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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原创言情小说:明末风流才子 冯梦龙[第5页]

作者:金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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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梦龙与李贽有过一次深入的单独交流,李贽非常赏识冯梦龙的通俗小说和著作,说他的作品接近市民里井的生活,字里行间透露出王阳明心学的影子。冯梦龙说:“卓吾先生,听说你12岁就写出《老农老圃论》,把孔子视种田人为‘小人’的言论大大挖苦了一番,轰动乡里 。”李贽说:“我幼年丧母,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我从小就随父读书。我自幼倔强,性格叛逆,不喜欢人云亦云,喜欢独立思考,不愿意受儒学传统观念束缚,从小就有强烈的反传统理念。”
    冯梦龙说:“卓吾先生,你向来以孔孟传统儒学的‘异端’而自居,对男尊女卑、重农抑商、假道学、社会腐败、贪官污吏,大加痛斥批判,主张‘革故鼎新’,反对思想禁锢。”李贽说:“是的,我就是孔孟儒学的‘异端’,这些主张都写进我的著作中了。官学和士大夫阶层独奉儒家程朱理学为权威,其实程朱理学只不过是伪道学,怎么能“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史上所谓前七子、后七子的主张都是复古之主张,唯有《西厢记》、《水浒传》才是‘古今至文’。”
    冯梦龙说:“卓吾先生,你在著作中对被朝廷奉为金科玉律的儒家经典和孔孟之学进行抨击,认为不能成为‘万事之言论’。”李贽说:“儒家经典的《六经》、《论语》、《孟子》这些不都是圣人之言,是经过后人吹捧拔高形成的,不能当做万年不变的真理 。这些著作是当时孔子的懵懂弟子、迂阔门徒随笔记录,大半非圣人之言,即使是圣人之言,也只是一时所发之药石,所以不能成为‘万事之言论’。 孔子并非圣人,孔子没什么了不起的,孔子在世时犹如丧家之犬,没有人理会他,是汉朝的皇帝,汉武帝出于奴役黎民百姓的需要,才把孔子奉为圣人。‘三人行,必有吾师。’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人人都是圣人,没必要一定要去学孔子。应该把孔子从至高无上的圣人神坛上拉下来了,如果一定要将孔子奉为偶像,言行举止都学孔子,那就变成一种丑态了。”
    冯梦龙说:“卓吾先生,在文学创作方面,你提出‘童心说’,主张创作要‘绝假还真’,抒发己见,头可断而身不可辱,遇到挫折和打击毫不畏缩。你在诗文写作风格方面,也主张‘真心’,反对如今风行的‘摹古’文风,你的这一主张,对我的文学创作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李贽说:“我看了你的作品,通俗易懂,贴近市井百姓,诗词创作也是如此,就像民歌散曲一样,没有一点摹古的气息,令大众喜闻乐见,你的著作销路非常好。”
    冯梦龙说:“卓吾先生,你承认个人私欲,‘私者,人之心也,人必有私而后其心乃见。’还说‘天尽世道以交’,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交换关系、商业交易合乎天理。”李贽说:“我不同意道学家宣扬的‘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的说法,人类的任何举动都有其谋利和计功的目的。董仲舒的所谓‘正其义’、‘明其道’的宣传,其实本身也是以功利为目的的。从功利的观点出发,我主张富国强兵。我不赞成理学家那种‘高谈性命,清论玄微,把天下百姓痛痒置之不闻,反以说及理财为浊’的高谈阔论行为。不言理财者,决不能平治天下,国家要理财,家庭和个人都要理财。正统理学家提出的‘存天理灭人欲’的命题是伪命题,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所谓‘理’,就在百姓的日常生活当中。”

    

    
    据说《红楼梦》真正作者是冒辟疆或者吴梅村,曹雪芹只是个笔名而已,有曹寅此人存在,根本没有曹雪芹其人,都是康熙的文字狱制造的历史谜案!王阳明弟子李贽是反封建的左派思想家,中国文艺复兴的先驱者!上面二幅图片,一个是虚构的人物,一个是真人真事!

    
    冯梦龙说:“卓吾先生,你二十六岁中举人 ,三十岁至四十五岁为官,先后任河南辉县教谕、南京国子监博士、北京国子监博士、 北京礼部司务、南京刑部员外郎和郎中,最后出任云南姚安知府。你五十四岁从云南辞职后是怎么维持生计的?”李贽说:“官场太腐败,没有办法施展我的抱负。我辞职回到湖北黄安,住在朋友耿定理家,撰写一些读史的文章,并教授耿家子弟,致力于读书、讲学和著述,我主要依靠教书和著作出版的收入维持生计。朋友耿定理去世后,我移居麻城,第二年派人送家眷回泉州老家,自己一人住在麻城芝佛院,历十多年,完成《初潭集》、《焚书》等著作。收入《童心说》、《赞刘谐》、《何心隐论》及与道学家耿定向反复论辩而撰写《答耿中丞》、《答耿司寇》等书答、杂述、读史短文和诗共六卷。揭露道学家们的伪善面目,反对以孔子的是非观为是非标准,批判的锋芒直指宋代大理学家周敦颐、程颢、张载、朱熹。
    六十一岁岁那年夏天,我成了芝佛院的常住客户和职业作家。书写到高兴处,索性剃发留须,故意摆出一副‘异端’面目,俨然是个搞学术的老和尚,如此便是十年。工部尚书刘东星亲自接我去山东写作;历史学家焦竑替我主持新书发布会;文坛巨子袁氏三兄弟跑到龙湖陪我一住三个月;意大利传教士利马窦和我进行了三次友好的宗教交流;如今我往来于北京和南京,全国各大城市轮流邀请我去做访问学者。在北京,我住在西山极乐寺,撰成《净土诀》,到南京住在鸡鸣寺,将自己的零星著作汇成《老人行》,并再度研究《易》,撰写《易因》,编订我撰写的巨著《藏书》。《藏书》共68卷,系纪传体史论,论述战国至元亡时历史人物约800人,对历史人物作出了不与传统见解苟合的评价,旨在反对儒学。除赞扬秦始皇是‘千古一帝’,还评价武则天是‘政由己出,明察善断’的‘圣后’。辞官以后,我的生活过得非常充实。”
    冯梦龙说:“卓吾先生,你最痛恨维护礼教的假道学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卫道士、伪君子,否认儒家的正统地位,否定孔孟学说是‘道冠古今’的‘万世至论’,认为不能将其当做教条而随便套用。《六经》、《论语》、《孟子》‘乃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在你的著作中无情地揭露道学家的丑恶面目,对孔子及孔孟之道的批判确已达到了‘非圣无法’的地步。”
    李贽说:“他们都是伪君子,‘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他们口中的仁义道德不过是掩盖他们卑鄙龌龊的假面具,‘本为富贵,而外矫词以为不愿,实欲托此以为荣身之梯,又兼采道德仁义之事以自盖’。那些所谓的道学家们,名心太重,回护太多。‘实多恶也,而专谈志仁无恶;实偏私所好也,而专谈泛爱博爱;实执定己见也,而专谈不可自是。’‘及乎开口谈学,便说尔为自己,我为他人;尔为自私,我欲利他’,实际上都是‘读书而求高第,居官而求尊显’,全是为自己打算,‘无一厘为人谋者’ 。道学家们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假道学,‘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道学家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是借道学这块敲门砖,‘以欺世获利’,为自己谋取高官利禄,他们‘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如此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伪君子,反倒不如‘市井小夫’与‘耕田老农’实实在在,干啥说啥 。”
    冯梦龙说:“卓吾先生,我看了你评点的《水浒传》、《西厢记》、《浣纱记》、《拜月亭》等等,充满着对传统和历史的重新思考,对社会思想变革的重新聚焦。你的著作字里行间发泄了对现实政治的强烈不满,提出了以民为本的‘民本思想’, 表现出对专制皇权的不满。你是当代真正的启蒙思想家,民本思想的先导者。”
    @南北20112011 2020-12-19 18:4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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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辰大海 [渔家傲] 作者:金笺
    星辰大海是网络流行词,意思是我们有很远大的目标。因为“星辰”代表遥远和未知,而“大海”表示宏大和深邃。据《金石录后序》记载,公元1130年(宋高宗建炎四年)的春天,诗人李清照曾孤身在海上航行,历经风涛。正是这段海上航行的经历给了她灵感,让她梦了一回星辰大海。在梦中,她拥抱星河灿烂,借着大鹏的风,乘帆直上九万里高空。仿佛这浩瀚星空才是她真正的归属,只不过中间下凡去了人间作短途旅行。英国物理学家霍金,这个坐在轮椅上仰望星空的人,一生都在探索宇宙的奥秘。他说:我们人类自身不过是宇宙中一些基本粒子的组合,可以对宇宙的奥秘了解这么多,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胜利。所以不要忘了抬头看看星空,不要老是盯着自己的脚。要有好奇心。无论生活看起来有多不容易,你总能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而且可以干得很漂亮。最重要的事情是决不放弃。于是,我更愿意相信,诗人李清照和被称为“天选之人”的英国物理家霍金,并没有离开我们,而只是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他的那片星空,成为照耀人间的一颗星。那片星辰大海,是我不曾见过的世外桃源,愿我们在平行的时空中与这些故人再见。作者的这首《【渔家傲】星辰大海》抒发了对星辰大海这样远大目标的追求。

    


    【渔家傲】星辰大海

    星辰茫茫连晓雾,深深大海千帆舞。
    我乘仙槎星海旅。
    流星雨,嫦娥问我归何处。
    大海星辰游玉宇,诗情浪漫书惊句。
    胸有豪情为壮举。
    莫停步,扬帆追赶时光去!

    

