊,了不得。”厅长是多么有情商的人?第一个向“大头娃”翘起了大拇指。 “这小子真帅啊!”紧接着是“大班儿”老李的夸赞声。 “借给我穿几天啊”、“全所里没有这么好的衣裳。”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和奉承之中,“大头娃”兴奋地飘飘然起来,摇头摆尾地得意地在空场里又蹦一跳,还接连做了几个三步上篮的动作。 坐在一旁的“场长”看到“大头娃”里外一新,在床边定了定神,若有所思。稍后,便一点点地猫下腰,在他的“窑儿”里掏出了一双白色新袜子。打量了打量他脚上穿的旧棉鞋、旧棉袜,又不紧不慢地脱了下来, 随口喊了一句“妈的,过年了,我了穿件新的”后,便像扔死猪一样随手将它们朝墙角地垃圾桶撇去。 |
早在腊月二十九的下午,“场长”老林便死皮赖脸地央求快要下班回家的老吴将他的脚镣摘去,说也让他过一个不戴挎的除夕。考虑到戴镣的时间和人之常情,老吴伸手给了他一个“拔搂子”之后,找来钥匙把他的脚镣取了下来。脚下减轻了十多斤的重负,老林高兴的像跳大神一样左摇右摆。可没想到刚扭两下,便大叫一声,整个人就蹲在了地上哼哼了半天也没站起来。原来是乐极生悲把腰给扭了。这可终于让“光头强”看到了笑话,看到“场长”也废了,“光头强”用手托着他的下巴乐得半天嘴都没合上。 如同听到外面放鞭炮一样,“大头娃”和“场长”用小品般的表演,告知了众人除夕的来到。 第一次放下手中的书和笔,和“貔貅”几个人围坐一圈儿打起扑克牌来。可这并不是“貔貅”等人的频频和盛情相邀所至。而是我心中“要善待自己的”一念而为。那么我年来,我从来都是一个惜时如金的人,从不敢浪费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晚上不愿早睡,早晨不敢晚起,总是在争取给思考的自己最多的时间,或者说是睁大着双眼给有限的生命看到更多更绚丽的世界。即便是在百无聊赖的看守所,我也能坚持看书、坚持写作、坚持锻炼身体,让自己活得充实而有意义。“松一松生命的发条,让自己有限的生命有张有驰”,是这句话打动了我。是的,这天是大年三十、是除夕了,还有什么要比这一天更应该让自己放松的? |
看到我打起了扑克,“大头娃”跑过来坐在了我身边嚷了句“镇长打牌了!”这让“号儿”里很多的人都投过来诧异的目光。因为在他们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我不会打牌的声音。其实他们玩的那种“五十K”,早在我十来岁时就会玩了,而且玩得很不错。“不会玩儿”,只是我的一个不想浪费光阴、不想和他们玩儿的一个借口罢了。 “镇长打得真好啊,不愧是镇长一学就会。”坐我对面的“沙皮狗”边出牌边啧啧赞叹。 镇长就应该一学就会,就应该打得那么好?我心里暗忖。知识不等于智慧,智慧不等于道德,道德更不是法律,厅长也会犯罪,这些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除夕的大餐应老李的意见,腊月二十九那天中午就吃了。早在过小年儿那天,老李就以他一年多的看守所生活经验劝告众人,说“三十中午定餐的肯定多,咱们不如早吃。不然的话就要像去年那样,等到一点多钟才能吃上,那时饭菜都凉了,心也凉了”。应老李的建议,“大头娃”、“场长”、“蟑螂”、厅长还有我等几个人临时组成了一个新年饭局。每人出200元钱,和卖饭的大姐预订了一桌三十大餐。 |
可能是老李、“大头娃”等人在看守所待的时间长了,无所谓与家人的离别才会有那样的大吃一顿的心情?但对于我来说真是没心思吃的。除了离家在外,还有很多事情搅在一起,哪还有心情吃年饭?我一度涌现“凑钱给他们,但自己不参与吃饭、只想一个人静静”的想法,以拒绝老李的邀请。但面不可缺,最终我还是顺从了他们。这也是我的毛病,不会拒绝人、不会说不,宁愿委屈自己,也要成全了他人。到头来,使自己全没了个性,也失去了自己为人的乐趣。 2000元的桌子,只一盘虾、一只烧鸡、一份搁扎圈儿、一份炸带鱼、两盆儿溜大肠,还有一盆子生菜。不过对于长期喝面粥、菜汤儿的我来说,已是非常的丰盛了。看着“大头娃”等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不好意思也没心情举勺,囫囵着吃了几口,就很煞风景的退了出来。现在想来,肯定是那时掺合了太多的矫情。 看所守免费的饭菜也不错。“大班儿”老李、“大头娃”、“海盗”等两朝元老们早已发布过信息:年三十开始,所里会给每个人免费提供三天的午菜,三十晚上还给水饺呢。我和众人一样心中充满了对这一天的期待。三十这天,中午的米饭是免费的,三十多分钟后再免费送来了粉条炖猪肉时,大多数人的盆儿里已难寻一颗饭粒。说是炖猪肉,翻遍了盆儿也挑不出两三片。倒是下午三点钟送的水饺真不错,速冻的三鲜馅儿,每人二十个。这让“号儿”里所有的人都解了馋。好像只有我一个人熬到了晚上六点,估摸着家里也开始下饺子了,我才往已经坨了的饺子里倒了点热水,心中默念着“爸妈新年快乐、家人幸福健康”才开始吃了起来。三个月没吃过水饺这东西了。那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饺子,也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难以下咽的饺子。 |
