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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天涯热帖推荐】建造师(完本)[第10页]

作者:楼已
首页 上一页[9] 本页[10] 下一页[11] 尾页[22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孟忱,那个清晨你酒没醒,但是,后面呢,三十六次,我记得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三十六个美好的夜晚,只要我的室友不在,你就会到我这儿来,直到上个月的二十三号。”
    周序算了算,六个月三十六次,乖乖,平均每五天一次,够勤的了。
    想起孟忱和饶露平时秀的各种恩爱,周序感到胃部极度的不适,想吐又吐不出的感觉十分难受,此时此刻,他最同情的是饶露,最憎恶的是孟忱,但对于曼娣,他恨不起来,也怜不起来,相反,他隐隐约约的觉得,他是理解于曼娣的。
    为什么理解,他又说不清楚,就如同三江人说不清楚对于三钢汽水的热爱,五毛一瓶,装在最简陋的容器中,最狂放的甜味,最霸道的气泡,狠狠砸向你的五脏六腑,野蛮粗犷,毫无道理可言,而你却偏偏能感到快乐、感到刺激,感到过瘾,这应该就是不该爱的爱。
    周序不由得又想了戴瑶,他现在已经不恨戴瑶了,如果戴瑶出现在三江,他会心平气和的请她喝上两怀。
    “曼娣,记得你原来跟我说过,你不会影响我和饶露的感情,现在,你要实现你的承诺,因为,我打算向饶露求婚了。”
    “呵呵,承诺,孟忱,世上最不该相信的就是女人的承诺,尤其是感情的承诺,为爱食言,下地狱也无所谓。”
    “曼娣,一个巴掌拍不响,六月的那天,可是你主动说喜欢我的。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那天我是因为有钢构急件要发,才早早来厂里检查,你呢,一个搞资料的,来那么早做什么。”
    “我睡眠不好,向来是晚睡早起,那天起来上厕所,见你匆匆下楼,也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我就坐在车厢最后面,是你没有发现我,我想,这就是命吧。”
    于曼娣在单身宿舍申请了床位,多半也是因为孟忱,她有时回家住,有时住宿舍,她最喜欢的时刻,就是倚在外廊拦杆上,看孟忱在蓝球场上挥汗如雨。
    “什么命不命的,曼娣,别闹了,门卫应该快回来了,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别让人看见。”
    “行,不为难你,最后,我告诉你件事,孟忱,我怀孕了。”
    里面再也没有说话声。
    听见往外走的脚步声,周序赶紧绕到车间东侧,在一台废弃的机床后面藏了起来。
    他从机床的缝隙里看到,于曼娣是抹着眼泪走的,而过了许久,孟忱才从车间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周序此时才完全清醒过来,猛然想起今天不是星期天。
    周序像作贼似的溜出厂门,跑出百米之外,回头看时,老鲁、老沈正有说有笑的往里走,应该没有瞧见自己。
    周序暗暗发誓,如果今后没有重大的事情,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酒真的能乱性,也真的能坏事。
    也就是在这一天,孟忱捅出了大篓子。
    污水处理厂工地的技术员忙不过来,便把图纸送来,让钢构厂帮忙做一个区的钢筋下料表。
    任务是孟忱接的,下料表也是他做的,其他钢筋都对,就是七千多根箍筋,孟忱明明是按内包尺寸算的,偏偏给班组下单时,标注成了外包尺寸。
    于是,这一万三千多根箍筋都做小了,全被退了回来。
    曹一鸣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市里重点工程,就因为钢构厂的失误,重大节点没有如期完工,导致他荣幸的被总经理召见,然后像小学生那样罚站,再被足足骂了一个小时。
    这被曹一鸣看作是奇耻大辱,如果没有饶露,曹一鸣肯定会踢着孟忱的屁股叫他滚蛋。
    饶露变得很忙,她用这几年积攒下的人脉和好口碑,再加上她的低眉顺眼、撒娇卖萌,换取钢筋班的加班加点,把那些退回来的钢筋捋直,尽量用在后续的工程里,减轻厂里的损失。
    众人叹息,众人不解,精明能干,又有经验的孟忱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大意失了荆州。
    当然,全厂只有周序和于曼娣清楚,那天的孟忱是什么状态,他不是大意,他是失了魂魄。
    孟忱的忧郁寡言,令饶露心疼不已,她没有说孟忱半句重话,相反,她对孟忱更加温柔,更加体贴。