    
    李贽说“宋王朝的腐败政治,是造成社会之所以常常发生动乱的根源。我认为最理想的治理是‘至人之治’,是‘因乎人者之治’,顺乎自然,顺乎世俗民情,即‘因其政不易其俗,顺其性不拂其能’。 虽然孟子早就提出“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的主张,但是在历代统治者中,实际均未成为一种政治实践。所以我大胆提出‘天之立君,本以为民’的主张。 对统治者残酷压榨鱼肉百姓的暴行,就应该加以无情揭露。我借汉朝宣城郡守封邵化虎食民的神话传说,指斥当权的官吏是‘冠裳而吃人’的虎狼,‘昔日虎伏草,今日虎坐衙。大则吞人畜,小不遗鱼虾。’为了拯黎民于水火,探求一条利国利民的道路,我把目光投向了朝廷上层官吏,希望有一个半个怜才者出现,使大智大贤的有才之士得以重用,彼必舍身图报,不肯忘恩,如此黎民百姓才有得救的希望。”
    冯梦龙说:“卓吾先生,你信奉王阳明的心学,提出的著名理论是:宇宙的万物是由天地,也就是阴阳二气所生,否定程朱理学所谓‘理能生气、一能生二’的唯心论断。你还认为,人们的道德、精神等现象存在于人们的物质生活中,‘穿衣吃饭,即人伦物理’。”
    李贽说:“是的,我是王阳明‘心学’的忠诚信徒。我认为‘心学’最根本的概念是‘真心’、‘童心’,是万物的本源。自然界是‘我妙明真心的一点物相’,世上一切物质和精神皆是只存在于‘真心’之中。什么是‘真心’呢?就是童心、初心,最初一念之本心,即不受外界影响的‘我’的心。它们是主宰一切,产生诸相的本源,可称作‘清净本源’,万事万物、山河大地就在一念之中,只是真心的显现物,是真心的因素和成分,如同水泡和大海中的海水的关系。我的这种观点,与陆王学派的‘吾心便是宇宙,宇宙便是吾心’、禅宗的‘万法尽在自心’是一脉相承的。”
    冯梦龙说“卓吾先生,你提倡人类平等,主张婚姻自由,热情歌颂卓文君和司马相如恋爱的故事。你反对历史保守主义,主张‘与世推移’的历史发展观。你的主张冲破了封建制度的桎梏,令人钦佩。”
    李贽说“按照万物一体的原理,社会上根本不存在高下贵贱的区别。老百姓并不卑下,自有其值得尊贵的地方;侯王贵族并不高贵,也有其卑贱的地方。我向来主张婚姻自由,尊重妇女,反对歧视妇女。我的著作中对封建礼教压迫下的妇女,给以深深的同情。在书中大声疾呼,为妇女鸣不平。批判了‘男子之见尽长,女子之见尽短’的说法。当有人说:‘妇女见短,不堪学道’的时候,我驳斥说,人们的见识是由人们所处的环境决定的,并不是先天带来的。有关历史发展的观念,我向来赞同与时俱进,反对陈旧保守。‘夫是非之争也,如岁时行,昼夜更迭,不相一也。昨日是而今日非也,而可遽以定本行商法哉?’,提出‘于世推移,其道必尔’的主张。认为春秋替三代,战国代春秋都是一种正常的历史发展现象。”
    冯梦龙说:“卓吾先生,你主张个性解放,思想自由,毕生为争取个性解放和思想自由而斗争。你蔑视传统权威,敢于批判权威,令我肃然起敬礼!”
    李贽说:“我自幼便倔强难化,不信儒,不信道,不信释。我认为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政治见解和思想,不应盲目地随人俯仰。士贵为己,务自适。如不自适而适人之道,虽伯夷叔齐同为淫僻。不知为己,惟务为人,虽尧舜同为尘垢豼糠。我认为要获得个性解放和思想自由,就必须打破孔孟之道及其变种宋明理学的垄断地位,冲破封建经典所设置的各种思想禁区。每一个人都应该自为是非。为了打破孔孟之道提出的是非标准,我编写了《藏书》和《续藏书》,用自己的是非标准,重新评价了历史人物。”
    @南北20112011 2020-12-21 20:4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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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梦龙说:“卓吾先生,你的著作和讲学对传统思想造成了强烈的冲击,被当地的保守势力视为‘异端’、‘邪说’,群起围攻,要把你驱逐出境。你旗帜鲜明宣称自己的著作是‘离经叛道之作’,你表示宁可杀而人不可去,头可断而身不可辱,毫不畏缩。”
    李贽说:“我在各地巡回讲学时,虽然遭到当地上层保守势力的围攻,但却受到开明官员和绅士以及基层民众的拥戴。万历二十五年,我应巡抚梅国桢之请前往山西大同,著《孙子参同》,修订《藏书》。当年秋天,我到北京,住在西山极乐寺,撰成《净土诀》,次年春天到南京,将自己的零星著作汇成《老人行》,并再度研究《易》,撰写《易因》,最后编订其巨著《藏书》。《藏书》共68卷,系纪传体史论,论述战国至元亡时历史人物约800人,对历史人物作出了不与传统见解苟合的评价,旨在反对儒学。万历二十八年,我在山东济宁编成《阳明先生道学抄》、《阳明先生年谱》。”
    冯梦龙说:“卓吾先生,你自幼叛逆倔强,不信儒、释、道,为什么晚年落发为僧了?”
    李贽说:“关于落发为僧,我在《与曾继泉》一文中写道:‘其所以落发者,则因家中闲杂人等时时望我归去,又时时不远千里来逼我,以俗事勉强我,故我剃发以示不归,俗事亦决然不肯去理会也。又此间无见识人多以异端目我,故我遂为异端以成彼竖子之名。兼此数者,陡然去发,非其心也。’我视念佛往生西方是真实的,十分推崇净土,我在觎音问中说:‘念佛者,念阿弥陀佛也。当时释迦金口称赞有阿弥陀佛,在西方极乐国土,专一接引念佛众生。’又说道:‘人人能念佛,人人得往西方。’我以往生为归,并不排斥其他方面的作用。我在《豫约》中认为:‘夫念佛者,欲见西方弥陀也。见阿弥陀佛了,即是生西方了,无别有西方生也。见性者,见自性阿弥陀佛也,见自性弥陀了,即是成佛了,亦无别有佛可成也’。”
    冯梦龙笑道:“哈哈,原来卓吾先生落发为僧并非真的信佛了,而是为了逃避家人逼迫你回去,以俗事勉强你去料理,躲避世人以异端的眼光看你,所以落发为僧,以示不归的决心,并以异端竖子面目示人。高明!高明!你念阿弥陀佛只是欲见西方极乐世界也。这次我与卓吾先生推心置腹的交流受益匪浅,我想听听先生对我今后的人生之路作一些指点。”
    李贽说:“谈不上什么指点,只说说我对所谓人生之路的一些体验。我看了你的小说和著述,又目睹了你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你是一个才思敏捷,不受传统礼教束缚的风流才子。你的思想已经深受王阳明心学的洗礼,你的文章中处处可以看到王学的影子,这对你的科举考试会产生不利的影响,也许乡试这一关你就很难通过。我建议你对科举不要太过于执著,白白浪费了你的青春和才华,你不妨在文坛上独树一帜,闯出一条通俗文学的路子,成为一名职业作家,也许还能名扬海内外。”
    冯梦龙说:“谢谢先生的指点,也许我还会坚持去参加科举考试,如能考个一官半职,那怕是个小小的知县,也可以施展我平生的抱负,造福一方黎民百姓。至于在文坛上闯荡出一条通俗文学的新路来,那是我毕生要走的人生之路。”
    与李贽的这次交流,对冯梦龙的人生之路影响很大,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走仕途之路,但同时更加努力地创作通俗小说,成为小有名气的职业作家。他的通俗小说贴近市井百姓,销路很好,往往刚刚出版就销售一空,出版商多次再版,所以他的收入也十分丰厚。

    

    
    再说钱谦益父亲给他在家乡订了一门亲事,多次催促他回乡完婚。临行前钱谦益邀请冯梦龙和董斯张参加他的婚礼。大婚前二天他们俩人请假一起来到苏州府常熟县鹿苑奚浦。钱谦益家在常熟虞山是名门望族,女方家是大户人家,新郎钱谦益又是有名的才子,新娘陈玉霞也是远近闻名的美女,真所谓郎才女貌,所以婚礼非常隆重,轰动了十里八乡。婚宴结束后,梦龙和斯张俩人也与乡里人一起去闹洞房,众人闹哄哄的要新郎新娘当场亲嘴拥抱,动作十分粗俗。俩人的客房就在新房后院,他们悄悄地到洞房东窗跟前窥视,只见新郎刚进洞房就搂抱着新娘交颈叠股欢度春宵。正是:花兵月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路通。白雪消时还有白,红花落尽更无红。寸心独晓泉流下,万乐谁知火热中。信是将军多便益,起来却是五更钟。
    在回南京国子监的路上,冯梦龙问:“斯张老弟,你定亲没有?”“还没有。”董斯张说:“记得那天在你的婚礼上,你给我介绍了你的表妹沈黛玉,我是一见钟情,看上去沈黛玉也很喜欢我。从此以后我朝思暮想,真成了单相思。父母给我说媒我都不同意,终日梦想要娶沈黛玉为妻,可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做媒。”冯梦龙惊喜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姑妈给女儿沈黛玉说媒,她总是看不上,原来是在等你。这桩喜事包在我身上。”
    第二年春天董斯张终于如愿以偿把如花如玉的美人娶进了门。钱谦益随同冯梦龙去吴兴参加婚礼,董斯张是吴兴有名的才子,诗作颇丰,沈黛玉是名门美女,也爱好诗词,俩人真是情投意合的一对才子佳人,所以婚礼十分隆重,四里八乡都来观礼。婚宴摆了上百桌,好容易等到闹洞房的散去,新郎与新娘喝过合卺酒,喜孜孜地搂抱着美人上了床,如胶如漆地缠绵恩爱起来。有诗曰:啼粉流清镜,残灯绕暗虫。华光犹冉冉,旭日渐曈曈。乘鹜还归洛,吹箫亦上嵩。衣香犹染麝,枕腻尚残红。
    清晨醒来俩人又颠倒鸾凤,鏖战不休。完事后新郎新娘诗兴大发,以洞房花烛春宵夜为题,各吟咏一首艳情古诗。新郎诗曰: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新娘诗曰: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留连时有限,缱绻意难终。慢脸含愁态,芳词誓素衷。赠环明遇合,留结表心同。
    次年冯梦龙在国子监考试中取得了毕业所需的12分,那年又在科考中成绩优秀,名列一、二等,取得了参加乡试的资格,成为科举生员。他的表弟钱谦益和表妹夫董斯张也同时取得了科举生员资格,他们准备明年一起参加乡试,力争当年就能考取举人。
    冯梦龙回到家里除了备考外,经常写作通俗小说到深夜。临近去南京参加乡试那天深夜,他写完最后一篇八股文章后,走出书斋,抬头望见钩月悬空,星辰闪烁,秋风习习,庭院萧飒,顿觉悲怆满腹,一边舞剑,一边吟咏起李贽的《咏史》:
    荆卿原不识燕丹,秪为田光一死难。
    慷慨悲歌惟击筑,萧萧易水至今寒。
    @大森林狼嚎 2020-12-22 08:5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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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乡试,又称乡闱、秋闱,它是省一级的科举考试,在省会城市举行。三年一届,考试时间为农历八月。参加乡试,成绩合格者,叫中举,成为举人。考上举人后才有机会做官,不过是候补。候补,就是坐在家里慢慢等候,有空缺的官位,就让你补上去。秋闱前冯梦龙回家探望父母、兄弟和妻儿,又去看望师父王敬臣,听取他的指教。在送别的家宴上,父亲冯其盛教导老二:“你是我家唯一有能力考上举人的人,为父寄希望于你,这次乡试对冯家非常重要,我们都举杯祝你考试顺利。”老三冯梦熊无心科举:“二哥考上举人又怎样?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候补上一个偏远山区的小小芝蔴官。我如今总算也混了个太学生的头衔,心满意足了,既然不想当官,也就不去考什么举人了,免得在那个牢笼般的号舍里受那份罪!”冯其盛不以为然:“有机会总比没有机会好,当代著名清官海瑞就是举人出身,在家候了几年,终于候到福建南平教谕,是管理这个偏远山区小县教育的芝蔴官,后来照样做到了京官,还是个刚正不阿的清官。”
    @南北20112011 2020-12-19 18:4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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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冯梦桂说:“父亲说得对。海瑞自号‘刚峰’,这两个字形象地道出了他刚直不阿的性格。只要是看不过眼的事,不仅贪官污吏他敢参奏,就是皇帝老子他也照骂不误。嘉靖四十五年二月,海瑞以六品的芝麻官职向嘉靖皇帝朱厚熜呈上了《直言天下第一事疏》,他慷慨激昂地写道:‘嘉者,家也;靖者,净也。嘉靖嘉靖,家家净也!’气得朱厚熜直哆嗦。一个忠直之士,倘若又难逢明主,那他能活下来的机会十分渺茫,而海瑞却是个例外,尽管他一生也并不顺利,但却得以善终,推究起来,在他恪守‘刚峰’的性格背后,也不缺乏圆润的智慧。二弟,你若能当上个芝蔴小官,也要像海瑞那样,既刚正又圆润,才能得以善始善终。”老三冯梦熊说:“这样做官太难了。海瑞要不是遇上嘉靖驾崩大赦天下,早就成了刀下鬼了。”
    老二冯梦龙说:“海瑞出生于海南琼山一个贫穷的家庭中,3岁时便没了父亲,母亲一个人担负起了养育和教育他的责任。海瑞的母亲和当年的孟母一样,对孩子的教育极为重视,从海瑞幼年起便让他读《孝经》、《尚书》、《中庸》等圣贤书,小海瑞也渴望像其他孩子一样玩耍嬉戏,但只要冒出玩耍的念头,就会遭到母亲义正词严的一通教育,‘有戏谑,必严词正色诲之’。由此也形成了海瑞正统、刚直的性格,他骨子里并没有圆润的品性。只是这样的性格在他初入官场时便遭遇了挫折。”
    老大冯梦桂说:“有关海瑞初入官场遭遇挫折的故事我知道。海瑞担任的第一份官职是福建南平的教谕,是县里管教育的小官,当时他已经四十岁了。有一次,延平府的御史到南平县视察工作,照例要往孔庙行香朝典,海瑞带着两名教官早早在庙堂迎候。在官场上,下级迎接上级,一般都要行跪拜之礼,所以当御史大人进门后,随同的两位教官都跪地相迎,可海瑞却站着,只是略略作揖而已。三个人的反差非常鲜明,两边伏地弯弓,中间一杆高耸,俨然一个笔架——海瑞自此便留下了‘笔架博士’的雅号。御史大人走南闯北,显然没有见过这么不懂规矩的人,大为震怒,训斥海瑞不懂礼节。
    海瑞不卑不亢地回答说:‘到御史您所在的衙门里,当行部属礼仪,但是在这个学堂,是老师教育学生的地方,不应屈身行礼。’碰到这么一个既死板又较真的下属,御史大人虽然怒发冲冠,却也无可奈何。不过诚如诗人陆游所说:‘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在学校之外的地方找海瑞的茬儿,御史大人还多的是办法。他处处使绊子,事事下套子,左支右绌,弄得海瑞狼狈不堪。海瑞一气之下,就写了辞职报告,撂挑子不干了。好友朱镇山听说了,赶紧劝他,千万不可因为争一跪之礼擅自离职,四十岁才弄个教谕身份不容易,遇到小小挫折就负气而走,经不起磨砺,还怎么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呢。这件事给海瑞上了很好的一课,要在风气恶浊的官场混,单凭一股正直忠勇之气是远远不够的,还得开动脑筋,以智取胜。二弟说得对,应该是智慧,不是圆润。”
    @南北20112011 2020-12-23 15: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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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冯其盛说:“海瑞字汝贤,号刚峰,海南琼山人。海瑞一生,经历了正德、嘉靖、隆庆、万历四朝。嘉靖二十八年海瑞参加乡试中举,初任福建南平教谕,后升浙江淳安和江西兴国知县,推行清丈、平赋税,并屡平冤假错案,打击贪官污吏,深得民心。历任州判官、户部主事、兵部主事、尚宝丞、两京左右通政、右佥都御史等职。他打击豪强,疏浚河道,修筑水利工程,力主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徇私受贿,并推行一条鞭法,强令贪官污吏退田还民,遂有‘海青天’之誉。万历十五年,海瑞病死于南京官邸。获赠太子太保,谥号忠介。老二,我不指望你能做什么大官,希望你能像海瑞一样做个清官。”  
    老二冯梦龙说:“海瑞死后,民间广为流传关于他的传说故事,海瑞读书时,正是王守仁学说盛行的时期,王学的要点是提倡知行合一、理论和行动一致。王阳明还提倡‘立诚’,反对伪君子式的‘乡愿’作风。这些对海瑞日后的为人产生了很大影响。据说嘉靖二十八年海瑞参加乡试,写了一篇《治黎策》,在这篇策论中,海瑞正对海南黎患不绝的现状,提出开通十字道路,设县所城池,中峙参将府兵备道的见解。此年,海瑞三十五岁,终于得中举人。第二年海瑞上京城参加会试。在此期间,海瑞向朝廷上《平黎策》,再次重申了他的治黎策略。这一建议并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这次会试海瑞落榜了。此后两次会试都没考中的海瑞决定放弃科举考试,同年闰三月,海南承宣布政使司指派海瑞到福建延平府南平县当教谕。我正在考虑这次参加乡试,写一篇怎样的策论才能得到乡试主考官的认可。”老三冯梦熊说:“你写一篇《治吏策》,就像海瑞那样严厉惩治那些贪官污吏。”
    老大冯梦桂说:“老三你生性耿直,不知道考场与官场一样,绝对不能写什么不合时宜的策论,如果像海瑞那样写策论,那就今生今世别想考上举人了。”父亲冯其盛说:“老二说得对,乡试策论不能议论时政。世宗朱厚熜晚年,不在朝堂处理政务,深居西苑,专心设坛求福。总督、巡抚等边关大吏争着向皇帝贡献有祥瑞征兆的物品,礼官总是上表致贺。朝廷大臣自杨最、杨爵获罪以后,没有人敢说时政。嘉靖四十五年二月一日 ,海瑞在棺材铺里买好了棺材,并且将自己的家人托付给了一个朋友。然后向明世宗呈上《治安疏》,批评世宗迷信巫术,生活奢华,不理朝政等弊端。世宗读了海瑞的《治安疏》,十分愤怒,把《治安疏》扔在地上,对左右侍从说:‘快把他逮起来,不要让他跑掉。’宦官黄锦在旁边说:‘这个人向来有愚名。听说他上疏之前,自己知道冒犯该死,买了一口棺材,和妻子诀别,奴仆们也四处奔散没有留下来的,他自己是不会逃跑的。’世宗听了默默无言。过了一会又读海瑞的上疏,一天里反复读了多次,感到叹息,只得把《治安疏》留在宫中数月。曾说:‘这个人可与比干相比,但朕不是商纣王。’当今皇上也不会喜欢议论朝政,所以老二你乡试写策论一定要反复斟酌,慎之又慎。”