除夕之夜,没有我猜像中的由于众人想家所至而出现摔盆儿打碗儿、鬼哭狼嚎的场景。和往常一样,到了七点钟,看电视的看电视、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号儿”里安安静静。 “镇长,考你个问题。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当我也躺进了被窝儿,“貔貅”悄悄地坐了过来问我。 我怕狡猾的“貔貅”给我设圈套,就没个正经地告诉他: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你跑马射箭的时候。 “我跑马射箭还需要等到夜深人静?随时随地都可以。”“貔貅”撇了撇嘴,顿了顿又说:“告诉你吧,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你最想家的时候。” 我很奇怪像“貔貅”这样从小就浪就荡江湖的人还有这个思亲、思乡之情。但看着“貔貅”一本正经、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表情,我便转过身来正对着他也十分严肃地说:“那你只说对了一半。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是你最想家的时候,而是家最想你的时候。” 见我说的话有些绕口令,“貔貅”不解地看着我,半信半疑。 |
“你想想啊,每年都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而今年桌上唯独少了一个你,你的父母、妻儿哪个不是想你想到哭泣?” “貔貅”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不声不响地回到了他的铺位上不再言语。 那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并没有勾起人们的思亲之情。倒是那些尽是捧臭脚的节目引来了包括我在内的众人一片谩骂。虽然在这天所里允许电视能看到零点。但十点不到,除了值班的两个人以外,“号儿”里的人全部鼾声四起,做起了自己的××梦。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迷迷糊糊的,我也在他乡开始迎接并不属于自己的新年了。 43、春节七天“乐”(第100天) 人是在不断矫正自己的过程中成长的,也是在计划和变化的交互作用下消耗掉自己的时间的。一个人的计划不要制订的时间过长,也许一年的时间就足够施展了。前一年的正月初一至初七,我正携妻驰骋在三晋的大地上随心所欲的自驾游玩儿。而时过三百六十五天,我却在“墓穴”般的猪圈里身心不展。 春节七天乐,几家欢喜几家愁。 |
大多数人是欢喜的。这些人七天如一日,打牌、睡觉、看电视、聊天,最重要的是随时随意地横躺竖卧,和像猪一样饱了、饿了都能嗷嗷乱哼哼一通。没人说没人管,谁还能享有这么高度的自由? 只有“大班儿”老李,从初二这天开始,每天都拉拉着脸独自待着了。很爱打牌的他,牌也不打了,也不和厅长下象棋、溜达了。每天不是看书,就是趴在床上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样。听“肉钻”说,老李这个样子可能是那几天“大头娃”等几个人大吃大喝没有请他的缘故,让他丢了面子。腊月二十九中午会餐后,老李还那么的高兴。晚上还不由自主的在空地上比划了两下太极拳招式呢。可从初一开始,“大头娃”、“场长”、“小眯缝眼儿”、“赖巴头”等几个人把老李甩在了一边,又开始伙吃伙喝、大吃大喝,全然不顾老李那迫切等待邀请的眼神。这很可能就使老李感到自己丢掉了“大班儿”的面子。也很可能是那几天老李看到厅长在“大头娃”那里很获得独宠?“肉钻”边说边猜测地告诉我。“肉钻”说,初二那天中午饭前,“大头娃”正蹲在地上撕烧鸡准备午餐。厅长看见了,不声不响地走了过去,蹲下来就眼巴巴地瞅着。“大头娃”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出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撕下了一块鸡肉向厅长的嘴巴递了过去。没承想厅长也像“海盗”一样张开了嘴一口吞了下去。吃完了还不走,自己又动手拧下了一根鸡爪子啃了起来。这些事情肯定是老李误会了“大头娃”,以为“大头娃”故意亲近厅长而疏远他、不给他面子呢。 对“肉钻”地分析我点头称道。有些事情我们都是被表面现象所遮蔽了眼。就如当初我看见“大头娃”给厅长吃的、喝的而不理我一样。盐从哪咸、醋从哪酸,这背后都自有它的原因。老李真的如“肉钻”所说的那样郁闷着,那该是他自寻烦恼。 |
到了初四,老李终于憋不住火了。早上起床不长时间便把“沙皮狗”刘老汉叫了过去,骂他为老不尊,说他狗屁不懂,还罚“沙皮狗”擦十天的地板。一时弄得大伙莫名其妙,不知道“沙皮狗”哪惹恼了老李。过了几天后我才听说,是“沙皮狗”那天晚上值班时没有在指定的“大脚印子”上站着,被巡查的狱警说了一顿而吵醒了老李才导致被罚的。那天老李晚上不好发作,早上正好借题发挥正好把“沙皮狗”当了靶子。早上八点“报号儿”前,老李还借机训了话。“闲着待着没有安排干活的,你自觉点,不要过来过去的装孙子!”。还正式通知“大头娃”等几个人,春节过后马上散伙,不许再在一起伙吃伙喝。 “号儿”里二十一个人,只有厅长一个人没有活计。老李的话明显有所指向,不知厅长听了作何感想。或许老李也好、厅长也罢,他们都没有“肉钻”猜度的那样狭隘,只是我们都以“小人”之心度“大人”之腹罢了。但不管怎么说,老李肯定是满腹愁肠几多愁中的一个。 但愁的不止老李一人,至少我也算一个。可我是一如既往的愁。从进去那天开始没有一天不愁的。这是我的性情使然,天生一副愁肠。