    而饶露所做的这一切,只能增加孟忱的痛苦,自责和恐惧使孟忱脆弱到了极点,他的心此时就像是个鸡蛋,外界只要再轻轻一敲,就会破碎得一塌糊涂。
    黄昏的江堤,斜阳西下,寒风呼号,野草枯黄而茂密,江上不时传来苍凉的汽笛声。
    “孟忱,如果能嫁给你,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妙的事了,如真能如此,我于曼娣死而无憾。”
    “曼娣,我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事,我们不可以再错到底了,如果可以,我愿意以我十年的生命,换取六月的那个清晨没有遇见你。”
    “如果是错误,那也是美丽的错误,我愿意为此付出代价,我不后悔,你要不要摸摸我的肚子,里面有你的骨肉,你的精血,你不能放弃我,更不能放弃他。”
    “错误终归是错误,曼娣,我实话告诉你,饶露也怀了我的孩子,我能怎么办,我不是秦始皇,我也不是唐太宗,我娶不了那么多的媳妇。对不起,我没有管住我的下半身,那么,我愿意用我的下半生来赎罪。”
    于曼娣蹲了下来,放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惊起了几只水鸟,扑愣愣的飞到空中,在草丛上空盘旋。
    于曼娣再起身时,没有再哭,也没有说话,她慢慢的朝江堤下面走去。
    孟忱拉了一把,没有拉住,他跟在于曼娣后面,道:“好吧,那就去吧,同去同去。”
    于曼娣无比凄凉的问道:“孟忱,你宁愿死,也不愿娶我么。”
    孟忱道:“如何不负饶露不负卿,只有一死。”
    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于曼娣抓住了孟忱的手,看着即将沉下去的夕阳,道:“也好,我们一家三口到那边团聚吧。”
    江水慢慢浸到俩人的脚踝,刺骨的寒冷从脚冲到了天灵盖,于曼娣打了个冷战,当死亡真的要来临,她突然又有了几分不舍,她回过头,想最后看一眼人间的烟火,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周序。
    “二位,冬泳啊,也不用穿这么多吧。”周序上前紧紧抓住了孟忱,他相信,孟忱也不会松开于曼娣的。
    周序拉着孟忱,孟忱拽着于曼娣,三人又回到了江堤上。
    “我每天傍晚是要跑跑步的,恰好经过此处,觉得你们有些怪怪的,就过来看看,说吧,什么情况,要死要活的。”
    其实,周序看见于曼娣红着眼睛出了单身宿舍时,就决定要跟过来了。
    于曼娣和孟忱谁也不说话,只能靠浑身抖着寻一点温暖。
    “很明显,三角恋吧,说,到什么程度了。”周序得装糊涂,装着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于曼娣是个女人,女人是需要倾诉的:“周序,既然你看见,这就不再是秘密了,简单讲,我怀了孟忱的孩子,他却不愿意娶我。”
    孟忱忙道:“饶露,她也怀上了,你说我怎么办。”
    周序恨不得给他两拳,想想又忍住了,他搓了搓手道:“那确实是很麻烦,不过,我听出来了,孟忱还是心属饶露的。于曼娣,强扭的瓜不甜,你给他条生路,也给自己一条生路吧。”
    “好,我给他条生路,那我腹中的孩子怎么办。”
    周序不敢直视于曼娣的眼睛,咽着口水,艰难的说了句:“孟忱不好说,我来说,那就只有打掉了,长痛不如短痛。”
    于曼娣抿着嘴,摇摇头,道:“这是一条生命啊,两个月大的生命啊,你们这是要杀人。”
    接着,于曼娣又歇斯底里的大叫了一声:“你们都是杀人犯。”
    然后,她又朝江堤下跑去,幸亏周序反应快,扑了上去,把她压在草丛里。
    “你死了,你哥呢,你妈呢,他们怎么办,他们怎么活,你没尽过一天的孝心,你自私,你可耻。”周序吼道。
    “周序,你说的轻巧,你说打胎就打胎,我一个未婚姑娘,哪家正规医院会随随便便让你打胎,而且,坏事传千里,让外人知道了,我还有脸呆在三江么,我妈一样得活活气死。”
    “我有办法。”周序缓缓松开了于曼娣。
    “什么办法。”
    “大不了,我娶你。”
    第四十八章 结婚

    在孟忱的眼中,周序看见的是懦弱、犹豫、甚至乞怜,而在于曼娣眼中,周序只看见了失望和决绝,她真的会去死,今天不会,明天也会。
    周序想要她活下来,所以,他很快做了个决定,他要娶她,当然,前提是,于曼娣也同意。
    在目瞪口呆的孟忱面前,于曼娣立即答应了周序的求婚,然后,她挽着周序昂首挺胸走了,只留下孟忱一人在风中凌乱,他已经到了神经崩溃的边缘。
    在看不见孟忱的地方,于曼娣放下了手,她说,谢谢你,周序,不管你是真喜欢我还是怜悯我,我都会嫁给你,但我有个要求,在没有得到灵魂的应允前,咱们尽量不要有更深层次的接触。
    周序说:“没问题,这很合理。”
    于曼娣有些歉意的道:“周序,你是个好人,你放心,拿了证,我就去打掉这个孩子。希望岁月能洗去本不应存在的罪恶,让我们干干净净的从新开始。“
