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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原创监狱题材《又见油菜花开》已完稿 50万字 连载[第6页] |
作者:得子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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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立春骂道:“妈的,这么大的贡献他都看不见,我看这家伙是成心的,骨子里就是太反动了,搁过去判他的反革命枪毙他都不冤。” 赵家林拿起报纸,说道:“这个作者叫夏晓龙,不知道他一个什么背景,敢如此大放厥词。” 江立春说道:“我才不管他什么来头,有朝一日让我当面遇见了,非骂他个狗血喷头不可。” 三个人正忿忿地申讨这篇文章时,江辉和江云搀着崔万有的老婆进了屋,她们的身后,田大海的爱人也跟了进来。崔万有的老婆已经七十多岁了,满头的银发,一进屋指着江立春颤颤微微地说道:“江场长,你可得替传宝和志平说句话,他们这可都是为了工作,检察院把他们逮去不说,听说还要判他们。” 田大海的爱人说道:“江场长,我家志平和老崔家传宝要是给判了,这今后谁还敢管犯人?” 崔万有的老婆带着哭腔说道:“江场长,你千万看在死去的老崔面子上,替两个孩子说句话吧。要是不行,我就给你跪下了。”崔万有的老婆就要跪,被江辉和江云两人架住了。 原来场部食堂已经去世的事务长崔万有的小儿子崔传宝和修配厂教导员田大海的儿子田志平同在一个中队共事,一个当中队长,一个当指导员。上个月队里开犯人大会,会议散去时有一个犯人偷偷用小木凳砸了他要报复的犯人,当场把那个犯人砸晕了,他害了怕,担心砸死了那犯人,就在内勤干事带他从监院去队部准备处理他的路上强行逃跑,队里发动了许多人去追,总算把他追到了。崔传宝和田志平一气之下打了他两巴掌,又用电警棍击了几次,谁料想,这名犯人有心脏病,加之过分的紧张,死了。 这是农场发生的第一起因干部殴打致犯人死亡的案件,检察院格外重视,很快下了逮捕证,把崔传宝和田志平两人抓了起来。这件事情在农场中引发了一场强烈的地震,绝大多数干部都为崔传宝和田志平两人鸣不平。两人所在的大队有20多人联名给场党委写信要求检察院放人,从轻处理崔传宝和田志平,否则,把二人判了,就会挫伤广大干警工作积极性,助长反改造犯人的嚣张气焰,必将在以后造成干部不敢严格管理犯人的局面。 |
从内心里,江立春是向着崔传宝和田志平二人的,但是检察院的态度非常坚决,必须要依法办事。江立春想用场党委的名义给检察院施加压力,但是遭到党委多数人的反对,他只好私下里找晁检察长交换意见,无论他的理由看起来多充分,晁检察长始终不松口,坚持要起诉二人。检察院是地区检察分院派驻农场的,晁检察长又是刚刚上任不久的新院长,正想干几件大事,所以,江立春也奈何不了他,只是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大骂了一通晁检察长。其实,这些天来,他一直为这件事情烦神,即便今晚崔万有的老婆和田大海的爱人不来找他,他也不会放任不管的。他向崔万有的老婆和田大海的爱人保证,一定要为崔传宝和田志平讨个公道。 崔万有的老婆和田大海的爱人心满意足地走了,赵家林不无忧虑地说道:“爸,我看那个姓晁的阴的很,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我去省局找万局长,让他出面跟地区检察院打声招呼,我就不信上面发话了,他也敢顶着不办!” 江辉插话道:“爸,要我说人家晁检察长做的对,按照法律规定,体罚虐待犯人致死的应当承担法律责任,人家晁检察长是按照法律办事,你干嘛偏要去干涉人家。” “狗屁依法办事!他这是替犯人说话!崔传宝和田志平要不是为了工作,会打死犯人吗?何况他们又不是故意的,怎么就不能减轻一点处罚。崔传宝的父亲崔万有是个老红军,在伙房的岗位上革命了一辈子,容易吗?噢,现在他去世了,我们一点好也不念人家的,一棍子把人家孩子打死,说的过去吗?” “爸,法律无情,谁让他犯了法呢?” 江捷说道:“小辉,别一口一个法律,你没有当过劳改干部,不知道有些犯人多气人,给他好好的讲,不听你的,还认为你软弱,非得给他厉害的,他才能长教训。” “要我说,是你们无能,不靠打骂也能管理好犯人那才是本事。”江辉的嘴巴一点也不饶人。 “小辉,不能这样说。”赵家林见江立春和江捷都有些急,赶紧打圆场将江辉支走了。 第二天一早,江立春带着司机小李,开着那辆破旧的吉普车去了省局,傍晚的时候,回到家里的江立春脸阴沉地像猪肝,对于杨兰英关切的问候待答不理,象征性地扒拉了两口饭,就关上门一根接一根抽着闷烟。过了几天,从消息灵通的人的嘴里,人们听说了江立春自个找上门挨了省局万局长的一通批,万局长批他糊涂,说全国都在忙着搞改革,加快经济建设的步伐,特别需要稳定的政治局面,可是黄泊湖却犯人逃跑成风、各种狱内案件不断,现在又出现干部打死犯人的案件,在犯人中间和社会上造成极端恶劣的影响,给目前大好形势添了乱,可他不仅不及时寻找原因找对策,还要为打死犯人的干部说情开脱,真是应该打扳子。不几天,又有传言说省局领导考虑到江立春年纪大、文化程度低以及思想僵化等等问题,有意将他调到省局担任一个副局长的虚职。这种传言越传越广,很快就变成了现实。不过,与传言有所出入的是江立春不愿意离开黄泊湖,这样,在江立春57岁的这一年,他从黄泊湖农场场长的职位上退了下来。接替他的是前年刚从政治处主任升到副场长的黄明。 |
第十五章 新场长 上任两年,刚让农场经济效益有了好转,卖粮难又成了农场的大问题,不善应酬的新场长赵家林只得亲往南方推销。灯红酒绿的夜生活让作风严肃的赵家林极为不安和反感,“赵家林心一横,顺手将女孩拉倒在床上,夺路跑了出去,一口气出了大酒店,回过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孙勇,我**妈!” |
35 黄明的家离赵家林的家不超过20里,都属于徐家埠区。两人都是徐家埠中学毕业的,算是前后届的校友。黄明精明强干,写的一手好文章,原先在中学团委工作,郑志远下放以后,许志中把他抽调出来负责宣传鼓动,那个时期农场好些有名的大字报、大批判稿都是出自他的手笔。文革以后,因为文革中的一些突出表现,有人提出要给他安个尾巴,送他去学习班。关键时刻,是江立春出面保护了他,让他度过了政治上的难关。江立春欣赏他的才华,让他下大队当了一年半的教导员后,又把他调回了政治处当主任。在政治处主任的这个岗位上,江立春没有再用郑志远,他认为黄明更适应。而在提拔黄明当副场长的过程中,江立春起到了关键作用。黄明对江立春的知遇之恩甚是感激,尽管江立春退居二线了,但是,对江立春却尊敬有加。他上任的第一道任命就是宣布赵家林升任农场政治处主任。黄明对赵家林的才干格外赏识,加之又是老乡关系,两人走得很近,有时赵家林不愿意对江立春说的事和话对黄明却没有一点隐瞒,所以黄明视赵家林为心腹之人,总是想方设法地关照赵家林,当然,除了二人的私交之外,黄明如此提携赵家林,还有一个谁都能看出的目的,就是报答江立春。 在黄明的精心关怀和培养下,赵家林的工作卓有成效的开展起来,他的声望随着他所领导的部门干了几件非常漂亮的大事以后逐渐看涨。两年以后,黄明调去省局担任局长,在黄明的授意下,赵家林被提拔为主管人事的副书记副场长,仅仅过去了一年,接替黄明担任场长的唐政和呼声很高的陈副场长被黄明安排到了其他两个劳改单位担任一把手,一眨眼的工夫,赵家林前进路上的最大两个障碍就被黄明巧妙地挪开了,赵家林成了黄泊湖历史上最年轻的场长,这一年,他刚刚年满36岁。 春风得意的赵家林上任伊始,就开始了他处心积虑已久的民心工程。经过30多年的发展,黄泊湖农场的总体面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以章文琪、江立春为代表的老一辈子人过分地强调艰苦奋斗、艰苦创业,而黄明和唐政当权的时代非常短暂,所以,农场的干部职工各种待遇都很差,绝大多数人住在六七十年代盖的平房里,有的甚至住的是五十年代盖的老房子。医疗卫生条件恶劣、交通通讯不畅、中小学教学质量差、升学率低、子女难以就业等等一系列问题已经成为严重影响农场干部职工队伍稳定的重要因素,每年都有相当一批业务骨干通过各种关系调离农场,干部和职工的怨言很大。对于干部和职工的怨言,江立春可以不理睬,但赵家林不能无动于衷,毕竟他没有江立春那样的权威和资历,他深知,对于他的任命,农场的许多人都有看法,尤其是那些比自己资历老的中层干部,心里都很不服气,有的明里暗里与他叫劲,所以要想在场长的位子上坐稳屁股,不脚踏实地的干几件让群众得益的事情,就不可能获得人们的支持。于是,他利用与黄明良好的个人关系,在省局基建处多番游说,为黄泊湖争取了一大批基建项目,开始在农场大兴土木。 |
在新年到来前夕,包括江立春在内的100多位退离休老干部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新居。他的这一着立刻博得了老干部们的欢心,这些老干部虽然休息了,但是他们的余热还在,还有许多的能量,他们在各种场合颂扬赵家林关心老同志,有一个离休干部的儿子在省里报社当记者,还把这件事情登载到了省报上,黄明在报上读到了这篇报道,在劳改系统的表彰大会上表扬了赵家林,这样一来,赵家林去省局要项目就更加容易和顺畅了。 随着项目的确定和资金的到位,农场内环围公路开始动工,大规模自动交换通讯系统安装和铺设开工,新的中心医院确立地址,一批高校的优秀毕业生充实到了农场中学,加强了教学力量。另外,他考虑到农场实施管教生产双承包责任制以来,干部职工的奖金比过去虽然有所增加,但是由于过去过紧日子过惯了,许多单位在上报生产总值时依然像江立春时期那样或多或少都打有埋伏,尽管有的单位效益非常好,可是发到干部职工手中的奖金却很少,挫伤了一部分人的积极性。所以,赵家林作出一个过去任何农场领导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就是暗自授权各单位在年底以前将从江立春时期以来打埋伏留下的多余粮食卖出去一部分,利用获得的一笔数额不菲的卖粮食款发放年终奖,让农场的干部、职工、就业和犯人过上了一个非常富裕的春节,除夕之夜,焰火染红了整个农场的上空。赵家林的民心工程才刚起步,就获得了农场群众的一致拥护,同时,他个人的权威也逐渐得到了认可。 这一天,赵家林带着基建科新提拔的年轻副科长郭东阳去省局找分管张副局长要资金,张副局长说你来的正好,项目是批下来了,但是项目款卡在财政厅,今晚我在临江大酒店设宴请财政厅刘处长,你一起去,认识认识,刘处长可是个大财神,以后你们少不了要求他的。 说的是请刘处长一人,但是刘处长又带了3个人,个个能言善道,国内国际省外省内,仿佛没有他们不知道的,连张副局长也只有陪着笑脸竖着耳朵听的份,更不用说赵家林带来的这帮子黄泊湖的人了。与他们相比,赵家林感觉自己好像是世外桃园中来的人,当他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了刘处长原来是省委刘副书记的公子,心里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吃完了饭,赵家林坐进车里心情怎么也舒畅不起来。郭东阳陪着小心问是住下还是连夜赶回去,赵家林问几点了。郭东阳说9点半。回黄泊湖再快也要3个小时,赵家林感觉累了,就说住下吧。 到了省局干警接待站,郭东阳要单独给赵家林开个房间,赵家林说不用了,睡一晚上,开个3人间行了。司机偷偷对郭东阳说,郭科长,你头一次和场长出来,不知道场长节省着呢。 |
三个人进了屋,司机进卫生间去洗澡,郭东阳替赵家林倒了一杯热茶,见赵家林满腹心事,一脸的不高兴,就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赵家林没有支声,眉头紧锁,好半天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们家种两年的粮食也管不起今晚的这一顿饭。要是我父亲知道了,非骂我是个败家子不可。” 郭东阳这才知道赵家林心痛这桌饭。今晚的这桌饭是郭东阳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豪华的一顿饭,花了1200多元,而郭东阳一年的工资满打满算也拿不到900元,在结帐的时候,郭东阳点钱的手都有些颤抖。他以为赵家林是见过世面的人,对这种场面一定习以为常,不会像自己一样少见多怪。所以他的第一反应赵家林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是赵家林那种难过的表情分明是无法装出来的。 赵家林掏出香烟,点上火,狠狠地抽了两口,喃喃地说道:“农民苦啊。我兄弟姐妹5人,除了我到了黄泊湖,其余都在农村里做活。累死累活一年也挣不出几个钱,我父亲活了快60,我估计500块以上的钱他都没有见过。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得个病都不敢去医院,没钱医不起。唉!这世道真是他妈的不公,有的人肚子都填不饱,有的人却花天酒地。像这个刘处长,年龄只比我小不可能比我大,你看他抽得烟穿的衣服,凭他那点工资他穿的起,用的起吗?他说话的那口气,好像国家的钱都属于他似的,他想怎样花就怎样花,凭什么他这么狂?不就是他有个后台硬的爹吗?小郭,我今天把话给你撂这,刘处长这种人,他妈的迟早要倒霉,共产党的钱那么容易花?我就不信!有朝一日,要是真的到了劳改队,我非扒了他一身皮,让他把多吃多占的连骨头带汤全他妈倒出来。”赵家林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露出凶光。郭东阳便附和着谴责了一番刘处长和现在的社会风气。 第二天一早,3个人吃罢了早饭就朝回赶,走了1个多小时,郭东阳问赵家林:“场长,听说您家就在这附近?” “是的。你看,翻过前边的那个山,朝左一拐,再走5里地就到了。” “既然离的不远,就顺便拐一趟吧。” “不成,回去一堆子的事情等着处理。下回吧。” “场长,事情再多也不在乎这半天的时间,就拐一趟吧。” 司机也说:“场长,反正到家也要中午了,不如到您老家去吃午饭,不会不欢迎吧!” “你两个小子。好吧,就拐一趟。不过,事先声明,我们老家穷的很,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赵家林也有心思回家看看,两人一唆使,就顺水答应了。 |
