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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金沙江系列，第二部《公家兽医》一坛老酒，窑藏[第12页] |
| 作者:山茅2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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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安原本是巴不得婆娘跟姜必成这帮人闹得不可开交才好。一看婆娘不堪一击，落荒而逃，就想趁势收拾一下婆娘。别人看到婆娘跑过来，都散开，唯独他没有躲开，他是想趁乱绊婆娘一个跟斗，好让姜雄华追上，继续收拾婆娘。 不料，一路奔来的婆娘似乎猜到他的用心，离他还有两米多远时，一个急转身，往旁边跑去。紧跟着追过来的姜雄华没收脚，顺势一脚就把他踢倒，倒在地上的他开口就骂： 老子是来帮你的，你咋个狗咬吕洞宾……不等他骂完，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镐把。他听马山讲过姜雄华的厉害，心想马山都说厉害的人，自己更惹不起。一看镐把又挥过来，他来不及细想，顾不得再骂，爬起来，躲到一边哼哼。 原来王生安的举动，姜雄华也看在眼里，而且他早已晓得他的为人。一次王二凤送菜到保管室，正赶上姜氏兄弟做饭，姜二娃跑出去耍，姜雄华一个人正在灶上灶下忙，王二凤就帮他做饭。一边帮忙，一边把生产队的一些事摆跟他听。她跟他说过，这个王生安是队上的一个赖皮，你幺叔倒霉跟他有关系。 所以王生安也成了姜雄华想要收拾的人之一，姜雄华一看他挡在前面，没有绕开追婆娘，却借势踢倒他。姜雄华一看他躲开，没再理他。姜雄华也没有去追跑远的婆娘，他已经发现要找的目标出现了，他奔目标而去。 跑远的婆娘，这时是慌不择路。他刚才那勇气此刻早已无影无踪，心中一虚，心底那种多年来形成的懦弱又浮上来，占据了上风。他已经看出这队上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帮他，在他们心中，自己仍是一个狗崽子，被欺负是活该。 他不由自主地跑向王二凤那个方向，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才能保护他，慌乱中，一脚踩在一个活动的鹅卵石上，立即摔在地上。不等他爬起来，马山、蔡构思、姜二娃已经追上来，抡起镐把就往他身上招呼。 这时一个身影扑在婆娘身上，把他护住。原来是王二凤发疯一样跑过来，她阻止不了打斗，只能自己来护着婆娘，这个自己已经接受了的男人。她一面护着婆娘，一面扯起嗓门喊： “成哥，快来，快来呀！成哥，有人欺负我！” 马山、蔡构思停下手，他们都晓得姜必成跟王二凤的关系不一般，再说王二凤不是他们的目标。之前，姜雄华嘱咐过大家：“小蔡上次说擒贼先擒王，这话对头。一旦动手，只盯着队长打，其他人不出手就不用管他们。” 刚才只顾追击婆娘，现在一停手，他们两个人连忙扭头寻找姜雄华，这下才发现，姜雄华根本没追过来。 姜二娃却没有住手，嘴上还喊着：“好啊！那天兔子还没有赔老子，今天又敢来这里逞能。老子就欺负你，咋的。喊我幺叔也没用！” 王二凤曾经对姜必成说过：你虽然不能跟我好，还是我的成哥。今后要是有人欺负我，你不能不管啊！当时，姜必成还笑着回答：我不信这队上还有人敢欺负你。这时的她心里明白，能劝住姜雄华的只有姜必成。 不等她喊第二声，姜二娃挥起的手已经被拦住。真是姜必成及时赶到，抬手抓住姜二娃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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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轮到姜必成跟张济夫做饭，张济夫自己上工地，他自己在保管室准备做晚饭。杨会计去王队长家找人，路过保管室喊了一句： “姜师，你快去哇！你侄儿跟婆娘打起来喽。二凤让我去找王队长。” 姜必成听到后，并不着急，他心里也有数，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姜雄华已经跟他表示过，要是哪天跟生产队的人发生冲突，希望他装没看见或袖手旁观。 他晓得姜雄华做事有分寸，王荣贵这样大的块头，挨几下挨得起。转念一想，二凤也在场，他担心她那个朝天椒脾气，会不顾死活地护着王荣贵，而马山他们不会手软，她难免会跟着吃亏。 