    
    老二冯梦龙说:“根据民间传说,嘉靖四十五年秋季,世宗生病,心情郁闷,召来内阁首辅徐阶议论禅让帝位给皇太子的事,世宗说:‘海瑞所说的都对。朕已经病了很长时间,怎能临朝听政。’又说:‘朕确实不自谨,导致身体多病。如果朕能够在偏殿议政,岂能遭受这个人的责备辱骂呢?’遂逮捕海瑞关进诏狱,追究主使的人。狱词送上后,仍然留在宫中不发布。户部有个司务叫何以尚的,揣摩皇帝没有杀死海瑞的心意,上书陈请将海瑞释放。世宗大怒,命锦衣卫杖责何以尚一百大棒,关进诏狱,昼夜用刑审问。
    幸亏徐阶力救海瑞,有阁臣主张对海瑞处以绞刑,被徐阶和刑部尚书黄光升压了下来。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十四日,明世宗驾崩,外面一般都不知道。提牢主事听说了这个情况,认为海瑞不仅会释放而且会被任用,就办了酒菜来款待海瑞。海瑞自己怀疑应当是被押赴西市斩首,恣情吃喝,不管别的。主事因此附在他耳边悄悄说:‘皇帝已经死了,先生现在即将出狱受重用了。’海瑞问:‘确实吗?’随即悲痛大哭,把刚才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晕倒在地,一夜哭声不断。这年十二月十五日,裕王朱载垕继位,年号隆庆。奉先帝世宗遗诏,赦免了所有谏言诸臣。海瑞被释放出狱,官复原职,不久改在兵部任职。后来调大理寺任职,提拔为专门管理皇帝御玺、 印鉴的官员尚宝丞。海瑞福大命大,幸免于难。我十分崇拜海瑞的品性,又深受王学影响,恐怕在乡试写策论时,很难不去议论时政,能不能考上举人只能看运气了。”
    老三冯梦熊说:“乡试主考官由皇帝委派,都是翰林院的那些顽固派老学究主持,你写的文章他们肯定看不上眼。考后发布正、副榜,正榜所取的叫举人,第一名叫解元,第二名至第十名称“亚元”。虽然考上举人,大小也是个候任官员,好歹也进入士大夫阶层,这正是二哥的仕途之路上最关键的一次考试。我之所以不想参加科举考试,就是厌恶科举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主要在其考核的内容与考试形式。
    由明朝开始,科举的考试内容陷入僵化,变成只要求考生能造出合乎形式的文章,反而不重考生的实际学识。大部分读书人为应科考,思想渐被狭隘的四书五经、迂腐的八股文所束缚;无论是眼界、创造能力、独立思考都被大大限制。大部份人以通过科考为读书唯一目的,读书变成只为做官,光宗耀祖。另外,科举亦限制了人材的出路。无论在文学创作、或各式技术方面有杰出成就的名家,却多数都失意于科场。可以推想,科举制度为政府发掘人材的同时,亦埋没了民间在其他各方面的杰出人物。就像二哥那样,在文学创作方面非常有天赋,你投身于科举,浪费了青春和才华,最终还是失意于科场,不如早早醒悟,就像李卓吾那样当一名自由自在的职业作家,好不悠哉乐哉也!”
    老大冯梦桂也附和道:“乡试只能是本省科举生员与监生才可应考,我和三弟恐怕这辈子都没有份了。主持乡试的有主考二人,同考四人,提调一人,其他官员若干人。考试分三场,分别于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据说今年乡试二个主考大人都来自翰林院的老学究,程朱理学的卫道士,最恨王阳明及其弟子李卓吾。你考试写文章不能随心所欲的舒发你的才思了,只得循规蹈矩,墨守阵规的按俗套来,这样或许你能考中个举人,我们都得称你为孝廉。唐伯虎乡试考第一,都称他唐解元,可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牵涉到一宗科考舞弊案,断送了大好仕途,却反而成就了一位天下闻名的大画家。”