    周序说:“行,我们就从结婚后开始恋爱,还有,你不要多想,这不是罪恶,因为,谁的青春没有疯狂过,没有伤害过别人的疯狂都值得原谅。”
    于曼娣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她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也是三江建工的职工,原来在食堂上班,因身体不好,去年内退了,在家休养,她还有个哥哥,叫于聪,是模板工,现在合州工地上做事。
    于曼娣的家是个平房,从南到北直通通的三间,估计只有四十几个平方,厨房是自己在外面用砖瓦简陋搭设的,没有卫生间,解决三急得去两百米外的公厕。
    左邻右舍也都是同样的结构,这是三江建工最早建的职工宿舍,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年历史了。
    于曼娣的母亲刚满五十岁,看上去却像六十好几,头发全白,脸上一道道皱纹,诉说着她这些年来独自拉扯一双儿女的含辛茹苦。
    周序更加为自己的决定而骄傲,像这样平凡却伟大的母亲,不该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她理应有幸福安康的晚年。
    看得出来,于曼娣的母亲非常喜欢周序,她拖着不太利落的老寒腿,做出一桌子好菜,并频繁的给周序夹菜,不久,周序的碗已经堆成了小山。
    “小周,你是大学生,我家小娣是中专生,你文化高,又是男子汉,凡事就让着她些。阿姨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你能对小娣好,真心待她,她是个可怜的孩子,长这么大没享过什么福。”
    于曼娣把碗一放,生气道:“妈,谁说我没享过福,你呀,是能把猪肉做成龙肝,鸡肉做成凤脑的超级大师,我享了很多年的口福呢。周序,尝尝,这菜美不美味。”
    一股热流通遍全身,在他眼中化作了泪花,白炽灯下的方桌小菜,桌边的白发红颜,都让周序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这一切,不正是他想要的么,他口里包着各种美食,含混不清的答应道:“美,美。”
    “喜欢吃的话,你就经常来,阿姨变着法做给你吃的,食堂的伙食我知道,大锅大铲,没油水。”
    第二天,周序打电话给母亲说:“我要结婚了。”
    母亲自然很惊讶,以为他是开玩笑,因为从来没有听儿子说谈了女朋友,怎么会突然跃过这个阶段,让她直接晋升为婆婆,她完全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周序,听我说,这婚姻可是人生大事,开不得玩笑。你还是把她领家里,让妈看看再说。”
    转过身,周序对于曼娣道:“我妈还是老传统,闪电战会把她吓着的,这样,咱婚照结,反正我的户口在三江建工集体户上,等过年回家,就说我们还在热恋中。”
    于曼娣表示理解:“好,都依你,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过年就去你们家,看看是什么样的山水能养育出你这样杰出的人才。”
    在干部科开结婚证明的时候,整层楼都轰动了,连工会领导也跑过来凑热闹,他激动的道:“好啊,好啊,我们都是吃着曼娣妈妈做的饭变老的,担心了好些年,曼娣这朵花总算插到了好人的田里,周序,至少在婚姻问题上,你是九七那一届的榜样。”
    有佳人相伴,回家的路不再显得漫长,二人有说有笑,在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周序带着于曼娣来到了黄洲县,下火车前,于曼娣又仔细化了次妆,把她脸上的雀斑尽量掩饰起来。
    周序是这样介绍于曼娣的:“我和她九八年就认识了,这次回三江,才开始恋爱,她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姑娘,她工作很努力,人缘也很好。”
    母亲高兴坏了,手忙脚乱的端上来各色小吃,嘴里只会说:“好,好,好。”
    父亲不说话,但眉眼之间,全是喜悦和骄傲,他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来来回回有七八趟。
    周序的家也是平房,不过有个院子,县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地,所以,他家要比于曼娣家宽敞许多,住在附近的也都是原来厂里的职工,不一会,周序家里就围满了人。
    “老周,恭喜啊,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媳妇,啥时摆酒吱一声。”
    “老周,这姑娘看着就洋气,将来你的孙子也是大城市户口了,你可要享福喽。”