这一想，他马上丢下手中的活路，赶到河滩。马山他们已经发现姜雄华他们，正准备赶过去。一看他来了，就转身奔向那方。他正好拦住了姜二娃，还没等他说姜二娃，姜二娃已经转身提起镐头跟马山、蔡构思跑向另一方。 那方，姜雄华、杨建国、张济夫、李轼已经向王队长一行人冲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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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6楼跳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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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权利 （抱歉，跳过一节） 张济夫建议姜必成去直接跟施工单位的人谈，把情况说清楚，让施工单位直接收他们的方。姜必成还是那个态度，说没必要，早晚都会收的。 反过来，姜必成又当和事佬把双方劝开，他想通过自己的行为，让王队长明白自己的苦心，也让一步，大家商量着办。但王队长不领他这个情，依然故我。 白天，姜雄华他们都保持了克制，除了说说道理外，没有由于语言的冲突打起来。因为施工单位的收方人员在，他们不想因为内部的争执，让收方人员产生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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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风，呼呼地从草房顶上刮过，每当一阵风刮过，那寒气就从四面透风的墙缝、门缝往里灌，人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白天在河滩上干活路时，江风也是夹着寒气袭来，但人在出劳力，虽穿得少，却感不到有多冷。相反是回到茅屋后，呆着不动，穿上更多的衣服，仍然感到阴冷阴冷的。到了晚上睡觉，不起风时，草房里还不感到特别冷，遇到有风的天，就明显感到冷风如刀。 草房距离江边不远，所以风更强劲。茅屋的门是两扇木门，用门闩插上，因年久变形，已经关不严，被劲风吹得晃来晃去，吱吱嘎嘎响。单调乏味的声音，一下一下响起，在空旷的夜晚像锥子扎神经一样，烦躁不堪。 睡不着的人在谷草铺上频频翻身，身下的谷草也发出悉悉索索声，同样是乏味单调让人烦。躺在谷草铺上，哪个也不敢抽烟，又困又睡不着，大家连摆笑话的心情都没有，当说到白天装船的事，大家不满的情绪又上来。 对于大家的不满，姜必成心头也是明了的。当大家提到这点时，他充满歉意地说这是因为他，让大家受了连累。张济夫跟他关系好，也明白李轼他们跟他的关系一般，不会把他太当一回事。不愿意让他感到太内疚，当即就说： “姜老师，这跟你没关系，是这龟儿队长不落教。这么多年，你跟他们做了多少贡献。跟老子说变脸就变脸，为了一丁点鸡巴事，比这天气还变得快。其实他姓王的也没有筛沙，无非就是要显示他的权力，不能由着他胡来。” 像要呼应他的话一样，寒风又一次把木门吹得吱嘎吱嘎响。茅屋中一些没有放牢靠的农具、家什也在抖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张济夫虽然这样说，但对姜必成已经失去信心，晓得他不会为了这事跟王队长去摊牌。只能靠自己解决，像姜雄华主张的那样，收拾队长，讨回权利。 在这件事情上，李轼也觉得姜必成的忍让没有一点道理。这干的活路就是自己的血汗钱，哪有随意拱手相让的道理？再说现实中有些人你越让他，他越得寸进尺。不让他，反而相安无事。这是他几年来在工地上混，得来的经验。他听张济夫已经说起头，心想不如把事情说开，大家只要齐心，才能保障自己的利益，就接着张济夫的话说： “姜老师，济夫说得对。姓王的不能因为对你有怨气，就把我们也捎带上。天下没有这个道理，我们干的活路，凭啥由他说了算。他要是跟老子总这样不讲理，我同意雄华的意思，别客气，找机会收拾他，讨回公道。” 马山一看连李轼都主张强硬维权，来劲了，一下坐起来，扫了一眼睁着眼睛望房檩的姜雄华，一晃拳头说： “对头，早就应该讨回公道！他一个生产队长，在队上作威作福也就算了，还想骑到老子们脖子上来。绝对不行，那天我就跟雄华说过，捶他！” “对头！老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就先拿狗日的王队长开刀！”蔡构思在土墙上拍了一巴掌，立即附和。 “嗨，都怪我幺叔拦着。我幺叔就是怕事，一个生产队长，管他的队员可以，凭啥管我们？芝麻大点的官，老子们还怕他不成！”姜二娃在被子里蜷成一团，露出一个嘴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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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建国一听姜二娃说这话，就说你们没在农村呆过，可别小看这芝麻大点的官。姜老师在农村呆的时间比我长，但他是国家干部身份，又有技术，队长把他当菩萨供着，他不一定晓得他们那种劣根性。像我那个生产队的队长，就有那么一点权力，在队上就跟一个土皇帝一样，哪个都不敢得罪他。 我刚去时，想跟他搞好关系，经常好烟好酒伺候着他。他还不知趣，贪得无厌，狮子开大口，要这个要那个的，居然跟老子要手表。把老子气坏了，老子家里没有哪个有手表，你龟儿还想向老子要？！老子索性懒球理他，不伺候了。 他一看我不理他，队上评工分、分粮，他就不出面，让会计来卡我。他卡我时，我从不当众跟他争，到他家吃饭时，老子直接上他家，自己动手拿碗舀饭吃。多整他几次，他就服了，立刻让会计给我说好话，补齐欠的。 “对头。对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就得收拾。像掐叫鸡子一样！”姜二娃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一抓，好像已把王队长当作叫鸡子一样捏在手中。 姜必成也睡不着，他感到大家的火气是越来越大，他觉得自己年长，施工单位和生产队都把自己当成牵头的，他不愿意几个伙伴跟生产队的人有激烈的冲突。就说： “这样吧，过去的事就不说了，下次装船时，我代表大家去跟王队长谈。让他先安排我们的。你们看要得不？” 他说完话，等着大家的回答，但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连张济夫都不相信他了，其他人更不会相信他。黑暗中只听见门再次响起吱吱嘎嘎的声音，一股寒风又挤进门来，带进一阵寒意。 他感到有一些难过，过去他们尊重他，却并不认同他，现在他失去了大家的信任。 黑暗中，李轼看不见姜必成的脸，但能想象到他一脸的尴尬。他完全理解姜必成的两难境地，一方面他要维护跟农民的多年友好关系，一方面又要照顾到同伴的利益。但李轼不同意总忍让，因为说到底，这点活路不干了，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就说： “姜老师，我们不要多的，只要分内的，属于我们自己那份权利。如果连这点权利都保障不了，还不如不干。这事你不用管，我们能处理好。” 杨建国已下乡四五年，换了两个县，换了几个公社，对农村干部和农民都很了解。他很赞同李轼的想法，说： “下乡几年，我很有体会。农民自私心重，一点不比城头人差，你只要不犯众怒，他们都抱着事不关己，袖手旁观的心态。像队长这一号角色，在农民心中没啥好形象。我听农民说过，“四清”时，我们生产队原来的队长就被整下去，没人同情他。像王队长这种人，要收拾他，没几个人会帮他。李兄说得对，我们的血汗钱不能让他白吞。大不了，就不球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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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必成心里明白，李轼和杨建国这番话等于是为以后的行动定了调子。他内心不完全是担心跟王队长的关系破裂，他是担心跟二凤的关系破裂。这事要是伤了队长，他觉得也无所谓，但没法跟她交待。 他这些年在农村，深知农民对城乡不平等状况的不满，很多政策、规章、制度对农民是不利的，但他们不会去作具体的分析，只是把这些问题简单地归纳为：城头人欺负乡头人。不用说其他农民，就是王二凤和王荣贵也有类似看法。 他已经拦不住同伴，只好说：“农民不容易。千万不要过火。不要让人说我们是城头人欺负乡头人。” “幺叔，你这话说反了。明明是乡下人欺负我们，咋反倒成了城头人欺负乡下人了？”姜二娃很反感他手倒拐往外弯。 “对头，对头。二娃说得对，我们才是被欺负的。”马山和蔡构思异口同声地帮腔。 “姜老师，这事跟城头人欺负乡头人，还是乡头人欺负城头人没关系。我们只是就事论事罢，只管收方装船这事。如果对方是城头人，我们照样要争。再说，我们也不针对其他农民，我们只针对队长，是他不愿意跟我们协商的。他不就是仗着有点权力吗？”