    
    父亲冯其盛劝勉道:“乡试中举叫乙榜,又叫乙科。放榜之时,正值桂花飘香,故又称桂榜。放榜后,由巡抚主持鹿鸣宴。席间唱《鹿鸣》诗,跳魁星舞,多么荣耀。不过你若落榜也无所谓,或许我们冯家会成就一位闻名天下的伟大作家。我就是如此,仕途虽然失意,后来继承祖传中医,并且潜心钻研,著书立说,也能造福一方百姓。行行都可以出状元。”老二冯梦龙坦然道:“有你们的勉励和安慰就足够了,我不在乎能否考中举人,只要参加了,努力了,就不枉此生了。”
    家宴结束后夫妻俩抱着儿子回到房中,儿子冯焴五岁了,聪明好学,已经开始学习四书五经,学写八股文。冯焴说:“母亲说乡试的头场考八股文。而能否考中,主要取决于八股文的优劣。八股文以四书、五经中的文句做题目,只能依照题义阐述其中的义理。措词要用古人语气,即所谓代圣贤立言。这一篇是我写的八股文,题目是母亲从四书里挑选的文句,你看我写得怎么样?”冯梦龙仔细批阅了一遍;“写得还不错,破题很好,但是在句法对偶上还得下功夫。”冯焴天真地问:“为什么女的不能参加科举考试?据说嘉靖年间还出了个女状元呢,要是母亲去参加科考,准能考上。”沈英玉赞许道:“女状元是戏文里唱的,作家编写的。你父亲就会编写戏曲、话本。”冯焴说:“父亲编写的《双雄记》我看过。很好看。”
    儿子冯焴睡后夫妻俩在灯下猜测这次乡试会出什么样的试题?沈英玉说:“
    八股取士的朝代,出题绝对是件难事,因为从明朝开国以来,绝大部分的试题都是从四书里面出的,从五经里出的也有,但是极少。四书是朱熹编写的,大概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编的书到了后世会成为考试的题库。整个四书,加上朱熹的注释,也不过一个小本,出题的时候,注释的还不能出,正文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来万字,秀才、举人、进士科考的题目都是从这里出。用不了一二百年,甚至几十年,就把所有的句子都出完了,后面就只好重复了。这样狭窄的出题范围,倒是给备考的士子带来了很大的便利。民间的很多书商,对于编辑出版科举备考资料是相当上心的,干脆你把历代历届的考题,分门别类的把各种题型整理编辑,配上优秀的范文,然后逐一批注,考生只要愿意下功夫,记下所有的题型,到了科举考试,碰到类似的题目,套上去就是。”
    冯梦龙说:“我早有这个想法,而且已经收集了许多资料,如果我这次考不上,就专门编写一本更加高明的猜测科考试题的书,交给出版商去销售,定能非常畅销。从古至今,没有哪个考官出题会被别人猜中,今天也如此,如果出考题变成了背题大赛,对出考题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挫败。基本所有的考官,都希望能够难住考生,难住的越多越好,这样考官就超越了前辈,就越有名气。但是考试范围就这么大,怎么办呢?于是考官挖空心思想出了一个办法,不用一整句话,用半句,甚至只用两个字,比如“学而时习之”只出“学而”或者“习之",让考生多费点心思,找出这几个字的出处。如果那个不幸鬼找错了,阅卷的考官就会哈哈大笑,并且相互传阅,特别有成就感。
    @罗锡文 2020-12-27 21: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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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个方法,比这个更狠,出截搭题,比如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出题就变成了”学而时习之不“看你怎么答,还有把两句隔得老远的话,各取一半,拼成一句话,看你怎么答。这样的题目,对答题者来说,确实一看就犯难。例如有一个截搭的题目是“鱼鳖也木材",原文是出自《孟子》的一段话:‘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天知道这样几个字拼在一起时什么意思。你必须把这段原文全部找出来,然后依据孟子说这段话的含意,再加以发挥。”俩人在一起猜测了不少题目,直到三更才上床睡觉。
    冯梦龙兴奋得睡不着觉,搂抱着娇妻就要求欢:“明天我要去南京了,今夜好好恩爱恩爱。我们玩点新鲜刺激的,就像唐伯虎春宫图册上画的那样。”正如有一首情诗描写的那样:独弦琴一翕一张,无孔萧统上统下。红炉中拨开邪火,玄关内走动真铅。舌搅华池,满口馨香尝玉液;精穿牝屋,浑身酥快吸琼浆。何必丹成入九天?即此魂销归极乐。
    娇妻前几天就为丈夫整理行李,准备进考场所需的用品,临别母子俩一直送他到十里长亭,眼看着马车驶到驿道尽头,方才依依不舍地回家。冯梦龙到达南京时已经是灯火阑珊时,马车刚停在南京国子监门口,钱谦益和董斯张的马车也先后抵达。仨兄弟今年一起参加乡试,好不开心,他们到江南贡院附近的旅馆开了三个客房安顿下来,然后一起登上国子监的最高峰北极阁。仨兄弟并肩站立,极目远眺,巍巍北极阁,虎踞龙盘,气势恢宏,俯瞰山下,国子监校舍延袤十里,灯火相辉,古城美景尽收眼底。
    冯梦龙感慨万千:“我们仨兄弟今年同赴江南贡院,第一次参加乡试,真是仕途中难得的盛事,值得庆祝纪念。不管今科能否中举,在今后的人生之路中我们都要相互鼓励,相互扶持。史上有桃园结义,当今有我们仨兄弟在北极閣盟誓,无论风云变幻,仕途坎坷,文坛兴衰,我们仨兄弟结为仕途文坛好友,虽然不能永远厮守在一起,但是在仕途文坛上,相互帮衬,相守相望,相互关怀,情义绵长。”
    钱谦益和董斯张异口同声道:“梦龙兄,你是我们的老大哥,你的提议我们非常赞成。今夜我们面对北斗星中的那颗最闪亮的文曲星盟誓,仨兄弟永结仕途文坛好友,相守相望一辈子。”仨兄弟中梦龙年长,谦益次之,斯张最年幼。由大哥带领二弟、三弟,对着文曲星一起盟誓:从今以后结为盟友,一辈子情同手足,患难与共,不离不弃。仨兄弟相互交换了纪念信物,之后来到成贤街的一家酒楼喝酒庆贺,回到旅馆后仨兄弟胼足同床,畅谈各自的理想和抱负,一直到黎明方才各自回到房间酣睡。
    明朝的科举考试虽然分三场,但真正受重视的只有第一场;第一场的题目是本经义4题+四书义3题。所谓本经,就是每位考生在报名时要从《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五经中确定一经作为自己的专精方向,考试时写4篇以这部经典中析出的句子为题的经义文章;四书义则是从《论语》、《孟子》、《中庸》、《大学》四部所谓"新儒学"的经典中出的3道题。也就是说每次考试考官一共要准备4×5+3=23道题,而每位考生实际回答的是7道题。
    因为不可能每一个士子都能精通“五经”,所以就要从《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这五经中选考一经,这就是所谓"治某经",对明代一般士子来说就是指他在科举报名时,选考的是哪一经。专治某经是士子读书时很早就确定的方向,一般而言是不会临时更改的。
    @南北20112011 2020-12-29 11: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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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科举而言,这种选经考试的办法至少是从唐代就开始的。毕竟儒家经典注疏浩繁,很难全部精通。唐代明经科以《礼记》、《左传》为两"大经",《毛诗》、《周礼》、《仪礼》为三中经,《周易》、《尚书》、《公羊》、《谷梁》为四小经。一般的明经考生要么选一大经+一小经,要么选两个中经;还有其它花式选法,明目繁多。唐代进士科虽然或重诗赋,或重策文,但《唐六典》规定的进士科里仍然有考一小经+《老子》的"帖经",即默写经文的科目。王安石熙宁变法,把进士科变成经义为主,以《诗经》、《周礼》、《礼记》、《周易》、《春秋》为五大经,不过此时大经中有《周礼》而无《尚书》,也是荆公新学的特点。《论语》《孟子》为兼经,考生要选择一个大经回答经义10道,再回答兼经义10道。到了元代科举,虽然题量较少,汉人中的南人考试试卷是四书题2+本经题1,在试卷的基本结构上已经和当今的明朝一样了。
    乡试这三场考试分别于八月初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他们弟兄仨人八月初一就到南京了。在考前的这几天里,仨兄弟头天在秦淮河花船上欢乐了一个夜晚,其余時間都在旅館里紧张地复习备考。在《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五经中,选《诗经》、《尚书》、《周易》的比较多,选《春秋》、《礼记》的比较少。仨兄弟所选的经义都不一样,钱谦益选的是《诗经》,董斯张选的是《春秋》,冯梦龙偏偏选的是最难的,又是选考的士生最少的《礼记》。仨兄弟在一起讨论并猜测,这次乡试主考官要出23道题目,可能是什么样的试题?
    老大哥冯梦龙对猜科举考试题目最感兴趣,也最有研究:“谦益老弟,你选的《诗经》试题最好猜测,也最好考。孔子告诉他的儿子,诗经中的《风》,包括了齐、韩、赵、魏、秦十五个地方的民歌,描述了今天的山西、陕西、河南、河北、山东一些地方的风土人情,大部分是黄河流域的民间乐歌,多半是经过润色后的民间歌谣,所以叫“十五国风”,有160篇, 是《诗经》中的核心内容。你诗词功底非常好,写的诗词也许比那些迂腐的考官还要出色。这是大哥我往年积累的《诗经》科考题目及优秀答卷,供你备考参考。这次乡试你一定能考好,说不定能一考中举。”
    钱谦益感谢道:“多谢大哥帮助,我一定用心研究。如你吉言,我今秋若能一考中举,也有大哥的一份功劳。斯张老弟,你选的《春秋》比较难考,选考的士生也较少。《春秋》记载了春秋时期的重大历史事件,上起鲁隐公元年,下至鲁哀公14年,凡242年间的政治、军事、外交、祭曲、灾异等事件,均有所记载。《春秋》是由鲁国史官记录大量当时本国诸侯、大夫、国人等失礼非礼之事;鲁国史官也同时收集了其他诸侯国的公侯、大夫等贵族失礼非礼之事,还记录了各诸侯国的公侯、大夫等贵族之间来往书信内容,比如晋叔向与郑国子产关于铸刑书的书信,其中记录了齐国史官因为保持真实记录而被杀掉的事件等等。所以《春秋》是与《礼记》密切相关的,你得研究这些贵族到底有哪些失礼非礼的地方。”
    冯梦龙说:“谦益说得很中肯。《春秋》是中国第一部编年体史书,共三十五卷,是儒家经典之一,而且是十三经中篇幅最长的。《春秋》用于记事的语言极为简练,然而几乎每个句子都暗含褒贬之意,被后人称为‘春秋笔法’、‘微言大义’。后来出现了很多对《春秋》所记载的历史进行补充、解释、阐发的书,被称为“传”。代表作品是称为“春秋三传”的《左传》、《公羊传》、《谷梁传》。相传《春秋》之书出于孔子之手,旧时有“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之说。虽然《春秋》之作者有争议,但其经过孔子之手修而改之,则无大异。事实上,春秋作为一部鲁国的史书,其作用早已超出史书范围,春秋用词遣句“字字针砭”成为独特的文风,被称为春秋笔法,为历代史家奉为经典。《春秋》所记,是二百四十多年的春秋各国大事,现所存全文,不过一万六千多字,但据曹魏时的张晏和晚唐时的徐彦引《春秋说》,都说是一万八千字,可见《春秋》原文,从三国以后脱漏了一千多字,有很多大事漏记。所以你除了要精通《礼记》全部内容外,还要熟知‘春秋三传’做的一些补漏。至于《礼记》,你要记住它的核心内容,不然你就分不清什么是‘失礼非礼’。”

    