    “老周,明年就能吃上你孙子的满日酒了吧。”
    周序的父亲,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工人,此时此刻,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打开又一包软“红梅”,将烟一根根的递出去。
    周序的屋给了于曼娣住,老周在厨房里给他支了个铺,看过春晚,吃过三鲜饺子,四人都睡下了,但是,响个不停的爆竹让周序一夜无眠,他张大着眼,看着窗外时时腾起的烟花,从各种角度想像着他从今以后无比绚烂的生活。
    回三江的前一天,趁着于曼娣在看电视,母亲把周序叫到了厨房,看着窗外无人,她把一个信封塞给周序:“这里有两万块,你先拿着,除了你寄回来的,也有你爸这些日子赚的钱,该去提亲就去提,别耽误了,再过两个月,天一暖和,曼娣的肚子就遮不住了。”
    母亲终是过来人,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些天,于曼娣怀孕的事还是让她发现了,发现就发现了呗,现在这年月,未婚先孕的多了去。
    但周序心里还是有了阴影,他突然想到,既然自己母亲这么短时间就能发现于曼娣怀了孕,那么于曼娣母亲呢,即使于曼娣不说,她也一定知道女儿怀上了,那么,她对自己态度就很值得推敲,按理说,她这样困难的家庭,怎么会轻易同意女儿嫁个穷小子的,就算不反对,好歹也要观察几个月人品啊,那样才是人之常情。难道,只因为自己是大学生么。
    周序随即又自嘲的否定了这一点,若说八十年代,大学生确实是天之骄子,各路女子争先嫁之,可现在呢,马上就要跨世纪了,大学生不算是多如牛毛,也是如过江之鲫,随手一抓一大把了,尤其是在三江这样的特大城市,大学生可能还真的不如四条腿的蛤蟆吃香。
    想到于曼娣母亲对自己的好,可能是人家的无奈之举,周序心中充满了失落,这体现在他回三江的火车上,再也没了来时的兴致,时而埋头睡觉,时而盯着窗外的风景看。
    于曼娣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她见周序如此,还以为他刚与双亲别离,正在难受呢。
    刚过完年,钢构厂暂时没有什么事,曹一鸣给了周序和于曼娣二十天婚假,这真是个豪华的假期。
    更令周序高兴的是,公司就在单身宿舍旁边,特地又收拾出一栋房子,两层小楼,共有十六间,粉刷一新后,专门分给结婚却没有房的本科大学生。
    周序忽然又觉得,本科大学生还是值点钱的。
    房子只有一间,厨房公用,厕所公用,洗澡还是要去单身宿舍澡堂,但是,对于周序这样在三江没有根基的人来说,己经足够了。
    屋里有现成的床,桌子,衣柜,也都是公司统一新买的,铺盖则是于曼娣母亲送过来的,窗帘是于曼娣找人做的,锅碗瓢盆是饶露、王芳、柴菲菲、郑可她们一整套搬过来的,周序想花钱都找不着地方,最后,他扛了个铺板回来,白天,他将铺板放在床底,晚上再拖出来,于曼娣睡床,他睡地上,秋毫无犯。
    过了三日,周序陪于曼娣去了江那边的区妇幼医院,医生看了结婚证后,问:“年轻人,为什么要打掉这个孩子呀,我看了B超,宝宝挺健康的嘛,女人最好不要轻易做流产的手术,可能会影响今后的生育,俗话说第一胎的质量最好,这话不完全对,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周序陪笑道:“大夫,我们这不是都年轻,还想着进步进步嘛,我们商量好了,过三年再要孩子,您就给我们安排安排呗。”
    女医生微微叹口气,道:“好吧,那就下个星期一来吧。”
    做得是无痛人流,清醒后,于曼娣第一句话是:“我可怜的孩子啊,妈妈对不住你。”
    周序违心的对母亲撒谎,谎称于曼娣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流掉了。
    母亲一声叹息,问要不要来照顾于曼娣,周序说不用,有她妈侍候呢。
    周序、于曼娣上班后的第四天,孟忱和饶露宣布了他们的喜讯,曹一鸣也给了他们二十天的婚假,在这期间,由周序暂时担任钢构厂的技术负责人。
    于曼娣没有参加孟忱、严露的婚礼,周序去了,只是送了个红包,然后借口肚子痛,早早离开了热闹非凡的现场。
    在去云南度蜜月的前一晚,孟忱来找周序,进门他就跪下来,磕了个很响的头。
    幸好于曼娣不在,周序一把拽起他,喝道:“孟忱,你能不能成熟点,你这算什么,当于曼娣是垃圾,我是捡破烂的么。”
    第四十九章  合同

    周序和于曼娣领证的那一天,史晓明刚好回了深州,因为敏敏给他生了个儿子,名字是阎芳取的,史天舒,人家根本没有征求史晓明的意见。
    不过,对于这个名字,史晓明也是满意的,至少比他父亲起的要洋气多了。和父亲重归于好后,父亲告诉他,如果敏敏生了男孩,就叫史全胜吧,全家胜利。