尽管赵家林说穷,但是到了跟前,郭东阳还是被眼前赵家林父母及大哥共同居住的那个破败的院落所震惊:院子是用棉花杆秸围成的,已经东倒西歪,院子的东南角拴着一头耕地的水牛,西南角养了3口猪,北面是三间破旧的土坯草房,东面草房下是鸡圈,鸡这会儿都放出来在院子里,屙了一地的鸡屎。院子里苍蝇满处飞,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尿臊味。 赵家林带头进了草屋,同父母及大哥大嫂打了招呼,又把郭东阳二人介绍给家人。郭东阳发现,与赵家林的精明形成强烈的反差,赵家林的父母及大哥大嫂看上去非常的木讷。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凳子,大哥赵家田让孩子去村长家借两条。孩子还没有回来,村长却先一步到来,拉着赵家林的手热情的问这问那,非要让去他家里坐坐。 赵家林指望着村长照顾家人,就去了。村长的家气派许多,整齐的5间大瓦房,院子是青砖砌成的,有赵家林家的院子5个大,院子宽敞整洁,中央还打了一口压水井,用不着与村民一道去村子东头的那眼公用的井里打水吃了。坐了一会儿,赵家林欲起身告辞,村长一定留他在家吃饭。赵家林说乡里乡亲的,不用客气,他用眼睛望着赵家田,希望赵家田给村长说一句,谁知道赵家田却说道:“既然村长这么热心,你就不要驳村长面子了。” 赵家林对赵家田的话很生气,但又不便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只得留在村长家吃午饭。 大家在坐等午饭的时候,镇子上一个姓马的镇长和派出所所长开着一辆崭新的走私进来的越野吉普车到了村长家,进屋两人就拱手对赵家林说久仰久仰,并说一接到村长说你来的消息,就赶紧过来了,赵家林与两人并不认识,但两人的热乎劲让郭东阳误以为他们是老熟人。 在席间,马镇长恭维说家乡难得出了赵家林这样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村长说是啊,并把历史上本地出过的名人一一列举出来,最后一位列到赵家林。 赵家林笑着说我哪里有资格与那些名人相比,嘴里客套,心里却挺高兴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镇长说过去因为镇子里事务繁杂,对赵场长一家照顾不周,希望赵场长多包涵,他已经和村长商量好了,以后赵场长家里有什么事情就让赵家田告诉他,赵场长家的事就是他马镇长的事。说的赵家林很感动。所长和村长立刻附和着马镇长表态说赵家林家的事情就包在他们3人身上,让赵家林放心。 赵家林为此一再向3人道谢,郭东阳也端起酒杯站起身说替赵场长感谢他们,欢迎各位去黄泊湖做客,还说如果黄泊湖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他决不会推脱。马镇长说还真有件事情想请赵场长和郭科长帮忙。 郭东阳脸喝的红红的,一拍胸脯说道:“马镇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自管说出来。” 马镇长便说道:“我有个妻弟在家不好好的干活,在外面惹了事判了12年,关进了黄泊湖,上个月我老婆和岳母去接见,回来说农场的活太重,妻弟有些受不了,想请赵场长和郭科长帮个忙,能不能给妻弟调个干活轻松一点的单位?” 所长在一旁补充说道:“如果是能够减上个几年就更好了。” |
郭东阳刚要拍胸脯说没问题,却看见赵家林用眼睛瞪他,就没敢贸然开口许愿。赵家林说道:“马镇长你放心,你妻弟既然关在黄泊湖,我能够照料的他一定会尽力照料的。不过,劳改队的事情不比社会上简单,活都很苦很累,要不然也不叫劳动改造了。” 对于所长提的要减刑的话,赵家林闭口不答,饭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村长打着圆场说道:“赵场长说的是,做劳改的哪里比的上在家里舒服?要不然都愿意去做劳改了。马镇长,你放心,有赵场长的关照,我相信你的妻弟一定会早日回来的。” 赵家林未置可否的笑笑。这以后,马镇长再也没提妻弟的事情,他把话题扯到了镇子里和县里,说邻镇的白镇长家临街新盖了一个三层小楼,上面两层住人,下面一层出租,一个月钱不少挣。赵家林说是白鲲鹏吗?那和他可是中学的同学。他记得白鲲鹏家比他家还要穷,哪来的钱盖楼。马镇长意味深长地笑笑没说,所长说白镇长是县里有名的能人,他们乡比我们乡富多了,他当了两年的镇长,别说盖三层小楼,就是盖个十层八层我看都不成问题。马镇长这才说你这个老同学这两年可抖起来了,腰包鼓的人家都不叫他白镇长,改叫他百万镇长了。村长笑着说马镇长,你要是像他那样干你早就是马百万了。马镇长忙摆手说我既没胆也没势我不行,人家干了没事,我干了弄不好就到赵场长那儿报到去了。一句话逗的众人哈哈大笑。 这顿马拉松的饭直到下午3点才结束,马镇长和所长再三邀请赵家林去乡里,晚上由他们做东,赵家林坚决地拒绝了,无论如何晚上他得赶回农场,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马镇长见赵家林执意不肯去乡里,就只好说这次算了,下次回来一定要上乡里去。赵家林答应了,马镇长和所长两人才跳上吉普车,因为所长喝多了,吉普车便也像一个喝多了酒的醉汉,在村间的石子路上摇摇晃晃地开走了。赵家林目送吉普车走了,回过头见郭东阳在一旁和赵家田嘀嘀咕咕的,村长在他的身边,就向村长道谢,感谢他的款待,准备告辞。 村长叹了一声,说道:“家林,先前你真不应该驳马镇长的面子,虽说你是处级干部,他只是个科级,可是在这个地面上他是老大。你看看他坐的车,就比你的车好多了吧。” 赵家林笑道:“这我清楚。今后我们家还得指望您和乡里多照应呐。” “我好说,几辈子在一起的,都是老人,你照顾我我照顾你,都是应当的。人家马镇长不一样啊,你不照应人家,人家怎么照应你?”赵家林啧啧嘴,没有支声。 村长说道:“家林,不是我说你,你在外面当场长,坐小车,风光是风光,可你看看你们家,到现在还穷的叮当响,村里人都在背后骂你你知道不?说你只顾自己不顾家里。你看人家白鲲鹏,和你同学,原先家里还不如你们家,现在人家只当了镇长,级别比你低,可人家自己发了不算,还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安排的好好的,跟着他一起享福。家林,我劝你还是关心关心马镇长妻弟的事情,马镇长是个讲义气的人,你把他妻弟的事情安排好了,我想,只要他一句话,你们家的情况就会彻底好转的。” |
赵家林朝不远处自家的那个破败不堪的院子望了一眼,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这么些年来,自己在农场里一步一个台阶的进步,可对家里却很少照顾,至今,眼看着村里一家一家都盖起了瓦房,而自己的父母和大哥一家却还在那三间土坯房里住着,靠每年从田里刨出的那点收入,何时才能盖的起新房子?父母都已经上了年纪,在这个世界上还能够活多久,难道他们就真的没有福分住的上瓦房子了吗?赵家林越想心里越难受,便对村长说:“你告诉马镇长,他妻弟的事情我记住了,让他放心。” 回黄泊湖的路上,郭东阳悄悄地说,赵家田刚才问他能不能在黄泊湖找个活。赵家林心头一颤,过去,赵家田多次向他提出在农场给找个活做的要求,但都被他拒绝了,在他内心里,他非常想给赵家田安排一个像样的工作,可他是场长,那么多的人看着他,只要他带了这个头,那么就会有许多人效仿他,还会有更多人会在背后议论他,这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没曾想赵家田竟然会向郭东阳提起这事,所以他有些恼怒,没好气地对郭东阳说道:“我哥的事你别管。” 郭东阳触了霉头,知趣地靠在后座上不再说话。赵家林则紧锁眉头,全然没有了上午那种返家时的喜悦心情,车厢里的气氛有些郁闷。车子飞快地驶过一道山梁,前面就望见了黄泊湖,郭东阳轻声嘟哝一句:“到家呐。” 清早起来,叶旭站在坝子上练刚刚学会的太极拳。江立春退居二线后,叶旭也辞去了副科长一职,搬到大坝上看大坝,每月除了50多元转为农工的退休费外,还能额外多拿20几元值班费,对于他一个孤老头子来说,已经够富足的了。 叶旭练完太极拳,眼睛看着坝子底下的那片油菜田。油菜田里正盛开着金黄色的油菜花,散发出浓郁的花香。叶旭眯缝着眼,轻轻地扇动鼻翼嗅着空气里的花香。人一上了年纪,就特别地爱回忆。眼前的这片油菜田非常大,大的望不到边,在油菜花的掩映下露出场基存放粮食的那两间瓦房的房檐,这让叶旭想起了油菜花掩映下的小叶村。那情景仿佛很近,近得似乎与眼前的一切重合了。 |
叶旭陷入了沉沉地回忆中,他有些恍惚,就回过头去,看见一群着红戴绿的农家女划着小船从对岸划过来,唧唧喳喳说笑着一路上了岸,消失在坝子下面的油菜花丛中。叶旭揉了揉眼睛,在这群女子的身影中,有一个酷似夏小菊,仔细想想,又和刘晓莉非常相像。心里便升腾起那种令他幸福甜美的感觉,时而是与夏小菊在一起,时而夏小菊又变成了刘晓莉,后来,又好像看见自己拉着风筝在前面跑,儿子叶小龙跟在后面追。叶旭想着想着,不觉间泪水已经打湿了胸前的衣裳。“真是没出息!”叶旭骂了自己一句,准备回屋子里看电视,忽然听见似乎有人叫他,四下里看看,没有人影,以为是听差了,可分明又听见了一声,顺着声音望去,在坝子下面被油菜花遮盖住的小路上冒出了一根长长的钓鱼竿,一会儿,待人从油菜花中露出了头,叶旭看清楚了,走过来的原来是江立春。 |
36 叶旭与江立春有快1年半没有见过面了,他惊奇地发现江立春似乎苍老了许多,原本满头的黑发如今已近半白,动作也明显地迟缓了。 “唉!原来工作那么繁忙,我没生过一天病,可退下来这几年,总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地方不得劲,去医院检查,呵,高血压、糖尿病、结石,全都查出来了。这番把我折腾的,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想找个地方钓钓鱼,没想到,凡是有水的地方都被中队承包了养鱼,不让钓,你说可气不可气。这黄泊湖是我们这一辈子人千辛万苦开垦出来的,他们有什么资格把塘圈起来,不让人钓鱼?”江立春忿忿地发着牢骚。 江立春从场长的位子上退下来,一直气就不顺。他自认为这些年在他的主持下黄泊湖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计划在他60岁离休之前,他要让黄泊湖的粮食生产再上一个新的台阶,可是省局领导却没有给他实现这项计划的机会,这太不公平了!这几年农场走马灯似地换了3任场长,即便是换了自己的女婿赵家林当了场长,他也不认为比他当场长时干的好。后来,农场为他办理了离休手续,一夜之间,他忽然发现自己成了多余的人,难道这辈子就完结了?他感觉到了极度的恐惧和不安,尽管在3年前他就退居到了二线,但是他仍然坚持每天按时上下班,虽说每天的工作无非是看看文件看看报纸,没有具体的工作可做,但是只要坐进办公室里,心里就有一种踏实感,所以当他真正完全从岗位上退了下来,他的神情便沮丧到了极点,他悲观地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他再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了,连小孩子都不如。他的脾气变得坏透了,动不动就发火,几乎把周围的人都得罪光了,害得杨兰英和江敏两人常常背地里去给人赔礼道歉。半年前,农场组织老干部例行检查,查出了一系列的毛病,让他去省城住了两个月的医院,恰好已经78岁的章文琪也在那里住院,江立春在别人的眼里是个犟老头,可到了章文琪的面前仿佛永远是个莽撞有余的毛躁小伙,章文琪一眼便看穿了江立春的问题,把他数落了一番。同样的话别人说了江立春肯定要暴跳如雷,但是经过章文琪的口说出来,江立春却觉得非常的入耳,两个月住下来,在章文琪不断的开导下,他的心情不再那样的糟糕了,回到家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天到晚憋在家里,每天除了帮助杨兰英做些家务,有时还出去和一帮子退离休干部玩玩麻将,昨天晚上忽然一时心血来潮,用竹竿做成一根鱼竿,今天一早就跑出来钓鱼,可没有想到,几年没出来转悠,黄泊湖农场原先数也数不清任由人们钓鱼游泳的大大小小的沟塘都被农场的各个单位瓜分,插上了“严禁钓鱼,违者罚款”的字牌。江立春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一处没有插牌子的地方,心 |
