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小说文学 -> 金沙江系列,第二部《公家兽医》一坛老酒,窑藏 -> 正文阅读 |
[小说文学]金沙江系列,第二部《公家兽医》一坛老酒,窑藏[第6页] |
作者:山茅2018 |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2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mcdlmj 2021-10-31 10:32:32 静静的看 默默的顶 ----------------------------- 谢谢文友 |
领着他们来的是李轼的朋友老李。老李熟门熟路,上岸后领着他们直奔上游方向。河滩上都是一窝一窝的野草,在石头间长出来,稀稀疏疏的,在离岸边远的地方,有的草逐渐连成片。那些地方水退得早,草已经长了一段时间。 河滩上原本没路,河水退去后,任何的一两点之间,都是人踩出来的直线,走的多成了小路,走的少成了印迹,过一阵就自然消失。 他们走了一阵,远远地就看到一些支起的架子。老李说,那些就是筛沙搭的架子,旁边就是挖沙挖出来的坑,走近后能看见一堆一堆的沙石。 走近一处架子,周围有好几个堆成梯形状的沙堆、卵石堆,架子立在那里,筛子挂在绳索上,还在轻微地晃动。却没有看见干活路的人,老李指着旁边的大坑说,坑挖深了,两个人都下去了。老李蹲在一个大坑边,叫喊起来: “姜老师,来新人了,上来歇歇。” 坑很大,差不多有3米深,被称作姜老师的人挑着一担沙石慢慢从跳板上来。姜老师的打扮基本上看不出老师的样子了,肤色一看就是经常呆野外的人,上身一件红色的运动衫,蓝裤子的裤脚卷起来,光着脚穿一双胶鞋,一身冒着热气,没有一点斯文气息。 他一上来后,腿一屈,腰一弯,就把担子丢在地上,然后转过身来,冲着老李他们一笑: “来了?” “来了。” 李轼等姜老师喘过气,伸出手。姜老师也就三十出头,对李轼伸出的手,他并没有握,只是简单地一摆手说: “我手上都是泥沙,免了。” 短短一句,声音浑厚,李轼心想:这莫非是一个音乐老师,声音这样好。 招呼打完,姜老师一屁股就坐在卵石堆上,顺手就把搁在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杨建国递过一支烟,试探着问: “姜老师,你这是放寒假来挣点闲钱?” “挣啥闲钱,挣饭钱。”姜老师的话透出一丝不高兴的味道。 “姜老师,你别介意,他们不晓得。”老李在中间打圆场,“嗨,你们不晓得,姜老师原来是老师,现在不当老师喽。” 说话间,坑里的另一个人也挑着担子从跳板走上来。李轼一看,笑了,冷峻的目光柔和起来,原来是熟人,叫张济夫,另一个学校高中的,高自己两个年级,也是没有下乡的知青。 张济夫人白净,瘦瘦的,说话慢条斯理,给人文质彬彬的感觉,而一付细长的黑眉下,眼角长,眼神犀利,一脸英气。他个子比姜老师高,上下一身蓝布衣服,裤腿也是卷得老高。他以前跟李轼是常在江边游泳的朋友,过去是天天见面。这两年大家都各自忙着找活路干,在江边游泳的时候少了,已经有半年多没见面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都笑起来,李轼一伸手,说: “咋就这样巧,在这里碰见你。” |
谢谢文友 |
谢谢文友 |
抱歉,跳过一节 |
大半年后,他们在这河滩上见面。小山村表面上跟过去几十年,甚至几千年前,没有根本变化,依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他们都相信,一旦打开门,再关上就不容易了。像金沙江的水,穿越横断山脉,最终流进太平洋,跟大洋彼岸科罗拉多河流出的水交融在一起。 两个人互相打听了一下江边游泳朋友的情况和去向。一旁的老李对李轼说: “你有熟人就好办了。”老李说完,又转过头,“济夫,原来你们认识呀,那就好。你把情况给他们说说,我就不耽搁,先走喽。” 老李说完,跟他们打个招呼,扬扬手,转身往渡口走去。 |
谢谢文友 |
第三十一章 筛沙 李轼和杨建国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关系极好。 他们都是老三届中的初三毕业学生,李轼没有下乡。杨建国是已经下乡的知青,说生产队太穷,忙一天下来,挣不到一包烟钱,还指的是“春耕”那种一毛来钱一包的廉价烟。所以他常回城和李轼一起干活路。 老李在这河滩上干过一冬,今冬另有活路干,不干了。来前,他对李轼说,筛沙活路不算重,运气好能多挣点,运气不好也够饭钱。正巧李轼的活路接不上,就把杨建国拽上,一起来。 李轼原来想带几本书来,晚上不干活路时翻翻。老李一听说:你不用带了,借宿农民家,没地方可走动,就是太冷清,连电灯也没有,晚上看书都不行。老李把十字镐、筛子等工具都跟他们留下,说你们不用再准备。 老李走后,张济夫把工地上的情况大致说了说。