    
    @南北20112011 2020-12-30 13:4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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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谦益说:“在《礼记》中,可以看到孔子后学的不同派别思想观点的留存,包括有子游学派、子夏学派、曾子学派、子思学派、孟子学派、荀子学派等儒家内部的诸多派别。从中还可以看到有墨家、道家、农家、阴阳家等先秦诸子百家的思想学说渗透于其间。由此而反映出《礼记》辑成的时代是一个对儒家各派求同存异,对诸子百家加以融合吸收和改造的时代。我也很喜欢《礼记》,它是一部战国至秦汉年间儒家学者解释说明经书《仪礼》的文章选集,是一部儒家思想的资料汇编。《礼记》的作者不止一人,写作时间也有先有后,其中多数篇章可能是孔子的七十二弟子及其学生们的作品,还兼收先秦的其它典籍。实际上,这部九万字左右的著作内容广博,门类杂多,几乎包罗万象,集中体现了先秦儒家的政治、哲学和伦理思想。因为它过于广博繁杂,令人望而生畏,所以我没敢选它。我知道大哥你受王学及其左派思想影响很深,对《礼记》有褒有贬,持有自己的的见解。听说今科的主考官非常反对王学,所以你答题时确实要小心谨慎,放弃你自己的见解,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来。”
    冯梦龙感激道:“你们俩兄弟提醒得好。对于儒家学说我认为有其精华,也有其糟粕,我也没有持全盘否定的态度,是有褒有贬的。儒家伦理学注重人的自身修养,其中心思想‘仁’,意谓人与人之间所应建立的一种和谐的关系。对待长辈要尊敬讲礼貌。朋友之间真诚、守信用,‘与朋友交言而有信’。为官者要清廉爱民。做人有自知之明,尽份内事,‘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皇上和朝庭官员要仁政爱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对待黎民百姓要博爱,‘幼吾幼,及人之幼。老吾老,及人之老’。对待君主要忠诚,‘君事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对待父母亲属要孝顺,‘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人要有抱负且有毅力,‘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尊重知识,‘朝闻道,夕死可矣’,善于吸取别人的长处,‘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提倡做人要到达到‘温、良、恭、俭、让’的道德境界。儒家政治理想是世界大同、大一统,其政治学主要阐述君臣关系、官民关系。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主张君臣之间是一种雇佣关系;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比孔子民主进步多了;荀子曰‘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人之大行也’,更比孔孟觉悟多了,主张人性的自由解放,而这些才是儒家政治学原始的代表性主张。
    但是儒家重义轻利,重官轻商,重本抑末的思想,阻碍了商品经济的发展;
    儒家不重视分科领域专业知识的研究,所谓子日: ‘君子不器’,这是儒家轻视专门人才的思想根源,阻碍了科技的进步。撰写《天工开物》的宋应星,也是六次科举不中,才转而研究科技专业知识的。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仁”和“礼”,仁者爱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是这种“仁”,是有等级的。孔子认为贵贱有序,亲疏有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关系是恒定不变不可打破的,这可以说是孔子思想的劣根性。所以汉武帝会采纳董仲书的独尊儒家主张,才会把孔子的儒家思想奉为正统思想,拿来当做愚民的思想工具。
    @南北20112011 2020-12-31 11:2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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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深知,我的这些思想主张不能在科考试卷上有半点表露,只能对儒家学说歌功颂德,推崇备至,不要随意发挥己见。所以我想答题时不能 再用春秋笔法,只能规规矩矩地按照官方的要求来写,不要越雷池半步,更不能教每个句子都暗含褒贬之意,只能以古代圣人的口气写作违心的文章。”
    江南贡院位于南京秦淮河夫子庙学宫东侧,是明朝规模最大、影响最广的科举考场,是南方地区开科取士之地,其规模之大、占地之广居中国各省贡院之冠,创中国古代科举考场之最,明朝就有半数以上官员出自江南贡院,被誉为“明代官员的摇篮”。
    飞虹桥是江南贡院的重要组成部分,号称江南贡院的“三宝”之一,其它两宝分别是江南贡院明远楼与贡院碑刻。飞虹桥是科举时考试和阅卷的分界点,是古代科举防止营私作弊的见证和特别建筑。在江南贡院帘门外,横有一条宽约十余米的清水池,池水将江南贡院拦腰分作两段。池上架有一座石桥,即“飞虹桥”。飞虹桥宽6米,长约15米,用巨石筑成。两侧的桥栏护板之上,以高浮雕的手法,铭刻出象征“一路连科”、“青云直上”的吉祥纹饰,其构图之美、刻工之精让人称绝。江南贡院棘闱是为防止考场内外的串联作弊,江南贡院的外面建有两道高墙。两墙之间留有一丈多宽间距,形成一圈环绕贡院的通道。围墙的四角又建有四座两丈多高的岗楼,围墙的外面也留有一圈空地,严禁百姓靠近和搭建,这就是著名的“贡院街”。
    号舍在明远楼东部和西部,为士子考试食宿之所。每排号舍都会编上一个字号,但不是用数字而是用《千字文》编列,在巷口门楣上书写“某字号”,比如“天字号”,这是古代编列顺序的一种方式。每一排号舍多少不一,有的50间,有的60间或一百多间,都向南排成一条长巷。每间号舍宽三尺,深四尺,后墙高八尺,前檐约高六尺,巷口配备了号灯及水缸,每一排号舍的末尾设有一个厕所。号舍左右两壁砖墙在离地一二尺之间,砌出上、下两道砖托,用于搁号板用,号板由两块木板组成,如果考生需要答题写字,就将靠外面的号板挪到上面的砖托上,里面的号板不动,这样就组成了一套桌椅。如果将这两块号板都放在下面那一道砖托里面,合起来能够铺满号舍,就变成了一张宽三尺长四尺的小床。这么小的床,士生睡觉时也只能卷曲着身子打个盹而已。
    考生面前有一些考篮,是考生进考场时带进来的,里面装了一些干粮和考试用具如笔、墨、纸、砚等,但考生带的干粮必须切开,以防考生作弊。因为乡试的三场考试,每一场都历经3天,这期间,考生的吃喝拉撒全都在一个高6尺,深4尺,宽3尺的号舍里。每年的农历八月,正值南京“秋老虎”季节,蚊虫张狂肆虐,气候闷热异常。此时,放置于号巷尾部的粪桶,经暑气一蒸,臭味弥漫,令人窒息。因此坐在这个粪桶附近的考生就非常倒霉。
    士生进场的时候都会严加盘查,毕竟这三天,监考不可能时时盯着,所以严防夹带成为监考中最重要的手段,检查很仔细,不单要脱衣服,甚至身体里有可能会夹带的地方都会仔细检查。等到士生进入号舍,只见孔孔伸头,号号露脚,如秋后之冷峰,一间间号舍犹如蜂巢。其实吃喝也就罢了,可是拉撒才是最麻烦的,虽然会准备一个马桶给考生,可是那是小便用的,大便要申请,领取一个出恭的牌子到专门的地方解决,还有专人盯着,必须快点解决。这也就罢了,关键一点,去大便往往会给考官留下坏印象,影响自己的成绩,所以很多士生都是宁愿憋着也不去上厕所。明朝乡试的时间是八月初九日第一场,而实际上考生需要在初八那天就要进场,初九凌晨开始考试,初十才能交卷出场,也就是说考生第一场考试需要在里面待上三天两晚,三场考试下来,考生在号舍的时间为九天六夜。

    
    北极阁结盟仨兄弟都是头一次参加乡试,不知道进江南贡院要接受严格的搜身检查:发髻要散开,上衣敞开,裤裆脱掉,连身体能塞东西的部位都要仔细搜查,鞋子要脱掉,衣缝、鞋底都要拆开来看看,以至于个人一点隐私都没有了。最让人担忧的是号舍的问题:分到的号舍是什么位置,是否在厕所旁边,吃喝拉撒睡会不会受罪?会不会摊派到“席号”? 进入号舍之前,仨兄弟已经忐忑不安了,通过严格的搜检,顺利领到了答题纸后,他们的心情更加紧张。不仅是因为害怕考不好,更重要的是担心号舍的位置不好。他们说:“方是之时,或喜或戚。”“喜”的当然是那些所谓的“老号”,而“戚”的首先就是处于厕所旁边的“底号”。没有那个士生可以在臭烘烘的环境中,还能应付自如地写出让考官欣赏的八股文章。即便是没有被分在“底号”,他们也很难高兴起来,因为还有可能遇见“小号”。在建造贡院的过程中,有的施工头偷工减料,私自缩小尺寸,使得号舍面积明显缩小,小到什么程度呢?用老士生的话说是“广不容席”,就是说一床席子都放不下,人根本没有办法躺下睡觉,在这样的号舍里待上三天,腰酸背疼是难免的。
    运气背到家的士生还有可能遇见“席号”,这类号舍十分破旧,连风雨都挡不住,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由于科举考试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试卷绝对不能让雨水打湿,也不能有所损坏,否则会被当作违规试卷,由收卷的官员挑出来,在考试后用蓝笔写一份名单公布出来,意味着落榜,这叫“登蓝榜”。 为了避免登蓝榜,士生们宁愿自己打湿,也会护着考卷,不让它受到损坏。可以想象,在这样的号舍里应试,不仅会影响士生水平的发挥,还要遭受风吹雨淋的痛苦。
    幸好仨兄弟的号舍相连在一起,分别是:老大冯梦龙为“生字号”,老二钱谦益为“水字号”,老三董斯张为“出字号”,都是所谓的老字号。仨兄弟号舍前的考篮,是他们进考场时带进来的,里面装了一些干粮和考试用具笔、墨、纸、砚等。带的干粮已经切开,是老大的夫人沈英玉亲自蒸煮的薄荷松糕和酸梅水糕,既清凉又止渴。身上穿的都是沈英玉为仨兄弟亲自缝制的细麻布的紧袖口、紧裤管的衣裤,又凉快又透气,蚊虫又钻不进去,考篮里还有好几盘驱蚊的蚊香。所以仨兄弟九天六夜的科考没有受多少罪,都称赞嫂夫人想得周到,只是夜晚睡觉时床太小,卷曲着身子,弄得腰酸背疼。
    乡试由朝廷选派翰林、内阁学士赴各省充任正副主考官主持乡试,考试主要考《四书》、《五经》、策问、八股文等。各省的学政是不能主持乡试的,学政负责主持院试,选拔秀才,并督察府、县的学官。乡试的考试科目都是例定的:八月初九为第一场,试题以《论语》一文、《中庸》一文或《大学》一文、《孟子》一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初场的3道四书题每道都要写200字以上,4道经义题则需要写300字以上。十二日为第二场,试题以五经一道,并加试诏、判、表、诰一道,议论文要求300字以上,各省可以有变通。十五日为第三场,试题以5道时务策,即结合经学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
    九天六夜的紧张、冗长的乡试终于熬过来了,仨兄弟提着考篮从黑暗的号舍里爬出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江南贡院。老三董斯张欢呼雀跃:“天呐,我终于熬过了鬼门关!原来乡试是这么折磨人的。真是炼狱一般!”老大关心道:“斯张,你的身体羸弱,我担心你会病例了。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庆幸三弟经受了这次科考的磨炼。”老二钱谦益欢欣鼓舞:“大哥,这次乡试的试题都被你猜到了。我感觉考得特别顺利,也许主考大人会满意我的答卷的。你们感觉考得怎样?”老三董斯张说:“试题是都猜到了。可是我选考的《春秋》实在太难了,天知道主考官会否满意。我感觉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地叫,肚皮都快贴到脊梁骨了。”老大冯梦龙说:“考过了,就不要再想了。第三场的5道时务策,要针对当今时事政务发表议论和见解,我直抒己见了,感觉写得很痛快。但仔细想想会不会写过头,被主考官抓住因由,判定为‘离经判道’之作?算了!今天我作东,到金陵饭店大快朵颐,吃一顿饕餮大餐。”

    

    
    兄弟仨人在楼上包了一间优雅的包间,伙计进来介绍南京的特色菜肴:“南京菜称为京苏大菜,又叫京苏 菜、金陵菜,厨师则自称‘京苏帮’,是苏菜的四大派系菜之一。本店有狮王府狮子头、尹氏鸡汁汤包、莲湖糕团、绿柳居小笼包、煮干丝、鸭血粉丝汤、如意回卤干、什锦豆腐涝、状元豆、盐水鸭、蒸饺、旺鸡蛋、臭豆腐、活珠子、烧鸡、糖芋苗等。”老大冯梦龙说:“每样来一份吧。南京的制鸭技术久负盛名,早在1400多年前的南朝时期就有记载。南京的鸭肴是闻名全国的,除金陵烤鸭外,还有哪些鸭肴?”伙计说:“南京鸭肴,除金陵烤鸭外,板鸭、盐水鸭、烧鸭、金陵酱鸭、香酥鸭、八宝珍珠鸭、咸鸭肫、金陵片皮鸭、鸭血粉丝汤等各具特色。”老二老三说:“那就来一桌南京鸭肴全席吧。”仨兄弟开怀畅饮,大饱口福,品尝金陵美食,直到酒足饭饱,半酣半醉时回到旅馆。他们已经毫无睡意,心中满怀希望地等待放榜的那一天,不仅想起了唐朝诗人孟郊的一首有关科举的诗篇《登科后》,仨兄弟在庭院里击鼓舞剑,放声吟咏起来: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第十五章 南床谏草又中留

    南床谏草又中留,天意垂衣岂睿谋。
    钩党清流唐汉季,杞忧嫠恤圣明秋。
    章缝误国齐华省,节钺筹边孰倚楼。
    风雨孝陵十载势,江湖愁绝到松楸。

    仨兄弟在旅馆等待放榜,心里感到十分煎熬,实在等待得无聊,老三董斯张提议:“我们到秦淮河去玩玩吧,说不定能有桃花运降临,碰上一段风流韵事、美人艳遇。”老二钱谦益也饶有兴趣:“大诗人孟郊说:‘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我们虽然乡试失利,马失前蹄,但为了自我安慰,不妨也来个‘一日看尽金陵花’。”老大冯梦龙调侃道:“原来你们俩兄弟在秦淮河已经有相好的了。既然你们有如此风流雅兴,那我们仨兄弟就梳妆打扮一番,一起去见识见识秦淮风月。”仨兄弟衣冠楚楚,风流倜傥,骑着三匹骏马漫步在秦淮河畔夫子庙闹市,博得众多赞赏的目光。