江立春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一处没有插牌子的地方,心说只有去新河里钓了,他并不知道叶旭在这里看大坝,今天的与叶旭的相见纯属是邂逅。 “你要不嫌我这个地方脏,就经常上我这儿来散心,要钓鱼我陪你到新河里钓,都是野生的,比鱼塘里家养的鱼钓的过瘾。”叶旭指指屋里,“我那还有丝网,晚上可以划船去河里下网,你看,那片菜地是我种的,茄子、辣椒都是新鲜的,你要有闲情逸致,我们打了鱼就在我这做了,管你吃的新鲜吃得舒服。” 一席话说的江立春心里痒痒的,连声说这个主意妙,急猴猴地嚷着要尝叶旭的手艺,叶旭就下田里摘了两样青绿的蔬菜,回屋里取了撒网在新河里撒了两网,打上来七八条小鱼,支起煤油炉子,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叶旭找了一个大茶杯,打开散装白酒的瓶塞,给江立春倒了一杯酒,说道:“场长,我这里条件简陋,还请多包涵。” 江立春说:“老叶,咱们俩哪跟哪?不必要这般客套。” 叶旭说:“哪那成?您是老场长,我呢,是老就业,能和老场长一块喝酒是我的福分。” 江立春伸出手晃了晃说道:“老叶,在我眼里从来就没有把你看成过是犯人或者就业。说心里话,当初你做出的选择也是没有办法的,换了谁,谁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遭到伤害。唉,怪只怪那些年人们的观念太左了,换到今天,这算了什么事呢?” “嗨,过去事莫谈了,咱们喝酒。”两人碰了一杯,叶旭无限感慨地说道:“江场长,咱们上一次一块喝酒你还记得吗?” “过去那么多年,记不得了。” “我也记不得了。大概怎么也有快30年了吧。” “差不多。唉,时间过的真是快,当初我们俩到湖弯时,黄泊湖还是满湖的湖水,现在连一点影子也没有了,可我总觉得好像是昨天刚刚才发生的事情。真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来我们全变老了。” “江场长,依我看,这几十年你算得上是事业有成。想想当初黄泊湖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黄泊湖人真的好好感谢你。” “唉,我总觉得黄泊湖还应该有更大的发展,可惜,黄泊湖已经不需要我了。”江立春露出惆怅的神情。 “我看这两年你女婿干的也很不错呀,管教上没有出大事,生产效益也蛮不错的,年终奖多的都拿了好几千,过去想都不敢想。” “我那女婿总的来讲还不错,可就有一点我不放心,一门心思地抓钱,那怎么成?” “抓钱有什么不好,干部职工的福利待遇都上去了,哪个不欢迎。像我们过去那样勒紧裤腰带搞建设,一会半会可以,长期下去,不就行不通了吗?要我说你女婿是个有头脑的人,有他当场长,黄泊湖大有希望。” “哼,像他那种搞法,谁有本事弄到钱,就重用谁,乌龟王八蛋都变成了精,什么政治思想个人品德都没有了,我看最多也只是一时半时的火一下,长期这么搞下去,肯定不行。” 叶旭歪着头眨眨眼,原以为夸奖赵家林两句江立春听了会乐意,却不曾想江立春似乎对赵家林存有很大的意见,但考虑到这属于江立春的家事,就没有问他。 |
@天姝 2021-05-16 19:26:52 别人的家事是不能深聊,叶旭大半辈子令人感慨,作者安排个好女人给他就好了,刘晓丽不能要 -----------------------------问好 |
江立春喝了一口酒,红着脸说道:“算了,我们过去的这一代人对得起黄泊湖,这就够了。小一辈的人怎么做咱也管不着了,管多了也招人烦。我也想明白了,既然退下来了,就好好地放松放松,享几天清福。来,咱们喝酒!” 两个人坐在大坝上你一杯我一杯愉快地喝着,这以后,江立春便时常光顾叶旭这里,两人一起钓鱼、种菜、喝酒、聊天,时间一长,江立春半白的头发竟然奇迹般的又黑了。 刘晓莉戴着一付老花眼镜,快捷地敲动键盘。虽然她已经50多岁了,但是她依然思维敏捷,乐于学习和接受新生事物。在报社里,她是最早几个学会用电脑写稿子的记者。她非常勤奋,从黄泊湖回到报社的这几年里,年年被评为先进新闻工作者。报社为了照顾她,不久前给她分了一套新建的两居室,但是她除了晚上回去睡觉外,平常很少在家里待,就是休息日也经常在报社里加班。这一方面的原因是再过两年她就要退休,她感到为报社工作的日子不多了,因而格外珍惜在报社工作的每一天。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她害怕孤独,空荡荡的两居室里没有一丝的生机,儿子在遥远的新疆劳改,留给她的就是挂在她替儿子布置好的那间卧室墙上的一张儿子照片。她思念儿子,同样又思念叶旭,时不时的还托人给叶旭捎去一两件为他织好的毛衣,她清楚黄泊湖的冬季有多冷。她盼望着儿子能够早日回来,盼望着儿子能够与叶旭消除怨恨,那样的话,她们一家三口(她早已把叶旭当成自己的爱人)就能够团团圆圆地生活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刘晓莉仔细算过,再有10个月零9天,儿子就可以出狱了。她把给儿子准备的东西早早的就预备好了。等手头的这份稿子完成了,就准备请一星期的假去新疆探望儿子。尽管新疆的路迢迢,每隔半年她总要去新疆探望儿子。此刻,刘晓莉正埋头飞快地赶稿子,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是门卫打来的,说有人找她,让去会客室。刘晓莉问是谁,门卫说来人不肯填写自己的名字,只说是她家的亲戚。刘晓莉又问长得什么样,门卫说瘦高瘦高的。刘晓莉想了一下,放下电话就下了楼朝门口的会客室走。 刘晓莉进了会客室喊了句:“谁找我?” 从屋角的沙发上站起来一个几乎是光头的小伙,瘦高瘦高的,脸上挂着长途旅行劳顿留下的淡淡倦意,朝刘晓莉嫣然一笑。 “你!”刘晓莉一阵强烈眩晕,几乎失去了平衡,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她朝思暮想的儿子刘平安。 刘平安上前一把搀扶住刘晓莉,笑着说道:“妈,是我。” 刘晓莉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紧紧地抓住刘平安的胳膊,神色紧张地问道:“平安,你不是还有10个月才刑满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偷跑回来的吧?” “偷跑?四处都是沙漠,朝哪儿跑?妈,你放心,我是被提前释放回来的。” “提前释放,就你?” 刘平安见刘晓莉一脸的不相信,便从挎包里掏出两份材料,说道:“妈,你看,这是我的释放证明书,这一份是减刑裁定书,不骗你吧。” 刘晓莉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地把两份材料研读一遍,然后抬起眼,上上下下打量儿子一番,突然伸开双手,紧紧地搂着儿子,低声哭泣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平安,你想死妈了。你不知道妈多少次做梦,梦见你回不来了,平安,你想死妈了,呜……” 刘平安见周围的人都瞧着他俩,就劝解说:“妈,你不要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看,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呐。” 刘晓莉抹了抹眼泪,说道:“走,我们回家。” |
刘晓莉把刘平安领回了家。刘平安来不及参观新家,就对刘晓莉说他饿了,家里有吃的吗?刘晓莉打开冰箱,里面空空的,碗橱里倒有几包方便面,这是她平常的早饭,她想了想,怎么能让儿子吃这种东西,就把刘平安带到楼下的一家川菜馆,服务小姐递来菜单,刘晓莉看了两眼,对刘平安说想吃什么菜你就点。刘平安对刘晓莉笑笑,接过菜单翻了翻,点了4样肉菜,要了两瓶啤酒,刘晓莉嫌少,又加点了两样菜。 菜上来了,刘平安像很多年没有见过肉味似的,鼻子凑近菜盘,嗅了嗅,说了句真香,就甩开腮帮子吃起来,只一刻的工夫,两盘子先上来的菜便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他这才直起腰,舔舔嘴唇,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刘平安的吃相令刘晓莉很难过,她不住地把菜朝刘平安的碗里夹。吃了好一阵,刘平安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妈,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吃肉,太过瘾了!”他见刘晓莉不动筷子,这才想起来让道:“妈,别光看着我一人吃,你也吃吧。” 刘晓莉摇摇头,苦笑道:“我现在不饿,你吃吧。”刘平安便低下头又一阵子猛吃。等他缓下来喝啤酒的工夫,刘晓莉忍不住心中的疑虑,问道:“平安,你立了什么功,政府干部给你减刑?” 刘平安咚咚灌下一杯啤酒,用手背擦了擦留在嘴角的啤酒沫,说道:“他妈的该着我转运,我们那里有个引水渠,是从天山将雪水引过来的,水冰凉冰凉的,有一两米深,上个月,队长5岁的儿子掉到引水渠里,恰好被我瞧见,把他捞了上来,队长为了报恩,就把我报了减刑。” “是那个胖胖的马队长吗?”刘晓莉想起那个一提起刘平安就对她摇头的干部。 “嗨,就是他。原先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我,那天我把他儿子救了,你看他那个热乎劲,拉着我的手感激的眼水差一点就要冒出来了,真是难得。” “平安,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做了好事,人家当然要报答的。平安,妈真为你高兴。” 这以后的一星期,刘晓莉领着刘平安将附近的餐馆几乎吃了个遍,回到家里,刘平安倒头就睡,睡的不分昼夜。让刘晓莉很不安的是,她发觉刘平安变得非常爱说梦话,有时候大声地骂人,有时候哈哈地笑,有时候突然间嘣发出两声恐惧的尖叫,甚至有两三次还呜呜地哭。在她的记忆里,别看白日里刘平安爱在外面惹是生非,但是一旦睡了觉,他就变成了一只乖巧的小绵羊,可如今的他,却是非常的敏感和神经质。 过了一段时间,在刘晓莉精心的照料下,刘平安被晒黑的皮肤变得白皙了,人也长胖了许多,面色也越发的红润。有一天,刘平安告诉刘晓莉,他总在家待着也不行,想出去找点事做。刘晓莉说你别着急,她正通过关系给他联系着。过了几天,刘平安去了一家刘晓莉想尽各种办法老总才答应试用他的公司上班,但只上了一个月,刘平安就被公司辞退了,原因很简单,他无意间听见了部门经理对别人发牢骚说怎么公司把劳改犯都招进来的话,当场就动手打了部门经理。部门经理去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要不是刘晓莉求爹爹告奶奶四处托人说情,又给部门经理送去两千多元钱看伤(其实,只是一些淤伤),刘平安恐怕又要进公安局了。这以后,任凭刘晓莉托多大的门子,再也没有一家单位敢接受刘平安了。 |
一天晚上,刘晓莉下班回了家,做好了晚饭,左等右等,天都大黑了,仍然不见刘平安回来,刘晓莉担心他是否在外面闯了祸,就上街找了一大圈,没有找见,回了家,见刘平安依然没有回来,便更加地着急。一种不祥的预兆时不时跳出脑海,她是记者,在她的采访报道中多次涉及两劳人员回到社会上因为找不到工作而重新走上犯罪道路的案例,难道刘平安也这样?她捂着脸不敢朝下想。夜已经很深了,门口终于有了脚步声,刘晓莉屁股上像安了一个弹簧似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拉开了门,刘平安一脸酒气地站在门口。刘晓莉小心翼翼地将刘平安搀扶进屋子,尽管她心里窝着一团的怒火,但是她却不敢发出来,她知道刘平安的秉性,害怕惹毛了他。刘平安喝了一杯水,便眉飞色舞地说起来,因为喝多了酒,他的舌头有些发硬,但是刘晓莉还是听明白了他的话。 刘平安说他今天出去找工作,在街上遇见了许国庆,妈,你知道许国庆是谁?就是许志中的孙子,那年我把他头打破了,害得你去他家赔礼道歉,你气不过把我狠打了一顿。想起来了吧。“严打”他也进去了,比我轻,判了4年,出来了,买了一辆中巴车,专门跑城里到黄泊湖一线,一天两趟,生意火得不得了,每趟乘客都是满满的,晚上就是他请客。妈,许国庆说了,想拉上我,让我和他一起干。我想好了,你要是不反对,我就准备同许国庆搭帮干。 刘晓莉说你又不会开车,怎么和许国庆搭帮?我看还是算了,等过一段时间,我再给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个你合适的工作。其实她是不放心刘平安又跟刑满释放的人混在一起。 刘平安根本没有去揣测刘晓莉话外音,他挥舞着手臂,兴奋地说道:“妈,许国庆那个呆子都能学会开车,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我看当个个体司机很好,没有人管,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歇着,钱也不少挣。妈,我主意打定了,就干个体司机,也省得你整天为了我的工作到处求人。” 刘晓莉知道刘平安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再则她也看到,一时半会儿她也难以为刘平安联系到适当的工作,相比之下,干个个体运营司机苦是苦点,但总算是个正当职业,只要他不跟着许国庆学坏,总比待在家里无事可做强。刘晓莉同意了刘平安的打算,她花了5500元,让刘平安进驾校考了一个驾驶执照,半年以后,刘平安就和许国庆一道干起了长途运输旅客的活计。 干了一阵子,跑运输的中巴车多了起来,乘客便不像原先那般好拉了。这一日,刘平安和许国庆拉了一车的旅客路过徐家埠,路边有3个人招手,刘平安一踩刹车,将3个人拉上车,车子重新起步,行驶不过50米远,后面风驰电掣般追过两辆中巴车,一前一后将刘平安的车子堵在了中间。 许国庆说道:“不好,是歪子他们,要找麻烦。” “怕什么?老子又不是吃素的。”刘平安把车停在路边,顺手从工具箱里操出一把扳手。 许国庆急忙按住刘平安的手说道:“平安,你听我的,要说打架,歪子他们这拨人不是我俩的对手,可歪子他姐夫是徐家埠派出所所长,惹不起的。” |