张济夫觉得这点小事跟城头人同乡头人的矛盾扯不上边，姜必成的说法逻辑不通。也非常理解他的内心想法，劝他放心。 躺在兄弟和幺叔中间的姜雄华，没睡着也没说话，听着大家的话，他心里已经有数，在这件事上，除了幺叔还有不同意见外，其他人都已经齐心，就等机会了。 他也没有想到，第二天机会就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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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讨回 河滩上的打斗一开始，杨建国站在坑边悠闲地抽着烟，也在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太阳西下，把沙坑旁架子的影子投射在河滩上，河滩地面坑洼不平，影子长长的、弯弯曲曲地延伸。打斗早把人们从枯燥的劳动中惊醒，都停下手中的活路，站着观看事情的进程，夕阳也把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荒凉的河滩上。河滩起伏不平，影子也扭曲得来奇形怪状。 杨建国看着姜雄华跟婆娘打斗时，没有出手相帮，他晓得姜雄华一个人完全对付得了。姜雄华追婆娘时，他也没有跟上，婆娘不是今天的目标。他也晓得一点婆娘的事，尤其是听了李轼的一席话后。 那天姜二娃跟婆娘吵架后，他对李轼说：“这婆娘一个大人，咋还跟姜二娃这个娃儿计较长短？” 李轼对他说：“婆娘是一个受害者，不要欺负他。他这种人在农村也是被压在底下的，你们出身好的人很难理解他的内心，我多少能体会一些。” 他也同意李轼说的，他们的目标是队长，是队长刁难大家，有账得跟队长算。 他跟姜雄华早达成默契：不管是哪个撞枪口，目标都是收拾队长。当王队长出现时，他看见姜雄华已迎上去，对在地上坐着的李轼和张济夫说了一声： “队长来了。” 说完，猛吸一口，丢下半截烟，提着镐就快步冲过去。李轼跟张济夫往那方面一看，队长带着一帮人奔这方来，也操起家伙奔过去。他们都晓得队长是带着人来阻拦，不能错过这机会，正好借机收拾他，讨回权利。 就在打斗刚开始时，王二凤已经叫杨会计去找她爹，让他爹快来。这时，王队长带着七八个人，气势汹汹地赶过来。他晓得二凤肯定会出面帮婆娘，有可能会吃亏。不过，他一点不担心，心想生产队人多，对付姜雄华没问题，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你姓姜的娃娃能狂到哪里去？ 他迎面撞上姜雄华，开口就吼： “你跟老子还想翻天哇！” 姜雄华就是奔他去的，早就想借机修理他，根本不回答他的话，一镐头就劈过去。一眼瞥见亮晃晃的镐尖劈过来，他不敢用空手去招架，本能地一闪。只见镐尖劈在一块大鹅卵石上，立即火星四溅，鹅卵石被劈成两半。 他一看，吓得脸一下刷白，心头一颤：狗日的亡命徒，要拼命哇。余光一扫，身后的几个人并没有跟上来，心想再不躲，这第二下脑壳就得成两半，转身就跑。 其实姜雄华并没有真心要劈他。一镐头劈在脑壳上，那是要出人命的，对付队长这一号人，吓唬到家就行。他腿脚比队长麻利，立即三脚两步追上去，把他撞翻在地，说： “你个狗日的队长，好事不干！还教唆起人来欺负我们，还敢让婆娘打我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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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雄华一边说，一边就用镐把猛打他。他双手护着脑壳，刚站起来，又被姜雄华一脚踹倒。这之前，王队长从来没有把姜雄华放在眼里，心想这是我的地盘，你小子能咋样？所以前几次姜雄华找他说收方装船的事情时，他根本就不理不睬的。 今天，队长一看姜雄华那个凶悍劲，才晓得遇上了一个狠的。平时在队上没人敢得罪他，所以他骄横惯了。其实他骨子里早就被官场的明哲保身哲学熏陶会了，不愿为与已无利的事冒风险。 跟他来的那几个人，是队上的基干民兵，已经被手持十字镐的杨建国挡住，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李轼、张济夫、马山、蔡构思、姜二娃已经从两方围过来，挥着镐头把他们驱散。拖家带崽的民兵不愿意为这种事犯险，退到一边，面对恶狠狠的几个手持镐头的人，像恶狼一样露出尖牙，河滩上其他人没有一个想来冒风险，躲得远远地观望。 马山、姜二娃反身过来，用脚狠踹王队长。姜二娃烦王队长是因为用竹筒撒尿那件事。他觉得丢了颜面，还跟他带来了很多的不方便之处。