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原创长篇小说《星星的痕迹》连载[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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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原创长篇小说《星星的痕迹》连载[第16页]

作者:野有蔓草蓁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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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像突然惊醒了似的，他刚才也许是睡着了，李李也睡着了。小星的欢叫把他俩从睡梦中拉回到现实，李李整理了一下头发坐直了身子。老刘坐到长椅的那头。亮晶晶的眼珠在树影枝叶和花影里热切的盯着李李。
    李李说：“你怎么来了？”
    “我家就在附近，我正好从这经过，在你店里喝了酒，想进来走走，不想却遇见了你。”老刘身子倚在椅子背上，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一只胳膊搭到椅子背上，他继续饶有兴味的盯着李李。
    李李挪动了一下身子，从来没有跟除何禾之外的另一个男人亲密接触过，李李有点紧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微微低垂着头，细长的脖颈在灯影中优雅的挺着，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老刘痴痴的看着她，他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嫁给他？我是说，你的丈夫，你……跟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李李微微一笑，有点害羞地说：“我……没谈过恋爱，他是媒人介绍的，我跟他是闪婚，有点仓促……”
    “哦，怪不得……，你……太单纯了，你需要个比你大的……我……真怕他护不了你……，对不起……”
    “我的何禾有那么差吗？”李李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有的男人会给你带来风雨，有的男人会为你打伞。你可以不做我的情人，但是我希望你生命中的那个男人是为你打伞的，而不是带给你太多的风风雨雨。李李，希望你不要太正直也不要太善良，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你要为自己披上铠甲，你需要在身上包裹上一层荆棘，为了你自己，请你珍视自己……”
    他顿了顿，眼神里铺满浓浓的担忧和淡淡的哀愁。他继续说：“有可能，我跟你就只有一个拥抱的缘分，然后我们会分别，分别后，恐怕再会却是遥遥无期……因为我过段时间就要回北京，这一走，也许就再也不回来。茫茫人海中遇到你，很想拥有你，你如此的干净，干净的不染一点尘埃，我好怕……怕这个世界污了你，真希望多年以后，你依旧是个……像现在一样干净澄澈的你，真的希望你幸福……”
    他转过头，看向别处，眼里有泪光闪烁，他擦了擦，继续说：“如果我说，你跟我走，跟我去北京，我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会不会……会不会答应我？也许我会给你另一番天地，我会改变你的人生……”
    他把身子凑过来，两眼盯着李李说：“可不可以跟我走？”
    李李侧了侧身子，她站起来，高高的昂着她欣长的天鹅颈，她眼睛看着藤萝架下的儿子，幽幽的说：“不可以，我不跟他一个频道，也不跟你一个频道。我只是夹在中间的那个，尴尬得很……”
    你有你的江湖，我有我的人生，也许我的人生有的是凄风苦雨，那也是我的人生。你走你的江湖，我过我的凄风苦雨，也许我会在凄风苦雨中披上铠甲，你在你的江湖中披荆斩棘。曲终了，人就散去，你我……擦了肩……不过还是要感谢遇见你，感谢你的擦肩。对不起，我的人生中还有最重要的儿子，不能跟你潇潇洒洒走江湖……如果有缘，我们会……后会有期……
    李李离开长椅走到小星身边，她拉着小星，说：“小星，该回去了，还得练习上课。”
    李李拉着小星的手，也不知为什么，李李满手心的汗水，她身子微微颤抖，眼里却是止不住的泪。
    老刘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在李李后面叫，李李听出了他的声音在颤抖：“你回过头，回过头来，让我再看你一眼……就一眼……”
    李李不敢回头，不敢，她走得飞快，生怕把自己丢了，丢给那个不一样的江湖。也许他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许他会给自己另外的凄风苦雨。还是不要把自己丢掉吧，还是把自己捡起来，走自己的江湖……