正说着,歪子带着3个人从前后的中巴车上跳下,走到车前,歪子敲着车窗玻璃,乜斜着眼睛,勾着手指示意刘平安下来。 刘平安坐在驾驶位上没有动,许国庆用力按了一下刘平安握扳手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急急地下了车,来到歪子面前,打开香烟,一人递了一支香烟,然后点头哈腰地问歪子什么事? 歪子的个子不高,脖子歪的厉害,指着许国庆的鼻子骂道:“妈的个×,你是跑哪个线的,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跑这里跟老子抢饭碗。” “啊,误会了。”许国庆满脸堆笑,又给每人散了一支香烟。 歪子一推许国庆的手,说道:“少来这一套,你说该怎么办?”许国庆知趣地说道:“这3个客的钱我一分不要,全给你。” 歪子鼻子哼唧一下,说道:“你打发叫花子呐。” 不容许国庆开口,刘平安从车窗里探出头,骂道:“你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老子开车拉客管你屁事,识相的,给我让路,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呵,还有敢在老子这里耍横的?”歪子一招手,身后的3个人一拥而上,拉开车门,拽住刘平安往车下拖,刘平安挥了挥手里的扳手,3人急忙退后跑到自己的车里找来了应手的家伙,又围了过来。车上的旅客见势不妙,纷纷从车里跑出来,躲在远远的地方看热闹。 许国庆回过头朝刘平安吼了一句:“平安,你给我住手!”然后,嬉皮笑脸地对歪子赔礼道:“大哥,我这个兄弟新来乍到,不认识你,冒犯了你,我替他向你赔礼。这个你拿去,给哥几个买条烟抽。”许国庆掏出几张十元的票子塞到歪子的手里。 歪子一推许国庆,说道:“你算干嘛的?”撇开许国庆,抡起刚从车里拿出来的摇把,狠狠地砸向中巴车的挡风玻璃,“哗啦”一声,挡风玻璃被砸的粉碎,刘平安本能的抱住头,才没有被碎玻璃扎伤脸。 那3个小伙乘机冲上来,举起手里的工具朝刘平安打来,刘平安坐在驾驶位子上,没有地方躲,身上和脸上被重重地击打了几下,鼻血也被打出来了。刘平安一咬牙,骂了句“我*你*!”一发动车子,撞向前面的歪子,歪子一闪身躲到了路边,车子没有撞到歪子,却“砰”的一声撞到停在前面歪子的中巴车,刘平安身子朝前一扑,爬在了方向盘上没有了动静。许国庆喊着刘平安的名字跳上车,扶起刘平安,见刘平安满脸的血,不知道伤了哪里,就大声叫道:“平安,平安。”但是刘平安紧闭着眼睛,一点反应也没有。 歪子几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围到近前看了看,互相使个眼色想遛,被许国庆查觉了,一把揪住歪子,说什么也不松手。跟歪子一起的那3人却跑走了。许国庆把歪子扭到车里,指着刘平安对歪子说要是我这兄弟有个三长两短,非要你的命不可! 正当歪子惊魂未定的时候,刘平安坐在驾驶位子上重重地喘了口气,苏醒了。 |
37 刘平安睁开眼睛,感觉脸上粘乎乎的,用手一摸,都是血,还有许多碎玻璃,摇摇脑袋,有些发蒙,知道是被撞晕了。便打开车门,跳下车,身子有些发飘,就走到路边的河里用水把脸上的血污洗净。许国庆这会儿把歪子拽下了车,刘平安走到他面前微微地笑笑,样子非常地凶,歪子胆怯地朝后退了一步,他害怕刘平安揍他。 刘平安伸出了食指戳了一下歪子的肩膀头,说道:“听说你姐夫是派出所所长,你就狗仗人势欺负人,是吧!” 刚才还飞扬跋扈的歪子此刻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面对着刘平安的诘问,低下头不敢吭声。见歪子委琐的样子,刘平安提高了嗓门,说道:“老子不管你姐夫是派出所所长,还是公安局局长,今天是你狗日惹的事,你就要负责。你听见没有?你要是说半个不字,老子非把你这个歪脖子捋直了不可!” “对!”许国庆摸着被撞瘪的车,心痛万分,但他畏惧歪子在徐家埠的势力,徐家埠是黄泊湖通往城里的必经之地,以后少不了要同歪子打交道,所以他有所顾忌,说出的话就远不如刘平安硬气,“你至少得赔偿修车的费用。” 歪子说道:“又不是我开车撞的。” 刘平安扬手扇了歪子一个嘴巴,跟着又踢了他两脚,骂道:“*的个×,车是不是你劫的?玻璃是不是你砸的?你他妈的真厉害啊!还从来没有谁敢在老子面前耍横,就凭你这个小毛毛虫,也想在老子跟前充大,真他妈不知量力。告诉你,老子的车你要赔,老子的伤你也要给老子医。”刘平安嫌骂的不过瘾,又挥拳打了歪子几下。歪子人单影孤,没敢还手。 刘平安打够了,问歪子想好了没有,歪子没有吭声,刘平安举拳又要打,歪子这才开口说他愿意赔车。刘平安便对许国庆说,拿张纸来,让这小子把责任和愿意赔偿的承诺写下来。 许国庆就上车从笔记本上撕下几张纸,又问一旁看热闹的旅客借了一支笔,歪子接了纸和笔,迟迟不想写,刘平安就照他屁股狠狠踢了两脚,歪子被踢翻在地,刘平安跟着过去还要踢,歪子哭丧着脸告饶说,就写,就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揉被踢痛的屁股,歪子就趴在车身上写保证赔偿书,刚写不到两行字,从镇子里“突突”开来一辆警用三轮摩托车,歪子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顿时眼前一亮,将纸和笔握成一团,随手砸到刘平安的脸上,骂了一句,“我写你*的×!”拔腿迎着摩托车跑过去。 |
车上坐的正是歪子的姐夫,徐家埠派出所万所长,得到跑回去的那3个人的报告,说歪子的车被人撞了,人也被对方扣了,就急急地赶了过来。 许国庆走到刘平安跟前悄声说道:“坏了,歪子的姐夫来了。” 刘平安镇定自若地说道:“别怕!他不来我还想找他呐,今天这事不摆平了,以后就没法在这地界混!待会儿我给他来个硬的,你别参合,要是我进去了,还得你在外面照应,记住了?” “算了,平安,忍一忍吧,和警察作对有理也是没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咱们。” “你他妈真是脓包!你忍吃亏更大,他会让你赔歪子的修理费,老子这些天就白干了,以后歪子还会骑在老子头上想怎么折腾我们就怎么折腾我们,知道吗?” 顷刻间,摩托车开到了眼前,许国庆撇开刘平安,满脸堆笑,恭敬地上前递香烟给万所长,万所长一推许国庆的手,跳下车,围着两辆相撞的中巴车转了两圈,然后指着刘平安开的中巴车高声的叫道:“这车谁开的?” 刘平安说道:“是我。” 万所长上下打量几眼刘平安,问道:“这车你怎么开得?” 刘平安未及开口,歪子从后面窜出来,指着刘平安说道:“姐夫,这个婊子操的故意开车撞我的车,还打我,你看把我打的。”歪子脸被刘平安的拳头打紫了一块,身上也沾了许多的土。 “呵,你够凶的!”万所长眉头一挑,挽起了袖子。 刘平安指着歪子说道:“不是我凶,是他凶。” 许国庆点头哈腰说道:“万所长,今天的事情确实不能怪我们,是你的小舅子他先惹的事。”许国庆把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歪子在旁边叫道:“姐夫,别听他瞎白话,玻璃不是我砸的,是那小子开车撞的。不信你问别人。” “对,是他开车撞的。”跑回去报信的那3人此时又跑回来,跟着歪子一起起哄。 刘平安说道:“你不能听你小舅子的,”他一指围观的旅客,“你最好问问他们。” 刘平安的话硬硬的,令万所长很不愉快,他指着刘平安说道:“我听谁不听谁,用不着你说。我问你,他脸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 “是我,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你打人还有理是吧!” 许国庆急忙将刘平安朝后推了推,转脸对万所长说道:“万所长,是你小舅子他们先打的人,你看我这兄弟脸上不也有伤吗?” 万所长哼唧了一声,走到围观的旅客面前,问谁看见了歪子他们砸车和打人?谁都知道歪子这帮人的厉害,没有人敢回答。万所长问了几遍,见没有人说话,就走到刘平安的面前说道:“看见了吧,没有人证明车玻璃是他们砸的。但有一点,你也承认了,车是你撞的,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 “你撞了车,打了人,调查你,你还这么横,小心我铐你。” “你他妈的故意包庇小舅子,想找老子茬,算你他妈的瞎了眼。有本事,你铐老子看看。” 万所长的脸被刘平安的话激的红一阵白一阵,真的从腰里掏出手铐,骂道:“妈的个×,老子还没见过这么横的,老子今天就铐你了。”说着,抓住刘平安的手就要铐。 刘平安见万所长的铐子砸向自己的右手腕,急忙一翻腕,叼住万所长的手,顺势夺过手铐,“喀哒”一声,铐住了万所长的左手,脚下一使绊,将万所长掀翻在地,扭过右手,竟然将万所长反铐在地上,然后跨步骑在万所长的身子上,用手一揪万所长的头发,恶狠狠地骂道:“妈的个×,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今天老子就要好好收拾你,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举拳就打,一边打一边发着狠,“敢惹老子,知道老子是谁?老子刚从新疆蹲大牢回来,老子怕谁?大不了再把老子送新疆去。” 谁也没有料到刘平安敢对万所长下手,都有些发呆,跟万所长来的那个小民警更是不知所措,还是歪子最先回过神来,大声叫道:“好哇,这个婊子操的连公安也敢打,真是无法无天。伙计们跟我上!” 歪子一咋呼,小民警带着歪子的人就把刘平安围了起来。刘平安左手紧紧地摁着万所长的头,右手里掏出了一把3寸长的水果刀,指着歪子等人,威胁道:“你们有种的就过来,老子先解决了他,再给你们放放血!”说毕,就用刀把狠狠地磕万所长的头,痛的万所长大声地叫唤。 小民警担心逼的急了,刘平安会对万所长下毒手,就伸手拦住歪子等人。其实歪子等人心里也很虚,他们看见刘平安眼里红红的冒着火,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都不敢朝前冲,只是虚张声势地叫喊着。 刘平安一边打一边还质问万所长:“妈的个×,你当公安的就那么霸道?老子给你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猖狂!” 小民警见冲也不是,不冲也不是,就跨上摩托车回了镇里搬援兵,不大的工夫,带着派出所指导员和两个保安赶过来。指导员掏出“五四”式手枪,对准刘平安,厉声喝道:“住手!马上放了万所长。不然我就开枪了。” 刘平安一拍胸口,哈哈笑道:“有种你就开枪!老子眨一下眼就算不得一条汉子!” 指导员见硬的不行,就收起枪,说道:“你年轻轻的,这样做考虑过后果吗?” “大不了一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干嘛非想到死呐,好好的活着比什么不强?还是把万所长放了吧。” “你说的轻巧,老子这样做是被他逼的!” “你是说万所长?怎么可能呢?他和你无怨无仇的,干嘛要逼你。还是把万所长放了,有什么话我们都好说。” “想放人,容易!”刘平安用刀尖指着歪子,“今天的事情都是这个乌龟王八蛋挑起的,你让他当众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一遍,有一点差错,老子都不依!” “那好,我答应你。”指导员转过脸,骂了一句歪子,然后说道:“你要不老实说,你姐夫可就要遭罪了。”他对歪子一伙早有不满,碍于万所长的面子才没有收拾他们。 歪子被逼的没有法子,只得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讲了一遍。刘平安用刀尖指着歪子责问道:“你老实说,今天的责任是谁?” 歪子吞吞吐吐的不愿意说,刘平安就用刀背使劲地又磕了万所长一下,万所长疼的“哎哟”一声。指导员就骂歪子,你他妈真是熊包,事情是你挑起的,责任就他妈不敢承担了?歪子被逼无奈,只好承认责任在他。 |