青春期时还“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呢,何况真到了愁天、愁地、愁未来的时候。三十那天一过,我的无名忧愁便从中来,对打牌娱乐活动再无兴趣。虽不再奋笔疾书,却又是又拿起了《明朝那些事儿》躲在无人的角落独自啃了起来。怕别人扰更不想理别人。《明朝那些事儿》这本书算起来我已是第三遍看了,再看一遍只是为了不辜负了七天的时光。六天的功夫七本书一口气读完,又进一步强化了我对人生终极意义的认识。那就是古今多少人,都付笑谈中。正是这句“都付笑谈中”,勾起了我的无限愁肠。因为,无意之中,我的人生也在别人的笑谈中了。虽然我与书中的各色人物相比,连人家的九牛一毛都跟不上。可这种“笑谈”笑了五百年、谈了五百年后,依然没有断流,依然流淌在了现在的我们这一代人身上,这难道不应是社会发展进步中的不该有的愁绪? |
愁思之余,《明朝这些事儿》让我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知道埋头干事、低头拉车而不会保护自己的人,是没有一个有好结果、好下场的。最后都让那些闲着没事干的人整死。这其中的道理不言而喻。这也突然让我进一步理解了我那么多年没理解的一个词语――什么是官僚主义。我想,换个说法就是不害人,而不却能让人进监狱!我的经历也非常能恰当的来诠释这句话。 廿年辛苦搏名功, 转瞬不见入囚笼。 涅槃一百八十日, 振翅再上九天重? 初七这天,正好是我进“墓穴”里的一百天。一百天的堆积和沉淀,一首七言绝句让我在忧愁中憋出。最后一个标点本想是个感叹号,以抒发我对未来的充满自信。可愁肠百转之际,一时间让我的信心顿无,只好改做问号结束。或许这问号不仅是问的是我自己,还有可能问的是更多的人,包括让人笑的和笑别人的人。 |
春节前,“号儿”里又新分进去一个人。二十多岁、刚要操持结婚,结果三年前盗窃的事情败露被人举报后进来了。听这小伙子说,他家就住在看守所的隔壁,毫不夸张地说,他爸爸在墙外卖豆腐的吆喝声稍大点儿,他就能听得到。听到他这话,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离家最远的地方是哪里呢?或许谁也不会想到是看守所或是监狱!就是这么个地方,即使与你家仅一墙之隔,你却可能几个月、几个年、十几个年甚至几十个年、一辈子都走不回去。 春节七天乐,这是套用毕姥爷的节目名称。七天乐也只是一个娱乐节目而矣。要是能像《明朝那些事儿》所说的,在五百年之后还能让人乐的,那才是真正的乐,永恒的乐。可这一屋子的人、一所的人、甚至一世的人,哪可能有一个? 说是春节七天乐,天知道没有一个人能乐得出来。 44、永不言弃(第114天) 月历撕到了3月份那张,离家的距离又近了一天。 |
可奇怪的是,春节过后,忽然我感觉自己想家人、惦念家人的心情逐渐平淡下来、甚至在消失。兴许是收到了家里的来信,知道父母妻儿都健康无恙、心里踏实的缘故?但不管怎么个原因,我还得怪自己薄情寡义了。才三个多月的时间,就不那么强烈地想家、念家、想父母妻儿了,甚至有时根本都不再去想了。难怪有的人离家时间长了、在外飘泊久了,都能麻木的把家里的老爹老娘、老糟糠都给忘了。也许,这就是时间能冲淡一切,这就是人的劣根性之一吧。 老吴的办公桌上摆着三封信。隔着几层玻璃,“号儿”里的人争先观看着。“海盗”离得最近,瞪大眼睛紧帖着玻璃目不转睛的辩认。 “我看到有一封是写的孙什么的,可能是你的吧,镇长。那两封压着我实在看不清。” “躲喽,让我看看。” “号儿”里的人争先观看,并纷纷猜测都是谁的家人寄来的。 我看在眼里但没有说话,心里却坚定地认为肯定有我的一封。等老吴开完会回来把信递了进去时,连我都没想到这三封信竟然都是我的!妻子两封、弟弟一封!这样的收获不仅让我得意洋洋,也让众人羡慕的不行。“海盗”把三封信拿在手里,端祥了半天也舍不得还给我。我想,他实在是盼望家里有来信吧,恨不得信封上的名字都要改成他的名呢。 |
三封来信,让我再一次知道了家里近况。父母妻儿身心状态都很不错。尤其是儿子,寒假里还主动给自己报名了补习班。回想起他初中时的样子,那可是破天荒的事情,真令我欣慰至极!三封信的综合,也让我嗅出了已不可能有“取保”出去的味道。同样,也让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时打不起精神来。 只是弟弟信中的几名话,猛然又警醒了我,警醒了我那颗几乎要放弃为自己申冤和辩护的心灵。让我又一次陷入了对案情的理智和深层次思考中。前些日子,我连写了两封“陈述书”后,连续几天来我不但没觉得我自己无罪、无责任,反而觉得“罪不可赦”了。没有主观意识、客观情况的理由再充分,就“国有资金流失”的事实摆在了眼前就让我无法逃脱。决策者无情,决策者用法律来办你也没错。就是在这种消极的思想指导下,我竟然把我自己主动放在了别人的毡板上任人宰割了。特别是有了律师后,我更是有了依赖思想,完全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他人,再也不去主动为自己一博。是弟弟的来信中,对“玩忽职守”定义的抄录,激起了我无罪辩护的强烈欲望。“严重不负责任地、不履行、不正确履行或者放弃履行职责。。。”这他妈的哪有一点和我沾边啊!辽南上下,谁不知道我是有了名的工作认真?!晚上值完班后,我又不再睡觉了,又一次拿起笔来,趁着夜深人静,开始有针对性地改写辩护词。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不断地告诫自己。 |
