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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转帖】六郎训子(原作:糊涂呀呀)[第4页]

作者:愁o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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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保只觉得脚下千斤重,一步一挪。忽然,杨平一脸严肃地拦在宗保面前,道:“小少爷,你不会准备原原本本和元帅讲吧?”宗保没有答话,只是狠狠地踹地上的几个小石子,杨平急了:“小少爷,我跟了元帅南征北战快两年了,元帅从来都不徇私情,如今你这应该算是阵前娶亲,要杀头的啊!”顿了顿又说:“小少爷,要我说,合欢帖就不必急着给元帅看了,就说小爷救了穆姑娘,穆寨主助我大宋以报恩。”“那可是又多加了一条欺上瞒下的大罪。”宗保烦恼不已,“我的小爷,都是死罪,你以为说了实话,六爷会法外容情吗?等破了天门阵,大胜辽军回师,再和元帅说,到时候皇上开恩,毕竟小少爷立了大功,才能有些活路啊。”杨平太清楚元帅的铁面无私了,他可不想小少爷出事,宗保知道这不过也是个险招,但是让他现在去和爹爹明讲,他真的不敢,也的确没有其他办法了,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报元帅!杨平参事回来了,同行还有一位姓杨的公子,说是拿到穆柯寨的受降书!”哨兵进来大声报告,主帅帐中六郎、八妹和孟良等正在研究地图的众将俱是又惊又喜,“快传!”六郎急声吩咐。
一进帐,宗保就看到爹爹背对着他正在与几位将领讨论军情,八王爷和八姑姑看着他的目光又是赞赏又是怜爱,心中一热,还未等开口,爹爹已经转过身来“啪”地一记耳光,重重打在自己脸上,“哎呀,元帅你这是干什么?”在八王爷的惊呼声中,宗保慌忙跪下,杨平随之跪倒。宗保知道爹爹应该还是心中怪自己的自作主张,不敢再有半点欢喜的情绪,只听杨平朗声道:“回禀元帅,宗保、杨平幸不辱命,此乃穆柯寨受降书!”双手恭敬地将文书交由随侍的军士。
“宗保、杨平你们可是立了大功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不错不错,将门虎子!将门虎子!”大帐里的多是爹爹的部下,识得宗保,赞誉之声不绝于耳,宗保偷偷看看爹爹,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赶紧低了头。儿子一脸的委屈,六郎看在眼里,想想儿子此去一行几多凶险,如今平安回来,终于心疼多过了气愤,沉了声道:“你们两人此番也辛苦了,如此劳顿,先回帐换件衣服。”
军营中,八妹正端了茶水在宗保、杨平的帐里,有小半年没有见到侄子了,像是怎么也看不够。“宗保---”帐外六郎的声音一响,房间里的三个人忙都站了起身,“爹爹!”“元帅!”几个称呼,“八妹也在啊.”六郎一进来,就看到杨八妹,八妹笑道:“宗保这么争气,我这个做姑妈的也得好好慰劳一下啊。既然元帅到了,那我就先回帐里,犒劳军士毕竟还是元帅的任务嘛。”八妹知道宗保此次偷偷溜出来,六哥心里必是有气,忙先说笑着开口强调宗保这次立了大功,心想你怎么也不能这个时候教训宗保了吧,怎么说现在身份也是三军统帅,家法也不能现在用,于是放心地退了出来。

说吧,这受降书你们是怎么拿到的?”坐在床榻上,六郎开口问道,宗保明白该来的还是躲不掉,正迟疑着要怎样回答,杨平已经抢先讲了原委:“我们到了太行山,一直没有混进去,可巧正好穆寨主的女儿独身一人碰上了熊瞎子,小少爷把人救了,还受了伤,穆寨主感念恩情加上小少爷晓以大义,穆寨主就答应帮我们了。”“宗保,可是如此?”在准备攻打穆钶寨时,已经派人打问过,穆寨主的确是有一个女儿爱似明珠,但是真的可以如此简单?六郎心有孤疑地追问,宗保暗想:此刻若点了头,日后也只是加了一个罪状,可是若说不,以往的种种自己就不必说了,只是刚刚杨平的话非得连累他吃好一顿军法,心如电光中,宗保只得恭声回应:“是的,爹爹。”