    第一百一十六章，我们学校不要他了

    “你打算怎么着？还想不想上学？小星！”
    从公园回来后的李李，莫名升起一波焦躁，有点恼怒。何禾到现在还不回来，自己累的疲惫不堪，总想躺下睡一觉，李李感觉自己站着都能睡着，她勉强撑着自己的眼皮，看着坐在凳子上扭来扭去的小星，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子。她拿着根柳条做的教杆，指着白板上的生字，她念着，要小星跟着一起念。其实小星不是不认识这些字，不但认识，还认的滚瓜烂熟。但是关键的问题不在这儿，而在小星上课的纪律。小星眼睛看着别处，那些碎纸屑在地下铺展开来，像落了一地的花蝴蝶。李李没顾上打扫就先给他上课，因为太晚了，小星不能晚睡。李李的眼睛跟着小星，看到那些美丽的蝴蝶，李李气不打一处来：“小星，撕纸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不好好上课，你给我坐好了，眼睛看着黑板，不许做小动作！”
    李李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小星却无视妈妈的愤怒，他站起来在屋子里奔跑，他精力充沛极了，好像身上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这力量却用的不是地方。李李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摁到凳子上，李李大吼：“你坐了还不到十分钟，你为什么坐不住？小星，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必须坐半个小时！小星你累死我了。”
    李李心力交瘁，感觉屋里的灯光散开了万丈光芒，屋子在旋转，灯光在旋转，一股无力感压迫着李李，她感觉好无助，对小星毫无办法，她不知道该怎样做小星才不会扰乱课堂，她不知道该怎样做小星才会跟着同学好好的上体育课，李李想起杨老师的体育课，头便疼得厉害，杨老师你就跟小星说一声，说，何小星，回到队伍里。你说一句就那么难吗？我相信你只要说了，小星会回到队伍好好上课的，可你为什么那么冷漠？杨老师，你的眼神好冷、好凌厉，杨老师，如果你的孩子也像小星，你会怎么做？
    李李没有精力再想下去了，杨老师的冷酷的脸变得模糊，李李眼前的一切像一道白光，白光压向自己的眼皮，眼皮好沉，好沉，李李想把眼皮撑开，可是没用，眼皮照样合上了。连眼睛也不听话，你给我睁开，看看小星在干什么？小星今天的计划还没完成，小星还没上完课……
    夜里十二点多了，对面房间的罗姐打着呼噜，张浩峰在楼下的简易床上睡的正酣，何禾还没回来，小星还在蹦跳，李李却让自己睡过去了……

    “你家这个孩子，何小星，还是退学吧，我们学校不收这样的学生，把他领回去吧，最好上个特殊学校，你看她的行为像三岁小孩，不像个大孩子，还是带他走吧，我们学校不要他了。”
    俞校长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微侧着身子看着何禾。时隔多年，李李至今还记得她的样子：四十多岁年纪，头发微卷的披在脑后，一张细腻洁白的脸孔，一双睿智的眼睛，卡其色的短风衣，衬托的她既凌厉干练又透着一股书卷气。李李直到现在对她充满了感恩，李李很容易就想起她，一生都不会忘记。因为李李家里直到现在还珍藏着她送的书：《智力宝，学生综合词典》、《新华字典》、《小学生作文入门》……它们安静的躺在在李李家的书架上，它是小星成长道路上的一道优美的风景，是李李磨难时前进的动力。