    为了不让父亲难过,史晓明在告诉父亲添子的喜讯后,装着不经意的语气,说自己找了风水先生算过,名字取史天舒比较好。父亲沉默了会,道:“那就叫史天舒吧,以后修谱的时侯,上到族谱里去。”
    父亲没说要来看孙子,让史晓明长长舒了口气。史晓明不知道的是,他的母亲因为想孙儿,哭了好几个晚上。
    当史晓明抱起这个粉嘟嘟、皱巴巴的小东西时,先有点惊慌失措,然后,有种奇妙的感觉突然就来了,痒痒的、柔柔的、酥酥的,麻麻的,再然后,他就怎么也舍不得放下了。
    “老话真说得好,见肉肉亲,父子连心。”正在照顾敏敏的苏姨笑着说。
    阎芳从史晓明怀里接过小天舒,道:“苏姐,明明是见肉肉亲,母子连心好不好。晓明啊,看你把孩子抱得那么紧,会把他箍坏的。”
    敏敏是剖腹产,总在喊疼,喊累了,方才沉沉睡去。说来奇怪,把小天舒放在她身边,她立马会忘了疼痛,然后会很小心的拍着小天舒,哼着不着调的儿歌,嘴里还时不时念着:“宝宝乖,睡觉觉哟。”
    敏敏住的是一千块钱一天的特护病房,苏姨和另俩个金牌月嫂也跟过来了,对敏敏母子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的照料,阎芳对月嫂说:“你们放心,做得好,我会请你们至少三年。”
    于是,这俩个月嫂更加的尽心尽力了,毕竟,一个月七千块钱的工资,不是谁都出得起的。
    最近公司的事情比较多,史得柱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很少来医院,他让人把史晓明叫去,讲了通“男人不要儿女情长,应当志在千里”的大道理。
    于是,史晓明又回到千里之外的三江市。做了父亲的史晓明,突然就开了窍,阎芳如此看不起自己,是因为自己没有干出任何拿得出手的成绩,他必须要成功,不成功,便成仁。
    史晓明虽然还是不掺和各色各样的圈子,但他已经在考虑,如何能摆平他将面对的各个层级的关系。他终于想通了,光靠一腔热血,光靠正义感,是收不回燕云十六州的,不仅收不回,很有可能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史晓明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徐季业的帮衬,他不可能在三江顺利开展工作,所以,对于徐季业着力推荐的施工队和机械供货商,他没有再反对。
    至于材料这一块,史晓明也做了变通,沙石老板,他选的是徐季业介绍的人,钢筋按政府要求,用三江钢铁集团的,混凝土,选的是总监小舅子开的商砼站,水泥、电线、涂料、砌块,则是甲方提供的名单里挑的。
    人家还算客气,给史晓明留了几块肉,现在竞争最激烈的是门窗和地砖,那些商人,从各种渠道拿到了史晓明的电话号码,从早到晚,史晓明新买的诺基亚响个不停,手机壳被打得滚烫。
    刚开始,史晓明还是挺高兴的,会和打电话的人耐心沟通,约谈,但没过几天,他就很有些受不住了,吃早饭的时候有人打,开车的时候有人打,开会的时候有人打,睡得好好的也会被吵醒,就连上厕所放空一下都不得安生。
    发展到后面,只要熟悉的铃声一响,他就会下意识的浑身一颤,有五六次,竟生生崩出几滴尿来。
    于是,史晓明又买了部可折叠的摩托罗拉手机,另上了个带很多8的吉利号,这个号他只告诉了家里人。而那个诺基亚,他心情不爽时,就会关机丢到一边。
    每个来电话的商人,说话的语气都是无比的谦卑和虔诚,好像史晓明就是他们的授业恩师,史晓半开玩笑的说与徐季业听,徐季业不屑道:“你把合同给他,要他喊你爹他都肯。”
    不管怎样,史晓明非常享受自己目前受人尊敬的状态,他心想:权力这东西可真是太有意思,太好玩了,难怪众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当官呢。
    来找他的人太多了,史晓明不会每个人都接见,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后来,他想了个办法,先是让代理商把所代理的品牌资料送来,然后把不怎么知名的,信誉不好的扔掉,最后,在史晓明心情舒畅的时候,他会随意抽一本出来,嗯,就是它了,今晚约这家吃饭。
    大部分商人是男性,男性朋友约史晓明出来基本是四部曲,吃饭、唱歌、找女人、给红包。
    第一回出来约谈时,史晓明还是蛮谨慎,蛮羞涩的,可以吃最好的餐厅,喝的最贵的酒,但他坚决不唱歌、不找女人、不收红包,他的理念是,只要不沾钱和色,酒肉穿肠过,你能耐我何。
    因为有了人工、材料两大块油水,徐季业心满意足,他不再将史晓明视为敌人,相应的,他解除了和郝佳的盟约,总是不接郝佳的电话,郝佳再漂亮,终归没有人民币诱人。
    刚开始施工时,史得柱来工地视察过四回,在徐季业以及监理、甲方的称颂下,史晓明成了深州三建有史以来最杰出的青年。
    史得柱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自从敏敏生子以后,他才终于在内心把史晓明接纳成了家人。