工地上,就干一个事,挖沙石,筛沙石,然后就等施工单位收方,再把沙石挑上船,整个工作过程就算完成。 这河滩上一年一年的覆盖层,全是沙和石。这里的沙都差不多,颗粒较粗,属于粗沙,作混凝土特别好,用作砌墙的灰浆也不错。石都是卵石,大小差别很大。施工单位只收三种,最小一种跟绿豆大小差不多,叫“绿豆石”,这种小石头最值钱,其次一种跟葫豆大小差不多,叫“葫豆石”,这种小石头也还值钱,最后一种比鸽子蛋还大,就叫卵石了,不值钱。 施工单位很看好这些建筑材料,除了质量好这层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成本低廉,需要付出的就是劳动力的成本,而农民们提供的劳动力成本被压得很低。对此,农民没有怨言,因为这比种庄稼值钱,又正好在农闲。 施工单位连劳动工具都不提供,更不用说劳动保障方面的支出,对他们来说,这些都节省了。这种现象,对李轼他们来说,也是司空见惯。凡是从事临时工的群体,都不在国家的劳动保障体系内。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生存的压力,自然会逼着许多人加入临时工这个行列。 |
谢谢文友 |
冬日里,四野萧瑟,天更高,云更淡,河滩上视野开阔,远山看得很清晰。江水的上游看不出流动的模样,细细一线,就像一道亮光闪过来。到了近处才显示出大江气势,呼啸而来,到了跟前,绕过大河滩,又呼啸而去,留下阵阵河风。刚立冬后的天气,说不上太冷,但河滩上有风,刮风时还是冷嗖嗖的。 张济夫把情况跟李轼说了一个大概,一阵冷风过来,也赶紧穿上外衣,问道: “你是老李朋友,自然是他介绍你们来的。他去年就来干过,比我们还熟,他之前没有跟你们说这里情况?” 李轼摇摇脑壳。来前他问过老李,老李说没啥好介绍的,都是一些卖气力的活路,到那里一眼就全看明白。没想到一来就碰见熟人,那就更好办,于是问: “济夫,你咋会到这里来干?” “姜老师是我邻居,他带我来的。姜老师叫姜必成,在早当过农校老师,后来到县畜牧兽医局上班。前一阵,单位上有人整他,甩手不干了,上这里来筛沙。” “哦,是这样。”李轼点点脑壳。 “这活路咋个干?”杨建国问。 “简单,待会儿下坑看我们干,看一眼就会,有气力就行,没气力也行,干多干少,自己可掌握。三天过后就是熟练工。” 这时候,另外两付架子的人一听他们在摆龙门阵,也过来加入。张济夫作了介绍:一付架子是马山和蔡构思;一付架子是姜雄华、姜英华兄弟。 李轼和杨建国一看,姜雄华和他兄弟也是认识的人,没事时常泡茶馆,杨建国说,你看你看,我常说城圈圈太小,转来转去都是熟人嘛。你们6个人中就有3个熟人。大家一听,哈哈一笑,接着抽烟摆龙门阵。李轼和杨建国很快就明白这河滩上的活路是咋回事。 这活路一般是两人一组干,一人挖,一人筛,效率最高,没有多余的中间环节。两人支一付架子,通常两人都是朋友,至少是熟人,这样干活路的时候,一方面是可以相互交换着干 ,也可以根据个人体力状况,主要干一种。另一方面,报酬上好分配,一人一半就成了。而当地农民则是一家一组的,成员有时固定,有时不固定,反正都是一家人,俗话说:肉烂在汤里。当然无所谓了,挣的钱都是他一家子的。 一付架子就是三根竹竿架在一起,支起来的一个三角架,从中间吊下一根绳子,拴住筛子的一头,另一头是筛子的两根木把手,筛沙的人就是两手握着木把手筛沙。架子中间一般是吊三根绳子下来,分别系住三把不同大小网眼的筛子,筛沙的人先用大网眼的筛子筛一遍,漏在中网眼的筛子上,把剩在大网眼筛子中的大卵石倒一堆;然后用中网眼的筛子筛一遍,漏在小网眼的筛子上,把中网眼筛子里剩的葫豆石倒在另一堆;最后用小网眼的筛子筛一遍,把小网眼筛子中剩的绿豆石倒第三堆,最后筛下的是沙子。三遍下来,得到4种材料:卵石、葫豆石、绿豆石、沙子,分别堆成堆。啥子都不是的,就作为废料倒在一旁的废坑中或河滩上。 |
谢谢文友 |
这河滩上一共有三十来付架子,除了李轼他们4付架子是外来户,其他都是附近生产队的人,冬季农闲,找点钱,这比干农活划算。李轼和杨建国他们到这里干,也是谋生计,能挣钱的地方不多,只要有,先不问多少,先干上再说。另有活路时,再走人,像老李一样。话又说回来,这活路也干不长,四个月左右的枯水期,清明以后,水就慢慢涨上河滩,这活路就结束。 第一天开干时,李轼和杨建国大致齐选了一个地方,旁边没有其他人,就开挖。离张济夫和姜老师那付架子有十多米远,便于有事请教。隔得这样远是有讲究的。 老李临走前,招手让李轼过去,单独给他打招呼:“明天你们开干,选场地时,离张济夫他们远点,他是你们熟人,可能不好意思阻止你们。” 李轼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望着老李,不解地问:“这是啥子意思?不是各干各的吗?有啥讲究吗?” 老李小声说:“相邻的两付架子要隔得远点。一是干活得有一个宽的场地,便于堆各种料,更主要的是别人找好地方,先立起的架子,旁边的范围多少有点专属地盘的意思。所以,后立起的架子,通常得离先立的架子稍微远点。