    小星和李李在办公室外边，俞校长办公室上部有一扇玻璃，李李透过玻璃看着俞校长对小星的判决，真的要赶小星走了，李李的心沉在寒凉的谷底。
    “关键是何小星他影响别的同学上课，我们学校都有任务，他的成绩会拖后腿，因为一个何小星就影响全校，我们实在担负不起，何小星爸爸，请您也理解我们……”
    “我理解，我理解。”何禾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仿佛是他影响了全班，仿佛是他在课堂上捣乱，他唯唯诺诺，脸涨得通红，他嗫嘘着说：“俞校长，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不要赶孩子走，你说他这么小，总不能把他放到社会上吧？俞校长，求您让他继续读下去……”焦虑在何禾全身扩散，他脸上凄苦暗淡，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他的世界到了末日：不能让小星失去上学的机会，他需要融入学校，将来融入社会，他需要集体学习，老天，怎么办？
    “不是把他放到社会上，他这么小也不可能把他扔给社会，我的意思是，您可以让何小星去读特殊学校……”俞校长微笑着解释。
    “可是，俞校长，特殊学校的孩子跟何小星状态不一样啊，何小星不适合去特殊学校，我问过了，他只有跟着正常学校上学，才能对他有好的发展，他不适合那种教育，俞校长，求您，您留下他，我和他妈妈再回去教教他，让他上课遵守纪律，一定遵守纪律……”
    何禾快哭了。李李在门外能听到何禾的哽咽，还有，他在擦着眼角，真的掉眼泪了。
    俞校长却仿佛铁了心，她摆了摆手回过头看着面前的一台电脑，她不再微笑，而是连看也不看何禾一眼，只说：“带孩子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她不理何禾，在电脑上做着手头的工作，何禾一个人站在原地，他失望透顶，心头涌上一阵酸楚。这可如何是好，人家就是不要，无论你怎么求。何禾心里五味杂陈，难道就真的上不了学了吗？何小星你要做文盲吗？当今社会，有几个文盲？长大了你该怎么就业？没有文凭哪个单位会要你？没有一技之长你该怎么活下去？都说要好好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没有文化你怎么活？去工地上搬砖么？唯有工地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吗？何禾仿佛看到在城市里的某一处的建筑工地上，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四周都是热闹的蝉鸣，柳树的叶子被太阳晒得翻卷，连河里的水都快被太阳烧开。已长大成人的何小星光着瘦弱的脊背搬着一大摞砖头吃力的往前走，他的后背被晒得黑油油，浑身汗珠子滚滚而下，他被压弯了腰……何禾还看到已经是老人的何小星在一个严寒的冬日里，白雪飘飘，冰冻三尺，狂风吹打着单薄衣衫的小星，他头发蓬乱，像一窝枯草，佝偻着后背，在垃圾桶边摸索，翻出一个塑料瓶便像捡到了宝，咧开脏兮兮的嘴巴高兴地笑。鼻子上挂着的两条大鼻涕却冻结在嘴唇上面。雪一直下，小星肚子饿，自己那时已老去，顾不了他，小星肚子饿，自己肚子更娥……
    第一百一十七章，跪出了李李永远的泪

    第一百一十七章，跪出了李李永远的泪

    何禾在黑暗中崩溃的瞬间，俞校长关了电脑，她站起来说：“你该走了。”
    何禾恍若隔世，他瞪着眼瞅着这个慈眉善目的女校长，仿佛间，他找到了希望：你是善良的，对吗？你菩萨心肠，你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漠和无情，你内心是柔软的，能化开一块冰，如果我赌一把，就赌你的善良。我会不会赢？从来没有上过赌桌的何禾、从来不会打麻将的何禾、从来不会掷骰子的何禾此刻第一次下了赌注。
    只见他双膝跪地，两眼含泪，眼睛里凄苦丛生，他乞求着：“校长，何小星有没有好的未来就看他能不能上学，求您……给他个机会，让他上学……求您了……”
    俞校长一愣，空气凝固了几秒。她赶紧把何禾扶起来，她有点激动，或者说是感动，感动融化了她心里薄薄的冰，她内心的柔软终于浮到了表层，她心底掩藏的善良扩散开来：我也是一个母亲，我也有自己的孩子，我们都是做父母，父母的心呀，哪个不是为了孩子？一个大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你的膝下是黄金哪！
    俞校长声音有点颤抖：“你不要这个样子，你的双膝我担不起，你是一个好父亲，我佩服你……你放心，我答应你，这个学校只要我在这干校长，何小星就在这上学，何小星不退学了，从明天开始，继续来上学……”
    何禾擦着眼角的泪，一个劲的给俞校长鞠躬：“太谢谢您了……谢谢您是何小星的恩人……”
    李李悬着的心放下了，她松了口气，像绷紧了的气球突然瘪了气，她双腿发软，眼泪模糊了眼眶。她感激何禾，多年来他跟何禾的关系并不融洽，但是因为小星，他跟李李站在了一起，他给女校长下了跪。何禾这一跪，跪出了李李永远的泪。此后的许多年里，无论何禾怎样对不起她，李李都想着何禾的这一跪，为了小星，他弯下了他黄金般的双膝。他像尊雕塑，永远的雕刻在了李李的心中，就是为了这尊雕塑，李李宽恕着背叛的何禾。