三封来信,让我再一次知道了家里近况。父母妻儿身心状态都很不错。尤其是儿子,寒假里还主动给自己报名了补习班。回想起他初中时的样子,那可是破天荒的事情,真令我欣慰至极!三封信的综合,也让我嗅出了已不可能有“取保”出去的味道。同样,也让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时打不起精神来。 只是弟弟信中的几名话,猛然又警醒了我,警醒了我那颗几乎要放弃为自己申冤和辩护的心灵。让我又一次陷入了对案情的理智和深层次思考中。前些日子,我连写了两封“陈述书”后,连续几天来我不但没觉得我自己无罪、无责任,反而觉得“罪不可赦”了。没有主观意识、客观情况的理由再充分,就“国有资金流失”的事实摆在了眼前就让我无法逃脱。决策者无情,决策者用法律来办你也没错。就是在这种消极的思想指导下,我竟然把我自己主动放在了别人的毡板上任人宰割了。特别是有了律师后,我更是有了依赖思想,完全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他人,再也不去主动为自己一博。是弟弟的来信中,对“玩忽职守”定义的抄录,激起了我无罪辩护的强烈欲望。“严重不负责任地、不履行、不正确履行或者放弃履行职责。。。”这他妈的哪有一点和我沾边啊!辽南上下,谁不知道我是有了名的工作认真?!晚上值完班后,我又不再睡觉了,又一次拿起笔来,趁着夜深人静,开始有针对性地改写辩护词。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不断地告诫自己。 |
“沙皮狗”也不言放弃。坚持之中终于迎来了他自己的好消息。这天“沙皮狗”接到了“号儿”里新年后第一次的“提讯”,而且是对他的“提讯”。回来的时候,“沙皮狗”笑容满面,脸上的褶子堆得密密实实,与他“沙皮”的外号儿愈发贴近。 “判了几年!差不多两年吧?”“貔貅”兴灾乐祸地问了一句。 “还有十天就回家喽!”“沙皮狗”挥动着他的判决书喜不自禁。 “哎呀!这六万块钱得买多少肉包子吃啊?我算算。六万除以六块,哦!得一万个包子呢。一天吃十个,还得一千天。我这个心疼啊!”“大头娃”听到后,立刻来了精神,走到“沙皮狗”身边揶揄起“沙皮狗”来。“沙皮狗”爱吃包子,但他没钱,也舍不得买。这次他家里赔了被打妇女六万块钱,一直让舍不得出钱的“沙皮狗”难以释怀。整天叨咕着不认赔,说还不如吃了包子。 “大头娃”这天也刚刚缓过劲儿来,家里给上了钱又开始挥霍了。新买的一双老北京布鞋,牛筋底的,“号儿”里就他一双,这让他爱不释脚。前天鞋脏了,他想起了要刷一刷,不用洗衣粉或服皂,竟然用了两管牙膏!这还不算,最后还别出心裁的用两卷卫生纸把鞋包了起来,说是怕鞋边儿的白颜色变黄了。别人说他是败家子儿,他听了不但不生气还洋洋自得。用笔管子吹起了洗衣粉沫儿,玩儿起了吹泡泡,一副纨绔又天真的模样。 |
而早在几天前,“大头娃”已经不再与我好好说句话了,更没有和以前那样有时从背后搂着我的腰撒娇。就连我与他主动搭讪时,他也是爱搭不理。这我心里清楚,“大头娃”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什么。 春节放假七天的大吃大喝,“大头娃”把家里给上的过年的钱造了个精光,以至于欠账太多、时间太长食堂都不卖给他饭菜了。然而正当“大头娃”卡上是负数时,年前他预购的货物到了。吃的、穿的都有,都是他精心挑选后报给外购大姐的。“大头娃”也早就盼着他的这些最爱早日到手。可盼着货物买到了,张老狠却告诉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钱不给货。这可为难了已两手空空的“大头娃”。这时,急难之中的“大头娃”想到了我,要向我错钱或代他付帐。结子就出在这儿了。要是换作另外一个人,我应该是毫不犹豫地把钱借给人家。急人所急、帮人所需,钱不值钱面子值钱嘛。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不会说“不”的我,不借钱给人我都觉得对不起人家似的。可那天“大头娃”张嘴朝我说这个事情,我还真的、鬼使神差的把他给拒绝了。 |
没借钱给他的原因源于我心眼小了、心多了。我认为这是“大头娃”在拿我的土儿。和“大头娃”一起伙吃伙喝的除了“场长”、“小眯缝眼儿”外,还有一个三十岁的小伙子经济条件也不错,“大头娃”为什么不让他们几个人给垫付一下?经常接受“大头娃”吃喝的老李、厅长账上的钱比谁都多,“大头娃”又为什么不向他们张口?还有另外几个和“大头娃”交情不错、也有条件的他为何不去找一找?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我就愈发觉得“大头娃”从里到外、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我应有的尊重。而我又岂能这样被人不当回事儿? 怨气在心头,我不讲任何方式地直接拒绝了“大头娃”的请求。不过,我拒绝的场面连我自己都觉得好尴尬。我竟然看着“大头娃”问他,“你哪里白啊?” |
没了钱的“大头娃”风光不再,活跃度明显降了下来,蔫蔫地一天也听不到他的大嚷大叫。小卖部来了也不去看。每天打菜也不是第一个守在铁栅栏那儿端着一摞盆儿等着了。“场长”打什么吃什么。前天晚上,给他洗衣服的小弟“山顶洞人”与“海盗”吵嘴动了手挨了打,“大头娃”这个大哥都没了脾气去“参与”。但我知道,“大头娃”是不会这样与我善罢甘休的。他心里一定憋足了一口气,而且这口气早晚得撒出来,在我面前丢的这个面子他早晚也得找回来。我与他和好如初已是不可能,只能小心谨慎地、尽量不给他报复的机会。 “就当是喂狗了!”“沙皮狗”对“大头娃”的话毫不介意,随口甩出的一句话又引得众人家哈哈大笔。因为他知道他自己的外号就叫“沙皮狗”啊。 |
