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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金沙江系列，第二部《公家兽医》一坛老酒，窑藏[第15页] |
| 作者:山茅2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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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援手 姜必成不晓得，他调往岷县，这背后是王钰在帮他。 春节后，姜必成准备返回河滩工地的前一天，走在大街上，无意中跟王钰碰了一个对头。 八九年未见，她风采依旧，穿着还是那样得体，虽然颜色也是当时“流行”的青蓝二色，但料子是华达呢的，而且裁剪合身，能看出女性身材的特点。脚下皮鞋很亮，手上还拎着一个皮包，一付领导干部派头。 而他多少有点落魄，当年雪白的衬衣早无踪影，外衣衣领处露出的是运动衫红色翻领，脚下原来是黑亮的皮鞋，如今是一双旧胶鞋。 骤然一见，双方都愣住了。 她太熟悉他原来的穿衣打扮，眼前的他却一身民工打扮。她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他已经看出她眼里的诧异，情不自禁地往旁边让一下，怕自己这身装束影响了对方的形象。还是她先反应过来： “是你！？” 他也从愣神中醒悟过来，点点脑壳后，想绕开，心里急着离去。在此之前，他从没有为自己这一身打扮难堪过，他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但并不为这些外在的穿衣打扮束缚。今天无意中碰见她，她那身光鲜的行头和气派，使他一下从内心感到强烈的不自在，担心自己如今的形象让昔日的恋人难堪。他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一眼，担心有认识他们的人。啥熟人也没有，他在心底责怪自己的心虚：我今天是咋了？ “必成！是你。你这身打扮是在干啥？还在金县？”她的声音明显热情起来。 她没有尴尬的意思，也没有想离开的意思。相反倒是有跟他摆摆龙门阵的意思，把右手中的包自然地倒到左手，伸出来跟他握手。这个昔日的恋人，一分手就没再见过，当年她心里对他爱恨都有，还有一分愧疚，多年过去，已经淡漠。今日一见，过去那分感情多少又重浮心头。 “是……啊……不。我已经不在那里干了。你好吗？我有事想先走，以后有机会再摆吧。”他草草一握，立即抽回手，一边说，一边挪动脚下。 他不想跟她摆，他并不忌恨她，况且事情过去多年，但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跟她摆龙门阵。 她很高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也往街边上挪挪脚步。站在街中间多少有点碍事，熙熙攘攘的人，走到他们面前，都得绕一下。有些人还回过头来，好奇地看他们一眼。她却并不在乎这些，她还想晓得他的情况，过去她要想打听是很容易的，不过也没有刻意这样做。 她在机关一帆风顺，她的爱人也是地委的一位领导干部，前景看好，他早已离开她的视野。一切都是那样顺其自然。 在大学时，他们曾一起朗诵“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等爱情诗。多年来的官场沉浮，她早明白了爱情固然重要，但比它价更高的东西还很多。 她后来想起跟他的爱情，就常感到脸红，为自己当年的单纯和幼稚脸红，也庆幸自己早就看出他的胸无大志，也庆幸自己毅然跟他的了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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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碰见，一看他那身打扮，她已猜到他混得不好。过去的怨恨全无，心底深处那份遥远的爱似乎又回来了，毕竟曾经相爱过。那一刻，一种温情油然而升，她觉得有责任关怀他。她想问清他的事，可以了却她心中的宿愿。 “我已经结婚了，爱人也是地委机关的，还有一个女儿。你呢？你跟小覃结婚了吗？听说她回杭州了，你们把家安在哪里？为啥又不在金县干了？是想调到市里来？有困难可以找我嘛，我家还在老地方。”她已经一点不忌怨覃见书，一边说自己的事，一边不停地问。 离得这样近，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水味，久违了，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他晓得这是她喜爱的一款香水散发出来的味道，显示出她强势的性格仍未变。即便是“文革”之前，用香水的女性占比也不高，除了对时尚的追求外，还须一定的经济基础。 到“文革”运动之初，横扫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风潮席卷全国，没有哪个女性还敢用香水。这两年，风头过去，运动之前的生活习惯有了一些回潮，穿着、打扮又宽松了一点。而她作为一个机关干部，敢又用香水，可见她那爱美的心态依旧强烈。 相对咫尺，却似天涯，他觉得自己跟她实在离得太远。这个女人是他生命中爱上的第一个女人，当年的分手已说明他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如今更像是两个阶层的人一般。 她没有感到难堪，不停地说，不停地问。他反而感到尴尬，不想说啥了，简单回答了她的一些问话，却没有说自己的个人问题，也没说眼下在筛沙的事，说完很客气地告辞了。她看出他的尴尬神情，没有再挽留，心想大街上也不是叙旧和说事的地方，自己能搞清楚的。 王钰已经是上级机关的领导干部，回到办公室，一个电话打到金县，就问清了他的情况。不出她所料，他是跟顶头上司较劲倒了霉。而贾德衡是一个官场油子，出于私利整的姜必成。 搞清原委后，她在心里觉得姜必成实在可笑，在单位混了十年，你姜必成居然还是一个书呆子。你个人哪能跟组织较劲，就算是对某个人有意见，也不能辞职摔筢子不干，这等于是对组织的大不敬。 这十年她在机关见惯和经历了潮起潮落，当年他要是按自己要求到地委机关，恐怕也呆不住。看来，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清楚他的为人，自己当年要是跟了他，恐怕也是一种不幸。接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自己当年一时冲动“告发”他，他会留在学校教书，也许不会有这些磨难。 她心底涌现出大学期间两个人甜蜜的爱情，那是他们各自的初恋，是他们人生图书中最浪漫的一页。最终虽然因为一人要走阳关道，一人要走独木桥而分手，但他在她心目中的印象是很不错的。 想起那天相见时，他那一身打扮，她心里多少有点酸楚，动了怜悯之心。而且他对自己当年的“诬告”并没有报复，让她觉得背负一笔“债”，她略一思索后，决心伸手相帮，算是对当年自己所为的一点补偿。 直接给贾德衡打电话，干预此事，对她而言，小事一件而已。对方贾德衡既然是老江湖，反而好办事了，10年的官场历练，她有这个把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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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话里，她没有提两个人曾经的恋人关系，只跟贾德衡提到他们是大学同学。强调姜必成是一个人才，如果金县不能用，就让其他县用。 贾德衡明白王钰虽然官帽跟自己一般大，但是在上级机关，说话是有分量的，加上身后还蹲着另一尊佛——她老公。他不敢怠慢，又想姜必成虽说是自己要辞职的，深究下去也跟自己有关系。连忙在电话中辩白当初自己去学习班，一呆3个月，回来时姜必成已经自动离职。 而去学习班前曾经再三挽留过姜必成。随即他强调自己剛回來，姜必成的辞职报告自己并没有批，现在就可以立即恢复工作，是继续留在公社兽医站，还是回局机关上班都行。 王钰当然明白姜必成的遭遇，都是贾德衡搞的鬼。她想这样也许对姜必成有好处，多摔几次跟斗，多碰几次壁，让现实教育他，今后说不定能混得好一些。同时，她也明白官场的游戏规则，没有责怪贾德衡，很客气地说： 贾局长，已过的事不谈了，很客气地请他帮忙。还补充了一句，一点小挫折，对姜必成同志以后的进步没有坏处。 