这算是一种默契吧。” 李轼回过神来,晓得是咋回事,立刻就问:“那得离多远算合适?你就直接说吧,我们又没干过,哪个晓得离多远才合适。” 老李用手一指说,你们看这河滩上的架子,相互间就十多米。你们按这个距离就差不多。李轼一看周围另外两付架子,还有更远那些架子,都像老李说得一样,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点点头,表示明白。 一般来说,河滩上面约2米深都是覆盖层。全是土和夹着的大卵石,都必须先挖掉,算是挖出一个工作面,然后再接着往下挖。就是先挖一个小坑的话,少说得有二十来方。2米深以下,才有可能遇到细卵石。 挖的人在坑下,开始挖的时候,大卵石居多,镐尖常常挖在卵石上,火星四溅,双臂震得发麻。往下则大卵石减少,镐尖多数挖在沙上。负责挖的人再把沙石挑到筛沙架子旁,交给负责筛的那个人。 筛的人在坑上面,对他来说,第一筛费气力,因为沙石多,第二筛轻松一些,因为没有大卵石了,第三筛也费气力,因为网眼小,只过沙子。随着坑挖大和堆放场地变窄,他必须挪动架子的位置。 挖的和筛的劳动强度差不多,但在坑下挖的憋闷一点,在上面筛的空气清新,视野开阔,感觉上要舒服得多。筛沙石,非常单调。两个人,单调地挖,单调地筛,烦了就换一下,一种单调换另一种单调。李轼和杨建国两个人就这样倒着干。 |
谢谢文友 |
常在各种工地上干,适应性强,不用三天,一天以后他们就是熟练工。他们挖沙石、筛沙石已经相当麻利,因为干这活路他们还有基础。 去年他们在一个厂的煤渣堆筛过煤渣。也是用铁丝筛子筛,重量比现在筛沙石轻得多,因为煤渣干燥。但难度大一些,运煤渣的车子把滚烫的煤渣从坎上倾倒下来,很多还在燃烧的煤渣块飞快滚下来,烫手烫脚,落在衣裤立刻是一个洞。 筛煤渣的人不但不躲,还得抓紧地去争抢新倒下来的煤渣,因为需要的就是里面还没有燃烧尽的“炭花儿”。劳动场面热浪滚滚,灰尘满天,如果戴口罩则憋得难受,不戴则呛得难受。干活路的人多选择后者,所以劳动场面上咳嗽声从未停歇。 相比之下,筛沙的难度就像小儿科,算是很滋润的活路了。他们虽然都成了熟练工,但效果并不咋样,坑旁边几个堆多是废料,有用的不多,绿豆石就没有。 他们到各个坑都去转转,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啥门道。而河滩上三四十付架子,就数姜必成他们那个坑出货多,而且是绿豆石居多。 一个星期后,李轼他们已经挖了3个坑,前2个坑挖了2米多深,放弃了,没有见到细卵石,都是沙子和大卵石,沙子不值钱,大卵石施工单位不要。正在挖的这第三个坑,看起来也不妙,已经挖了3米多深,还是大卵石居多,绿豆石、葫豆石一点影子都没有。 两个人都有点泄气,心想这活路倒是不难,反正只是出气力的事,但这地方选在哪里太重要,地方要是选错,干脆就等于是白干。 两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问号:咋个才能找个好地方? |
谢谢文友 |
第三十二章 请教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但飘忽的云层多,阳光并不强烈,朝上游方向投射出淡淡的影子。有时太阳躲进云层,河滩上连影子都没有了。多云的天气,很适合干活路,挖了半天的李轼直起腰,拄着镐头,眼光漠然,看着有3米多深的坑发呆。 杨建国在上面筛沙,没有听见下面的响动,他探头一看说:“李兄是累了吧,我们换换。” 李轼摇摇脑壳,把镐头一丢说:“建国,先歇口气。别蛮干,到张济夫那里看看去,讨教一下。” “是呀!我看那姜老师有点儿门道,你看他们那个坑,已挖了半个多月,还有东西,好像还越挖越有货,跟老子全是绿豆石 。” 李轼从坑下爬上来,抓起衣服披在身上,对杨建国说,走,去请教请教。两个人往姜必成他们的架子走去,看见上方河滩的野草丛中,姜二娃和蔡构思正勾着腰杆,聚精会神地抓“叫鸡子”。 叫鸡子是蟋蟀在当地的俗称,老百姓认为它总是发出“叽叽、叽叽”的叫声,所以称它为“叫鸡子”。一天摆龙门阵时,姜二娃也这样说叫鸡子名称的来由。姜必成一听就笑了,跟他解释,蟋蟀不是用嘴发出的叫声,而是用左右两个翅膀相互摩擦发出来的声音。而且只有雄虫才这样。姜二娃瞪大眼睛,一付不相信的样子: “幺叔,你休想哄我!叫鸡子,叫鸡子,不叫还叫啥‘叫鸡子’嘛。” 姜必成看他那付不相信的样子,也不跟他争,又问:“你们不是抓来斗着耍吗?你们晓得它为啥子爱斗?” 姜二娃一晃脑壳,表示不晓得。转头问蔡构思: “你晓得吗?” 蔡构思一偏脑壳,也表示不晓得。 姜必成说:“蟋蟀生活习性是独居,因此彼此间不能容忍,一旦碰到一起,就会咬斗。非斗个输赢不可,就是为了争夺食物、地盘、雌性。” “是吗?嘿,这跟人差不多啊!”姜二娃一搔脑壳说,脸上露出惊讶又感兴趣的神情。 “是跟有一些人差不多,非搞个你死我活不可。”姜必成嘴里说着,心里想起在单位那些过往的事。 “姜二娃,你幺叔的意思,这跟那些搞窝里斗的人差不多。”