“沙皮狗”就要安排到“劳动号儿”去了。这是看守所里的规定。少于三个月刑期的,都可以不去监狱服刑,安排在看守所里的“劳动号儿”里接受改造。每天负责清扫所里的卫生,干些杂活什么的。机灵点的,还能进小卖部,跟着张老狠推着小车来卖货。据说,里面的实惠不小,点心小吃什么的管够。 其实“沙皮狗”只剩下十天就能回家了,也可以不去“劳动号儿”。只是老李和众人一样,都厌恶死他了。背后向老吴反映一句,他不走也不行了。我心里也在盼望着“沙皮狗”早点回家,省得每天用一嘴臭气熏着我睡觉了,还有那一被窝子的屎伽喯儿味儿。 不言放弃必然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有的时候,这个想要的结果却也能让你自己很丢面子。“大班儿”老李就发生了这样的一种不言放弃。 |
前几天中午老李买了一份儿小块肉,大给七、八块的样子。吃了几块后让食堂卖饭的大姐拿回去热了两次。第三次热时,好像盆儿里只剩下两、三块了。那天中午打饭时,老李伸着手等着拿他的小块肉时,大姐说忘拿了;这天中午老李伸着手等着拿小块肉时,大姐说又忘拿了。这让老李好不自在。可就在大家中午脱光了衣服休息时,卖饭的大姐冒着“偷窥”的名声突然把那两块肉给老李送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老李实在抹不开面了,脸忽得通红,真是接过来也不是、不接过来也不是。卖饭的大姐走后,老李气得一扬手就把小块肉连盆儿扔进了厕所里。老李真得不知道,他的坚持换来得是这么一个令他十分不爽的结果。 说句实话,老李的一些做法有时也让我有些嫉妒似的瞧不起。用“肉钻”的话说,每天吃饭前,老李就蹲在门口,面前放个空盆儿,完全一个不用化妆的乞丐一样。今天你放一只鸡蛋,明天他扔进一块肉饼,老李都来者不拒的接着。心情好的时候还抬起头来和人家客气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连头也不抬,撑足了“大班儿”的面子。可在我心里,我始终以为老李挣了面子也丢了面子。 |
但无论如何,老李始终没一次放弃。我知道,我缺少的,就是这种精神。很多时候,我都是自己把自己说服,自己把自己放弃、自己把自己打倒的。包括被“死耗子”们的审讯。 也让我对在看守所里“啥叫有理与无理”产生了更深的层次反思。第二个人是“蟑螂”。之所以有这个一个外号,主要原因是此人姓张,年龄七十岁有余,是看守所是年纪最大的,还是公职人员却爱说些搞破鞋的八卦。因此,到“号儿”里时间不长,“大头娃”等人就以此为依据给他冠了新名---“蟑螂”。“蟑螂”的被人膈应之处在于他的不自觉。“蟑螂”打的喷嚏那个臭啊!喷出来的液体像云雾一样能弥散在整个房间,熏得众人没有不捂鼻子的。而且,有那么几天,“蟑螂”还专门跑到铁栅栏门口去打,打出来的东西正好被吹进去的北风吹起,在“号儿”里弥散的更快了。老李有些不好意思去说他,只好捂着鼻子受着。可“大头娃”不惯着啊,直骂他“为老不尊、臭不要脸”。可任你怎么骂,“蟑螂”还就是装聋作哑,恶心不改。这样的人,不仅是老李,我看没有一个人不在膈应着他的。题外话:因为老李这个结果,让我再次感觉一个成语的“真理所在”,那就是“事缓则圆”。有些为难的事情没必要当机立断。假如老吴那天让我当“大班儿”我再一口拒绝的话,很可能尴尬地就把老吴给伤了。而我当时说了句“到时再说”,不仅缓解了矛盾,也给了老吴和我一个缓冲、再作决定的机会。如今老李没发走,我不干“大班儿”的事自然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想像着和老吴再发生尴尬的情形也等于了零。哪还有我不想干“大班儿”的烦恼和拒绝了老吴、伤了他的面子的事情发生? |
第四章 死讯袭来 享有控诉权的国家机关和公民,依法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法院对指控的内容进行审判,以确定被告人刑事责任并依法予以刑事制裁的诉讼活动,通俗的讲就是指的起诉。人民法院审理的各种案件,是以公诉机关或者当事人的起诉为前提,如果没有人起诉,法院对任何案件都不主动审理。起诉的成立,标志诉讼中审判程序开始。起诉,于我来说,与其说是盼望的,不如说是不想看到的结果更为确切些。但,直到被起诉的那天,我也才真正地明白了自己的“死因”是源于什么。 45、“死神”降临(第124天)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提前告诉你了死去的时间和方式。这个等死的过程往往让人难以承受。天天盼、夜夜盼,盼得望眼欲穿,让人告诉我怎么个“死法”,也早点和过去作个了断,让自己早点投胎复活。可“死亡通知书”真的放在了手上时,心里却一触即溃了。 第十二次“提讯”,我预估不是律师会见就是要接到起诉书了。因为按照“号儿”里其他人走程序的时间和步骤来看,接“辩答”一个月左右准保接到起诉书。在这方面,某些公检法机关和人员还是能“照章”办事的。但之前我还是“做了梦”。“梦”里觉得都一个多月了还不接起诉书,说不定是证据不足不足以起诉了呢。然而“梦话”一说出口,老李便给我泼了冷水:都关了你这么长时间了,还能让你无罪出去?你当谁谁逗你玩儿呢啊,做你的外国梦去吧! 老李的嘴虽然冷了点,却很准。 |