马山对王队长也是一肚皮怨气。上一个冬天他跟蔡构思来筛沙时，就遭到王队长的欺压，势单力薄，让他尝到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屈辱。如果说姜二娃跟队长是算新账，马山跟队长就是清旧账。 姜雄华往四周看了看，队长带的人已被杨建国等人拦住，其他的人唯恐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都在远处看闹热，不靠近。局面已经完全控制在他们手上，他就把手中的镐一下扎在离王队长脑壳一寸远的地方。 一瞟之下，亮晃晃的镐尖让王队长心头发虚，上身虚汗顺着脊梁骨流，下身虚汗顺着裤裆流。姜雄华已经看出他的恐惧，不慌不忙地说： “你说今天的事情咋个说，你要跟老子说不清楚，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到时候老子认得到你，老子手上的家伙认不到你！” 王队长抬眼一看，他带来的七八个人没有一个上前的，都离得老远观望，没有一个冲过来帮他。队上筛沙那些人，平时爱看闹热的人，这次也站得远远的，没人站出来相劝。他一看这几个人的疯狂劲，心想他们都是一帮流民。他甚至连这几个人姓啥名啥，住在哪里都搞不清楚，他们要是打了人拔腿就跑，自己是干吃亏。 前几年邻近公社知青因受到不公正待遇，矛盾爆发，跟农民发生冲突事件。上面为了维护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知青们没有受到啥处理，农民没有受到啥处理，反倒是有几个公社干部和队干部当了替罪羊，被处理。自己是为了队员的利益跟对方有矛盾的，现在自己一个人成了靶子，队员们也不来帮自己，自己犯不着为队员的利益去当这种替罪羊。他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一听姜雄华的话，急忙说： “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哇。” 姜二娃一边踢他，一边说：“现在你才跟老子想起要商量，晚了。老子懒球得跟你商量！你以为我们是外来的就好欺负，今天让你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对头！跟老子你找阎王爷去商量吧！”马山说完，又狠踹他一脚。 他一看姜二娃、马山那个狠样，晓得这种半大小子手上没轻重，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一眼看到河滩下方穿红衣服的女儿和旁边的姜必成，顾不得脸皮了，连忙高声叫喊： “姜师，姜师，救命啊！救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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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才不要你的命，老子要慢慢收拾你个龟儿子！”姜二娃一边踢一边说。 “嘿，你跟老子也有怕的时候，平时你总欺压我们，在队上也是胡作非为。今天也让你尝尝被收拾的味道！我们是替被你欺压的队员讨回公道！事情不了，你休想走脱。”马山摆出一付替天行道的样子。他听王生安说过队长的种种劣迹，随口就说出几件。 “姜师，救命啊！姜师，救命啊！”声音已经带点嘶哑。 在河滩下方的姜必成正在关心二凤伤着了没有，二凤摇摇脑壳，表示没伤着。她却心痛王荣贵受的伤。姜必成一看，多是皮外伤，也没往心里去。他的眼睛也在盯着河滩上方姜雄华他们，关注事情的发展。 事情果然如杨建国之前分析的那样，从头到尾没有一个队员出手帮队长，连他带来的那几个民兵也没有上前帮忙。甚至也没有人出面来劝解，杨会计也躲在远处看着。 姜必成一到河滩后，首先保护二凤，同时就在旁边冷眼看着事情变化。他心里也有数，既然得罪了队长，就索性得罪到底。反正也是脸撕破，让姜雄华教训教训队长没啥坏处，说不定从此就老实了，这也是好事。所以刚开始尽管他听见队长在叫他，他也装起没听见似的。 直到二凤从关心王荣贵中回过神来，急着要跑过去时，他一把抓着她胳膊说： “你去干啥子？你拦不住他们。你没看他们都红眼了，像疯狗一样。我去。” “成哥，你快去！你去慢了，我爹要被打坏了。” 姜必成赶过来，劝住了姜雄华等人。他们心头都明白，就等他出面来劝架，双方都好收场。姜必成对他们几个说： “雄华，你们不要动手。有事好好商量，队长会答应的。” “好商量，好商量。办得到的，我都答应。”蜷在地上的王队长马上回答。 姜雄华提出三个条件：一是婆娘跟姜二娃赔礼道歉；二是婆娘赔偿 年撕坏的衣服；三是以后收方装船公平对待，并把过去扣掉的方数如数补上。 