刘平安听吧仰面哈哈大笑两声,然后一把揪住万所长的头发,说道:“你他妈听见了吧,不要以为做了公安就可以胡作非为,老子不尿你!”言罢,放了万所长,走到指导员面前,主动伸出双手让指导员铐。 指导员将刘平安铐了起来,歪子冲过来想动手打刘平安,刘平安把眼睛一瞪,说道:“有种你就打,打不死老子,老子就要你一家的命!”歪子被吓住了,但又有些不甘心,正犹豫时,万所长一脸狼狈地走了过来,指了一下刘平安,说道:“你他妈真有种!”又走到歪子面前,扬起巴掌扇了歪子一个很响亮的耳光,骑上摩托车,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很快,刘平安痛打派出所所长的事情在城里到黄泊湖的路线上传扬开来,令刘平安名声雀起,不仅没有人再敢去招惹刘平安,而且这条线路上中巴车司机之间发生的许多纠纷,交通警察不一定能够解决,而只要刘平安出面,就一定能够摆得平,时间一长,刘平安就俨然成为这条繁忙线路上的总调度,没有他的首肯,谁也不敢轻易地上路拉客,司机们为了求得平安,纷纷地投到他的名下,5个月以后,他的运输公司正式成立,几乎一半的中巴车司机都加入到了他的公司,连歪子这帮子人也不计前嫌,被他收拢到了帐下。又过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在他的挤压和打击下,只剩下极少量的中巴车还在单独运营,事实上,这条运营线路已经被他的运输公司垄断了,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仅仅是被拘留了15天。 |
黄泊湖农场这两年粮食卖得挺好,兴建的几个工厂效益也非常不错,尤其是在修配厂基础上建成的生产汽车转向节厂已经被一汽、二汽这样的全国大厂接纳为配件厂,年利润超过了900万元。相比生产的火热,管教上出了许多的经验,一个明显的成效就是狱内的各种事件比前些年出得少了。黄泊湖农场一跃成为省劳改系统的先进单位,年底被记了司法系统集体二等功,赵家林个人更是荣誉不断,连续3年被记二等功和三等功。这天,赵家林在省城开完表彰大会,人还没有回来,车载报话机里传来管教科长急促的呼叫声,六大队发生一起3名犯人集体脱逃事件,问向不向省局报告?赵家林一听就火了,省局刚给农场记功,农场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不是给他好看吗?他指示暂时别报,先抓紧时间追捕,逮不到了再说。晚上,赵家林直扑农场在黄泊湖周围设立的守侯点检查,在一个守侯点发现守侯的干部在睡大觉,不由得勃然大怒,狠狠地克了他们一顿。车子沿着黄泊湖外围绕了一圈,一点收获也没有,赵家林急了,亲自坐镇徐家埠,指挥追捕队伍在出入黄泊湖的各个路口整整守侯了一个星期,连个人影也没有发现,只好收兵。省局知道了,黄明在电话里把赵家林臭骂了一顿,对他隐情不报非常的不满。 赵家林挨了黄明一通批,心里不甚痛快。电话铃响了,是江敏打来的,说赵家田来了,赵家林回了家,与赵家田见了面也只是冷冷地打个招呼,他心里烦,偏偏赵家田这会儿又来凑热闹。 与赵家林冷淡的态度不同,赵家田的心情却非常愉快,坐在饭桌边眉飞色舞地讲着农村发生的新鲜事,后来又讲起了农场建筑队的事,赵家林眨眨眼睛,说道:“什么建筑队的事情?我怎么听不明白了。” 江敏便埋怨道:“真是追捕都把人追傻了,不是你让郭东阳安排大哥来农场建筑公司上班的吗?” 赵家林把筷子朝桌子上一放,说道:“我什么时候让郭东阳这么做得,妈的,一定是这小子自作主张。哥,我看你在我这里住两天就回去吧。” 江敏说道:“大哥已经上了一个多星期的班,人家反应都不错,你干嘛非得让大哥回去。” 赵家林骂道:“这个郭东阳,胆子真不小,看我不收拾他!” 江敏说道:“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郭科长安排的是你哥,又不是他哥。” 赵家田撂下筷子不满意地说道:“家林,你别忘恩负义,你能上了大学还不是靠哥哥我劳动供养的,你现在混出个模样了,对家里人不管不顾,你回去看看,但凡是个官,哪家不是像模像样的,有几个像你哥这样穷的叮当响?人家郭科长看不下去了,安排我来建筑公司上班,我又不是来白吃饭的,我凭的是力气吃饭,给你丢什么脸,你非要把我撵回去。家林,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念不念兄弟的情分,你要是不念,我立马走人!你在这里做你的官,我回家去做我的农民,受苦受累一辈子,我认了!” 赵家田站起身子就要走,江敏一把拉住他,连声地赔着不是,转过脸来又申斥赵家林,让赵家林也向赵家田赔礼。赵家林便朝赵家田伸手,示意他坐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哥,看到你和爸妈在家受穷,我比谁都难受,可是农场不比农村啊,做事都得讲个原则,我要是带个头,下面就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了。” 赵家田振振有词的说:“家林,你别拿原则吓唬人,社会风气就是这样子,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你不这样做,别人也会这样做。就拿建筑公司说,你不让我到这里上班,可你知道不知道,王副场长、刘书记、马主任他们家都有亲戚在那儿上班,你怎么不管管?” 赵家田说的这几个人的事情赵家林都有耳闻,出于工作方面的厉害关系考虑,尽管他很不乐意,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赵家田提及这些人,让他很难说什么。江敏看出来了,就说道:“反正大哥已经上了一个多星期的班,你让大哥回去,别人也不会说你什么好,我看不妨就让大哥留在建筑公司干,那里也确实需要人,大哥又勤快,不会给你添乱的。” 赵家林想想也只能如此,就叮嘱赵家田几句。赵家田与赵家林一样是个非常精明的人,由于长期的劳作才在外表上看起来有些迟钝,到了建筑公司,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他原本的性格暴露出来了,他不像其他领导亲戚那样盛气凌人,而是时时刻刻都谨小慎微,对所有的人都热情有加,尤其是对建筑公司的领导及建筑公司的顶头上司郭东阳表现的格外尊敬,因而在建筑公司里面颇有人缘,渐渐地,领导就给他在建筑公司里面安排了一个监工的位子,而这种工作一般只有以工带干身份的人才能够担任,这就为他以后创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这以后,对于赵家田在建筑公司的表现,赵家林总是通过江敏向郭东阳打听,他本人从来没有直接询问过郭东阳,而且,因为赵家田在建筑公司上班,他就很少光顾建筑公司了,郭东阳也是个聪明人,尽管他对赵家田格外地关照,但是在赵家林面前从来就不提及赵家田的事情,这一点很令赵家林满意,多年以来,赵家田一家就是自己一块严重的心病,只有这个郭东阳读懂了自己的心思,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这让他对郭东阳心存感激,在年底的中层班子调整中,他力排众意,将郭东阳提拔为基建科科长。 |
在新的一年即将来临之机,从省局传来一阵风声,黄明提拔到司法厅担任厅长,赵家林有望接替黄明担任省劳改局局长,得到这一风声,赵家林给黄明家挂了一个电话,他不好意思直接问黄明,拐着弯扯了许多别的事情,黄明看出了赵家林的心思,就主动告诉他说自己的工作可能会有变动,赵家林的工作也有可能变动,下个月,就要派人去黄泊湖考察他,让他认真准备一下,这个期间千万不要出大的纰漏。赵家林放下电话,兴奋地搓着手来回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然后找来办公室主任,让他召集场领导和各科室的负责人开会,在会上,他三番五次地强调,元旦春节两节期间,必须保证监管和生产安全,哪个部门出了问题,出了纰漏,他就要拿那个部门的负责人试问。 会议结束了,主管生产销售的副场长王有志脚跟脚随着赵家林进了屋。赵家林问他有什么事情?王有志朝地板上啐了一口吐沫,骂道:“这个婊子操的孙勇,把钱赚足了,就自己下海开办了一个公司,把办事处给甩了。” 孙勇还是江立春当场长时安排去黄泊湖驻南方办事处当副主任的,这两年,南方搞特区搞改革,粮食生产的地位有所下降,省内粮食严重不足,需要从国外和内地购买大量的粮食,黄泊湖的粮食有近三分之一都销往那里,因而,黄泊湖驻南方办事处的作用就格外地重要,赵家林当场长后,黄泊湖驻南方办事处的老主任年龄到了站,农场有许多人都想去接老主任的班,但是赵家林都没有同意,而是将孙勇提拔为办事处主任。他的理由很简单,孙勇在办事处已经干了六七年,已经有了一定的关系网,这是别人所无法比拟的。对于班子里的人提出孙勇的人品问题,赵家林用了一个时下里最为流行的一句话“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予以应对。 孙勇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把办事处搞得红红火火。但是,由于赵家林过分地倚重孙勇,驻南方办事处基本上就成了孙勇的家天下,办事处里有近一半的人都和他沾亲带故,农场派来的人只能干内务接待之类的事情,外联的业务通通由孙勇把持着。这样一来,农场在广东的所有客户都只对孙勇一人,对此,办事处的其他同志非常有意见,而且,孙勇因为看到了自己对农场的重要作用,时不时地向场领导提价码,要待遇,一次比一次高,稍不满意,就故意向场领导刁难。赵家林感到养痈成患,动了更换孙勇的念头,两个月前,他将生产科的副科长张建军派去,名义上是任孙勇的副手,但事实上就是让他去主持办事处的工作。张建军年轻,有魄力,和赵家林是一个大学毕业的校友,赵家林对他很器重。有了赵家林做后台,张建军的腰竿很硬,到了办事处不久,就和孙勇大干了一次,孙勇给赵家林打长途电话,一气打了两个多小时,软的硬的通通都说了,让把张建军立刻调走,否则,他就要不干了。赵家林好言安抚了他一通,但并没有调走张建军,不过,对于张建军,赵家林狠狠地刮了他一顿,责怪他沉不住气,同时告戒他务必尽快将孙勇的那些客户打通。可没想到孙勇做了如此强烈地反应,赵家林立刻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孙勇选择这个时机下海对他和农场的经济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农场有近1200万的货款掌握在孙勇联系的客户手里,按照农场给办事处定的规定,在春节前,孙勇至少得收回来800万元,农场等着这笔钱给干工发放工资和年终奖,孙勇这一走,想在年前收回这笔款子,就不太可能了,问题还不止这些,孙勇的走还有可能带走大批的客户,后果就是明年农场的粮食不知道卖给谁了? “场长,你说怎么办?”看着赵家林沉默不语,王有志催问了一句。 “死了张屠夫,就吃带毛猪,我就不信这个邪!”赵家林轻轻一拍桌面。 “场长,话是这样说,可那1200万的款子,离了他,别人怕追起来不容易吧!” “放心,有建军在,别说1200万,就是2100万也没问题。” 赵家林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而事实上他的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他这样说无非是不想让王有志察觉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当初,在是否使用孙勇的问题上,王有志是持反对态度的。果然,王有志很不合适宜地说道:“小张人是不错,可毕竟他刚去,人生地不熟的。妈的,坏就坏在孙勇身上,像孙勇这种人,当初我们就不该用!” 赵家林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好了,扯那么远也没意思,你和建军联系一下,让他把办事处的人心给我稳住,我明天就直飞广州。” 当赵家林怀着郁闷的心情走出机场的出口,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站在人群当中与张建军一道来接他的那个人竟然就是孙勇。 |
38 孙勇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的油光发亮,看上去根本不像已经五十五六的人。他的左手拿着一个像砖头一样的大哥大,伸出右手与赵家林握了握,赵家林一眼就看见他的手指上戴了两个硕大的金戒指,加上手机,没有两万块钱是装备不起来的,便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眼瞎,竟用了这种硕鼠!可面子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热情地打了招呼,说没有想到老孙你也来了。孙勇哈哈地笑道,领导来了,部下不去接那是失礼。赵家林摇摇头说,我已经不是你的领导了。孙勇说你永远是我的领导。几个人说笑着走到停车场,孙勇指着不远处一辆黑色大奔说领导坐我的车吧。 “你的车?”赵家林有些眼晕,这么好的车只是在电视里才能够经常看见。孙勇一招手,奔驰车缓缓地开到面前。 孙勇一拉车门,说道:“场长,你坐后面吧。” 赵家林没有坐进去,他用手摸着亮的能够照见人影的车身,说道:“真是个好车,多少钱?” “100多万吧,不过,这是通过朋友关系搞的走私车,不到50万,便宜!场长,你要是想要,我找朋友给你也弄一台。” 赵家林又是一阵眼晕,心口如同堵了块砖头似的非常闷,说道:“老孙,我是个穷命,一见豪华车就容易晕车,还是坐办事处的车习惯。”他一侧身进了办事处的那辆车里。 车子开动起来,赵家林开始向张建军发难:“谁让你告诉那个老东西来接我的?” 张建军委屈地说道:“我怎么会告诉他?我也一直纳闷他是怎么知道的?” 司机说道:“场长,你别怪张主任,一定是办事处的什么人告诉孙勇的。这个人鬼的很,人虽然走了,可在办事处里还安插了好几个钉子。” “你不会就是一个吧!”赵家林语气冷冷的,看不出一点玩笑的意思,吓得司机表白了好半天。 车子进了市区,张建军怯生生地对赵家林说:“场长,刚才在机场,孙勇对我说他准备给你接风。” 赵家林未置可否,他的眼睛冲着窗外,看了一会街景,然后问道:“小张,你来办事处多久了?” 张建军望着赵家林,不正是他两个多月前将自己派到这里的吗?难道这么快他就忘了?尽管张建军带着一脸的疑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两个月了。” “孙勇的那些老客户你接触过多少?” “这个老狐狸,联系业务从来不告诉我,要不我也不会和他大干一场。” “光发牢骚有什么用,你估计一下,有没有把握尽快要回那1200万元款?” “这些客户都是孙勇的老关系,我不熟,怕一时半会儿比较困难。” “那好,你告诉孙勇,让他晚上给我接风。” |