“提讯”室的门一打开我就怔了眼。不是想像中的“小白牙”律师,而是两个完全陌生的穿黑色制服的女子,一胖一瘦。这是我三个多月里除了“许三多”和打饭的大姐们之外第二次见到的女性,很让人眼前一亮。瘦的,三十左右的少妇。鼻子、眼睛、嘴等单挑出来,哪个五官也不标准,但一起凑到她那猪腰子脸上却变得很有女人味儿,和我欣赏的一个女人极相像。瘦女人看样子是个小负责人,主问。我以为我欣赏的人也一定对我以温柔相向。但女人一开口,我便知道我自己真的是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不知天高地厚和恬不知耻了。瘦女子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出的话不仅不温柔,相反却带着一腔的鄙夷。这让我在心里更觉得自卑,在两个女性面前甚至不敢抬头起来。如果是在外面,这样的干部我是不屑面对的。但这天面对她们地提问,我不但心里很紧张,甚至还有点惶恐。我知道瘦小的女人虽然瘦小,但人家穿着法官的制服代表着法律。我怕我再说错话让人抓住把柄而万劫不复。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比平时慢了半拍。幸好,瘦女人问的,只是核实一些个人情况和以前案情的重复记载。这让我没有理由不再如实相告。 另一个一直没有开口的胖女人见她的小负责人不再问话,便给我递进来一本厚厚的材料,告诉我这是我的起诉书,今天算是正式送达了。我的心随之“咣当”一沉,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掏走了一样。起诉书的到来,真如病人接到了死亡通知书。之前所有的出狱或者治愈的希望完全化成了泡影并被现实击的粉碎,一时让人难以接受。懵懵地,我假装不太在意、一副凛然的样子,照着胖女人的要求在一张纸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
“十天之后开庭!”瘦女人待我签完字后,冷冷地又说了一句便开始收拾东西起来。我知道这是她们例行公事后要走的前奏。我心里真有不舍。不是贪恋这两个女人的女色,而是我还有话要说。我还想从她们的嘴里探知些“墓穴”外的世界。但两人完全不理睬我的迫切心情,站起来就按了警铃,告知电话那头“提讯”结束。 没办法,我只好向她们说出了我的最后愿望。我向瘦女人要了她的名字和通信地址,我要把我的“陈述书”发给她。这也是最初来101“号儿”房时“大班儿”老李教给我的――“要不停地给他们发‘陈述书’,法院、检察院都给他们,让他们对你的冤屈有个最早认识,不然在开庭时说就晚了”那句话提醒的我。瘦女人还算给面子,挺痛快地满足了我的要求。这又让我当时多情地以为这是瘦女人对我的“怜爱”所致。直到第一次开庭时才知道,这个瘦女人原来正是把我放进墓穴里进行活埋而降临的第一个“女死神”! |
回到“号儿”里,起诉书被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到了下午四点半开饭的时间。 整个下午,我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直萎靡不振。想睡觉,想长睡不醒。我知道,这是我受打击后常见的状态,也是我心里脆弱的表现,睡觉是为了逃避现实,有如有的人喝酒为了麻醉自己一样。没办法,活生生的文字写在了上面,尽管我前十天半月的都作了心里准备,可真的就成了事实还是一蹶不振。晚饭的稀粥,我是硬着头皮喝进去的。因为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妈教导我的话:人是铁饭是钢,只要能吃一口也要往肚子里咽。粥进了胃里,有些恶心,几次想吐。老李看出了异样,过来问我是不是病了。我知道他早已洞察了我的心思。只是换一种说法询问而矣。我没有和老李说这是因为接到了起诉书而引起的“身体”排斥反映,更没有将起诉书拿给他看(“号儿”里的规定,凡是“提讯”后收到的东西都要让“大班儿”过目才行)。这是我早就想好了的――将来接到了起诉书谁也不给看。这并不是我之前对他们撒了谎、隐瞒了我的案情。因为我的事情老李或许早就清楚。而是我不想让他们了解的那么祥细。一些事情从嘴里说出去的和从文字上看到的,是有不一样的效果的。 |
我感谢了老李的关心。老李也没有再安慰我半句,喊声“铺被”就走了人。这也是我早已期待的。躺在被褥上,不到七点钟,我就昏昏睡去了。被冻醒后,索性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沉沉睡去。半夜被人叫醒起来值班又想起了起诉书的事情。这时又拿出来看了又看,脑子里才又清醒过来。对照着之前的辩护词和书中对我的起诉内容,我的脑子里又有了新的辩护思路。偷摸地拿出笔本来,重新理清了四点辩护意见后,我觉得自己还是冤,还是有很充足的理由改变不可改变的“现实”,心里这才一点点开阔起来。 |
46、死神真的降临(第126天) 如果说瘦女人拿着起诉书夺去了我的“魄”,让我变成墓穴里的“活死人”的话,那么相隔几天后,还真正有一个真的死神拿着夺命符,招去了一个人的魂。 隔壁102“号儿”房里死了人是前一天晚上的事情。 凌晨一、两点钟,我正在昏昏值班。耳边隐约听到隔壁“号儿”里传来不常有的说话声响。声音很嘈杂,像是很多人一齐在压低声音吵嘴,里面夹杂着慌乱。声音虽然不大,但这也已足已显得异常了。所里有规定,十点关电视睡觉后,谁也不让说话了。到了凌晨哪还能听到说话的声?待我走到铁栅栏前再仔细分辨,便传来了“这人像是不行了”的嘟囔。 没多大会儿,隔壁“号儿”房的门锁“咣当”一声被打开,值班儿的狱警像是都来到了现场。紧接着楼道里又传过来“哒 哒”的皮鞋声,我知道这应该是“许三多”也赶了过来。