“跪下!”六郎厉声一喝,吓的宗保和杨平俱是急忙跪倒,“宗保,你已经写罢征兵单了是么?”“是。”“好,你在国子监想必也学过我大宋军规吧,背来听听。”六郎抿了一口茶水,宗保不假思索道:“第一、不得投敌叛国。第二、不得结党营私。第三、不得不服军长。第四、不得欺上瞒下。第五。。。。。。第九、不得阵前娶妻。。。。。。第二十、不得骚扰百姓。”背完后,宗保已经是冷汗连连,只觉得小腿略略打颤。“很好,你说,刚刚你们的话俱是实情。”六郎逼视着儿子,宗保感到后背上阵阵凉气,依然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爹爹,的确都是实情。”
六郎终于展开了笑颜,边将宗保和杨平扶起,边道:“杨平,日后你就跟了宗保,宗保就做宜修罢,你二人一同编在孟良将军帐下。”复又看着宗保关切道:“和黑熊打斗受伤了么,可好了?”宗保很少见到爹爹如此肯表露对他的关心,又是开心又是感动,忙表示已经无碍,六郎接着赞许道:“你们两人此次带回降书,做得的确漂亮!果然是长大成人了。”爹爹平日里但凡和他讲话,不是骂他,定然就是训他,何曾如此和颜悦色感叹,虽然不过一句话,宗保简直觉得受宠若惊,张口笑道:“爹爹,宗保没有给爹爹丢脸吧?”“以后在军中不准叫爹爹,只准称父帅!”六郎的喝斥这次也没能吓到宗保。
晚饭时,请旨的八王爷代表圣意视察操练归来,对着自家外甥赞不绝口,众将士也是不停口地夸赞宗保和杨平,六郎虽然几次三番开口阻止,但始终是带了几分笑意的,毕竟打了几个月艰难的仗,如今爱子不费一兵一卒就请到了外援,六郎心里作为统帅大大松了一口气,作为爹爹更是充满骄傲和欣慰。
掌灯时分,处理完了手上的公务,六郎坐在帐中难得有空闲发呆,嘴角若有若无地含着微笑。信步走出大帐,无意间就走到宗保与杨平门外。心中暗叹,自己果然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罢了。进了帐,只见杨平还在收拾东西忙碌,儿子,怕是累了,和衣侧躺在床上,竟未曾听到他进来。
杨平转身看到元帅,正欲出声,就见六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双眼已经不由地看向宗保,杨平心知肚明元帅必定是心疼小少爷,有些遗憾怎么少爷偏偏这个时候睡着了。知道自己碍事,偷笑着便寻了个由头退了出来。
六郎坐在床榻旁,看着儿子如玉的容颜。果然是17岁的少年,即使是睡着了,脸上都带了几分英气。想想儿子与黑熊恶斗,不由有些后怕,但是身在杨家,必是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的。“爹爹,宗保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宗保呓语着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六郎心中好笑,这半大的小子,真真不知道让他这个做爹爹的该如何是好。看看儿子略显黑瘦的脸庞,六郎知道此次近半月来,只怕儿子也没有顾上睡一个好觉吧,见儿子做了噩梦还犹未醒来,忍不住觉得心疼,便抬手想给儿子宽了衣带。解开几个纽绊,手指像碰到什么硬物,定睛一看,信函一角正露在外面。六郎取出信函,上面赫赫然三个大字:合欢帖。
杨平出了帐,走了几步,做了几个深呼吸,明月高照,夜凉如水,斑驳的树影投在地上,似零零点点的碎银,鉴于破那天门阵已是指日可待,揪了几个月的心也放松了,只觉得百骸俱舒。冷风一吹,腾地凭空打了个喷嚏,突觉不好,飞身回帐,只见元帅正背对着帐门,手上似拿着什么东西,背影里都看的出来微微打颤。杨平暗叫坏了,头上已经是冷汗连连,不敢有丝毫耽搁,趁六郎没有注意,急忙偷偷离了军营。
这宗保也的确是累了,春眠尚就不觉晓,更何况绷了半个月的弦终于松了下来,难得可以睡得踏实。一醒来,宗保就知道糟了,看这天色便知已是日上三竿,素日在家里,过了时辰爹爹都是要打的,更别提在军营里,第一日就误了操练,可真不是好玩的。赶紧坐起身来,就发现自己的衣襟已经开了,脑袋嗡地一声,连忙安慰自己应该是杨平帮自己收好了帖子。“杨平,杨平!”宗保有些恼怒,怎么连他也睡过头了吗?