电话那头的贾德衡用很受感动的声音说：谢谢上级领导的理解，一定按上级领导指示办好后续的事情。 她也没多提要求，只是请他同意姜必成按正常手续调走即行。贾德衡暗想这姓姜的在上头还有靠山，幸好自己做事留有余地，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一连声说照办。 放下电话，王钰心头轻松了一些。 她之前已经盘算过，姜必成这种秉性的人，是混不了官场的。既然他爱干兽医这一行，就让他接着干。但原样回到金县畜牧局，有点不妥。 她担心他要是晓得是自己出手相帮，他那死要面子的书呆子脾气上来了，未必会领情，反而把事情搞黄了。因为当年，她曾经帮他联系好机关的工作，他就是执意不去。岷县畜牧兽医局的副局长就是他们大学同学，如今主持局里的工作，由他出面接收姜必成，事情会不显山不露水。 所以，她请同学出面帮他。这样才有了他调到岷县一事，而他并不晓得这幕后的一切。 一年后，同学由副局长升任局长，他也重新当回站长。几年后，当姜必成离开岷县时，局长同学才告诉他是王钰帮了他，局长同学是他们当年恋爱的人，不无调侃地说： 你看，你不要别人了，别人还在心头惦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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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出嫁 次年，王二凤出嫁，跟王荣贵结婚。 在去公社登记的路上，她和他并排走着。无意中想起往事，觉得好笑，就笑着对他说：“以前，我还欺负你，就是在这条田坎上，骂你是地主狗崽子，要你把脑壳勾下。真想不到，现在我倒成了你这个“婆娘”的婆娘。” 他忙说：“哪能怪你哇。姜老师跟我摆龙门阵时说过，这都是环境造成的。” 听他提到姜必成，她心头一动。晓得这是他说过的话，自己也是受他影响，才慢慢改变对身边这个男人的看法。最后才接受他的建议，跟这个男人好上的。可惜他跟自己有缘无分，苦等他8年，也没能成一家子。想到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晓得他现在咋样？ 这条土路，还是过去的老样子，没啥变化。她曾经和他无数次走过这条路。不同的是，现在走在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他。 看着她倏然由高兴变为沉默，他不晓得她是在想姜必成，还以为她的沉默是在为过去对他的态度而内疚。赶紧说： “二凤，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喽，那时你还是一个小女娃。过去的事，我早都忘喽。你也赶快忘喽。说实话，你肯嫁给我，过去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你放心，我发誓对你好一辈子哇。” 她又高兴起来，因为这个结局是成哥希望的。说既然这样，那以后在家里大事小事你必须听我的。他赶紧点脑壳答应。 结婚那天，二凤穿着她喜欢的红衣服，还戴上那条红围巾，把她的脸映得更红。王荣贵有点奇怪，说我咋个从没有见过你戴这条红围巾？她说这是当年姜必成送她的礼物，她一直舍不得戴。一直到结婚才从箱子里找出来戴的。 “这是成哥送我的礼物，我已经珍藏9年。” 他晓得姜必成在她心中远胜过自己，心中有点不自在，一阵默然后说：“你戴上真好看，姜老师真有眼光。” “成哥对我比亲哥还亲。他晓得我的喜好。” “我也有一件东西，要送你。就是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啥稀罕东西？看你说得这样神秘兮兮的。快拿出来哇。” 他打开一个红绸小包，把他娘留下那付玉镯递到她手上，她惊喜地叫了一声。那玉镯晶莹剔透，发出淡淡的柔和润泽的光，摸着光滑如洗。他看出她很喜欢，心放下来： “我以前怕你不喜欢这些东西，这都是过去小姐太太们戴的玩艺，干活路的人戴着一点都不方便。听我娘说是稀罕东西，我不太懂这些名堂。但这是我娘的心意，也是我对你的心意。” 她把一只玉镯戴在左手上，右手拿起另一只玉镯轻轻敲他脑壳，嗔笑着：“你真是一个憨包。好东西我为啥不喜欢！我也喜欢你这个心意。” 他也开心地笑起来，却不是因为她喜欢这对玉镯。