    
    冯梦龙说:“秦淮河,古称龙藏浦,汉代时叫淮水。据说,秦始皇东巡时,身边的术士发现,南京有王气,于是秦始皇命令凿开长垄,把长江水引入,冲散南京王气。传说终究是传说,不足为据,早在六朝时期,就有人怀疑这件事。但可能是因为秦始皇太有名,到了唐朝时,淮水开始被称为“秦淮河”。有名的莫过于唐朝诗人杜牧的那首《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钱谦益说“古时南京秦淮河也就因为杜枚的这句‘夜泊秦淮近酒家’出了名的。到了如今的明朝,起先作为京都,后来又改作留都,南京的发展达到了一个高峰。我家藏书楼里有明代画家仇英绘的《南都繁会图》,此画长3米多,生动地表现了南京秦淮河两岸的繁华生活。画中,光是商家招牌就有100多,至于人物,更是超过一千。实际上,在夫子庙看到的秦淮河,只是内秦淮河。内秦淮河长约十里,所以称为“十里秦淮”。”
    仨兄弟路过秦淮河畔的江南贡院,驻足观望,这是江南士子乡试和会试的地方。每当应试之年,江南士子文人,都会云集于此。此刻主考官及其下属官员正在批阅试卷,决定士子命运的桂榜就要公布。相映成趣的是,秦淮风月场所就在对面,与江南贡院只隔一条河,包括教坊司、旧院、酒楼等等,绵延不断,鳞次栉比。与一般妓女不同,明末时期,秦淮河上的妓女,不靠美色风骚来取悦客人,而是靠才艺。
    冯梦龙幽默地说:“为何青楼帐中的妓女都成了才艺女郎?因为服务的客人主要是文人学子,特别是那些科举考试结束后的贡生举人,都会附庸风雅,光顾青楼消遣时光已成了文人的时尚。这些能来参加乡试、会试的,都非粗俗之辈,讲究礼仪才情,会点儿才艺的妓女肯定是有优势的。否则看到文人,你张嘴就是‘大兄弟嗳,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俺给你打八折。’,恐怕人家吓得掉头就走了。再说与酒客谈酒,与商客论商,与文人自然要谈文学才艺,这样不仅方便搭话,说到兴处,或许还能让对方一掷千金。况且才子佳人,向来受世人喜欢。从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到赵明诚与李清照,历来为人所津津乐道。这些学子有一定的审美眼光和才学,不会只是想单纯地发泄欲望。自然也想与红粉佳人,共造佳话,也可以借此自抬名气。正是如此,所以秦淮河的妓女,更注重才艺,尤其是音乐和诗文。哪怕没有啥姿色的女人,也能赢得无数男人的青睐”
    董斯张说:“秦淮河畔温柔乡美其名曰旧院,人称曲中,前门对武定桥,后门在钞库街。通常大门铜环半启,珠箔低垂;踏上台阶则有名犬吠客,鹦哥唤茶;登堂则鸨母笑迎,以贵宾礼待。旧院各分门户,争妍献媚,斗胜夸奇。进去之后,会有浓妆艳抹的漂亮丫鬟来侍候你。还有水中陆上的珍馐美味供你品尝,丝竹歌舞供你享受。最重要的,自然还是与佳人共度良宵。这种场所,场面色情纷呈,以至于妓女都要分门立户,各显绝技,竞争客人。定情之后则目眺心挑,绸缪宛转,纨绔少年,文人才子,无不魂迷色阵,气尽风月矣。所谓旧院就是妓院,仆婢称鸨母为娘,称客人为姐夫,客人称鸨母为外婆。”
    秦淮灯船画舫之盛,天下独一无二。两岸旧院河房,雕栏画栋,绮窗丝帏,十里珠帘。歌姬称奴已醉矣,嫖客曰我尙未晞。游揖穿梭往来,嫖客指某灯船曰:某名姬在某河房,以得魁首者为胜。薄暮流彩,灯船云集,火龙蜿蜒,光耀天地,灯红酒绿,五光十色,扬槌击鼓,春心荡漾。自聚宝门水关至通济门水关,喧阗声通宵达旦。桃叶渡口,争渡者喧闹声响彻云霄,回响不绝于耳。
    @南北20112011 2021-01-04 16:2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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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谦益说:“旧院歌姬的衣裳妆束,四季更迭,以时髦为式,多数以淡雅朴素为主,不以鲜华绮丽哗众取宠。初破瓜者,谓之梳栊,已成人者,谓为上头,衣饰皆是客人为之置办,花样新裁。至于鸨母,以其余物自取用之。故鸨母虽半老徐娘,亦盛妆艳服,光彩动人。衫之短长,袖之大小,随时变易,见者谓是华贵时妆也。正值乡试之后,参加考试的士子中有众多的官宦富家公子,都爱附庸风雅,到风月场中逍遥快活去了,所以旧院灯船人满为患。我们不如到桃叶渡去碰碰运气,我知道那里有一家新开的旧院,没有什么名气,冷冷清清的,但却有几位色艺双馨的歌姬。”
    董斯张附和道:“我也听国子监的那些荫监生,也就是官生说,桃叶渡那里新开一个旧院,鸨母只要遇有佳客,任其留连,不计钱钞,姑娘还都是未破瓜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曾跟我家大表哥来过。我们赶紧去桃叶渡怎样?”冯梦龙饶有兴趣:“传说东晋书法家王献之有个爱妾叫‘桃叶’,她往来于秦淮两岸时,王献之放心不下,常常亲自在渡口迎送,并为之作《桃叶歌》:“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钱谦益附庸风雅:“从此渡口名声大噪,久而久之原名为南浦渡的野渡也就被称呼为桃叶渡了。虽然久负盛名,还从未去过,乘此雅兴,我们一起去游览一番,顺便光顾那个新开的旧院。”
    仨兄弟策马扬鞭来到桃叶山下,只见山上山下和河岸两旁栽满了桃树,桃树枝繁叶茂,苍翠欲滴,游人往往流连忘返,桃叶山因桃树叶多且美而得“桃叶山”名。春天桃花盛开时漫山遍野,山上山下和河岸两旁的桃花姹紫嫣红,每当风起的时候就会有接连不断的桃叶、桃花漂浮水面,被风吹得四处飘零,来往两岸撑船的艄公望着那水中浮泛的桃叶、桃花,笑谓之“桃叶渡也,桃叶也渡河矣。”自此“桃叶渡”之名在艄公和民间流传。冯梦龙感叹道:“桃叶山虽不高,凭借王献之的歌词得以跻身天下名山之列。桃叶渡原来只是个野渡,也得以成为千古流传的著名渡口。”
    仨兄弟在渡口游览古迹,董斯张目不转睛地望着渡口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忽然他看到渡船上走下来仨位似花如玉的姑娘,就匆忙上前搭讪:“小姐,请问到李外婆家怎么走?”姑娘打量了一番微笑着:“原来是董公子,今天怎么有空到桃叶渡来?那二位公子是跟你一起来的?”“马姑娘,原来是你。我大表哥嘱托我专程来找你的。”俩人悄悄的交谈了一会,然后引荐给二位兄长。“这二位是冯公子和钱公子,我的结义盟友。”董斯张介绍说:“这位是李外婆家的马姑娘,上次我跟我家大表哥来的时候认识的。”马姑娘介绍说:“这二位是我的亲姐妹,孙姑娘和柳姑娘。”马姑娘气质优雅,谈吐不凡,给人一种亲近感。仨兄弟跟随仨姑娘一起来到李外婆家。
    所谓李外婆家其实就是一个旧院,古色古香的一座院落,庭院桂花飘香,花草盆景点缀得姹紫嫣红,楼宇干净整洁,温馨宁静,看上去不像是个寻花问柳的烟花场所。在客厅落座后,仨位姑娘被叫到外婆那里问话:“我看今日来的仨位客人,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无人能比,要是他们肯来梳弄,是你们的福分,要不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往后就别怪我不客气。”仨位姑娘心想往后还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来梳弄呢,被逼无奈,只得勉强答应了。仨姑娘要求按照最低价收取,留连几日,不再收钱。
    丫鬟送来仨盏香茗招待仨位客人:“客人请喝茶,外婆她等会儿就来。”仨兄弟坐着闲聊,董斯张悄悄地讲述了马姑娘与他大表哥的故事:他们原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订有娃娃亲,后来两家遭遇变故,大表哥家生意失败,变卖家产,穷得家徒四壁;而马姑娘母亲去世后,继母悔婚,将她卖入妓院,几经转手来到秦淮河。上次大表哥来南京找马姑娘,费尽周折,转辗寻到桃叶渡,见到了一面,因为赎金太高,大表哥只能分手另娶。这次我到南京乡试,大表哥嘱托我一定抽空来看望马姑娘。”凄楚的故事令人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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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鸨母来到客厅,赞美仨位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之后,就直入主题:“我家的仨个宝贝女儿,看上了仨位公子。今夜花好月圆,正是良辰吉日,不知仨位公子意下如何?请仨位公子商议后叫丫鬟来告诉外婆。”外婆走后董斯张说:“据马姑娘说,这个鸨母初开旧院,生意清谈,几次逼迫她们梳弄接客都没有答应。鸨母说了如果遇到合姑娘心意的佳客,她可以不计钱钞,给些酒桌和妆奁钱就行。今夜我们就在此欢度良宵如何?”钱谦益说:“既然仨位姑娘有此心意,我们就成人之美,一举二得。”冯梦龙说:“我想她们都有一本凄凉的情史,值得同情帮助,也许能作为我创作通俗小说的素材。那就依照你们的意思去办吧。只是梳弄而已,一不拜堂,二不定情,逗留三天就走。”
    鸨母说就照客人的意思办,按照最低价收了梳弄的酒桌和妆奁钱,很快布置了仨间新房,在客厅摆了一桌酒宴。“按照我院规矩,不兴拜堂,就吃喜酒吧。”董斯张提议:“我们用游戏方式决定梳弄人选,由仨位姑娘用罗帕蒙着眼睛寻找她的中意客人如何?”得到众人同意后,仨位客人坐着,由仨位姑娘蒙眼寻找,结果是孙姑娘找到了冯梦龙,柳姑娘找到了钱谦益,马姑娘找到了董斯张。仨兄弟挽着各自姑娘的手依次入席,酒宴开始。酒席上以花名行酒令,输者罚酒三杯,或吟咏一首诗,或唱一支曲子,或与伴侣跳一支舞。仨位姑娘尽显才艺,仨位帅哥也各领风骚。正是:灯红酒绿,美味佳肴,郞才女貌,倚着雄姿显英豪。春意阑珊,楼台花颤,帘幔风动,缠绵悱恻亲美姣;莺歌燕舞,拈花添艳,惹草生香,假新郎为之倾倒。有诗曰:金钗肯与梳弄时,美人依偎怀中抱;今宵灯影纱红透,闭花羞月何时了。
    眼看红日衔山,乌鸦栖树,快送新人回房吧。仨兄弟已经喝得半酣半醉,各自携着姑娘的手回房梳弄佳人。老大梦龙是头一回光顾旧院,与孙姑娘刚入新房,就宽带解衣,揽腰叠臀,悠然入港。正是个:乍入巫山梦,云情正稠;混沌楚峡雨,春心难休。 而老二谦益曾经梳弄过佳人,深谙个中奥妙,他想这次梳弄柳姑娘会是什么样子。只见她色变声颤,钗垂髻乱,漫眼而横波入鬓,梳低而半月临肩。挡不住蜂颠蝶狂,黄花嫩蕊堪怜爱;正好是:一腔绵滑沁春水,百重褶皱拂秋风。莫道风流穴池浅,偏能拨浪缚虬龙。老三斯张对马姑娘说:“今夜我是替我大表哥来还愿的。”遂与她携手入兰房,解红妆,上玉床;腹儿相偎,腿儿相傍。恰似那:粉蝶迷花,戏水鸳鸯,锦被里头翻红浪。真个是:行九浅而一深,待十候而方毕,既恣情而乍疾乍徐,亦下顾而看出看入。
    兄弟仨人梳弄佳人,在旧院留连了三天,白天琴棋书画,莺歌燕舞,饮酒作诗,晚上颠倒鸾凤,云雨不休,好不风流快活。可惜桃叶渡的欢乐时光稍纵即逝,仨兄弟又将回归仕途歧路。正是:青楼昨夜东风转,锦帐凝寒觉春浅。垂杨摇丝莺乱啼,袅袅烟光不堪翦。博山吹云龙脑香,铜壶滴愁更漏长。玉颊啼红梦初醒,羞见青鸾镜中影。侬家少年爱游逸,万里轮蹄去无迹。朱颜未衰消息稀,肠断天涯草空碧。
    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临别还是有点依依不舍,想到后会无期,总要留点纪念。合卺有酒,岂可梳弄无诗?丫鬟捧来砚墨,大家以“春宵”为题,在各自的宫扇或折扇上题诗作画,互相赠送。词牌是浣溪沙,冯梦龙写了上半阙:落絮残莺半日天,玉柔花醉只思眠,惹窗映竹满炉烟。孙姑娘随即写出下半阙:独掩画屏愁不语,斜欹瑶枕髻鬟偏,此时心在阿谁边。钱谦益写了上半阙:天碧罗衣拂地垂,美人初著更相宜,宛风如舞透香肌。柳姑娘随即写出下半阙:独坐含嚬吹凤竹,园中缓步折花枝,有情无力泥人时。董斯张写了上半阙:相见休言有泪珠,酒阑重得叙欢娱,凤屏鸳枕宿金铺。马姑娘随即写出下半阙:兰麝细香闻喘息,绮罗纤缕见肌肤,此时还恨薄情无。其实他们题写的都是一些艳情逸诗而已,画的也是春宫图,只能私藏,不能在公众场合显摆,偶尔想起,拿出来瞧瞧,也是个美好的回忆。