李轼已经晓得姜必成的过去,明白他是话有所指。 一看姜二娃感兴趣的样子,姜必成很认真地说:“为了争利益,它们确实好斗。你们别看这虫小,对庄稼的危害不小,专啃植物的根、茎、叶、果实,是害虫。” 姜二娃一拍大腿,很扎劲地说:“那我们抓叫鸡子就是做好事,消灭害虫喽!” “对头!这些害虫快要被我们消灭光喽。”蔡构思也高兴地晃脑壳。 姜必成又一笑:“哈,靠你们两个人哪能抓完叫鸡子。不过也不用你们瞎忙,冬天一到,它们就都得死了。多数昆虫都过不了冬,它们的生命形态就靠卵存在了,到明年春天才能化蛹成虫。” 李轼他们都笑起来,大家歇气摆龙门阵时,姜必成爱作一些科普宣传。他还保留着当年在农校的一些习惯,相比在乡村路上奔走的生活,学校生活离他已经更远了,所以,学校的生活让他更回味。 这已是前一阵的事了。 |
谢谢文友 |
今天,他们经过两个抓叫鸡子的人身旁时,看见两个人全神贯注的样子,会心地一笑。天冷了,叫鸡子不“叫唤”了,能活到这个时候的也很少了,很难抓了。而这两个人还孜孜不倦地在每块鹅卵石下、每窝草丛去寻找,偶尔一听到一声“叽叽、叽叽”,就立马冲过去,扑向发出声响的地方。 姜必成他们坑边上没人,只有架子在冬阳下立着,坑一旦挖深挖大,两个人都得下去才行。他们来到姜老师那个坑,眼前的坑越来越大,宽四五米,长得有十来米。坑也越挖越深,已经有五六米深,坑底形成很大的阴影,得搭两块跳板才上得来。 从那坑的断面看,一米深以上,跟李轼他们的坑也没啥子区别。但一米下,就是二三十公分厚的沙,然后是三四十公分厚的葫豆石。间隔一层沙,又是一层葫豆石,而且更厚,有四五十公分。再往下,沙一层,绿豆石一层,绿豆石厚度有60公分到90公分,足足有三层绿豆石。从上往下看,沙子层是越来越薄,卵石层是越来越厚,而且卵石是越往下越小。那绿豆石少说也得有200多方。 两个人看得眼热,杨建国人还没走拢,就喊起来:“姜老师,上来抽根烟嘛。” 李轼绕到搭跳板的地方,往下踢了一块小卵石,说: “济夫,上来吧,该歇一歇了。” 他们走近一看,才发现姜必成不在坑下,有点奇怪:“姜老师去哪里?” 这时,张济夫从坑下爬上来,一屁股坐在卵石上,任汗水流满那张英气勃勃的脸。因为手上都是沙土,没法擦汗,要走到江边洗手,有点远,嫌麻烦。回答道:“姜老师被婆娘叫走了。” 一听说姜老师被婆娘叫走,杨建国和李轼相互看一眼,都没有反应过来,愣住了:婆娘? 稍停一下,杨建国问张济夫: “不是说姜老师光棍一条,咋个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婆娘,还到河滩上来了?” 张济夫一看,晓得他们没有闹明白,就笑着说:“你们误会了,不是姜老师的婆娘。这‘婆娘’是个男人,就是这个生产队的农民,‘婆娘’是生产队的人跟他取的外号。他跟姜老师关系挺好。” “哦,这么一回事。” 两个人这才恍然大悟,正说话间,姜必成从那方回来。四个人中张济夫不抽烟,另外三个人都抽烟,姜必成接过杨建国递给他的烟,自己掏打火机点上。几个人坐下来,一边抽一边摆谈起来。 “济夫,这个坑真不错,货不少。还能挖多久?”李轼问。 “说不好。反正不能再往下挖,现在已经很潮湿,湿的沙石筛起来很费劲,看样子要浸水了。再说,坑太深,挑上来也费劲。只好往前挖。”张济夫回答。 杨建国边抽烟边问:“姜老师,我看你会选地方,能不能指点指点我们?” 李轼停下抽烟,很诚恳地说:“是呀,姜老师指点一下,我们这已经是挖第3个坑,跟前头两个差不多,眼看又得挖第4个坑。” |
谢谢文友 |
坐在一旁的张济夫说:“你们找对人了,姜老师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很,是熟门熟路。” 李轼明白张济夫是在为他们帮腔,但姜必成并没有接话,明摆着,不愿意说。相反,他倒说:“熟悉有啥子用?这就是撞大运的事,生产队的农民,这些年都在这里挖沙石,来年都得从头干。” 姜必成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摆谈陷入冷场,尴尬中,张济夫说:“你们不晓得吧,姜老师是我的邻居,活雷锋,最爱帮别人的忙,我能来这里,就是靠姜老师的关系”。 其实李轼和杨建国都听张济夫说过这话题,这是想当面再恭维一下。姜必成一听这话,猛然想起有多年前的钱升前,就是标榜自己像雷锋一样待朋友,结果后来成了绝妙的讽刺。他明白张济夫不晓得这个事,没有讽刺他的意思,幽默一下只是为了两位同学。于是,吸了一口烟后,缓缓地说: “济夫,你不用敲边鼓,我们挖这个坑前,不是也挖了好几个吗?我要真能从地面就看出道道,费那些劲干啥?” 张济夫立即摆出认真的样子说:“姜老师,你拽我来时,可说过你会挑地方的啊!” 姜老师听出张济夫话里的味道,是将他的军,没有生气,反而一笑:“那是瞎吹,我不那样吹,你会来吗?这活路一个人又干不成,我得找个帮手嘛。” 李轼心想,自己真不知趣,别人干嘛该告诉你。他站起身,向杨建国使了一个眼色,刚想说走。还没来得及开口,姜必成先开口: “你们听我说,你们看我们干活路这地方,明天来,还能找到吧,再过十天半月来,你还是能找到。