    一次是吹棒,两次还是吹棒,三次,四次……被人吹得多了,渐渐的,史晓明开始认为自己的确有那么优秀,人飞到了半空,看问题、想问题的思路肯定会有变化。
    史晓明开始唱歌了,他的破锣嗓敲得再难听,包房里围着他的美女们,依然会热烈鼓掌,赞美他那不同凡响的声音,她们脸上无比真诚,无比崇拜的,如同看着英雄般的敬意,让史晓明真心觉得,自己没有从事演唱事业,是文艺界的重大损失。
    歌唱得越来越嗨,终于有一天,找女人的底线,史晓明也突破了。
    开始,商人找来陪史晓明的,尽是十七八的青春少女,或是二三十的美艳少妇,但奇怪的是,史晓明从来没有成功过,不管采用什么办法都不行,江湖术士的药、正规医院的药,吃了一大堆也不行。
    史晓明心里明白,新婚那天,对心理上还是幼儿的敏敏的侵犯,还是让他付出了代价,现在,他只要一看见年青女子衣衫下洁白美好的身体,敏敏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就会在耳边炸响,然后像绳索一样,紧紧勒住他的脖子,罪恶感随即会占据他的大脑、心脏、小腹,令他头昏眼花,大汗淋漓,肚子疼痛,然后就只想往厕所跑,却什么也排不出来。
    直到有一天,一个卖涂料的女商人约他喝茶,这是个保养得很好,穿着讲究,虽没有倾城之貌,却是非常有涵养的中年女人,她的女低音,厚重、平实而有魔性,几分钟内,就抚慰了沮丧而又脆弱的史晓明,那一次,史晓明竟然趴在她腿上睡了三个小时,而且,第一次没有做恶梦。
    史晓明和她签了合同,这是她代理这家品牌以来,签的最大合同,为了感激史晓明,她陪史晓明去海南岛旅游了三天,他们都很忙,只有三天时间。
    这是史晓明毕业以来,过得最放松、自在的三天,史晓明终于在这个大他二十岁的女人身上,体会到了做男人的滋味。
    史晓明守住了最后一条底线,他不收红包,任何人的都不收。
    有几个机灵的商人,花大价钱从成功鉴约的女人那买到消息,知道史晓明喜欢有着浑厚女低音的成熟的女性,于是,他们各显神通,费尽心机,找来些四十多岁的医生、教师、会计、文员……有个卖磁砖的,情急之下,竟把自已的表姐劝到了史晓明的床上。
    大部分合同都已名花有主,比较大点的只剩下管材了,史晓明故意把这东西放在最后签,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终于,那人还是来了,郝佳。
    郝佳这段时间没有上班,她在疗伤,她在舔舐伤口,她在等待机会,在这期间,唯一能让她感到她还是女人,还能让她笑一笑的,只有曾楚,她现在允许曾楚抚摸她了,但每到关键时刻,她就会阻止曾楚的下一步动作。曾楚是她仅剩的有温度的东西了,她要牢牢控制住他。
    曾楚最让她感动的一句话是:“不想工作就算了,我会养你到世界不存的那一天。”
    现在,曾楚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说乐泰准备请她回去,如果她能拿下深州三建的单子,销售经理的位子就是她的。
    在郝佳看来,乐泰应该不知道她是为何离开深州三建的,还傻傻憧憬着她和史晓明有着某种纯洁的友谊。
    郝佳将头埋在曾楚的怀里,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怎样才能让史晓明接受应有的惩罚,当然,还有那个背信弃义的徐季业。
    第五十章黄雀

    史晓明应约而来,郝佳这才知道,是史晓明对乐泰的人说,你们要把郝佳请回来,我只和郝佳谈。
    “同情,还是羞辱。”郝佳不仅没有感激,反而更加的愤怒,她忍不住质问史晓明。
    郝佳这次穿着灰色的职业西装,老气横秋的颜色与款式,依旧掩饰不住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野性,她昂着头,噘着嘴,扬着眉,摆出一副老娘怕过谁的姿态。
    “是生存,还是死亡,郝佳同志,你的心里住着一头狮子,你是不是很想把我撕碎,我承认,我有点怕你,所以,为了生存,我想跟你和平共处。”
    对赶走郝佳,史晓明心存内疚,他总想着补偿她点什么,区区管材,用谁家的不是用,更何况乐泰的名声也不错。
    几个月不见,史晓明的谈吐和风度与以前大不相同,郝佳想,权力对男人来说,就像女人脸上昂贵的化妆品,有了这些化妆品,再丑的女人也会放出耀眼的光芒。
    “你要真想揍我,我给你棍子,不打脸就好。”史晓明把门边的拖把拿了过来。
    郝佳觉得她这时候应该笑一笑,于是她就笑了笑,用的是莞尔一笑,这个笑容她在镜子面前训练了几万次,她想,倾不了国,至少也能倾个城吧。
    果然,史晓明的眼睛亮了一下,那亮,如电火石光,一闪而过,却也被郝佳捕捉到了,得意之际,她突然想起了江湖的传闻,史晓明好像只对中年妇女感兴趣。
    “谢天谢地谢基督,你总算笑了,我的小命保住了。”史晓明夸张的在胸口划着十字。
    第二次约谈就在郝佳的公寓里,阳光很好,只穿睡衣的郝佳更加迷人。