38 孙勇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的油光发亮,看上去根本不像已经五十五六的人。他的左手拿着一个像砖头一样的大哥大,伸出右手与赵家林握了握,赵家林一眼就看见他的手指上戴了两个硕大的金戒指,加上手机,没有两万块钱是装备不起来的,便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眼瞎,竟用了这种硕鼠!可面子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热情地打了招呼,说没有想到老孙你也来了。孙勇哈哈地笑道,领导来了,部下不去接那是失礼。赵家林摇摇头说,我已经不是你的领导了。孙勇说你永远是我的领导。几个人说笑着走到停车场,孙勇指着不远处一辆黑色大奔说领导坐我的车吧。 “你的车?”赵家林有些眼晕,这么好的车只是在电视里才能够经常看见。孙勇一招手,奔驰车缓缓地开到面前。 孙勇一拉车门,说道:“场长,你坐后面吧。” 赵家林没有坐进去,他用手摸着亮的能够照见人影的车身,说道:“真是个好车,多少钱?” “100多万吧,不过,这是通过朋友关系搞的走私车,不到50万,便宜!场长,你要是想要,我找朋友给你也弄一台。” 赵家林又是一阵眼晕,心口如同堵了块砖头似的非常闷,说道:“老孙,我是个穷命,一见豪华车就容易晕车,还是坐办事处的车习惯。”他一侧身进了办事处的那辆车里。 车子开动起来,赵家林开始向张建军发难:“谁让你告诉那个老东西来接我的?” 张建军委屈地说道:“我怎么会告诉他?我也一直纳闷他是怎么知道的?” 司机说道:“场长,你别怪张主任,一定是办事处的什么人告诉孙勇的。这个人鬼的很,人虽然走了,可在办事处里还安插了好几个钉子。” “你不会就是一个吧!”赵家林语气冷冷的,看不出一点玩笑的意思,吓得司机表白了好半天。 车子进了市区,张建军怯生生地对赵家林说:“场长,刚才在机场,孙勇对我说他准备给你接风。” 赵家林未置可否,他的眼睛冲着窗外,看了一会街景,然后问道:“小张,你来办事处多久了?” 张建军望着赵家林,不正是他两个多月前将自己派到这里的吗?难道这么快他就忘了?尽管张建军带着一脸的疑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两个月了。” “孙勇的那些老客户你接触过多少?” “这个老狐狸,联系业务从来不告诉我,要不我也不会和他大干一场。” “光发牢骚有什么用,你估计一下,有没有把握尽快要回那1200万元款?” “这些客户都是孙勇的老关系,我不熟,怕一时半会儿比较困难。” “那好,你告诉孙勇,让他晚上给我接风。” |
离赴约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孙勇就来到了办事处。赵家林正在召开办事处人员参加的全体会,挨个地听取汇报,见孙勇来了,就只好散了会。会议室里只剩下赵家林、孙勇和张建军三个人。赵家林说道:“老孙,这几年看样子是大发了。” “大发不敢,有两个小钱不假。场长,你该不是怀疑我这钱是从农场卖粮款中拿的吧,那我可不敢,好歹我干了一辈子劳改干部,犯罪事情我不会做,这一笔一笔往来的帐目都记得清清楚楚,小张,你说是吧!” 张建军来办事处后,就暗暗地查了这几年的帐,只是办事处的财务一直由孙勇的爱人把持,从帐面上他也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反而惹恼了孙勇,所以,他听出了孙勇的话中话,就没好气地说道:“清楚,你老孙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廉洁自律的人嘛,是吧!” 赵家林看到孙勇被张建军讥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就挥挥手对张建军说道:“小张,你干你自己事吧,我想单独和老孙谈谈。” 张建军起身走了,孙勇就急不可耐地表白道:“场长,这几年,南方兴第二职业,我赶了个时髦,利用工作之余自己做了点小生意,挣了一笔钱,要不然我哪能说办公司就办公司了。这,农场的人恐怕不会理解,以为我会如何如何,哪能呢?毕竟我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 “老孙,你也算老黄泊湖了,放心,不会有人那样想你的。” “场长,我真的非常感激你,这些年来没有你的支持,我不会干出一番事业来的。我也非常感谢你的老岳父,不计前嫌,不然,我也不会有今天。” 赵家林哼哈地应付两句,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烦闷,说道:“老孙,嗨!你真的应该提前打个招呼,搞的我有多被动。” 孙勇闻听此言,从沙发里站起身,朝赵家林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道:“场长,我今天就是来给你赔礼的。”然后,拉着赵家林的手,作出一副真心忏悔的样子。 赵家林说道:“老孙,我没有怨你的意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换了我,怕也会和你一样。不过,我这趟来,还是想请你帮个忙。” “场长,你的事情,只管开口,包在我姓孙的身上。” “老孙,快过年了,场里的年终奖还没有着落,本来指望着你这儿那1200万卖粮款能要回来一部分,现在你走了,这就成了问题,你看……” “场长,不是有小张吗。” “他刚来不久,情况不熟。老孙,你是个老黄泊湖了,不看在我的份上,念在黄泊湖情意上,请你帮个忙,多少替我们要回一些款,我代表黄泊湖几万口子人谢你了。”赵家林给孙勇做了个揖,慌得孙勇连忙摆手。 “场长,你言重了,我哪来的这么大本事。”孙勇低下头做沉思状,片刻,说道:“场长,你放心,这笔款子是我经手的,我一定想办法去追。不过,年前全追回来,一时怕不可能,要回个三四百万估计问题不大。” “能要多少就多少吧。”赵家林猜想孙勇手里一定掌握了部分卖粮款,但他现在根本无法控制孙勇。张建军提出希望检察机关介入,他没有同意,嘴上说真的将孙勇查了,今后农场在南方的客户断了不说,款子也不一定能够追回来,得不偿失。而心地里还有更深层的想法,孙勇是他外放并委以重任的,出了大问题,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无法向上级和即将来农场考察他的领导交代。所以,对孙勇,他只能是保。 |
孙勇说道:“这些年在外面跑,结识了不少朋友,咱们系统的也有不少,就南方劳改系统,有5个单位的产品是我的公司负责联系销售的,我和他们合作的都很愉快。场长,今后农场里有什么业务,也可以交给我做。嘿嘿,我知道你已经不相信我了。这样吧,我们可以签一个协议,你的货给我,我用现金支付,不拖延,当然,我肯定也要赚一定利润的,商人嘛,就靠赚利润活了。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是黄泊湖出来的,我决不会黑农场。” 赵家林心想:还做梦跟你做生意,真不要脸!他没有吭声,笑了笑。孙勇看出赵家林的不信任,就说这件事情还烦场长多想想,现在走吧。孙勇请了张建军,但是张建军不愿意去,孙勇的脸色就有些难堪,赵家林便对孙勇说他全权代表了。 张建军不去,赵家林就没有理由不坐孙勇的车子。车子开了起来,孙勇殷勤地拍拍赵家林的袖子,说道:“场长,这两天一定很忙吧,看这衣裳都蹭了很多的灰。” 赵家林平常在农场懒散惯了,对于衣着很不讲究,加之这趟来的匆忙,江敏替他准备的那套西装也忘记了拿,现在这身夹克是他平时下大队经常穿得,不仅旧了,且有日子没有洗了,有些脏。孙勇说起来了,他就伸伸胳膊,低下头前后看看,自言自语道:“还真的挺脏了。”抬起头,冲孙勇露出一副孩童般憨憨地笑,说道:“不好意思,这么邋邋遢遢的就去,是不是不合适?” 孙勇笑了笑,未置可否。赵家林问道:“老孙,今晚都请了些什么人?” “外人没敢请,都是我们本系统的几个客户,他们知道你来了,都想和你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噢,那赶紧给我拐一趟商场,我得去买一件衣服,不为自己考虑,还得为农场考虑,怎么着我也是代表农场的形象。” “不碍的,”孙勇笑嘻嘻地从副驾驶位子上拎过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套新西服,“场长,早给你准备好了,试试吧。” “啊,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我又不是外人。” “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我不能要。” “场长,我是按你的尺寸买的,你不要别人也不能穿,怎么办?” “那好,这件衣服多少钱?我付钱,不然,你爱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 孙勇摇摇头,感叹道:“场长,你真的太廉洁了。这些年你对我这么关照,我无以回报,想送你一件西服,你还要和我算帐,真让我无地自容。” “老孙,只要你能替我把农场的那些钱给要回来,我就对你感恩不尽了。” “放心吧场长,你交办的事情我一定办到。这件衣服呐,就算我卖给你了,唉,真不好意思。” “多少钱?”赵家林掏出工作证,他一直把工作证当作皮夹子。 孙勇瞥了一眼,见工作证里最多只有1000多元钱,就说道:“秘书去买的,大概500多元吧。” 赵家林心里微微颤了一下,这将近合他两个月的工资了,所以表情就有些不自然,点出500元钱,递给孙勇,说道:“数数。” “不用数。”孙勇把钱装进了口袋。 孙勇请了5个人,其中有3个人是劳改系统的,还有1个是监狱长。天下劳改是一家,尽管只是初次见面,可彼此共同的语言都很多。 谈到粮食生产,那个监狱长哈哈笑道:“现在只有傻瓜才搞粮食生产,累死累活,挣不了几个钱,简直就是毛毛雨。” 赵家林问道:“那,什么项目赚钱?” 那个监狱长脱口就说来料加工呀!然后晃着脑袋拉长了嗓音说道:“中东是世界最大的石油生产地,需要大量的劳保手套,可以说世界最大的劳保手套生产在亚洲,亚洲最大的劳保手套生产在中国,中国最大的劳保手套生产在南方,南方最大的劳保手套生产在他的监狱。” 赵家林说道:“那你们可就挣海了。” 监狱长用手一指孙勇,说道:“海是海不了,要说海了,还是我们孙总海了。” 孙勇忙起身一边给监狱长倒茶,一边恭敬地说,托您的福。监狱长又说道:“赵老板,我们孙总路子大的很,他就是棵摇钱树,听说你们不要他的,真是可惜!” 赵家林说道:“不是我们不要他,是他自己高飞了,老孙,你说是吧!” 孙勇哼哼哈哈打着岔。 |