因为周围环境你熟悉,这些沙子堆,卵石堆,架子,踩出来的路,长的野草,都是记号。” 李轼锐眼盯着姜必成,心想,这是啥子意思?你老姜不说就拉倒,绕啥弯子,扯到天边去,给我们上地理课来了,要说地理知识,建国可比你强。转念想,既然如此说,也许是有点关系吧,又坐下来客气地问: “姜老师,你说这些,跟我们筛沙石有关系吗?” 姜老师把烟屁股狠狠吸一口,然后丢在地上,接着说:“当然有关系,现在能找到,但明年洪水淹过就不一样喽。这眼前的沙石堆、野草、路、架子等,全都没有喽,要不是被冲走,就是被覆盖,又复原成一片荒滩。根本找不到你上一年干过的地方。” 他接着又指指脚下的大坑,“这坑还得挖大,明年来,还不是照样成平地。你们说,这干过的人与没干过的人,能有多大区别?” 杨建国又递过去一根烟,说:“是这个道理。这河滩就是由河水携带来的沙石形成的,一年一年地覆盖,会越来越高。我们是有点着急,以为你是不肯告诉我们,怕我们把好地方挖完喽。” 姜必成摆摆手,表示不再抽,往下说:“你们真以为我能看出来,不告诉你们?这大河滩多大,不要说几十人,就是上万人来挖,也有的是地方,哪个也碍不着哪个。全得靠自己的运气去碰。” 杨建国自己点上烟,抽了一口问:“是呀,那我们上哪里去碰?” 姜必成用手指着沙坑的断面说:“我是这样想的,这沙一层,卵石一层,肯定都是好多年前沉积下来的,哪个能说清有多少年?而且,这种堆积状况,好像是跟河流平行着一样。” |
谢谢文友 |
杨建国点点脑壳,没说话。李轼把快烧到手指的烟屁股丢掉,想了一下说:“这道理你一说,我也明白,问题是没有挖出来前,啥也看不出来啊。” “是看不出来。我琢磨出来的道理,是找到一个点,就对着河边往前挖,挖三四米,有卵石出现,就继续挖。没有,就放弃,另外找个地方重新开始挖。” “为啥子又不顺着河边挖?”李轼有点不解地问。 “李兄,刚才姜老师不是说了嘛,这卵石堆积是与河流平行的,我们要是顺着挖,就算旁边有卵石层,我们始终跟这旁边的卵石层擦肩而过。”杨建国已经明白姜必成说的道理。 “对,是建国说的这个道理。”姜必成点点脑壳。 “姜老师,你刚才还说没道道,这不就是道道吗?”李轼说。 “这算啥子道道,真的要靠运气,比方说,我刚才说对着河边挖三四米,没有卵石出现就放弃。但如果你不放弃呢?就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你再往前挖,说不定再挖四五十公分后,就能遇上卵石层了,另一种,再往前挖三四米,甚至更多,也许还是白忙。” “ 姜老师,你这一说,又把我们绕回去了。” 李轼晃晃脑壳,笑起来。 “所以我说嘛,就是碰运气的事。你想那些专业找矿的人他们是有资料的,是有仪器的,有时也还得靠碰运气,何况我们……” 杨建国一直在认真听,听他说到这里,就插了一句:“姜老师,你们重新挖,又从哪里开始选地方挖?” “我也琢磨过这个事,卵石层分布是顺着水流方向,但哪个也看不出从哪里起头,到哪里结束。第一个坑遇不上,第二个坑,就选在不远的地方,靠前也行,靠后也行,还是横着挖,总有碰上的时候。我们现在挖的这个坑,就是这样碰上的。” 杨建国吐出一口烟,笑起来:“姜老师,你这不又是道道吗,还一套一套的。” 姜必成也开心地一笑:“是不是道道 ,你们不妨试试,反正得看你们的运气。另外,再提醒你们一下,要是挖的时候,发现全是这种大卵石之类,就别往下挖了,那肯定是去年已经挖过后的废坑,全是当时回填的废料。” 两个人回到自己的坑旁,杨建国对李轼说,其实道理很简单,峡谷中的台地就是这样形成的,河滩也是这样形成的。我们就是没有往这上面琢磨,别人一点就透了。 果然,李轼他们按着姜必成说的办法去挖,在第二周真就挖出了一个很好的坑。 |
谢谢文友 |
第三十三章 冬泳 冬阳懒洋洋的,才下午4点过,已经悬向西边,像是要早早赶回家歇歇。枯水季节的金沙江,江水已经澄明,阳光投在江面,波光粼粼。江边水流平缓的地方映出成片的金色反光,江心激流湍急的地方反射出点点金光。河滩上风不大,山上的树林苍翠肃穆,默默地注视着金沙江,岸柳也消失狂风中枝条飞舞的激情,下垂的枝条,也是懒懒散散的,很闲适地陪伴着金沙江。惟有空气中的寒意,浸润着裸露的肌肤,让人倦意全无,提醒人们已是冬天。 歇气时,姜二娃跟蔡构思耍心重,到野地去抓叫鸡子。秋季多,好抓,到冬天就很少了,要在草丛中、石头缝隙中抓到它们,是一项劳神费力的事,两个人却乐此不疲。自称是寓耍于抓,要把害虫消灭光。 李轼用漠然的眼光看着他们,对一旁抽烟的杨建 国说:你看这两个小子,那专注的劲头就像当年我们消灭“四害”那样。 杨建国吐出一口烟,是啊,现在回头看,当年好多事都是乱球整! 他们说话间,张济夫从坑下上来,没有去拿外衣披上,手往江那方一指,对李轼说:我们去游一趟,你没来,我一个人没伴。雄华、马山都会游,我邀他们去,雄华说太冷,马山说太累,都不去。我一个游起没意思,也就算了,你来了,就有伴了。 李轼一听,把刚披上的外衣丢在卵石堆上说:走。回头又叫上了正在抽烟的杨建国。