    第二天，何小星又去了向阳路小学一年级一班的教室，周老师瞪大了眼睛，她一把拉着何小星一溜小跑到了校长办公室：“俞校长，你不是说何小星退学了吗？他为什么又来了？”
    “何小星不退学了，他继续在我们学校上学。”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您说好了赶他走的……”周老师紧绷着脸鼓着腮帮子要哭了。
    “何小星没犯什么大错误，除了课堂纪律不好，你平常多说他，多管教他，他会好的……”俞校长说。
    “可是我有教学任务，哪有时间管他？让他走吧……”
    “你多说两句不就行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我不管，反正你要他走，叫他退学！何小星你走！俞校长，打电话叫他妈妈领他回家，我不要他！”
    周老师忍耐不住,她拨通了李李的电话：“何小星妈妈吗？你来把何小星领回去，何小星被学校开除了……”
    李李刚把小星送到学校，还在半路上呢，口袋里的手机便叮铃铃响起来，她心里一惊，许多事并不会因为你害怕便不会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多年来，李李最怕的就是半路上接到老师的电话，那种铃声像一种魔音搅扰着李李的神经。李李到如今还真切的感受着那种心惊肉跳，熟悉的心惊肉跳。她摸出手机，耳朵里便震耳欲聋。她如五雷轰顶一般拔腿便往学校跑，往学校走的路是个上坡，李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她喘着粗气狼狈地站在了校长室门口。
    俞校长和周老师还在争执，俞校长说：“他除了课堂纪律，也没犯什么大错，按规定是不能开除的，他有权利受教育，周老师，你就辛苦辛苦，留下他吧。”
    空气紧张极了，李李身子绷得紧紧的。但是双腿却发软，总觉得有股力量在往下坠，她眼睛乞求的盯着周老师：“周老师，求您留下他，给他个受教育的机会……”
    说实话，当时李李也差点下了跪，她都准备好了，她还扫了一眼地下，还瞅了瞅自己的牛仔布的裙子，裙子只到膝盖处，她下意识的想着自己的双膝如果跪下，就是赤裸裸的双膝跪在地板上，那么，就准备着流出血来。流血又怎样呢？只要她们答应留下小星，就是让他磕头她都愿意。李李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但是周老师没有让她跪，是没有给她跪下的机会。因为俞校长，她两眼盯着周老师笑，微笑，就那么微微的笑着盯着她，温和平静的说：“留下他吧，有困难我帮你……”
    “好吧……您是领导，我服从，不过他上课了出了问题你得出面解决，否则会影响我上课。”
    她转回头，脸色有所缓和的看着李李：“何小星妈妈，你得配合，学校只要打电话你得随时赶到。”
    “是是是，一定配合，一定……谢谢周老师，谢谢……”
    第一百一十八章，陪读

    第一百一十八章，陪读
    一波三折的，李李终于松弛了下来。她像鸡琢米一样点着头，然后嘱咐小星，一定要遵守课堂纪律，小星似听非听地跟着周老师回了教室。
    李李不放心，她没回饭店，而是站在教室外面的冬青树旁边看着小星上课。一年级教师的窗外有课小槐树，树冠如一把圆圆的雨伞，几朵小雏菊细细碎碎的在冬青树旁边摇摇曳曳。空中飞着几只小白蛾子，扑楞着雪白的翅膀。
    李李躲在小槐树旁边，借着枝叶的掩护，她看向教室。小星就坐在教师的最后一排的最南边的桌子上，要不是隔着一堵墙，李李伸手便可抓住他。只见他手里拿着李李给他带的不锈钢水杯，打开杯盖喝水，喝了一口，便把杯盖扣上，然后再打开再喝。李李很难理解小星，为什么上课老是喝水。后来李李想明白了，小星对上课、对课堂、对讲台上讲的满头大汗的老师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就是不喜欢课堂，就是不喜欢上课，他听不进去，没办法，他没得干，就喝水，喝够了，便四下里瞅，瞅够了，他身子开始扭动，像身上长了虱子，还浑身痒痒，眼看坐不住了……
    李李无可奈何的想：还是不要怨老师，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老师也挺不容易的，还是相互理解吧……
    后来周老师叫李李陪读。李李只得放下饭馆里的活，去学校跟小星坐在一起上课。李李坐在小星旁边，有的同学便回头看，李李浑身不自在，如芒刺在背，小星却什么都不在乎，他继续喝水，身子动来动去，一会儿把手伸到桌凳里，把课本也塞进去，把课桌上保持得干干净净，眼睛却瞅着前边的同学咧着嘴笑，李李只得替他把课本拿出来，把课本摊开在他面前，小声说：“看着老师、看着黑板、看着课本……”
    小星被李李督促着还举手回答了一个问题，李李和周老师很高兴，周老师还使劲表扬了何小星，小星乐坏了，从来没有被表扬过，他开心的咧着嘴笑。李李直到现在还记得小星那天的开心的样子，他笑的一脸的阳光灿烂。李李想孤独症的孩子接受不了外界的刺激，他感受不到喜怒哀乐，他没办法让自己去在乎别人是生气还是高兴。但是这天的何小星做到了，他对老师的表扬很感兴趣，他接到了别人发出的信号，他是在乎的，不管怎样，这是小星很大的进步。
    下课的时候李李走到周老师跟前，对周老师表示感谢，周老师扶了扶眼镜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说：“其实何小星一点也不笨……”
    周老师已经彻底接纳了小星，李李不去陪读她也很关照他。李李想如果那时小星不转学，不回到新安市，而是继续在青川市向阳路小学，也许小星的学业不会有后面的波折，但是谁又会想到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传递着善