孙勇哼哼哈哈打着岔。 几个人在包厢里说着话,酒店领班的进来用广东话和孙勇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监狱长也插了几句,赵家林感觉他们好像在唱歌,暗自好笑。酒店领班出去不久,叫了7个年轻的女孩子进到包厢里,站成了一排,孙勇对监狱长说了一句鸟语,监狱长就问赵家林:“赵老板,喜欢哪一个?” 赵家林一脸的茫然,稀里糊涂地看着眼前的阵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监狱长便笑道:“赵老板眼睛一定花了,我替你选。”他指着一个高挑个的女孩,说,“你陪我们赵老板吧。” 高挑个女孩便走到赵家林身边,紧挨着赵家林坐了下来,一甩头,长发撩到赵家林的脸上,赵家林慌忙伸出手来遮掩。女孩吃吃笑道:“看不出赵老板还挺害羞的嘛。” 孙勇跑过来对女孩说道:“我们赵老板是第一次来这里,你一定要照顾好他。”然后又对赵家林说,“赵老板,这是时下流行的风气,应付应付,别往心里去。” 这当儿,包厢里的每一个人身边都坐了一个女孩子,那个监狱长一边搂着女孩子,一边对赵家林笑道:“赵老板,人家说我们南方佬长得丑,其实,你看,我们南方的女孩子个个都漂亮的很呢!” 赵家林就像身边安了一棵定时炸弹,局促不安,心里砰砰地乱跳,自己感觉脸上热的发烫,想立刻逃出去。这时,身旁的女孩剥了一颗荔枝,轻轻用舌条夹去一小半,然后将剩余的一大半递到赵家林的嘴边,嗲声嗲气地说:“赵老板,请吃荔枝。” 赵家林脖子硬硬的,眼睛根本不敢看女孩子。女孩子娇滴滴地又说道:“我就喜欢赵老板的这个害羞的样子。”说着要把荔枝塞进赵家林的嘴里。 赵家林头一歪,让过荔枝,然后从桌上摘了一颗荔枝,说道:“不烦小姐,自己吃。” 女孩嘴一噘,搂住赵家林的胳膊,整个身子顺势就依在了他的肩膀上,娇嗔道:“赵老板是不是嫌我脏?” 赵家林身板坐得笔直,一声不吭。监狱长在一旁起哄道:“小姐剥的荔枝甜着呢,赵老板不吃拿来我吃。” 女孩白了监狱长一眼说想的美。便又对赵家林说:“赵老板要是不嫌我脏,就请吃了这一颗荔枝。”说着弯腰用嘴叼起一颗荔枝,咀嚼两下,吐出壳,伸出舌条,将乳白色的荔枝肉顶在舌尖,一侧身,舌条就几乎贴在了赵家林的嘴唇上。 赵家林蓦地站起身,用力将女孩推到了一边,几步走到包厢的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孙勇急急地跟了出来,问道:“怎么了场长?” 赵家林气呼呼地说:“老孙,我有家有口的,你这不是害我吗?” 孙勇嘻笑说:“场长,这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没有谁会认真的。” 赵家林说道:“那也不行,我不适应!” 孙勇说道:“原先我也不适应,可现在这地方就这种风气,要想在这里站住脚,不适应也得适应。拿今天请来的这几个同行来说,每个人不仅都有固定相好的,而且还经常出来泡小姐,也没看谁家庭就破裂了,关键还是观念问题。” 赵家林说道:“那好,等我什么时候观念转变了再来,我得走了。” 孙勇一把拽住赵家林说:“场长,这酒席还没有开你就走了,不太好。要不,我让那个小姐走,好歹把这顿饭吃了。” 赵家林说:“行,你先进去,我抽一支烟。” 赵家林抽了一支闷烟,几番冲动着想离开酒店,可一想真的如此做了,就肯定会和孙勇闹翻了,腿便像灌满了水银,难以挪动。孙勇又从包厢里探出了头,他担心赵家林走了。赵家林便把烟蒂丢在烟灰缸里,重新进了包厢,见孙勇请来的这几个人都忙着和身边的女孩子打情骂俏,只有那个女孩还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就从门后拖了一张空椅子坐下来。那女孩见了,气鼓鼓地瞪了赵家林一眼,起身走到电视前,打开电视,联上VCD机,选了一首歌曲,唱了起来。赵家林没有听过这首歌曲,觉得曲调挺好听的,就是歌词有些凄凉,便忍不住偷看一眼女孩,令他惊鄂的是女孩眼睛里竟然闪着点点泪花。那边的监狱长不满意地咳嗽一声,孙勇便上前夺过女孩手里的麦克风,说道:“那么多好歌不唱,非唱什么《舞女》,真扫兴!你走吧。他掏出几张十元的票子,把这个女孩子打发了。” |
《舞女》?赵家林觉得很眼熟,仔细想想,想起来白天在飞机上看的一张特区报纸上刊登的一篇文章,标题就是《坐台小姐为什么都爱唱<舞女>?》,便对女孩产生了一丝怜悯。这顿饭吃得实在令他大倒胃口,除了他以外,其他的人几乎都是女孩子在*他们饭,或者他们*女孩子饭,话题除了*还是*,好不容易吃完了,赵家林认为可以散摊了,岂料,孙勇一招手说道:“去冲个凉,再去唱唱歌。” 这顿饭折腾的赵家林汗流浃背,他想冲冲凉挺好的,就跟孙勇去了,浴室装修的非常豪华,有池浴、淋浴、桑那浴和冲浪浴,赵家林每样都洗了洗,一身轻松地出来,孙勇等在外面,指着旁边的一间屋子说道:“场长,按摩一下,放松放松。” 赵家林看见屋里有一个披着浴巾的女孩身影一闪,就急忙摆手说道:“算了,该回去了。” 孙勇说道:“急什么,时间还早。不按摩算了,上楼上歌舞厅去唱歌。” 赵家林执意不去,孙勇说他们几个已经上去了,场长要是不去就太不给他面子了。赵家林只得随孙勇上了楼。 楼上的歌厅面积不大,摆了两台电视,监狱长拿着麦克风扯着一副哑嗓子干嚎着,没有一丝动听之处,见赵家林上来了,放下麦克风,搂着赵家林亲密地说:“赵兄,今晚你得好好表现表现,可不能再像*一样,那不是我们劳改干部的做派。”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赵家林正在揣摩他的话中有话,领班的带进来几个靓丽的女孩子,监狱长说:“赵老板,喜欢哪一个?”赵家林低头不语。 “看来还得我给你挑。”监狱长说着挑了一个小巧的拉到赵家林面前,然后自己挑了一个高挑的手挽手进了边上的一个房间。 小巧的女孩轻轻拉了一下赵家林,赵家林没有动,孙勇过来,拉住女孩的手,让她从后面勾住赵家林的腰,说进去好好地陪赵老板唱歌。女孩笑着说你放心,保管赵老板满意,拉着赵家林进来另外一间屋子。 进了屋,女孩说你等会儿,就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响起了淋浴声,赵家林立刻感到一阵的*热和恐慌,他四下里看看,屋里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对皮沙发,茶几上摆着几样水果,根本就不像个唱歌的地方,正犹豫着,女孩披着浴衣出了卫生间,见赵家林愣愣地发着呆,就说:“赵老板,是不是等不及了?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用这个。”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坤包里取出一个避孕*。 赵家林本能地后退一步,脸色绯红,结结巴巴地说:“你这什么意思?” 女孩反问说:“你说什么意思?” 赵家林脸更红了,说:“小姐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女孩轻蔑哼唧一声说:“没那个意思来这里干嘛。” 赵家林说:“我真的没那个意思,不相信的话,我决不会动你一个指头。” “你是不是嫌我不漂亮?还是嫌我不够丰满?你看看,我哪一点比那几个姐们差!”女孩一脸的愠色,敞开浴衣,露出两个小巧的**。 赵家林急忙扭过脸说:“你赶紧把衣服穿上,我要走了。” 女孩嘿嘿笑了,说:“从来还没有见过你这样没有用的人,走?行,从我这里走。”她叉开**,示意赵家林从**过。 赵家林心一横,顺手将女孩拉倒在床上,夺路跑了出去,一口气出了大酒店,回过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孙勇,我***!” 赵家林骂完了孙勇,盘算着回办事处,他站在街道上东张张西望望,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他很少来南方,不认识路,见不远处的烟摊上有公用电话,就给张建军打,让他来接自己。打了半天,没有人接,赵家林心烦,又要了几次,总算有人接了,说张建军不在,赵家林问去哪儿了?接电话的小伙还没有睡醒,打着哈欠说跟赵场长吃饭去了。赵家林对着话筒吼道,胡扯八道,老子就是赵家林,他和哪个赵场长吃饭去了。小伙被吓住了,怯生生地说张主任走时就是这么告诉他的。赵家林就说,你让司机开车过来接我。小伙吞吞吐吐说车子被张主任带走了。赵家林恼火透了,说你出去把他给我找来!撂下电话,气鼓鼓地喘着气,摊主敲敲电话机,赵家林没好气地说,放心,少不了你的。丢了5角钱,也没有让找,就离开了烟摊。 |
夜已经深了,但是街道上依然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赵家林发现前面有家大商场还开着业,就走了过去。商场里顾客不多,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每一个摊位前的导购小姐都对赵家林的到来报以热情甜蜜的微笑,只要他多朝货架上看一眼,导购小姐就会仔仔细细向他介绍一番,那热情让赵家林觉得不买东西就欠人家似的。他想给江敏和孩子买点东西,有两件物品他看上了,就是价签有点贵,他舍不得,便后悔花500元买的这身西服。他抖抖西服,自言自语:妈的,这件破衣服值500块?孙勇这狗日的该不是宰了老子一把?有了这种想法,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三楼男士服装部,在各式各样的西装柜台前找寻与身上这件西服相近的款式,价码高低不同,多半都在500元以上,就有些咋舌。 逛到一家精品橱前,漂亮的导购小姐笑盈盈地迎上前,问赵家林喜欢哪种款式的西服,未及赵家林回答,她的眼睛一亮,说:“先生的这件是我们这里买的吧,看穿着多精神。” 赵家林便朝橱前的衣架望去,果然有几件和身上这件不仅一个品牌,而且质地和款式也一模一样。走到近前,拿了一件,装模做样看看,说:“我穿得还行,想再买一件,能便宜点吗?” 导购小姐说:“先生,我们这里是正规大商场,不讲价的。” 赵家林说:“连我身上的算买了两件也不讲价?” 导购小姐说:“我作不了主,得去问问经理,先生,您稍等片刻。”导购小姐得得地跑走了。 赵家林趁此机会,四处翻看价签,终于在袖口上看见了西服的价格:6500元!赵家林顿觉得脸部发烧,像作贼似的飞快地逃走了。 |
39 赵家林回到办事处时,张建军还没有回来。办事处雇的勤杂工给他沏了一壶茶,问要不要宵夜。 赵家林说:“太晚了,吃不下去。” 勤杂工笑着说:“南方人就喜欢宵夜,不到半夜三更不会回家。” 赵家林说:“我就讨厌吃来吃去的。” 勤杂工说:“宵夜的内容多着呢,吃饭只是一个其中的一部分。” 赵家林说:“是不是还要冲凉?”他刚刚学会了冲凉一词。 勤杂工笑了,说:“我也是听老乡吹的,像我们这样打工的,没有钱,不清楚。” 赵家林见张建军依然没有回来,就问:“你们张主任是不是经常出去宵夜?” 勤杂工说:“他是领导,接触的关系多,当然要经常出去宵夜的。” 赵家林又问:“你们张主任每次宵夜是不是都半夜三更才回来?” 勤杂工一愣,查觉出自己失言了,就支吾着说:“场长,这儿就是这风气,张主任也是身不由己。” 正说着,张建军满面红光地回来了。赵家林伸出手摆了摆,说道:“小张,你别给我解释,我知道你去干什么了?” 张建军的脸就更加地红,站在赵家林面前局促不安地搓着手。赵家林说道:“这趟南方之行让我大开了眼界。说真的,在农场这么些年,埋着头干,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自感已经落伍了。能够有机会从农场出来在社会上锻炼锻炼是很有价值的。但是,如果好的东西没有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染上了身,那就得不偿失了。” “场长,我……”张建军急于要表白。 赵家林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要急,我不是说你学了什么坏的东西。但是,有些事情你不去干,不随波逐流,你的工作就没法去开展,是不是这么回事?” 张建军点了点头,赵家林便说道:“小张,我想好了,你还是和我回农场去吧,这样对你对弟妹都有好处,免得让你们小俩口长期分居两地。” 张建军脸上的表情极度的不自然,吞吞吐吐说道:“这一摊子怎么办?” 赵家林说道:“孙勇想让他的公司把农场的产品销路包起了,这狗日的坏是坏,但真的让他包起来,也省了我们的许多精力,反正我们只要把握一条,和他是作生意,盖不赊帐,就不会吃亏。” 张建军低着头,呢喃道:“你就那么相信他?” 赵家林冷笑道:“不相信他又怎地?”张建军便默不着声了。 |
第二天,赵家林把孙勇找到办事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孙勇,乐得孙勇紧紧地拉住赵家林的手久久不愿松开。赵家林说:“我把底子都交给了你,你可不能黑我。” 孙勇便指着天发了一个毒誓。赵家林笑了,他让张建军去他住的屋子里把那件西服拿来,对孙勇说道:“老孙,我昨天托你买的这件西服我穿得有些小,退给你吧。” “嗨!退什么退,小了我这就去给你换件大的去。” “来不及了,年底场里忙,我这就想回去。你把那500块钱退给我吧,我等着急用。”赵家林确实需要这500元钱,来前江敏再三叮嘱了,给不给她和孩子买东西无所谓,过了年就到了杨兰英的生日,让他给江立春和杨兰英各买一套新衣服带回去。 赵家林的要求这让孙勇很尴尬,他接过西服,表情多少有些不自在。但碍于张建军在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把500元钱退给了赵家林。 从南方回来,赵家林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黄明生病住院了,得的是肝癌。 省局的工作由刘副局长代为主持,而这个刘副局长对赵家林一直抱有成见,这就让赵家林心里很不踏实,他望眼欲穿地盼望着省厅派人来考察他,但是,直到春节过了,一点考察他的迹象也没有,便有些心慌,借探望黄明的机会,去省城打探消息。却发现省第一监狱的监狱长庄国梁在省局的上上下下活动的非常厉害,就更感觉到不妙。 这个庄国梁是前年省委共青团下来的交流干部,比赵家林年轻,是目前全省监狱系统唯一的一名研究生,口才相当地好,据说在省里还很有背景,要不,怎么一调入劳改系统就担任了全省经济效益和收押条件最好的第一监狱当监狱长?相比他们这些在基层累死累活苦熬十数年才当上单位领导的人来说,庄国梁的这个监狱长本来来的就太轻松了,现在他竟然还觊觎起省局局长的宝座,这不仅让赵家林心里极度的不平衡,而且是件让他根本无法忍受的一件事情。尽管他很气愤,但是他却无能为力,上面要任命谁是他左右不了的。这些年来,他在黄泊湖当一把手,干了几件漂亮的事情,声望直线上升,拥戴他的人越来越多,不夸张的说,只要他轻轻地跺跺脚,就可以在黄泊湖引起地震。所以,他的感觉相当地好,气也非常冲,有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黄泊湖的天。自从黄明向他透露准备让他当省局局长的那一天起,他就时不时地幻想着那种当全省天的感觉。可现在似乎一切都变了,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原先的那种良好的感觉都是虚幻的,自己原来是那样的渺小,这个天,那个天都是别人给的,心里便陡然有了一种失落感。在省立医院的高干病房里,形容枯槁的黄明反复对他慨叹人生之沧桑,告戒他一切名利都是假的,只有健康的身体才是实实在在的。而就在不久前,黄明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准备去司法厅厅长的位子上上任呐。 |