他想起他娘临终前的话：我跟你算过命，你能讨上婆娘。如今是真实现了，而且是一个这样好的婆娘，超出他以前想象的婆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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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她跟他好，都是她主动。他不敢上她家，那是队长家，门槛很高，他躲还躲不及，哪敢送上门去。她心里清楚自己的爹见不得他，所以也不怪他。都是她到他家，帮他做点家务，还给他送来鸡蛋，因为他不喂鸡鸭猪羊。 他当然是喜欢她，求之不得，她是全公社最漂亮的女娃儿，又是队长千金。也尽自己的能力帮她做事，像修理兔子笼，到野地里找饲料，帮她挑水，帮她种自留地。他一个人时，还暗自想要是跟队长当了女婿，欺负自己的人就少了，那怕是当上门女婿也好，反正都姓王。事实还真这样，不用队长出面，有了她的庇护，很少有人再来欺负他。 她相信姜必成的眼光，相信他是为了自己好。她也渐渐体会到他的好处，有文化，人本分，劳力好，人也长得好。尤其是他的脾气好，说他骂他都不还嘴，都按自己的意愿办。 他当然听到过有关她跟姜必成的各种流言，没人敢当她面说这些事，队上总有一些爱嚼舌头的人在背后说。尤其是她跟他好上后，有些人见到他的第一句总是： “嗨，婆娘，时来运转，捡到一个辣婆娘。” 有些人总在他面前，有意无意地说： “婆娘哇，好福气哇，以后就轮到你在队长家出入喽。” “婆娘哇，朝天椒的兔子该喂喽，你还不去帮忙。” 一天，王生安在跟他那几个朋友摆龙门阵，一看见他，其中一个人就把他叫住：“婆娘，你跟老子有狗屎运哇。跟老子真是风水轮流转，再过一阵你就用不着当‘婆娘’喽。跟老子喝上姓姜的洗脚水，味道咋样哇。” 一堆摆龙门阵的人都哈哈大笑，他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也不敢发作，只有装没听见似的要走开。 王生安却拽住他不让走，他对他是又嫉妒又生气。过去他总欺负他，说一听你这名字，就晓得你是想荣华富贵。现在是新社会，你这个地主狗崽子是做白日梦。你连婆娘都会讨不上！哪晓得，他现在不仅找到了婆娘，而且是全公社最漂亮的女人。而这个女人还拒绝过他王生安，这让他难以咽下这口气。 他惹不起朝天椒，却可以欺辱他。所以，他不放过侮辱对方的机会，这时他假惺惺地说： “婆娘，可怜哇。你都三十岁喽，不要说摸过，连见都没见过女人的身子吧。你上学那课本上不教这些球玩艺。老子就当一回好人，教教你，要不然你以后连槌子往哪里插都搞不灵醒。顺便跟你说说婆娘那东西是啥样子，黄花姑娘那东西是啥样子。朝天椒那眼眼早就被僵尸日烂了，等入洞房那天你就晓得喽。” 王生安故意大声武气地说，说完就和那几个兄弟伙挤眉弄眼地笑起来。他觉得在笑声中心头获得了一种心理平衡。 他在开始那一刻想发作，又怕跟二凤带来更不堪的言语污水，咬着牙忍下，低着脑壳走开。心想，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仰头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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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些乌七八糟的事都是没影的事，自己不在乎。再说像自己这种条件，能找个寡妇那就不错喽。从前媒婆介绍的那个三十多岁、还拖着两个娃儿的寡妇，自己同意了，别人还不答应。以二凤的条件找哪个不行？只要她对自己好，咋敢去嫌她。 话是这样说，心里有时还是忍不住要去想，想她跟他的亲近，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会干些啥子。杨彩云的事情出来后，他就想过既然胖嫂都会跟姜必成发生这种事，那她就更容易跟姜必成发生这种事。他们两个人经常呆在一起，就算姜必成不会太冲动，像二凤那种性子比胖嫂还能做出那种事来，她要干那事，哪个拦得住？老话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嘛。 他的心底深处，一方面庆幸自己的好运气，觉得二凤能跟自己好，自己可以啥都不在乎。