“杨宜修,元帅要你醒了就速去他的帐中。”门外不知何时多了爹爹的亲兵,见宗保醒来,便进来报告。
  
宗保心下奇怪问道:“杨平呢,难道已经去了大帐?”哪知亲兵并未回答,只重复道:“元帅有令,杨宜修醒来立即前往。”宗保不敢再耽搁,急忙盥洗整冠后,匆匆跑到大帐。
一进大帐,宗保就觉得空气中有一股火药味,爹爹正坐在大堂上阴鹫地瞪着他,两旁已是坐满了将士,八姑姑、孟将军俱在场,暗想难道敌情有变?急忙跪倒道:“末将杨宗保误了卯时点兵,有违军纪,请元帅责处!”“军纪?你还知道军纪?阵前娶亲!欺瞒军长!你好大的胆子!说,怎么回事!”宗保只听得如冷水浇头,春日里像掉进了寒窑,随着爹爹的怒吼,一纸写满宗保与桂英生辰八字的红色信函如叶片般缓缓、缓缓地飞到宗保面前。宗保猛然想起杨平,不由急了:“爹爹,爹爹,都是宗保有违军令,不关杨平的事,求爹爹放过杨平!”杨六郎怒火正盛,拍案而起,骂道:“混帐,军中只有将帅,何来父子?今日没个交代,军法难容!”“杨宜修,杨平昨日已经擅离军营,下落不明,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快禀明元帅!”八妹生怕宗保继续追问杨平生死,急忙挡在六郎盛怒之前,暗示宗保。
宗保深深吸了一口气,见爹爹胡茬荏再,眼窝深陷,知道爹爹想必也是一夜未眠,做人儿子,几分羞愧几分委屈,本来就是阴差阳错才瞒到了这步田地,如今讲了,即使爹爹要怪罪也是咎由自取。于是,便如此这般将情形一一道来。
讲完后,大帐里一片压抑的寂静,六郎听完了反而面容平静,面沉似水,八妹偷眼看看哥哥,看不出如何想法。昨夜杨平偷偷跑来找她,事情一说饶是她久战沙场,仍然吓了一跳,连忙将令牌塞给杨平,眼下宋军正在困境中,能救宗保的怕是也只有穆柯寨的穆桂英了,解铃尚需系铃人,看六哥的架势不知道杨平那边能不能来得及。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保下杨家这唯一的一点骨血。
六郎坐在正位上,看着儿子低垂的头,目光越来越冷冽。宗保身为人臣,不顾同僚战士血染沙场,不理军法如山,阵前娶亲,罔顾法纪,欺上瞒下,是为不忠;身为人子,明明知道自己与郡主已有意令他娶芸娘,却私下里与大寨女子暗定鸳盟,忤逆父母,擅做主张,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不知廉耻之徒,留着他只会败坏法纪,扰乱军心!