    第一百一十九章传递着善
    我们每个活着的人都有贪生恋世的本质。李李拼了命地贪恋着、热爱着这个世界。即便是那些开的正艳、生命交替的的花儿，它辞别了它的枝干，它的树。它们的魂魄依然在这个世界流连，来年依然继续爬上枝头，依然绽放。生命是波澜壮阔，可是有些孩子对这个世界脱了节，他跟世界没有连结，他感受不到世界的好，风景是秀丽还是庄严，这些孩子没有喜怒哀乐，不知道冷热，感觉不到温度，饭菜尝不出咸淡，他们的父母家人是连接他跟世界的纽带，替他冷替他热替他尝着咸淡，这需要照顾的孩子,活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梦里。

    思绪绵绵密密，细蛛网般，李李继续梳理着小星刚上一年级的日子。

    李李在吧台上把钱分成了三份，她分别用三个塑料袋装好，她想她得给俞校长一份，给周老师一份，另外那份她准备给体育老师杨老师。李李不止一次看到杨老师的那张有点丧的脸，李李亲眼见他在李李面前把小星继续当空气，连李李也是空气，只是他偶尔对着李李这个空气瞅一眼，翻弄着白眼珠子，小星继续在小花园那儿蹦跳，花花草草都嘲弄着他，就连小蜜蜂从他面前飞过都一脸的嫌弃：不好好学习，不劳动，光知道玩耍，看你将来吃什么？
    杨老师手里捏着李李给的塑料包，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吹着口哨：“何小星同学，不要再蹦跳，回到队伍里来。”
    小星便像只快乐的小青蛙一样蹦蹦跳跳的回到一年级一班的队伍里跟着一起跑步，杨老师吹着口哨：“一二一……一二一……”
    一年级的小星，正在无意识的尝试着跟世界连接。他在变好，李李有些小兴奋，一阵激动再加一阵激动，看着不远处的小花园里一只小狗在台阶上蹦跳，小滑梯上，几个小孩轮番滑下来，咯咯的笑声顺着风送过来。工作日的花园属于老人和孩子，这世界真好。

    俞校长的办公室里，李李坚持把红包塞到俞校长的口袋里，俞校长捂着口袋，很坚决的拒绝，眼神坚定，容不得李李抗拒，两个人撕把了半天，李李红着眼眶，乞求的目光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五官端正且精致，只是头发有点乱，头发的大卷好像要重新烫一遍方才显出它的美丽，俞校长，请你收下我的红包，去烫个头吧，女人不都这样吗？打扮起来才好看。也不知怎么脑子出离了，分出一部分想了些乱七八糟，从烫头发那里转回来，焦虑继续爬满李李的脸，生怕俞校长再次赶小星走。
    俞校长从李李焦灼恐惧害怕的眼神里读到了绝望和忐忑不安，有个不省心的孩子，做父母的不易，我也是一个母亲……
    “还是把钱用在该用在地方吧，你放心，何小星会继续在这儿读书。”
    俞校长点着头，李李读懂了，信任在心里上升到最佳高度，我明白了，俞校长，谢谢您……
    李李弯下身子，深深地鞠着躬，如果能让我的孩子继续读书上学，我宁愿一直弯腰鞠躬……