与此同时,隔壁“号儿”房里已乱作一团了,七呼八叫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楼道。 |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正好到了我下班儿的点钟,昏昏就想睡觉的我哪有心思关心别人生死与好坏?尽管隔壁的铁栅栏一会一咣当一会儿一咣当的响,我也还是不到一两分钟就进入了我自己的梦乡。 早上六点多钟正在洗漱的时候,挂在墙上正播放《朝闻天下》的电视突然变成了黑屏。随即,声音从墙上的小喇叭中传出:“不要随意走动,全体人员一律‘坐班儿’!”听得出,喊话的狱警有些急躁。“快吃点儿好的吧,隔壁都死了人,啥也吃不着了。”“光头强”一句话一下子让“号儿”里炸了窝。此后,在我之后的全部的值班人员都成了“死消息”的见证者,争相发表他们的所闻所见。 “好像是突发心脏病,就叫了一声便没了”、“要不就是撸管撸的,阳气都没了阴气趁虚而入。”、“好像是没死,抬出去抢救去了。”众人七嘴八舌,就像他们亲眼看见的一样。 隔壁的102却是一片沉寂。 |
直到七点半了,楼道里又热闹起来。来了不少没见过的警察,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应该是法医吧,拿着相机“咔嚓、咔嚓”地照个不停,闪光灯在阴暗的楼道里像是天空中划过的一道道闪电,刺得人眼睛发茫。 “肯定是有人挂了!”这时众人才众口一词,没有再道听途说了。 “这下看守所可倒了霉,没个几十万解决不了问题。”想到之前见到的类似死人事件的情景,我在心里暗自寻思。我甚至想到了死者的家属穿着白衣、挂着横幅、举着花圈在看守所门外闹着赔偿的景象。不管怎么说,人在你看守所看死了,这也如同电视里爆光的“躲猫猫”吧? 不到八点钟,老吴也急匆匆地回到了所里上班。本来老吴这天是休息的,但隔壁的102“号儿”也归他管理。“号儿”里出了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甭说老吴不能休息,就连当地公安局长也应该是坐立不安了。 |
“好好‘坐班儿’!不许问、不许打听、不许传言。”老吴站在铁栅栏门口,很认真很严肃地说了“三个不许”。不过这“三个不许”后老吴再没有“多”说一句,便又急急地去隔壁解决事情去了。 “连门都出不去,我们向谁打听,向谁去问,和谁传言啊?不过,要是再加上个‘不许去想’,那就对路子了,这几句话才没毛病。”听完老吴的训话,我差点笑出声来。但我没敢笑,连脸上都没露出一点笑意。因为老吴那张脸是我从未见过的阴沉。谁要是这时候笑一声,百分百会惹恼了他。 整整一天时间,102“号儿”房的铁栅栏都在不停地开合。“咣当、咣当”的声音一次次的不绝于耳。大伙都知道,那肯定是那个“号儿”里所有的人都在挨个出去作笔录去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都有个人证物证。 死已死矣。没死的也还有人“作死”。 “场长”就是在“作死”的那位。 |
扭了腰的“场长”靠“许三多”给他开的一瓶子六味地黄丸支撑着渐渐好了起来。这不仅“场长”高兴,更不禁让我喜笑颜开。因为“场长”扭了腰后,烦恼人的打被活计又落在了我的头上。“恶运”重来,让我心里充满了憋屈。每弯一次腰去抱那沉沉的一堆被褥时,我都气不打一处来。我心里都在暗骂“堂堂一镇长,竞天天为这些人抱被、铺被,来侍候他们!真他妈的憋闷。”但这体面的活计还不得不干。于是,另一个声音又传到我的耳边:“你现在狗屁不是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甚至还不如他们,你不打被谁打被?这已经很照顾你、很给你面子了。”两种声音一天三遍交替着占据着我的大脑,我也在这种交替的思想中打了二十天的被褥。这次“场长”的腰好了,这烦人、恼人、累人、气人的活计终于又有了下家了,我怎能不由衷的高兴! |
活动不再受限的“场长”不再像条死长虫一样整天躺在床上,又恢复了他顽劣的本性,像只猴子一样欢蹦乱跳。前天“放风”时跑圈儿锻炼,两圈儿过后,“场长”忽然紧跑了两步,超过了前面的两个人有意地插在了“山顶洞人”的前面。我还以为他要找“山顶沿人”说话聊天呢。可跑着跑着,这个老东西突然猫下身来倒在了地上,来了个假摔。脚下突然有了绊脚石,“山顶洞人”怎么也想不到更是躲闪不及,“砰”的一下,整个人都绊了个大跟头栽在了地上。大冬天的天寒地冻啊,猛然跌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面,“山顶沿人”摔得着实不轻。可碍于“场长的”顽劣,性格比较柔和的“山顶洞人”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只好爬起来后躲闪在了一边儿,气得呼呼喘着粗气。 |
前天下午吃饭的“报号儿” 前,这个“场长”不知想起了什么,说他身上太馊太臭了,还撩起衣服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撇了撇嘴,不顾水冰凉,脱光了衣服就去洗澡冲洗。可没过两分钟,“报号儿”的警官就来到门口。这下,可把“场长”急坏了,刚打上香皂可怎么办?急中生智之时,“场长”也顾不得什么了,光天化日之下光着屁股就跑到了“报号儿”的队伍中间。依他自己的想法,轮到他“报号儿”时喊一声应付过去后他就再去洗澡了。谁的事也不耽误。但这“报号儿”的狱警眼睛再不尖锐,两排队伍里有一个“光杆子”的他也能看出来吧?“你妈了巴子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谁叫你光着屁股着,你妈的,赶紧给我穿上去!”狱警没容“场长”这样胡作非为,大骂着他让他去穿衣服。冻得已有些浑身哆嗦着的“场长”多少有点下不了台了,硬作着笑脸急忙忙跑回去穿衣服。然而他没料到地面被他淋了水太滑了。还没等他跑到衣服前,脚下便一个趔趄人便跌在了地上。这下可好,“场长”不仅比“山顶洞人”摔得更疼,他那刚好没两天的腰又扭了!“场长”坐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把“报号儿”的狱警都给气乐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谁也挡不住! |