姜雄华一看建国要去,就说我也去,说着也把身上的海魂衫一脱,露出一身肌肉,把海魂衫撂在鹅卵石上,就跟上来。马山一看,心想人都走了,剩下我一个干呆着没意思。游泳人多闹热,口里喊着我也去,连外衣都没脱,紧追几步,也跟上来。 李轼说到小渡口,那里的地形、水势都适合游过去,再游回来。对冬泳的人来说,十二月都不算冷,一月份才是冷的时候。 到了小渡口,张济夫几下脱光干活路时穿的单衣服准备下水,建国把烟狠狠抽一口后扔掉,也准备下水,雄华也在活动四肢。李轼看了一旁的马山一眼,刚才还干脆的他,此时正慢慢脱外衣。他晓得马山没有坚持过冬泳,贸然下水,很有可能不适应,又晓得他好面子,不愿意被人瞧不起,就问: “马山,你咋样?多活动活动再下水,不要弄抽筋了。实在不行,就在这边上游游,不要过去。” 马山有点犹豫,又不愿意别人小看他,他想有这样多人,李轼他们都是游泳高手,怕啥。一拍胸脯说:“没得问题!” |
谢谢文友 |
几个人都扑进金沙江中,张济夫一马当先冲到前面,姜雄华、杨建国紧随其后。 马山听从了李轼的建议,在河岸上活动了一阵才下水,下水后仍然感到全身冷得刺骨。他一开始就落在后面,前面几个露出水面的脑壳,离他越来越远,感到身上的能量在迅速消失,手臂划起来已经有点费力。 快到中流时,水流速度骤然加快,他感到激流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往下游冲,不让自己往前划。他想加快一点速度,却发现做不到,因为中流的水不仅是流速快,而且是分不清方向的乱流。湍急的水流有时绞在一起,有时又散开,有时旋下去,有时涌上来,身子在水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自己掌控不了。 马山感到有点紧张,跟夏天游泳真不一样,身体发沉、四肢发僵,心里一慌,手脚被急流冲得有点乱划乱蹬,连着被呛了两口水。在水中,呼吸和动作一旦失去协调,那就很麻烦,速度上不去不说,还特别消耗体力,在冬天还容易导致腿部抽筋。他正被激流迅速往下冲,心头感到有点恐慌,慌乱中,他已看不到那几个脑壳在哪里,也忘了往回游。 这时的他早已顾不得面子了,开口就叫救命,还没等叫出声,又呛一口水。旁边却响起声音: “不要慌,掉头往回游。” 他听出是李轼的声音。有人在,他心稳了一点,扭转身子往回游。 李轼没有跟他一起游过泳,不晓得他的能力咋样,看到他刚才下水时的犹豫样子,怕他有事,一直没有甩开他,游在他旁边。当他被冲到下游时,也跟在后面。这时他发现他已经没有体力游过中游,再不返回,有可能出事。赶紧劝他返回,晓得他要面子又补了一句: “水急,今天就不过去,先返回,改天再来。” 一看马山听从了劝告,往回游,李轼寻找其他几个人,在他们上游方向,张济夫已经冲过中流,游向北岸,杨建国和姜雄华也快冲过中流,立即冲他们大声吆喝: “老张,你们别过去了,先回吧。” 看见杨建国摇手回应,他转身迅速跟上马山,陪他慢慢往回游。一看有人跟着,马山平稳了一些。没多久,返回的杨建国和姜雄华也赶上来问:咋样。 李轼说:“没事,你们跟上就行。” 他们快进入洄水时,张济夫也快速追上来,一看马山那个样子,晓得他是体力不支,满脸是青中透红、红中露紫,显然是被水呛了。他看了李轼一眼,意思是问要不要出手拽他。 李轼一摆脑壳,意思让他慢慢游。他们常在江边游泳,很默契,张济夫明白李轼的意思,江边上不少游泳的人爱面子,要是说起某人某次被人救,某人觉得是很臊脸面的事。马山平日就是爱吹牛爱面子的人,最忌讳别人揭他短。 马山一看,几个人都在周围,心里踏实下来,已经游进洄水区,心不慌了,手脚不那么僵了。 |
谢谢文友 |
太阳已经跑进山头,露出大半张笑脸,发出懒懒的、柔柔的光,照着江面,照着河滩,给它们敷上一层薄金。柳枝仍下垂,说明江风仍小,没能让它舞动起来。几个人先后上岸,一身水淋淋的。 马山一出水后,就感到空气中夹杂的寒冷,瞬间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全身上下直打哆嗦,上下牙控制不住地磕得响,脚踩着鹅卵石也站不稳,跌跌撞撞的。一看他那样子,怕他跌倒,张济夫上前扶住他走。姜雄华先跑到小渡口将他衣服抱过来,让他裹上。 阳光下,跑动中的姜雄华那赤裸的身体被镀上金色,像涂了油彩一般,肌肉发达、线条清晰。 回到工地,马山仍嘴唇发青,说太累,得回房去躺躺,抓起外衣穿上,一歪一拐地先回去。 活动后,他们都感到神清气爽,坐在姜氏兄弟坑旁的废弃卵石堆上,抽起烟,摆起龙门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杨建国把烟叼在嘴上说,这马山就是好面子,都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在河里哪能这样嘛,这不是受罪的事,弄得不好要送小命。我看李兄跟着他,我都懒球理他。 张济夫平静地说:我在前面,回头时看见李轼在他旁边,晓得不会有啥事。