    

    

    

    
    终于等到发榜那天,江南贡院前面人山人海,仨兄弟挤在人堆里,翘首仰望,从正榜看到副榜,从榜首查到榜尾,来来回回足足十几遍都没有看到他们的名字。最沮丧失望的是老二钱谦益,他自我感觉良好,弟兄都说他第一次科考就能中举,真是希望越乐观,失望越凄惨。老三董斯张有自知之明,这次科考不太理想,落榜也在预料之中。老大冯梦龙虽然自觉考得不错,但是主考官都是翰林院的老学究,他们思想保守陈旧,怎么能看好他的时新文章?唉,这就是我的宿命,三年以后再考吧。
    老二钱谦益垂头丧气的从人堆中往外挤,老大冯梦龙、老三董斯张迎上去劝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这跟阅卷的主考官水准和喜好有很大关系,三年后我们再考。”老二钱谦益发泄道:“我看这主考官对《诗经》的理解非常浅薄,也许还不如我透彻。唉,仨年后再来一决雌雄高下吧。”仨兄弟默默地回到旅馆,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老大冯梦龙邀请俩兄弟到苏州葑溪乌鹊桥他家小住几日;“我们上后山放老鹰捉鸟,到葑溪放渔鹰捕鱼,下葑门溏游泳,还有斗螅蟋下围棋,痛痛快快玩几天。”
    回到苏州葑溪后,冯父设家宴盛情款待,冯其盛勉励道:“你们还都年轻,初战失利不要气馁,三年后再考。有的老秀才一直考到七八十岁还在考。”冯梦熊不以为然:“你看这些老贡生,这么大年纪还在贡院号舍里承受九天六夜的煎熬,有的甚至晕倒在号舍里,真是作孽啊。”冯梦桂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三弟你无缘乡试,不要说风凉话了。”钱谦益说:“三弟也是个太学生,只是性格耿直,你们没进过那个黑牢似的号舍,真不是人耽的地方。”董斯张感谢道:“多亏二嫂想得周到,给我们专门缝制了又风凉又防蚊的衣衫,要不这九天六夜还不知怎么熬了。”沈英玉 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下次我再给你们缝制。”儿子冯焴说:“我妈妈心灵手巧,三天三夜就缝制了三套衣衫。我要是去参加贡院乡试,她说给我缝制更时尚的衣衫。”冯其盛叹息道:“祖父老了,恐怕看不到你中举的那天了。”冯焴说:“会看到的。我二十岁就去参加乡试。争取一考中举。”大家都称赞他人小志气大。
    冯梦龙白天带领兄弟和儿子冯焴上山放鹰,捕到的野鸡、野兔回家烹制野味吃。到葑溪放渔鹰捉到许多鲑鱼、鲟鱼等河鲜,可以做一桌河鲜大餐。更有情趣的是捉螅蟋斗螅蟋,冯焴捉到的蛐蛐勇士西楚霸王居然多次夺魁。至于下围棋众人都是冯梦龙的手下败将,而在葑门溏的游泳比赛中也是冯梦龙夺冠,钱谦益怕水,仍然只会狗爬水,董斯张体弱,游泳还不如冯焴。三天的休闲生活,仨兄弟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期天真烂漫的岁月,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放松,锻炼了体魄,愉悦了心情。
    临走时,大哥冯梦桂邀请谦益、斯张和梦龙、梦熊到他家里作客,鉴赏他的画作书法。钱谦益和董斯张惊讶道:“想不到冯大哥的国画、书法水准如此之高,已经独具一格自成一家了。”冯梦桂说:“我想模仿顾恺之的画法,苦于没有他真迹。”钱谦益说:“我家藏书楼里珍藏有顾恺之的真品,你可以借来临摹。”冯梦龙称赞道:“现在大哥的书画很值钱了,出版了不少书画集,很抢手的,收入颇丰。”晚宴上北极阁仨兄弟和冯氏仨兄弟交集一起,谈天说地,评论时政,意气奋发,情投意合,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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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斯张喜欢搜集地方掌故,酒至半酣,问大哥冯梦桂:“若木兄,你所居住的葑门,苏州人都把‘葑’,也就是‘封’,读作‘富’音,何也?”若木是冯梦桂的字号,他被问得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苏州人就读‘富’,怎么读错了?”老二冯梦龙解说道:“董斯张平时注意搜集吴兴地方掌故,所著《吴兴备志》,共有三十二卷,采摭极富,于吴兴一郡遗闻琐事,征引略备,为湖州方志上乘。典雅确核,足以资考据。另著有《广博物志》,搜罗既富,唐以前遗文坠简,裒聚良多。还编有《吴兴艺术补》。如今他对葑门的典故很感兴趣,总问为什么苏州人都把‘葑’,也就是‘封’,念作‘富’?”经过老二冯梦龙一番解说,老大冯梦桂才明白过来:“我曾经考证过葑门的历史,这才明白为什么把‘葑’读成‘富’。原来苏州城墙东南角是没有城门的,后来怎么开了城门,这跟吴国的大功臣伍子胥的死有关。”
    老大冯梦桂的儿子冯燧说:“这段历史我知道,听我爸讲过很多次。伍子胥被吴王夫差赐死前,叫门客在他死后把他眼睛挖出来挂在苏州城东南,以便可以亲眼看到吴国灭亡的那一天。此事在《史记》中有记载,并非民间传说。”老大称赞道:“我儿子说得对,他正在研读《史记》。儿子总问我,伍子胥作为吴王阖闾成就春秋霸业的最大功臣,为什么最后却死得如此惨烈呢?这其中的故事很长,也很曲折。所谓性格决定命运,这话在伍子胥身上也很适用。伍子胥原来是楚国人,后来他的父亲、哥哥和全部族人都被楚王给杀了,就他一个人跑了出来,投奔到吴国。悲壮的伍子胥发誓一定要为全族人报仇,他不是一个随便说说的人。后来,伍子胥帮助吴王阖闾建设、治理吴国,使吴国有足够的实力与楚国开战,并一举打败楚国。伍子胥觉得这样还不解恨,他叫人把楚王的墓给刨了,把楚平王的尸体拖出来鞭尸。”
    董斯张说:“这段历史在苏州地区乃至江南士子中人人皆知,真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伍子胥的确是个狠人,他足智多谋,同时也刚愎自用。阖闾在临终时将儿子夫差托付给了伍子胥,他知道伍子胥的才能,让夫差叫伍子胥为亚父,相当于认为干爹。但是夫差的性格却和伍子胥一样好强自负,两个性格如此相像的人必然会产生矛盾。特别是后来在对付越国这件事上,伍子胥说一定要把越国赶尽杀绝,而夫差却在越王勾践和西施的迷惑下,在朝廷小人的挑唆下,不但放松了对越国的警惕,还对伍子胥产生了怀疑。最终,两人水火不容,夫差赐剑给伍子胥,令他自尽。伍子胥自杀前对门客说:‘请将我的眼睛挖出置于东南城墙之上,我要看着吴国灭亡。这在《史记》上确有记载。”
    冯梦桂说:“《史记》上说得很简略,据民间传说,后来越国军队真的打来了,由于苏州城墙太坚固,久攻不下,结果伍子胥给越军托梦,说是苏州城东南角的城墙建造时比较薄弱,于是越国军队调转枪头,在伍子胥召唤来的风雨下一举攻破苏州东南城墙,后来这段城墙上破开的口子也就成了日后的葑门。至于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有一个说法,是因为这里周边的水塘是种植茭白这类水八仙最适合的地方,这个“葑”字有茭白根的意思,苏州葑门外的葑门茭白是苏州特产之一,所以就以此为城门命名。苏州口音,‘葑’读作‘富’。”
    老二冯梦龙说:“这只是民间的一种传说。葑门的读音,还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外地人总是问苏州人为什么要读成‘富门’?这个问题一千年前大诗人范成大就回答过,说就是苏州人读错了。但是后来有很多同样学富五车的苏州人不同意,非要研究出个子丑寅卯来,有人说是因为谐音“封门”不吉利,大门都封起来了,不是要出事嘛?葑门在北宋时曾有段时间真的被封了,幸好后来范仲淹到苏州当官,重新打开了这扇东南大门。”老三冯梦熊说:“也有人说这是因为过去有不少江豚从长江游到葑门外的河水里,古时候苏州人把江豚称之为“嫑鱼”,读音接近‘富’,所以也就读作“富门”。”董斯张说:“原来苏州的葑门有这么多有趣的地方掌故,回家后我一定要把冯氏仨兄弟的考证记录下来,编入我的《吹景集》卷五《记葑门语》。”