另一方面，想到他们之间的亲密，又想窥视其间的隐秘。他曾转弯抹角地问过她： “姜老师这样好，你咋个不跟他好下去，我看姜老师对你也好得很嘛。” 表面这样问，其实心里是想证实一下，她跟他是不是有一腿。他心想她性子烈，也不在乎这些事，说不定能听出一点口风来。哪晓得被她骂了几句： “呸！你个猪脑壳。脸面上装得老实，我看你心头一点不老实。看你那个小心眼哇，我晓得你心眼里在想些啥龌龊事，我还偏不跟你说。你真不配他对你的好。” 她晓得姜必成没有告诉他覃见书的事。很明显在姜必成心中，跟自己更亲近，既然这样，自己也懒得跟他说。早晚会清楚的。她觉得那是她和他之间的事，她在心里不是没想过，但总觉得日子还长，他肯定早晚会是自己的人。 在出了杨彩云的事后，她曾经也在心里后悔过，早晓得两个人没结果，早晓得杨彩云会这样干，还不如自己跟成哥来一回，对得起自己对成哥的爱。 王荣贵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盖了瓦房。墙还是原来的土墙，他把茅屋顶的竹架子掀掉，换上木头檩子和椽子，铺上瓦。还在旁边又接出一间。这几年，他听从姜必成的建议，帮人做家具，帮建筑队干活路，挣了一些钱，已经算是队上富有的人。 按说队长嫁女，应该是很风光的，但却比较简单，只摆了四五桌，请吃喜酒的客人。因为王队长虽说同意，但并不中意婆娘这个女婿。 他在心里清楚，婆娘除了家庭出身之外，各方面条件都好得很。自己过去经常跟着上头讲阶级斗争，开口闭口就是地主狗崽子，弄到头，地主狗崽子倒成了自己的女婿，不是这个弯转不过，道理他明白得很，是这个脸皮放不下来。 他甚至都不提要婆娘当上门女婿，要是换了另外的人，他会提出来的，因为以前他是巴不得女儿找个上门女婿的。 所以，王队长坚决拒绝了王保管的建议：搞风光点，搞它个十桌八桌的。王荣贵自然不敢违背老丈人的旨意。王荣贵家没亲戚来，二凤的哥王大龙没有回来，说是老婆要生娃儿，不敢离开。 姜必成也没有来，他离开后，就没再联系，他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影响他 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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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亲朋和客人都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个，王荣贵因喝酒和兴奋的脸像关公一样。门刚一关上，看着二凤也因高兴而红霞般的脸，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他就赶紧去搂她。却被坐在床沿的她伸手挡住。 他过去虽然有跟她单独相处的时候，却从来不敢有太亲热的举动，都是她主动，他才敢被动迎合。如今自己是她名正言顺的男人了，还有啥子不可以干的。他又一次伸出手想为她脱衣。 她不让，自己慢慢脱掉衣服。他看到一对丰满的奶子，直冲冲挺着，微微颤动着，他喉头发紧，身子控制不住地在哆嗦。她拽着他的耳朵说： “你过去没有少听那些嚼舌根的人，背后说我的坏话吧。告诉你，老娘是黄花大姑娘，瞪大你眼珠子看清楚哇，这眼眼你是第一个进来的男人……” 他心中一阵惊喜，真没想到她守身如玉，还真是一个黄花大姑娘。这时，他才真正相信她跟姜必成都不是自己想的那种人，是自己想错了。不过，看着眼前这光溜溜的身子，他啥也顾不得说，一阵亢奋，仿佛一道电流从脑壳顶通到脚板心，连忙抱紧这个属于自己的婆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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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转折 1978年春，姜必成回到金县畜牧兽医局。 调他回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贾德衡。 这时的贾德衡已经是金县的县长。金县是一个农业大县，哪任县长都得把农业问题放在首位。他是从农村最基层上来的干部，心头明白得很，田要种得好农民能解决吃饭问题，田要种得不好，吃饭都是一个问题。 