47、说说大忽悠(第128天) 在“墓穴”里生活了四个多月时间,耳濡着“号儿”里的人聘请的形形色色的律师后,我轻率地总结出了律师忽悠人的两种方式: 第一种,把你的案情说得非常严重。比如你犯的罪不过拘留几个月,他可能要说得刑罚一年。可能是三年以内的轻伤害,他可能说要判个五、六年等等。律师的这种说法会完全超出你的预期,让你的心瞬间崩溃的同时,又要让你想要紧紧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在你心生绝望之时,他忽尔峰回路转,自卖自夸地炫耀他的关系和能力,从而让他在山穷水尽之时柳暗花明,完完全全服顺于他,把本来不是希望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这样,无论是在钱还是在物上,你就任凭律师摆布了。这种忽悠人的方式,大多被用于没有文化、见识少的“犯罪”人群的家属。在看守所那段时间,没少见这样的人被他们的家人聘请的律师所忽悠,失财失物。律师的这种做法,无非是“获取”更多的利益。 |
第二种,就是把你的案情说得很轻松。比如你的罪三至七年,他可能说成最多三年。把不太构成犯罪的,可能会不停的为你鸣冤,会让你觉得你自己很快就要无罪释放了,给你自信,让你再无半点压力。这种说法虽然实事求是,但往往得不到法官的支持。到最后,该重判的还是重判,让你感觉到律师一点儿用也没有,都是骗人、骗钱的。可这种忽悠好在不忽悠你的钱,不会在律师费用之外再让你掏额外“跑关系”费用。这算是有职业操守的律师,还有道德底线。官司没有按照预期发展,说到底也不是他辩护能力的问题,而是司法环境所至。 我的“小白牙”律师是个特例。 |
这天下午三点半钟,看守所的狱警们都已经坐在班车上要下班回家了,我这位“小白牙”律师才迟迟又匆匆地到来。见面后,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埋怨了他两句。这么晚来了,说不上几句话人家就要赶你走。我可是有多少话等着问你、咨询你、交待与你呢。 律师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露出一口小白牙抱歉地笑了笑。 “你的起诉书我已经看过了,你的卷我也在检察院看过了几遍。你的材料上有很多内容在法律上有说不过去的地方,也有足够的事实证明你根本构不成玩忽职守罪。依着我的判断,这些事情最多在党纪、政纪上给你个处分就到头了。最严重也不过免职。但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下起诉书,一棒子就把人打死。”律师不慌不忙,指着桌子上一撂厚厚的卷宗对我直奔主题。 律师的话让我立时热血涌动、心潮澎湃,仿佛一缕阳光透射进那“活棺材”里照在我身上,给了我无尽的力量。我对他的埋怨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并迅速转化成了对“小白牙”的希冀与感激。 我强压制着我内心的激动,没有与“小白牙”在“无罪”的话题上深谈下去。我肯定了我的意见后,要他把问题看得严重些才好。往最坏处想、往最好处做一直是我的行为准则。我告诉他,中国的事情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里面有好多因素都不是“法律”所能掌控的。说白了,人治远比法治大的多。我让他别那么乐观了,好好地针对起诉书的内容想一下对策和辩护意见,为无罪辩护作充分准备。 |
知道会见的时间有限,我没等他再说什么,就忙把我那几天写的辩护词交与了他,让他把关、斟酌。看看有没有越描越黑的地方,再让人家抓住把柄。因为事先预料到那些日子如果有“提讯”,肯定是律师会见。因此,我也早已作了准备,把我又重新整理的“辩护词”始终装在快递袋里,以便随时在律师会见时拿出来商讨。快递袋是老李给我的。当时让我无比的感激。在那“墓穴”里,一个快递纸袋的作用犹如在外面时的一只牛皮公文包一样。用它来盛放“审查终止告知书”、“辨答书”、“起诉书”什么的非常方便。而且拿在手上还能让人找到还是“公家”人的感觉。101“号儿”里,只老李、厅长、“蟑螂”和我每人一个。这也无意中也显示了我们不一样的身份特征。 “你这个辩护词写得不错,这几个观点也正是我将要为你辩护的内容之一。”“小白牙”把我写的“辩护词”匆匆浏览了一遍后,很中肯的“表扬”了我。 “还有,将来在开庭时,程序什么怎样的程序呢?比如说,第一步干什么、第二步又说什么。。。。每一步都是什么内容?检察院、法院的也都会向我提问吧,都会问我些什么问题呢?我又如何去回答?我的这些个回答是不是适得其反?” |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
午夜咖啡馆 |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