    
    临别前天,钱谦益对冯梦龙说:“我认识一位鉴赏家顾隐亮,他祖籍常熟任阳,与我家是世交,现在居住苏州朱雀桥南。我们一起去拜访他如何?”结盟仨兄弟带上一份薄礼去朱雀桥登门拜访,顾隐亮热情接待,钱谦益一一介绍后,顾隐亮称赞道:“早就听说你们仨位的大名,今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冯梦龙谦逊道:“我们只是初出茅庐的后生,小有名气而已。我从文震孟、董其昌那里听说你爱好唐寅书画,精于鉴赏,特前来拜访兄长。”钱谦益说:“我家藏书楼有许多藏品,到时请顾先生给鉴赏一下真假,是真品还是赝品把它们甄别开来。”顾隐亮说:“蒙你盛情邀请,我会抽空去的。我看过梦龙老弟的书法作品,师学苏轼、黄庭坚,有沈周笔意。皇甫纯先生为我绘了一幅画像,想请你题写跋文如何?”
    冯梦龙推辞不掉,欣然挥毫:尔非儒,谈谐博有余。尔非侠,肝肠一何热,尔非僧,潇洒绝尘情,尔非艺,手口俱灵异。绘尔容,外朴而中通,图尔貌,气和而骨傲,匠尔心,城市即山林,谁知尔里人冯仲子。”顾隐亮赞赏道:“写得潇洒飘逸,气度非凡,其书线条锋利铦锐,结构跌宕开阖,中宫收紧而四维开张,所谓‘长撇大捺’,遒劲挺拔,颇有奇崛姿态。”俩人谈论书画,十分投缘,从此冯家与顾家成了世交。
    董斯张临回吴兴前,邀请冯梦龙到他家小住几天:“你表妹沈黛玉想你了,我们是连襟,应该经常来往。我认识吴兴织里镇晟舍的凌濛初,他也喜欢写小说、戏曲,还是个套版印书家,你的小说、戏剧可以给他套版印刷。我跟凌濛初是好友 ,我介绍凌濛初跟你认识。”到吴兴后董斯张邀请凌濛初到家里来作客,他妻子沈黛玉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招待客人。凌濛初自我介绍说:“在下吴兴凌濛初,字玄房,号初成,亦名凌波,一字彼厈,别号即空观主人。因在家族中排行十九,所以时人又称之为‘凌十九’。”
    董斯张说:“凌家是士大夫门第,祖父凌约言,嘉靖庚子举人,仕至南京刑部员外郎,父亲凌迪知,嘉靖丙辰进士。凌濛初十八岁补廪膳生,赴南京乡试也未中举。二十一岁时父亲凌迪知去世。二十三岁时凌濛初与寓居杭州的嘉兴文人冯梦祯结为亲家。”仨人都喜欢舞文弄墨,志同道合,席间谈论诗文,交谈甚欢。董斯张提议:“我们仨人都是性情中人,往后经常往来,在文坛中相互切磋,结为文友。来,我们干了这一杯。”冯梦龙和凌濛初一起举杯:“为我们结为文坛好友,干杯!”董斯张与通俗小说因缘甚深,他与冯梦龙、凌蒙初均为好友。《三言》和《二拍》的作者从今成为交谊很深的文友,这在中国古代小说史上,见诸于文献记载的并不多见,俩人的情谊传为文坛佳话。
    时光荏苒,三年后北极阁结盟仨兄弟又一起聚集南京江南贡院参加乡试,在号舍中熬过了九天六夜艰难时光。放榜时钱谦益榜上有名,而冯梦龙和董斯张依然名落孙山。钱谦益仕途顺畅,后来考取一甲三名进士,也就是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同年,他父亲钱世杨去世,回乡丁忧守制。也就是这一年,冯梦龙的母亲和父亲先后去世。父亲冯其盛临终将老三梦熊托付给老大和老二:“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梦熊,他的性格非常执拗,秉性耿直,特立独行,很有些诗人屈原似的清高孤傲。他看上去超凡脱俗,以致放浪形迹,是个不拘小节,不按照常规礼教处世的人,经常悖离礼法风俗,时时有偏激的言谈举止,至今尚未婚娶。你们两人要时常规劝他,促成他成家生子,好有个安定的归宿。吴门冯氏家族跟嘉定侯家是通家,和文徵明家族也是世交,我死后你们仍要跟侯家和文家保持良好关系。”老大老二都点头答应了:“父亲放心,我们一定遵照你的嘱托,尽心尽力照顾好小弟,跟侯家和文家世代友好相处。”

    

    
    嘉定侯家是当地望族,和苏州冯家为通家。冯氏三兄弟誉为 “吴下三冯”, 大哥冯梦桂,字若木,号丹芬,为有名的画家,二哥冯梦龙,字犹龙,号子犹,是《三言》的作者,著名作家,小弟冯梦熊,字杜陵,号非熊,为太学生,是著名诗人;而嘉定侯家的老大峒曾,字豫瞻,和老二岷曾,字梁瞻,是孪生兄弟,老三岐曾,字雍瞻,仨兄弟因为文才卓著,被誉为“嘉定三凤”。当年冯家仨兄弟曾在嘉定侯府西堂和侯家仨兄弟一起读书,那时的峥嵘岁月,犹在眼前,令人难忘。可惜侯家老二侯岷曾,二十一岁英年早逝,冯梦熊曾为其作了一首哀悼诗《哭通家子侯仲子文中茂才》
    知尔修文处,犹能誉我私。
    掬将千古泪,洒作五言诗。
    艺苑悲年少,德门叹数奇。
    遍除之子耗,惨淡到春迟。
    这年侯家老大侯峒曾考取了进士,马上要到留都南京上任,冯家仨兄弟一起前往庆贺。而侯家老三侯岐曾的新作《侯雍瞻西堂初稿》即将刻印出版,邀请冯家老三冯梦熊为其写序文。冯梦熊在序文中回忆当时冯家仨兄弟和侯家的仨兄弟在侯府西堂一起读书的情形:
    “往与三瞻读书西堂也,盖《靴靴編》初行后云。豫瞻及梁瞻倶弱冠,如渠亭、仙从二人。或指曰:此子房,此子渊。而雍瞻则雪跨霜悬,总角片语,夺尽前辈名家扇簟,虽予当年剑气弓声,不敢略割韩彭右地,实有孙伯符英雄忌人之顾,非徒以暮出端门,花满洛阳,发燕公年位可致之叹也。而荏苒至今,尚与余困诸生间。一旦尽刻其平生之课,而以初稿属弁曰:西堂一会,俨然未散也。因忆西堂读书时,璆城名士,卷帙过从,固无虚日。即黄门先生犹未谒选 ,时共卧起一室。”
    这篇序文初读真的不好读懂,在审稿时,老二冯梦龙详细解说了这则序文:“细细品鉴老三冯梦熊这篇佶屈聱牙的序文,里面叙说了苏州冯家仨兄弟与嘉定侯家仨兄弟之间的深厚情谊。那时候正是侯家老大侯峒曾第一部文集《靴靴編》勘行后不久。老大峒曾和老二岷曾这对孪生兄弟,当时都是二十岁的弱冠之年,互相之间自称是隐居在渠亭山和仙人山上学道求仙的高人隐士,他们各自吹捧对方将来前程远大都是帝王身边的人,或者为汉代刘邦的谋士张良,或者是战国时期楚王身边的文学侍臣宋玉。那时的侯老三岐曾,正是头顶扎着两个发髻的顽童,经常嬉皮笑脸地抢夺两位兄长手中名家绘制的竹骨纸扇,这小子正在进行诗词的启蒙,口中念念有词地背诵着那些“雪跨对霜悬,桃红对柳绿”之类的联语,进行诗词格律的基本训练。而我冯老三当年也在西堂刻苦学习唐代的名篇,背诵着李商隐的‘弓声破漠,剑气凌’等慷慨激昂的词句。我们各自学习自己喜欢的知识,如同汉代的大将韩信、彭越各自坚守自己的阵地,互不干扰。就像是三国时期东吴大帝孙权忌讳着蜀中的刘备和中原曹操的实力,维持现状,不越雷池一步。还未达到唐代燕公张说在殿试结束初登龙门时的得意忘形的境界。只能想象着傍晚时分参加完殿试,策论第一的张说志得意满地迈出洛阳皇宫的端门,名声如同洛阳牡丹花那般誉满京城,抒发着年内高位唾手可得的感慨。宋代诗人梅尧臣在诗中描绘被封燕公的张说时说:‘试寻燕公旧赋笔,磨圭刻碧独可完。’
    @南北20112011 2021-01-11 10:17:35
    力顶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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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笔耕快乐!
    
    而如今岁月荏苒,时光匆匆流逝,可惜老二岷曾在二十一岁时就不幸青年早逝了。我冯老三和你侯老三一样依然困顿于那些秀才之间,尚未取得功名,实在是有些怀才不遇,壮志未酬。你勘刻出当年在西堂学习时写作的那些文章汇编成文集初稿,你在文集中对我说,西堂我们的相会,至今未有离散,咱哥们依然心心相应。回忆起当年在西堂读书时,我们如同玉石相碰撞发出美妙的磬声,声震全城,俨然也算是名士了。哥们同窗共读,切磋学问,没有一天虚度过。那是我们在令尊侯震旸先生刚刚考中了进士,尚未到吏部履任时候所度过的最美好时光啊。
    老三冯梦熊在这篇序文末尾,回忆与侯歧曾那份同窗读书的美好感情,诸多友谊的联想和仕途蹉跎的感慨。十多年过去了,侯老大已经考取进士即将到南京赴任,冯老大成了画家,冯老二虽然仍困顿科考号舍,但也成了著名的作家,只有我们两个难兄难弟依然是秀才的诸生身份。唉,仕途坎坷,遥遥无期。只能借为你新书写序的机会,回忆往事,发发牢骚罢了。”
    侯老大侯峒曾也参与了审稿:“梦熊的这篇序文确实难懂,所谓文如其人也。梦龙的著作通俗易懂,是因为梦龙,温文尔雅,老成持重,办事妥帖,对朝廷无比忠诚。梦龙更加具备孔子所要求的中庸性格,但是在人生关键处,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舍生取义的人生归宿,梦龙显然属于圣贤所要求的那种忠烈性格。而梦熊在性格上与梦龙有较大的差异,属于与温柔敦厚无缘,与中庸之道格格不入的进取型性格,史上被称为‘狂狷’者是也。这种性格,有悖礼教,属于那种‘越名教而任自然’,高扬人性大旗,反抗邪恶现实的角色。这是一种从来不为朝廷所认同的叛逆性格,从某种意义上代表着个体性格的觉醒,是敢于反抗专制黑暗,标榜独立个性的社会异端势力,更接近于王阳明弟子李贽的性格。也就是说梦熊个性非常鲜明,虽然才高八斗,终其一生郁郁不得志,其命运必然最终穷困潦倒。梦熊是一位嫉恶如仇,耿怀刚肠,特立独行,具有英雄气概和狂狷气质的诗人,秉持着孟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情怀,是一个拒绝攀附权贵,对社会弊端大胆抨击,对贫苦大众怀有怜悯之心的仗义行侠之人。”
    冯老大梦桂阅读后说:“梦熊是一个才学出众的性情中人,和侯家兄弟都是老朋友,因为多年在一起读书学习写文章,侯家兄弟都知道他为人率性耿直,超凡脱俗,以致放浪形迹,是个不拘小节,不按照常规礼教处世的人。虽然看上去很狂妄,但也是具备做人底线的人,也就是孔子所言‘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的狂狷之徒。谈笑之间幽默有趣,手舞足蹈,经常悖离礼法风俗。时时有偏激的言谈举止,对时弊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还喜欢引经据典加以说明,以发泄其失意无聊,心中郁闷不平的愤懑。看来老三梦熊的性格非常执拗。他为人的特立独行,很有些诗人屈原似的清高孤傲。”
    侯老三侯歧曾担心道:“我家老大侯峒曾时常和自己交往相知的十多人在一起相聚喝酒,却从来不见冯老三参加,因此酒桌上就失去了欢乐和热闹。而和他在一起的人,对他的生存状态提出诚恳劝诫的也不少。但是,他都以为是违反了他的意志和个人的秉性,难以接受。冯家老大梦桂和老二梦龙无论怎么耐心规劝,他都听不进去,给他张罗几门亲事都没有办成,他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拿他一点办法没有。我经常看到冯家老大老二伤心之余,只有叹息冯老三性格执拗 命运多舛,无法给九泉之下的父母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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