你们不晓得,有一次我跟李轼在河里帮了一个人一把。后来在场的人摆龙门阵说他被救,他觉得被臊了脸皮,非要我们出面澄清事实:是他自己游回来的。刚才我明白李轼的意思,在水中没有拽马山,也是怕他以后难堪。在岸上看他实在不行,才扶他一把。 李轼问姜雄华一身肌肉何时练出来的。姜雄华说:“我不像你跟老张爱体育锻炼,我这是劳动锻炼出来的,是在砖窑干过一年,跟工农结合的丰硕成果。” 他后半句话是带着幽默的语气说的。张济夫一听笑了:“你幺叔跟农民结合了8年,除了晒黑,也没有练出一身肌肉。” “那是他遵循领袖教诲,要锻炼的是灵魂不是体魄。说实话,我有时觉得幺叔很可笑,他脑壳里那些想法,跟报纸上的高调倒是很一致,而现在那些高调还有几个人相信。”姜雄华很尊敬他幺叔,但对他的想法和做法却不赞同。 李轼往上游方向望过去,太阳已经完全下山,留下满天彩霞,不再晃眼。姜必成正在离他们不远的坑旁摆龙门阵。他没有下水,刚才二凤来河滩找王荣贵,看他一个人在,就先到他这里来。李轼他们回来后,一看他们两个人还在摆龙门阵,也没有去打扰他们。 李轼听张济夫摆过姜必成的事,对他跟王二凤的关系也晓得一些。 |
谢谢文友 |
张济夫是姜必成邻居,也是姜必成的朋友。 他说:没想到姜必成老实巴交的,倒挺有女人缘,跟4个女人都有瓜葛。当年覃见书到姜必成家耍,他多次见过覃见书,对她有印象,说是一个漂亮姑娘,很文静。如今姜必成一直在等这个人,不改初衷,苦苦坚守,颇有几分浪漫色彩。 后来他的第一个女朋友却出面告他,导致他离开农校,导致他跟覃见书分开。王二凤是他到金江生产队后认识的,关系也好得不一般,上次到他家时我就见过。你们都见过王二凤,人也长得漂亮,对别人很泼辣,对他像一只小白兔。姜必成不承认他跟王二凤好的事,说她在跟“婆娘”耍朋友。但傻子都看得出来,王二凤看他的眼色是咋个回事。更没有想到的是,他最后又因胖嫂栽了一个大跟斗。 这最后一事,信息来自马山,马山说王生安跟他摆过,一口咬定姜必成弄过他婆娘。 一听提到马山,姜雄华在旁哼了一声,丢掉烟屁股,不屑地摇摇头,用脚踹了前面的一块鹅卵石,说马山就像这鹅卵石,滑得很。他跟王生安这两个人的话,不值得信,都是扯靶子扯惯了,嘴里难得有一句实话。稍微停了一下,他说: 不过,我觉得幺叔在对王二凤的事情上有些瓜田李下。我父亲去世前,说过幺叔不应该在这事上耗着,误已误人。 李轼觉得姜必成要等那个姓覃的,是好事是坏事都是他自己的事,跟别人原本不相干。不过这事对王二凤有点不公平,要不是他的暧昧态度,让她心存希望,她会心甘情愿地等他七八年?任凭哪个也不会相信。想到这里,开口说: “刚才济夫说到王二凤看姜必成的眼神是那回事,其实他看她的眼神也差不多。我就弄不明白,他既然喜欢她,为啥要以覃见书为由拒绝她。这有点像钓鱼,把鱼钓在空中,既离开水面,又上不了岸,结局可想而知。他虽然不像有啥坏心的人,但这事做得不够意思,真捉摸不透他。我甚至都怀疑覃见书的存在是否就是一个幌子。济夫,你觉得呢?” “覃见书的事不假,我见过她多次,但现在跟老姜究竟是啥关系了,我也不晓得。我们到这工地后,王二凤常来找他,比跟婆娘接触的时间还多。不晓得他咋个想的。” 杨建国站起身,说这就是下棋人爱说的:世事如棋,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夕阳西沉,暮色迅速散开。远处的山脉开始模糊起来,树木和山岭逐渐融为一体。农家的房舍上开始冒起炊烟,弥漫在竹林稍上,接着往上升,消失在暮霭中。该收工了,其他架子的人都已陆续回去,那边的姜必成已经跟王二凤先走。 姜雄华说:走吧,今天轮到马山跟蔡构思做饭,蔡构思跟二娃耍去了,马山回去睡了,不晓得这两个小子啥时候才动手做饭? 他们都站起来,把工具归拢后,扔进坑里,往保管室的茅屋走去。 |
第三十四章 保管室 姜必成到河滩挖沙,王二凤是又高兴又心痛。高兴的是仍然能见到他,心痛的是她的预感灵验了,他遇到麻烦,把工作都辞掉。 她认为这就是王生安和杨彩云两口子干的坏事,要找他们算账,被他死死拦住。他说杨彩云真的啥子都没说。而王生安说的那些也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贾德衡要借题发挥。她是聪明人,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股怨气想找地方出,听他劝后,没再去找王生安。 她坚持要他仍住她家去,说你先前答应过,到生产队还住我家。他拒绝了,解释说那是指当兽医的情况下,自己也没想到有不当兽医那一天。既然不是兽医,再住你家不合适。更主要的是还有几个同伴一起,不能把他们撇在一旁。她晓得他的难处,没再勉强他。 王队长对女儿要姜必成住家里没有反对,他心里虽然对姜必成有了一些埋怨,毕竟大家相处多年,感情还是在的。施工单位跟王队长打过招呼,让生产队跟姜必成他们提供住宿的房子,当姜必成提出他和伙伴们要在保管室住时,他也很痛快地答应。 队里的保管室是一排五大间房子,每间房开间约六七米,进深约八九米。