    终于在走廊上遇见了小周老师，这本是一次李李刻意安排的相遇，那时候监控还没普及，也是孩子们上课时间，走廊上静悄悄的。周老师抱着一大摞书，看到越来越走近的李李脸上堆着习惯性的卑微的笑，本想着逃开，回头看看走廊尽头，无处可逃。
    李李终于走近，把红包迅速塞进周老师的课本里，周老师鼻尖上顶着汗粒，墨绿色T恤衫后背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双手心里捏着两把汗珠子，甩了一把，汗珠儿四散飞溅，方才伸手翻开书本，抽出那个红色的有些鼓涨的纸包递还给李李，一脸的严肃：
    “何小星妈妈，你不要这样！”
    她说着话，推开李李，扭着身子快步走向办公室，李李失望的回头看着她摇摆的白色牛仔裙，像一朵摆动的白云。她也不收么？那么她会不会过段时间就会继续赶小星走？有可能啊！说不定哪天她失去耐心了，她会继续向俞校长提出申请，赶走这个孩子……
    一阵恐慌，李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的一天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煎熬着，终于熬到下午放学，也没见周老师有什么要赶小星走的迹象，一起如常。
    几天后李李再次找了和机会给周老师塞红包，再次遭到拒绝，李李终于放弃，周老师依旧如往常一样接纳包容着何小星，那段日子可以说是李李很难得的安宁的时光，太难忘了，没有什么担忧和焦虑。
    这就是李李为什么到现在的内心充满着感恩，还在感动着。接纳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难为你了，小周老师，嘴巴像刀子，心却如此的软，也许你为了某些东西在自己身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但是打开你的冰层，你的肉身柔软而温暖。你敞开一扇门，你把你的柔软和温暖从门缝里传递给一个弱势的孩子。也许这孩子将来做不到投桃报李，也许你不指望他会投桃报李，但是你依然不自觉地向着这个弱势的孩子释放着内心深处隐藏的善，你不自觉地传递着你的善，你让孩子感觉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青川市的一草一木、高楼和山水以及所有的人们都绽放着耀眼的神采……
    第一百二十章，真的后会有期吗？

    第一百二十章，真的后会有期吗？
    老刘……李李到如今都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他姓刘。老刘背着一个大背包，拉着一个拉杆箱，穿着一身户外的运动装。他戴着墨镜，墨镜的下面，他的两腮干干净净，只隐隐在浅表有一层青色的淡淡的胡子茬，仿佛割草机刚刚收割过的草地，干净，整齐。这身打扮，使得他更加俊朗，虽然年近五十，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在他身上热烈的绽放。仿佛他周身有一股强大的气场。他慢慢的不自觉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他把箱子拉着到了李李的饭馆门前，停下来，两眼透过墨镜深深地凝视着店里忙活的李李。
    巧得很，李李今天没去陪读，周老师说了，可以不去了，小星已慢慢变好。李李便在店里忙活。她今天也是精神焕发，心情很好，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雨过天晴的样子，眼神也更加清澈透亮。她哼着歌儿，在店里出出进进，身上的红色的带着微微细小的黄点的纯棉布的小西装的下摆在牛仔裤的口袋边晃晃荡荡，像散开的一朵红色的云。脑后高高挽起的丸子头把她的天鹅颈拉得更长，就那么优美的挺立着。老刘呆呆的、目光热切地看着：你这个女人，你这个庄户娘们儿，如此浓艳的色彩，硬是让你穿出了不俗。我要跟这个不俗说再见了，真的后会有期吗？不知道！要进去吗？跟她说句话再走？恐怕自己受不了，难以割舍，还是不进去了吧，就在外面看看她，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老天！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真是一种折磨……
    他勉强让自己回过头，泪水打湿着眼眶，他默默地拉着行李箱，背影落寞，慢慢的踽踽独行，仿佛有什么把他抛弃。
    李李在店里转悠着，端着盘子，突然她感觉到什么，好像有声音在她耳边呼唤，她下意识的往店外看去，玻璃门外边，一个孤独的背影正慢慢消失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马路上车来车往……李李没看到他的脸，没看到他为她刮掉了留了许多年的精致的胡子。他颠覆了自己多年的形象，以全新的面貌重新进入了另一种别样的人生。别了，红尘中相遇的红颜，别了，生命中无奈的擦肩，别了……
    刘先生回去后，便凭着记忆画了一张又一张李李的画像，每一张都是红衣服，李李的标致的脸，李李穿过的红裙，李李穿过的带有黄点的、棉布的、有点褶皱的红西服，都在他的画笔下呈现，他画了一张又一张，李李端着盘子、李李的回眸一笑、李李穿着红裙坐在夏日马路边的白色圈椅里倦怠慵懒……
    他没有在自己的画展上展出，而是摆在自己的画室里自我欣赏。有同行来看见，啧啧惊叹：“哪儿找的模特？如此的纤尘不染，介绍一下呗……”
    刘先生微微一笑：“这个模特，她在我心里……”
    “要不……卖给我一张？”
    “千金不卖……”