    郝佳喜欢直截了当,在史晓明签下合同后,郝佳开始脱衣服,边脱边用她升级版的性感腔调说:“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呢,三江之王。”
    郝佳不信史晓明只爱老女人,她对于自己的身体非常有信心,所以,她想试一试,脱光之后,她摆了自认能让男人流鼻血的姿势。
    结果,她失败了,史晓明落荒而逃。
    “合同我拿回去盖章,你过两天来取。”
    留下郝佳一个人在屋里发疯,她把手边能扔的东西全扔了,光着身子在席梦思上乱蹦,直蹦到虚脱,然后躺在地毯上,咬牙切齿:“姓史的,我就是只蚂蚁,也要啃得你只剩下骨头。”
    拿到合同后,郝佳马上召见了曾楚。
    “想娶我吗,曾楚。”
    “当然想啊,但你不答应,说是还小,没玩够啊。”
    “陪我玩个大的,随后就嫁给你。”
    “好,你说,是去东陵盗宝,还是下南海捉鳖。”
    “我们出国吧,曾楚,你不是有路子么。”
    “可是,我们没有钱。”
    “钱会有的,只要依我说的办,而且要快。”
    合同是郝佳拟定的,价格和付款方式对乐泰极为有利,史晓明当时只是翻了翻,就签了字,拿回来盖章时,商务部的小郑为此提醒过史晓明,史晓明毫不在意,他只想着能尽量补偿郝佳,而且,他认为,乐泰那么大的公司,还能跑了不成。
    第一笔货款就有一百二十万,史晓明大笔一挥:“给。”
    钱打给了乐泰三江分公司的财务部,但是等了大半个月,工地还是没见着货的影子。
    因为马上要用到各种管材,徐季业催了史晓明好几回,史晓明这才重视起来,给郝佳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郝佳电话关机,过了一小时再打,还是关机,史晓明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他忙驱车来到了乐泰三江分司,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还差点摞倒一个骑车的老汉。
    结果,人家经理说没有收到这笔款子,再问郝佳去哪了,说是因为签了大单,公司给她大假,她和财务部的恋人曾楚爬黄山去了。
    曾楚,史晓明终于想起,来找他签字拿钱的就是这个名字。
    乐泰没收到钱,也慌了神,几个人轮番再打,郝佳和曾楚还是关机,史晓明软软的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道:“报警吧。”
    在无以名状的懊悔中熬过了七天,警察终于来找史晓明,并告诉他:“曾楚逃出国了,去的是阿根廷,估计那是他的第一站,再去哪很难说,钱都被他在黑市上换成美元,通过地下钱庄转走了,但是不知为什么,郝佳没有走成,在北京被抓时她身上只剩七十块钱,住在地下室里,问她什么也不说,只是要求和你聊聊。”
    在看守所,史晓明见着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郝佳,此时的她,双手铐在椅子上,蓬头垢面,脸色腊黄,就像放了许久许久的玫瑰,枯萎肮脏得不成体统,只有那不曾改变的轮廓,还依稀能想见它往日的娇媚。
    他看着她,她看着墙,她转头来看他,他偏又去看墙,于是,她冷笑不止,办案女警不得不在旁严厉警告。
    来之前,史晓明想过很多词,什么忘恩负义,无情无义,卑鄙下作……准备骂个痛快,但是,真正见到郝佳本人后,史晓明却一个字也骂不出口。
    “郝佳,我对你还不好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史晓明自己都觉得开场白无力而虚伪。
    “史晓明,我研究过你,所以,我更加瞧不起你,搞工程,你搞不过徐季业,搞社交,你给我提鞋也不够资格,但是,你够狠,狠到能娶个傻子作老婆,狠到连自己的爹娘也可以不认。”
    一旁的女警神色很不自然,在史晓明看来,女警的表情分明是看不起自己,不过,现在的史晓明并非初生牛犊,他经历过的那些风浪,让他不再是那种因为落点树叶就伤感的人,他来这里,只想弄清真相,而不是争吵。
    “随便你怎么说,毕竟人戴着铐子,想法就走了偏。郝佳,你让我来,我就来了。老朋友,我就想知道,你要这一百多万做什么,以你的能力,五年之内,你完全赚得到。”
    “真不是钱的事,史晓明,就是恨,恨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你有没有体会过,如果没有,我告诉你,简单来说,就是想你死,每分每秒的想你去死,你就是我心头的那根刺,刺得我难受,刺得我寝食难安。”
    “不择手段,丧心病狂,世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话果然不错。。”史晓明的脾气再好,这时也终于被激怒了。