只有中间的房开了门,中间一间除了角落上有一个灶,还堆放一些杂七杂八的桌椅板凳外,其余地方都是空的,作为队里的会议室。 东西两侧的房通过中间这间的门进去,东面两大间放着队上的一些粮食、种子等稍微值钱的东西,用两把锁交叉锁着,钥匙分别在队长和保管手上。西面两大间连门扇都没有,堆放着风车、水车、犁耙等工具。他们去了后,把农具全部码南墙放,靠北墙留出一条通道,进到最西头那间。 这间房土墙上架着三根梁,他们找了一些竹竿像铺楼板一样铺上,只铺了一半的面积,在上面又铺上两尺多厚的谷草,再铺上各人带来的席子,小窝棚就完成了。像城里一些人家的小阁楼,一个三角形的空间。三根梁间,梁与墙间的间隔大,约有2米,架上去的竹竿没有固定,踩上去一闪一闪的,刚开始不习惯,慢慢也就习惯。靠北墙边搭一架梯子,每天爬上爬下。 8个人脑壳冲山墙睡,从北往南一字排开,姜二娃和蔡构思晚上要起夜,就靠梯子这头的墙睡,依次排过去是姜雄华、姜必成、张济夫、李轼、杨建国、马山。马山靠着南墙睡,自称鼾声如雷,靠一面墙,不良影响小点。 保管室面朝北,房前是一个大晒场。因不是居住房,五间房没有一扇窗户,只有中间房间有双扇大门冲江边,屋内光线和空气都很差。而且没人住,没人打扫,房顶上、墙角、梁柱上到处都是扬尘、蛛丝网,由于建筑材料的原因,也只能简单扫扫。 他们在中间房里的灶上做饭吃,大家凑钱,轮流做。有时,王荣贵跟他们送些菜来,他说得很客气:我一个人,吃不完,挑到街上卖也卖不到几个钱。姜老师,你们帮着吃点。 姜必成也没有拒绝。他明白农民的现钱来之不易,对钱也是看得很重的,也是很计较的。但对信得过的人,又是很大方的。倒不是他的菜真卖不到几个钱,而是出自实心,不领情,反而伤他的心。王荣贵主要是感谢姜必成,其他人是跟着沾光。 |
谢谢文友 |
姜二娃年轻,口无遮拦,对姜必成抱怨:幺叔,这保管室倒是宽敞,就是太破烂,上头漏雨,下头漏风。这个队也太穷了。 姜必成认真地说:二娃,你不要小看这保管室。这一带生产队的田地都差不多,穷不穷,穷得啥样,就看两个地方,一是保管室,一是牛圈猪圈。保管室里的存粮和种子多,说明日子好过一些。从那些农具的好坏也能看出生产能力水平。牛圈里的耕牛咋样,也能说明生产能力水平咋样。猪圈里头要是有几头猪,至少过年时有肉吃了。这个队在这一带算好的了。 杨建国在一旁插话:二娃,你幺叔说的没错,这个队比我下乡那个队好多了。 姜二娃一耸肩膀:反正我看不出有哪点好。 李轼和张济夫相视一笑,没说话,晓得二娃涉世不深,不必解释,以后自然会晓得。 姜雄华对姜二娃说:二娃,人家免费给你提供住处,知足吧! 马山也说:“二娃说得不错,房子是太破烂。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个地方将就着睡,起码可以少跑点路嘛。” 马山是金县中学老三届中初二的学生,没有下乡。蔡构思低一届,是他的邻居,也是小时的朋友,这河滩上的筛沙是前年兴起的,马山跟蔡构思去年就来干。但他们不认识队上的人,没有住在这里,晚上还得回去住。第二天早晨再赶过河来,很麻烦,每天干不了多少,也挣不了几个钱。 蔡构思是一个喜欢凑闹热的人,快二十岁了,还童心未泯,喜欢跟小他几岁的姜二娃一块耍。而马山这人,别看才二十一二岁,城府却比他这个年龄段的人深沉,为人还特别圆滑,两三句话,就能把别人支到前面顶风头。 马山原来并不认识姜老师,今年是施工单位的人,让姜老师带上他们,说多两个人也是住一间房,他们两个人也跟姜必成几个住进保管室。生产队的人对他两个有点烦,说他们没来前,没听说过哪家地里的菜被拔,哪家的鸡被偷,他们来了,才出现这种情况。 这话通过王队长跟姜必成说了,他问有证据没得?王队长说没得。他说既然没证据的事,过去的事就不要说。现在我们一口锅里吃饭,可以保证今后没有偷鸡的事。拔菜的事,我也可以管。 马山跟蔡构思每天干活路并不多,摆龙门阵的时间还多点,用马山的话说是挣够烟钱茶钱就行。 姜雄华有点看他不顺眼,有一次对李轼说,这两个人跟老子就不像来干活路的。李轼说,各人的活法不一样,不能强求。姜雄华说,我也明白,就是烦他总把二娃当枪使。李轼一笑,这事你不能全怪人家马山,是姜二娃喜欢往他那里凑。 张济夫是老三届中高二的学生,跟李轼很熟,因为过去是一起在江边游泳的朋友。知青上山下乡运动开始后,他们都选择了不去。都是没有下乡的知青,有共同的话题,他们常在江边游泳时摆龙门阵或在茶馆里喝茶摆龙门阵。这些年为了谋生都在四处找活路干,这次又在河滩上遇见李轼他们。 他跟杨建国不太熟,只认识,因为杨建国是一个棋牌高手,经常坐茶馆下棋,名声在外,棋迷牌迷们都认识他。张济夫也好此道,所以也认识。 |
谢谢文友 |
谢谢文友 |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2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
午夜咖啡馆 |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