而农民要想手头有几个钱，还得靠搞副业，而养殖就是最容易实现的副业，家庭养殖在中国有几千年的历史和基础，在这种基础上发展农村的养殖产业，前景是很光明的。在这点上，他完全同意当年姜必成的见解。 当年，姜必成提出报告，老局长向他征求意见时，他立刻就看到报告的价值。只是他不愿意看到姜必成的成功，间接地阻挠了这个报告的实施。 如今，他是县长，姜必成挡不了他的道。他不用顾忌他，相反他要把他利用起来，再说姓姜的在上头还有一层关系，关系处好了对自己有利无害。他要把姜必成当年的想法变成现实，所以他要重用他，不仅要请他回来，而且要让他当畜牧兽医局局长。 当年的许副科长已经回到畜牧兽医局当副局长，局里没有局长，由他主持工作。原以为新县长一来，人员一调整，自己帽儿上的那个“副”字就抹掉。一听说新县长是贾德衡，还要跟姜必成落实政策，还要让他当局长，脑筋一下转不过弯。 许山青脑壳里一团糨糊，心想当初你把姜必成往坏人堆里整，大会小会批斗，逼走了他。如今又是哪根筋想转了，要把他请回来，还要把局长的帽儿往他脑壳上戴，这葫芦里装的到底是啥子药。 他在办公室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回家又接着想，还是不得要领。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打定主意到贾县长家拜访，借恭喜新官上任之名，行一探局长人选之实。 许山青晓得贾德衡不好烟酒，仅限于场面上的应酬而已，但好茶，对茶还有相当高的鉴赏能力。许山青拎着两筒“仙湖银针”茶叶，就到贾德衡家。老熟人见面，分外热情，尚未落座，许山青就先恭喜老领导荣升，寒暄过后，才坐下来。 贾县长为他泡了一杯“岷山春芽”，他又赶紧站起来伸双手接住，连声道谢。他注意到贾德衡没有用茶杯喝茶，而是用的一个宜兴紫砂小壶，在那里慢慢品味。他心中有事，顾不得喝茶，看着对方端茶壶的手，等对方一放下茶壶，就直奔主题： “县长是我们局的老领导，如今主持全县的工作，头绪很多，担子很重。而我们局编制不全，我仅是以副局长身分主持工作，所以务必请县长对我们局的工作多关注一下，多作一些指示，尤其是在方向上跟我们把把关。” 他的话明着是直奔工作主题，其实也是绕了一个大弯，想套出姜必成到底能否回来当局长？局长的帽儿到底能不能落在自己脑壳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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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德衡是何等精明的人，他没有为对方殷切的语调打动，再说他自己就是从这条路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当然明白许山青那点心思。他端起茶壶，浅浅抿了一口，放下茶壶，很爽快地说： “老许哇，我们是老同事喽。有你在畜牧兽医局，我还有啥子不放心。尽管放手干嘛。” 这话让对方有无限的想像空间，又等于啥都没说。许青山一下不晓得该说啥好，但不表态更不好，只是使劲地一点脑壳：县长放心，县长放心。 隔着茶几，贾德衡微笑着看着这个昔日的对手，许山青能力强，当个局长绰绰有余，资历也老，一点不比自己差，早够格了。这些他心里都有数，不过他还有另外的考量。 想到这里，用手指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茶杯中水色碧滢清澈，青绿的叶芽刚舒展开，在杯子里上下沉浮。他不慌不忙地说： “老许哇，这是今春刚上市的头道新茶，味道已经泡出来了，请品尝。这是我们本地区岷县产的名茶，别看没有你送我的‘仙湖银针’名气大，但它的形、色、味一点也不逊色，而且回味还要略胜一筹，来得更悠长些。同时，它的价格还便宜得多，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我考虑在全县适合种的山区推广它。你先尝尝，看我说得对不对？” 许山青不懂茶，也不是来喝茶的，心更不在今后全县茶树的种植及发展上。看着茶杯里那上下起落的茶叶，心说这位“假得很”不给自己谈畜牧方面的事，扯啥种植上的事。啥意思？