    “说正事,别净扯些没用的。尤其是你,史晓明先生,注意你的用词,你妈,你姐妹,你老婆不是女的么,哪个要你养了。”史晓明一时激愤,竟忘了旁边还有位女性。
    史晓明尴尬的诺诺几声,郝佳带着讥讽的笑意盯着他,史晓明再次有意无意的避开她的眼神。
    “说啊,郝佳,你让人家来干什么,不会就是骂骂大街吧。”女警察有些不耐烦了,她可不想听这些打情骂俏的事。
    “郝佳,钱去哪去了,不会是全让曾楚卷走了吧。”
    一百二十万不是笔小钱,史晓明卖了奔驰,又把给家里的盖房款要回,再找几个商人借了点,才补了这个洞,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这事千万别传到史浩承的耳朵里,但他觉得这希望很渺茫。
    “史晓明,你是蝉,我是螳螂,但,曾楚是黄雀。”
    说完,郝佳放肆的笑了起来,女警摇摇头,道:“就这么个简单的事,她骗你,他骗她,搞得惊天动地的。我说二位,城里城外的,要没别的事,都各回各屋吧。”
    解开椅子上的镣铐后,郝佳突然挣脱女警的控制,朝史晓明冲过来,甩手就是一巴掌,史晓明猝不及防,被扇得晕头转向,眼里全是星星。
    “痛快,痛快。”被按倒在地的郝佳大声嚷着。
    还没等案子判下来,郝佳就疯了,最终被送进了裁缝街十六号,市精神病院。
    办案的女警给史晓明看了 ,是曾楚逃出国前留给郝佳的。
    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几句话:郝佳,我是爱过你的,这个你不要怀疑,但现在我不能爱了,因为徐季业把你的光辉往事都告诉了我,他还知道你的胸口有个红痣,就是你曾经为我展示了三秒钟的那颗痣。从那天起,我失掉了这个乐园,我现在要去找另一个,原谅我不能带你去。你的红痣不要再给更多人看了,它并不美丽,也代表不了什么,但它会像一滴血永远滴在我的灵魂里,让我的灵魂不得安生。

    史晓明在三江汇流之处站了许久,直到遇见周序夫妇。
    “哈哈,天上掉下个史晓明,你刚游上岸的么,是坐青蛙还是草鱼来的。”再见昔日室友,周序显得很兴奋。
    梅雨季节,难得的大晴天,于曼娣想来江边散心,周序一咬牙,打了个的,带她来到三江最著名的景点,三江汇流。
    蓝江水清,潞江水黄,两种不同颜色的江水,一南一北,呈燕尾形注入辉江,令辉江在长达五公里的范围内,形成半昏半明的奇特景观。
    在碰到史晓明之前,于曼娣刚发了一通感慨:“人如辉江,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因郝佳疯了的事,史晓明心情本不好,但周序的热情让他受到感染,喜悦油然而生,随即又有一些惭愧,为他来三江这么久却忽略了老朋友而惭愧,于是,他告诉周序:“我刚回三江不久,还来不及去找你们。”
    @贰拾叁划 2020-04-01 11:24:43
    过来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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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过誉了,握手。
    第五十一章 仇恨

    如果是刚毕业的九七年,周序和史晓明会把对方问个底朝天,但在工作了三年后,久别重逢的激动,并没有让他们失去克制和礼节。
    史晓明说他刚来三江,周序便没再问什么,只邀请他回单身宿舍看看,和以前的老哥们聚一聚。
    史晓明很想知道,申巍、孟忱、马勇、李国球、胡峰他们怎么样了,但周序不说,他不好开口问。
    史晓明对周序身边的于曼娣产生了好奇,他在三江建工只呆了几个月,接触的人并不多,于曼娣那时还不住单身宿舍,所以他并不认识。
    二人手牵着手,毫无疑问,这女人应该是周序的女友,但她神情淡漠,与周序有意无意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绝不像是一个女友应有的做派。
    依史晓明这段时间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他基本可以判定,这女人似乎心有他属,于是,史晓明又很疑惑,周序为什么要找一个不全心意对他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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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6 23:36:58  更:2021-06-26 23:5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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