三个条件，王队长一口答应。他想前两个条件是婆娘的事，不碍自己的事。第三个条件也不碍自己的事，推给杨会计就了事。并且心头对队员们很生气：跟老子，自己为他们利益着想，不感谢我就不说了，眼看我倒霉，也没人出手相帮。老子还犯得着为你们吃亏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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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件一答应，他们就把王队长放走。 他们几个人心里都明白，前两条更多的是象征意义，重要的是第三条，那是争回自己的权利。 姜二娃那件衣服，早就破旧得不成样子，说要赔偿无非就是姜雄华要的一个姿态，表示师出有名。 姜必成打圆场：赔衣服的事就算了，他哪有钱赔你衣服？这样吧，给我一个面子。小王自己就会缝补，让他补补就成，权当你们吃点亏，要得不？ 姜氏兄弟也同意，说不为难婆娘。因为他们心里也清楚，毕竟是一件旧衣服。再说以前婆娘没有招惹过他们，相反是给他们送菜，虽说是冲着姜必成的面子，毕竟大家都沾光。打婆娘只不过是醉翁之意，目的是冲王队长，是杀鸡给猴看。 这层意思，姜必成反过来又跟王荣贵讲，不是冲他，而是因为收方装船的事不满意王队长，才有了这次冲突。让他也不要太介意，多多谅解。王荣贵其实也明白这点，但心头很不舒服，冲姜必成面子也不好说啥。 王二凤对这事要大度一些，她晓得事情是冲她爹的，王荣贵是代她爹受过。她更感谢姜必成，要不是他出面，事情咋个收场，也不好说。 结果衣服也不是婆娘补的。王二凤说，你那手艺太差，别让人笑话。她帮着补好了。这是第二个条件兑现了。 第三个条件也很快兑现。第二天，杨会计主动到保管室来找姜必成，把过去少算的方数全部补上。 剩下第一个条件还没有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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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小年 第一个条件：赔礼道歉。在小年那天兑现了。 冲突后的第三天傍晚，姜必成他们都收工回到保管室。王荣贵到保管室来，对姜二娃和众人说，明天就是‘小年’，我请大家喝酒，算是跟二娃兄弟赔礼。 他说完就离去。 “小年”对城头人，尤其是年青人来说，没啥特殊的意义。姜二娃一听有肉吃有酒喝，很高兴。但对“小年”是咋个回事，却是一头雾水。等王荣贵走后，转头问他哥： “哥，‘小年’是啥年？” “腊月二十三就是小年吧。具体咋个回事，我也不是太清楚。”姜雄华回答道。他晓得李轼读书多，应该晓得这些事的来历，就转身问旁边的李轼，“李兄，你晓得吧”。 “对。明天就是小年。不过，没啥意思。这些年连过大年都强调要革命化，‘小年’过不过就更不值一提了。小年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一种民俗，主要是为过大年做准备，相对于“大年”而言，就称为‘小年’。 过去家家都用柴烧灶，就有灶王爷这一说。到年终了，据说灶王爷就是在小年这天，回天宫跟玉皇大帝反映情况、汇报工作。这样一来，小年这天就重要了，都要祭灶王爷他老人家，要他上天言好事。话说回来，这也就是神话传说而已，所以，对这个小年，现在的城头人都不太在乎，记忆中我家就从没有过过小年。” 听到姜雄华问他，李轼就他所知作了回答。新中国成立后，许多民俗就开始消失，到“破四旧”时，不少民俗被归为“四旧”之列，自然就荡然无存了。很多年青人不知其详，并不奇怪。 “过年不就是吃吃喝喝吗？咋还跟革命化扯在一起喽。尽跟老子乱球扯！”姜二娃觉得有点奇怪。 “姜二娃，你们这些青沟子娃儿，就是啥子都不晓得。听我跟你讲，所谓过革命化的春节，吃还是要吃，就是不要大吃大喝了。还有旧的一些习俗不要搞了，要破四旧、立四新。比如春联还可以贴，但内容得改了。诸如“一年四季行好运，八方财宝进家门”“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之类宣扬和气生财，福寿绵长的话万万不宜了。要改成有时代气息的，有革命内容的。你看，这保管室门上的对联，就是去年你幺叔写的。”马山一本正经地跟姜二娃讲解。他上一年和蔡构思筛沙来过，听王生安说过保管室对联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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