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除了感到有些涩口，嘴里根本没有啥感觉，却匆匆点点脑壳： “茶是不错，真是不错。县长，你是多方面的行家。但我冒昧地说一句，你在畜牧兽医局呆的时间最长，最拿手的还是畜牧业嘛，你是从畜牧兽医局出去的，情况烂熟于胸，而现在局里没有局长，我还得跟你直接请示嘛。” 许青山不甘心话被扯远，竭力把它扯回来。眼前茶杯中的茶叶还没有落定，而县长大人手中的是不透明的茶壶，看不见里面的茶叶咋个沉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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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德衡又端起茶壶，慢悠悠地品茶，眯着眼睛，凝神静心，仿佛要让那茶汤的甘美清香沁润到全身心。 他心里更有数的是，姜必成当局长，事情会干好，不会跟自己争功，还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因为他对当不当官无所谓。而面前的许副局长就不同了，除了有专业背景和业绩外，也是在官场历练出来的人物，在官途上都有一颗永不满足的心和永不停止的步伐。说不定哪天就会抢了自己的风头，对自己构成威胁。 看着无心喝茶的许山青，他又缓缓开口： “山青哇，茶是需要慢慢品的嘛。就像这岷山春芽，虽然没名气，但确实是好茶。而且它上市早，这就是它最大的优势，比你送我的‘仙湖银针’至少要早半个月上市。顺便说，你带来的‘仙湖银针’不是今年新下来的茶，因为这个品种的新茶要到清明后才能下来。青茶讲究的是一个‘新’字。” 许山青一听，脑壳“嗡”的一下，后悔死了。在心里骂自己太粗心，明明晓得他懂茶，咋还拎着去年的陈茶当新茶来送。这不是送上脸找打吗？背心里直蹿凉气。赶紧解释道： “县长，我不懂茶。真……真不是故意的。只晓得它名气大，分不清哪年产的，更分不清新旧。” “哦，老许，不要多心。我晓得你不懂茶，其实很多人都不懂，就晓得看名气大小。这种思维是不对的，要是放在工作中，会犯错误的。”贾德衡的脸色平和，话举重若轻。 许山青刚听前半截话，心里轻松了一下，觉得他还是通情达理的，能体谅人。一听后半截话，又紧张起来，心想他又要说啥子？不晓得该咋个接话，只是点着脑壳： “对头，对头。县长说得对。” “在局里，你是主持工作，实际上就是一把手嘛。不要有啥子顾虑，放手干，放手干，还有啥请示不请示的嘛。你可能没想到，山区的茶树种植跟山区的畜牧业发展是连在一起的，我调研过，我们这里气候跟岷县差不多，荒山多，土质不如岷县的，但可以通过牲畜肥加以改良，畜牧业发展了，茶业的前景是很好的。现在，全国的工作都进入了转折期，最近省委对目前农村经济政策作了新的规定，我们要跟上形势，我们的眼光要开阔一些嘛。”贾德衡的话又绕回到工作上。 许山青当然是一个明白人，看着茶几那头的贾德衡专心致志、慢条斯理地品茶，他明白他不愿意透露局长的人选问题，在跟他绕弯弯，又把话题扯到茶树种植上。心想与其跟你绕弯弯，不如来个开门见山： “县长，你说得很对，眼光要开阔些。你这话提醒了我，可以考虑把小姜，就是那个姜必成商调回来，听说他在邻县干得不错。他对乡村畜牧业的发展是有研究的。” 他是想直接把话头引到姜必成身上，看看对方的态度，看看对方咋个回答，从中可以判断出事情的真假或程度。姜必成曾经是贾德衡的眼中钉，如果传言属实，对方肯定不会吃惊，如果传言是假，对方肯定会有不悦的反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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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的话，贾德衡没有露出一点意外或惊讶的神色，只是放下手中的茶壶，用手轻轻磕着茶几，若有所思： “老许哇，你这个建议很好嘛，当领导的就是要大胆启用新人嘛。工作调动上的事，你们局里可先联系，人事上的安排嘛，县里会通盘考虑。” 话说到这里，许山青完全明白了，贾德衡已经决定要起用姜必成。 不过，自己还是有一线希望的，第一，当初是贾德衡把自己挤走的，自己没啥对不起他的地方，不会还记恨自己。