从省城回来后,赵家林的情绪糟透了,就请了几天的假,带上江敏和孩子回老家待几天,算起来他已经快一年没有回过老家了。 回到老家,站在父母的宅基地面前,赵家林愣住了:在他的面前,耸立着一幢崭新的三层小楼。这是我家吗?赵家林痴痴地想着。直到进了这幢小楼,赵家林依然不敢相信他们家能够盖得起楼房。半年前,赵家田说家里准备盖新房了,他以为只是盖了几间瓦房,偷偷地把攒了许多年才攒下来的2千元私房钱,加上江敏给的3千元钱,一共5千元钱让赵家田捎回去,他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为此,心里很是内疚。却没想到赵家田的气派这么大,盖起了楼房。赵家田这是从哪来的盖楼的钱?赵家田春节过后就没有再回黄泊湖干了,他告诉赵家林他自己找了几个人搞承包工程,让赵家林留些心,农场有什么工程可以介绍给他,赵家林说农场有自己的建筑公司,不对外承包,赵家田也就没有再找他。 赵家田不在家,领着村里的十几个人去徐家埠给一个私企盖厂房,嫂子也跟去作采买。家里只有父母带着侄儿侄女生活,赵家林一家回来,家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赵家林问父亲盖楼花了多少钱,父亲说大概六七万吧。赵家林又问从哪弄的这么多钱,父亲反问说大头不是你给的吗?江敏立刻抛给赵家林一束愠色的目光,赵家林急忙说谁说大头是我拿的?父亲说还会是谁?你哥呗。赵家林有些恼火,说哥真会瞎说,把我卖了,我也弄不了这么多的钱。父亲笑了,说自家人你有什么好隐瞒的,你看咱们镇子上大大小小的干部,谁家不存个万儿八千的,他们家的房子一个比一个盖得气派,最大的官不过是个科级,你比他们都大,别说掏个五六万,就是掏个十万八万的恐怕也不是个事。一席话说的赵家林苦笑不得,他知道跟父亲也无法解释明白,回过脸又见江敏负气走了,就急急地追过去,把她拉到父母给他们准备的那间卧室,关起门来。 江敏指着赵家林的鼻子气恼地质问他,为什么背着她拿了那么多的钱?还让他老实交代从哪儿弄的这么多钱?是不是贪污或者受贿了,不然,哪弄的这么多的钱?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哽咽着说她们一家都是清清白白的,她是看着他有出息才跟了他,她不怕跟他一起过苦日子,让他赶紧向检察机关去自首。赵家林指天赌誓说他从来没有贪污受贿过,而且根本就不知道家里盖楼房的事情,也根本没有给家里拿那么多的钱。但是江敏一直摇头,说你自己的亲哥说的会有假?赵家林见江敏不相信,为了表白,情急之下,他把自己那2千元的私房钱坦白了。他以为他的真诚会说服江敏,却没有想到结果适得其反,江敏讥讽说:“噢!原来只是2千元,看样子你哥记忆力太差了,把2千元记成了几万元,哼,说这些,鬼才相信。” 赵家林真的着了急,拔腿就去徐家埠,他要去找赵家田对质。 |
赵家林对徐家埠非常熟悉,用不了多费事就找到了赵家田的承包队,赵家田不在,嫂子告诉他“月光之城”开业,赵家田前去祝贺了。赵家林问什么“月光之城”?嫂子说,嗨,就是一个歌舞厅。赵家林对歌舞厅有种本能的反感,就埋怨说哥哥不该去那种地方凑热闹。嫂子冷笑道,什么该不该的,你知道“月光之城”是谁开的?是派出所万所长舅子开的,你哥能不去吗?你哥一个平头老百姓的要是像你这个大场长一样硬气,当然不用去,我们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站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家林本想让嫂子找个人去叫赵家田,但见嫂子脸上的表情,就放弃了,他心里清楚,嫂子对自己帮衬哥哥太少一直心存芥蒂,就暗自叹口气,问清楚“月光之城”的大致位置,自己找了去。 “月光之城”占据了徐家埠的中心地带,是个三层的楼房,赵家林记得原先这里是镇里的供销社,早几年还办得非常红火,他在三大队时,还带就业人员来这里买过搭鸭棚的塑料纸,怎么转眼就不行了,改办歌舞厅了?赵家林唏嘘叹息了一阵。 “月光之城”门前的广场上停放着几十辆大大小小的车辆,有几辆还挂着公安牌照。门厅里摆放着几个大花篮,满地的爆竹纸屑,几个小男孩蹲在地上踅摸找未爆炸的爆竹,看样子刚进行过开业典礼。赵家林夹在门前指指点点看门前披着红笑脸相迎的礼仪小姐的十来个农民中间,犹豫着该如何进去找赵家田。正在这时,从门里出来几个人,站在门厅里指指点点,其中一个高个子,西装革履的,打扮的很帅气,赵家林见有点眼熟,只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旁边的人小声议论说:“看,那个歪子就是老板。” 赵家林果然看见高个子身边站着一个歪脖子,令他疑惑的是这个歪子似乎对那个高个子毕恭毕敬。 赵家林从围观的人群中间走出来,走到歪子面前,未及开口,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伸手一拦,问他要干吗?赵家林回答说找个人。年轻人又问找谁?赵家林报出赵家田的名字。那个高个子听见了,立刻转过了脸,露出灿烂的笑容,爽声说道:“哎呀!我说怎么听到喜鹊叫呐,原来是贵客临门了。”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赵家林的手,亲热的好似久别的故人。 “你是?”赵家林被弄的一头雾水。“赵场长,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和江捷是同学,我叫刘平安。” “噢。”赵家林记起了这么一个人,在三大队劳改过,表现太差,被送新疆去了。怪不得有些眼熟。 “赵场长,今天正好‘月光之城’开业,恰好让您赶上了。歪子,愣着干嘛,还不快往里请。” 歪子说道:“噢,您就是黄泊湖的赵场长啊,能认识您太荣幸了,咱们在外面说着不方便,快请屋里去。” 赵家林急忙摆手说道:“多谢了,我只想找我哥说件事情,不打搅你们了。” “赵场长,您这说的哪里话,您是我们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您能来真是我们的福分。” 刘平安和歪子几人围着赵家林不停地说着热乎话,腻味的赵家林都有些反胃,他想一走了之,可转念一想,哥哥在这里承包工程,眼前的这几个人看样子都是地头蛇,得罪了他们,自己倒无所谓,可哥哥怎么办?阎王易躲,小鬼难缠啊!想到这,他就跟刘平安进了楼。 大楼的一层是餐厅,摆放了几十张餐桌,前来祝贺的人端着酒杯激战正酣,餐厅里闹哄哄的。刘平安把赵家林领上了二楼,推开一个包厢,对赵家林做一个请的手势,赵家林便进了屋。刘平安拍了拍巴掌,说道:“各位,我给大家带来了一个贵客,黄泊湖农场的赵场长。” 正在包厢里划拳猜令的一桌人都站起了身,刘平安一一为赵家林做了介绍,都是徐家埠和县里政法口来的人,其中有两人刘平安没有介绍,一个是赵家田,另外一个竟然是郭东阳。 介绍完毕,刘平安请赵家林入席,众人也竞相让座,但是赵家林就是不肯就坐,他拱手作揖道:“对不起各位,今天我实在是有事,改日我请大家去黄泊湖做客。”他见众人不依不饶的,就一指郭东阳道:“我确实有事,这样吧,今天就由我们郭科长代表我给大家敬酒。”他朝郭东阳使了个眼色,郭东阳赶紧替他打了圆场。 |
赵家林把赵家田叫了出来,刘平安带着众人一直把他俩送到门口,郭东阳打算跟着,赵家林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哥俩有事,你跟着干吗?”把郭东阳弄个大红脸。赵家林是故意不给郭东阳好脸,他对郭东阳和刘平安这样的劳改释放犯搞在一起十分地不满。 回哥哥工地的路上,赵家林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痰,骂道:“什么阿狗阿猫的,也想和老子套近乎,做梦!”赵家田笑笑,没有说话。 回到了工地,赵家田问赵家林这么急着叫他回来有什么事情,赵家林说道:“哥,我问你,你哪弄的钱盖楼?” 赵家田嘿嘿地笑道:“反正不是偷来的,抢来的。” “哥,我这是正儿八经地问你。” “好吧,你真想知道,我就告给你。钱是我借的。” “你借的,干吗说是我给的?” “我不是怕爸妈着急吗?你想,他们要是知道我盖楼问人借了5万多块钱,非急的上吊不可。” “哥,你也是的,没钱盖什么楼?背着这么多债,什么时候才还得清?” “我这不是想让爸妈住得舒服些嘛。再说,村子里凡是家里有人在外面吃公家饭的,哪家不盖了楼,凭什么我们就要比人家差?你大小还是个场长,你就不怕家里寒碜的让人家戳脊梁骨啊!” “哥,话不能说的这样难听。我当然希望家里住上新楼房,可借了这么多的债盖楼,值吗?” “放心,哥借的来就一定还的起。哥不是给你吹牛,你看,哥承包的这项工程效益不错,大概可以挣万把块钱,像这样的工程一年要是能多接几起,盖楼房的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哥,现在的工程好接吗?” “哪那么好接?现在的工程队多如牛毛,只有有门路的才能接的到工程。” “你这个工程是怎么接的?” “这得好好感谢你们郭科长,不靠他的面子我到哪去接工程?” “你找了他?” “我找你,你又不搭理我,我不找他找谁?要说,人家郭科长确实是个热心肠,帮我联系了工程不说,还帮我结识了许多大老板。那个刘平安刘老板就是他介绍我认识的,刘老板已经答应给我一个工程,干完了少说也可以挣个三四万。” “什么刘老板?不就是一个劳改释放犯吗?”赵家林一脸的轻蔑。 “你别看不起人,劳改释放犯那是他的过去,人家现在腰缠万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见得比你差。” “哥,你不会也那么势利,眼里只认得有钱人吧。” “嗨,什么势利不势利的,现在干哪件事情不要钱?也不是哥说你,凭你的地位,只要稍微用点心,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和别人比,拿郭科长说,我看他就比你活络的多,你说农场的工程都由农场基建公司干,可据我了解,每年多少还有一些工程是让社会上的承包队干的,这里面就有许多猫腻。比如说,他给我介绍工程,我就给他一定的报酬,这样,我们两人都有的赚。” |
“我看小郭没那个胆,那钱是那么好拿的?” “嘿嘿。” “哥,你笑什么?” “我笑你不太了解郭科长。这种工程回扣在我们建筑行业已经成了行规,你不拿别人照样拿,郭科长大脑又没有坏,凭什么不拿?工程给谁不是给,他给了你,一点好处不拿,他不就成雷锋了。” “这狗日的。” “你别这样骂他,他对咱们家也够意思的。盖楼借的5万元钱有2万元就是借他的,另外,他还给我拉了整整一车的钢筋、木材和水泥,至少省了我两三万。还有,他给我介绍的这个工程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拿,要是介绍给别人,怎么也能落个万儿八千的,他对咱们都这样了,你再骂他,不觉得亏的慌?” “哥,这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人家郭科长不让我说。” “嗨!”赵家林一拍大腿,急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指着赵家田埋怨道,“哥,你真是糊涂,你怎么能要那车材料呢,你不是让我犯错误吗?” “我收的,碍你什么事?” “哥,你想想,要不是我当场长,他会给你送材料吗?” “那怎么可能呢?他又不是傻子。” “你既然知道了,你干吗还收?” “嗨,这点东西收了算什么?你看咱们镇子上的干部哪个不收别人的东西,现在就是这风气。再说,人家送来的,是看得起你,你不要,把人家脸朝哪里搁?不是哥说你,你呀,胆太小,换了谁,都是不收白不收。” “嘿嘿。”赵家林见说不通赵家田,只得无奈地摇着头苦笑。他此刻的心很乱,哥借郭东阳的2万元钱好说,到时凑钱还就行了,可那一车的材料怎么办?那肯定是郭东阳从基建公司弄来的,要是出了问题,自己说得清楚吗?怎么想,怎么不是味,不由得火冒三丈,破口大骂起郭东阳。正骂着,门外传来汽车的刹车声,赵家田闻听跑了出去,一会儿,把郭东阳和刘平安领了进来。 郭东阳说道:“场长,刘总看您来了。” 刘平安谦虚道:“郭科长开玩笑了,在场长面前我是哪门子总?赵场长,原先我是您手下没有改造好的犯人,现在觉悟了,来看看您,不会嫌弃我吧。” “我手下放出去的人多着呢,谁来看我我都不会嫌弃的。”赵家林话虽这么说,但是一脸的冰霜,显见得对刘平安的到来不欢迎。 刘平安对赵家林的态度并不在意,依然满脸的笑容,说道:“想想那时在农场尽给政府干部捣蛋,真的很后悔。” 赵家林轻声哼唧一下,没有言语。 郭东阳便欲在旁边说话,岂料刚一开口,赵家林就厉声吼道:“这里有你什么事?滚出去!” 郭东阳对赵家林冲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很不理解,但出于对赵家林的畏惧,他报赧退出了门。赵家田朝赵家林不满意地嘟哝一句,跟了出去。赵家林依旧不依不饶地说了一句:“什么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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