    多年以后，李李在新安市看了一个来自北京的画家的画展，李李在画展上看到了自己，面庞清秀，眼神清澈。有朦胧的光线射下来，有点魅惑，有点不真实，身边涌动的人流仿佛一下子散去，仿佛置身一个未知的空间，空间里站着李李，面庞清秀，眼神澄澈，十几年前的红裙子，有些短的吊带恰到好处的挂在肩上，棉布微微有些褶皱，锁骨上滚动着几滴汗粒儿，丸子头，天鹅颈……
    李李控制不住自己奔涌而出的泪水，流到嘴里，尝到了咸的滋味儿，幻境被泪水冲跑，身边依旧是看画展的人群。有人奇怪地扫了她一眼，许多人看着她再看看画，惊愕的表情，然后对身边人窃窃私语。李李低头急急的拐进旁边的卫生间，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任凭泪水像滚滚的长江水一样流淌。
    大胡子，玩味的眼神，儒雅的气质，脑子里被一张脸填充，满满当当，仿佛要冲破脑袋溢出来，李李甩甩头，依旧挥之不去，心里头涌起无数遍的问题，自己爱他吗？爱吗？不知道，可是心为什么会痛？
    许久……李李终于静下心来，身子斜倚着卫生间的大理石墙面，微闭着眼睛，竭力让自己回归理智，终归是属于过去，这些年来，自己跟大风大浪搏斗，几乎忘记了曾经有个他的存在，却没想到自己在他那里扎下了根……
    还是走吧，不看了……
    李李擦干眼泪，对着镜子整理了整理，风衣的领子高高的支起来，抖了抖碎花裙子，搭到肩头的头发靠脸颊拢了拢，然后从背包里取出大号墨镜架在鼻梁上，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波，拐出卫生间准备回家，小星在等着呢……

    油画总是立体感强。李李顾不上去欣赏那一幅幅优质的山山水水，热闹还是寂静、海里的惊涛骇浪、孤独的渔船、偏僻小巷的静幽、是否荒烟蔓草，虚虚蒙蒙的远景轮廓、耳边略过的啧啧惊叹：从来没有一个大师的作品能够如此的让人目眩神迷，看进眼里拔不出来，看着他的一幅幅佳作，让人的眼睛不想离开哪怕一小会儿，恨不得把他的每一幅画作都搬进自家的屋子，独自拥有。尤其是那一幅幅女子的画像，高贵、优雅、仿佛是从天上来的，自带的先天的气质的沉淀，那种人世间少有的美丽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人不忍亵渎。
    女子的画像有模特吗？她是谁？有人提出疑问。
    肯定是大师身边最珍贵的人，是大师的宝贝……
    很多话在李李耳边，李李眼眶里再次涌出泪水……
    简直是活受罪呀……活受罪，赶紧走赶紧走……
    穿过大厅，看到有一间屋子，透明的玻璃屋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没有胡子，不是以前在青川时见到的样子，他每次去喝酒都留着一大把胡子。李李不知道他为了自己剪去了胡子，从那以后再没留过胡子，他的脸清爽干净，“快六十了吧？还是那么成熟迷人，一点都没见老，而自己，却是沧桑得很，自己是沧桑的……”
    李李再次泪流满面，转过身离开画展，她不敢回头，只听耳边有人说：“刘老师的画展，除了那几张女人的画像，其余的才可以拍卖……”

    第一百二十一章，“全项”老楚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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