第二姜必成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干部，连一个副科长都不是。要一步提拔到局长的位子上，这跟干部选拔的组织原则、程序都是不符合的，让姓姜的当个副局长已经是破大格。 但现在的事情也难说得很，好多事情也不受制度约束，只要领导一句话，啥事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马上说我们局里将按县长的指示办，并请县长务必抽空到局里指导工作。随后起身告辞，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在心里埋怨他爱人。 送这份礼是他爱人出的主意，说县长既是领导，礼太重不妥，有嫌疑，县长又是熟人，太轻了也不合适。贾县长好喝茶，送名茶，礼不轻，拿得出手，又能符合其嗜好。旁人看来，又仅是烟酒茶一类，属于朋友间人情往来之物。旁人说不出啥，可免行贿之嫌。 他也觉得爱人的考虑很周全，哪晓得忘了看生产日期，真是细节决定成败啊！他心里说不出的懊悔。 贾德衡微笑着把许山青送出门，而许山青口中是苦涩的茶味，心里却是五味俱全，困惑反而更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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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噩耗 姜必成来到贾德衡办公室。 贾德衡很热情地接见他，却只说了两句话，一是先休息一周，安顿下来，二是工作安排等县班子领导研究后再定。 第二天，许山青以老同事的身份来看望姜必成。他想既然姜必成也有可能当局长，那一定得跟他搞好关系，所以主动登门，也说了两句话，却是三个意思，一是恭喜他回来，二是表示愿意跟他继续共事。第三个意思他是想从姜必成这里探点口风，看贾德衡跟他透露了啥。 姜必成也多多少少听出点对方话里的意思，忙说自己确实刚回来，如果能干老本行再好不过，但确实不晓得县里会咋个安排。许山青一看他的神色，晓得是实话，就热情地请他到家里坐坐，摆摆龙门阵，叙叙旧。 其实姜必成并没有完全说实话，贾德衡已经跟他交了底，就是想让他当畜牧兽医局局长。但再三强调，组织上未宣布前，必须严守组织纪律。面对许山热情，他说有急事需要马上到外地去一趟，以后再登门拜访。他这一说倒不是托辞，而是真有其事。 他一回来，就收到 。信中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你如果方便，请尽快来一趟。落款是覃见书父亲。他立刻跟贾县长请好假，次日就动身去杭州。 覃见书家就在西子湖畔。 他一边问路，一边目睹西湖芳颜。在过去的交往中，她多次跟他描绘过西湖一年四季的美景，桃红柳绿，莺歌燕舞，十里荷花，断桥卧雪。她之所以要学园艺专业，就是从小受到杭州园林美景的熏陶，立志要把中国的城市都装点得跟杭州一样美丽。在后来的通信中，她也多次提到，等他来到杭州，陪他去看苏堤烟波，一树桃红，一树柳绿，去转雷锋塔，去看断桥。塔虽然圮了，断桥仍在，那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仍在。 他原来从没有见过覃见书父母，见到后，感觉是比想象中的老多了，一脸皱纹，满头白发。赶了几天火车，一路上都在猜测是啥情况，达到杭州当天下午，见到她父母，而没有见到她本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起。果然，覃父告诉他，运动刚开始，她就因病去世。 五雷轰顶。 他顿时就感到一阵眩晕，跌坐在椅子上。好一阵后，才拖着发麻的四肢，脚步蹒跚，走出覃家，走向西子湖。 他伫立在西湖边上，他之前曾经设想过到杭州的多种浪漫情境，却再也没想到是在这种悲凉心境下，到了这个魂牵梦萦的美丽城市。想到这些，他不禁摇摇脑壳，眼前浮现出唐诗的画面：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 他茫然地看着湖水，如今桃花依旧，春风依旧，人面在哪里呢？人走了，这美丽的西子湖于己还有啥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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