思及此,杨六郎缓缓立起,双手撑在案上强自撑起有些略颤的身躯,肃声到:“来人,杨宗保目无国法,给我即刻推出辕门斩首示众,首级悬挂三日,以儆效尤!”此言一出,宗保只觉得天旋地转,帐里其他将士更是炸开了锅。
“元帅,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就留宗保一命让他戴罪立功吧!”左路先锋官王晗率先跪倒为宗保说话,“军纪不严,如何约束下属?大敌当前,更要严明法纪!”元帅青着脸,毫不留情。“元帅,宗保已是我麾下将士,还请元帅将宗保交由末将处置!”孟良将军见元帅铁了心要将宗保正法,只盼能保住侄子一命,“哼,你麾下的将士?若不是因为他尚未在你军中报到,今日依律处置也少不了你!”。。。。。。
“是谁要杀我外甥?金锏在此,如见皇上!”八王爷已经急急忙忙带着金锏入了大帐,呼呼啦啦跪到一片。“都起来,都起来。有本王在此,我看谁敢杀我外甥!”除了宗保,众人都平了身后,八王爷怒瞪着六郎。六郎不理会八王爷的目光,不卑不亢:“微臣此举,不过是正国法,定军心。古人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还望八王爷见谅!”“你,你,宗保带回降书,于社稷有功!”八王爷气的吹胡子瞪眼,六郎的怒火忽然噌地一下串了起来:“有功?你问问这个畜生是如何带回降书的!若是为了邀功受赏,不惜违抗军纪,败坏人家姑娘的名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我杨家军里没有这样的士兵!若是暗表私情,不顾国法家规,私定终身,罔视战场兄弟的生死,我杨家更是没有这样的败类!今天不杀他,我对不起死去的军士,对不起杨家百年基业!来人---”“元帅!开恩!”八妹急了,一下子跪在六郎面前,众将士一并跪倒,六郎嗖地抽出腰上的佩剑,一剑削去了书案的一角,咬牙道:“谁再不听军令,休怪本帅问罪!”
辕门。
正午后的太阳,让人烦躁,遍地黄土,放眼望去,一片苍凉。空地上围了众多兵士,中间高出半人的十来平方木架就是军营中的刑台。宗保被双手反剪绑在身后,跪在刑台之上,双目紧闭,面无表情,只是显得比平时苍白了一些,平日里总是上扬的唇角如今略有微颤,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莹光闪闪,似有泪痕,不知道在想什么。
刑台对面正是将台,杨延昭、八贤王、杨八妹等一干将士已然落座。除去杨六郎面沉似水,其他人俱是满面焦急。一片寂然。忽地,六郎冷声喝道:“刽子手听令!杨宗保阵前娶亲,惑乱军心,依律当斩!”说罢便将手中令牌“咣当”扔在了地上。宗保睁开清泓一般的双眼,全然像没有看到四周无数或怜悯同情或痛心疾首的目光,无半点伤痛羞涩,趁着刽子手取刀之际,木然地端端正正向六郎磕了一个头道:“爹爹,孩儿不孝,有负爹爹期望,望爹娘保重身体,权当没有养过宗保这样不肖子弟。”又面向八妹磕头道:“八姑姑,是宗保犯了军纪,有辱家门,咎由自取,求八姑姑代我禀明太君,莫要让太君为宗保伤心。来生宗保再做杨家子弟,必不会如此顽劣,惹爹娘伤心。”说罢,低声对身旁刽子手道:“大哥,有劳了。”便闭上了双眼,不再发话。刽子手看着宗保小小年纪,眉目清秀,亦是不忍心下手,求救般看看元帅。
六郎亦是闭上了双眼,不愿听亦不愿看,只无力地摆摆手,道:“行刑!”只急坏了了在场的八贤王和杨八妹。八妹几乎咬破了双唇,右手已经按向羽灵宝剑,暗想等到最后一线,如还是不行,哪怕破军法、劫法场,她都在所不惜,定要保住宗保一命。
刽子手无奈,小声叹道:“杨宜修,得罪了!”就伸手去取架子上的钢刀。这时迟那时快,“扑”的一声,一粒碎石不偏不倚打在刽子手的手腕上,同时,一个鹅黄色身影从众军士外围一招飞龙在天就翻上刑台,挡在宗保面前,伴着一声娇怒:“是谁要杀我相公!”
众人俱是失色,只有八妹与王爷相视松了口气,都带了一丝了然的淡笑。宗保惊道:“桂英,怎么是你?”桂英回头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宗保,明眸含泪:“杨大哥,都是我害了你。”复又对六郎怒道:“杨延昭!虎毒不食子,你好狠的心!”这时,六郎已经睁开虎目,上下审视着桂英道:“你就是穆柯寨的穆桂英?此乃大宋军营,军法如山,容不得你放肆!”“我偏要放肆给你看看!今日我一定要带宗保走!”桂英恼他无情,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半点也不客气,“带宗保走?”六郎不怒反笑,气定神闲:“好啊,那你问问他跟你走么?”“我不走!”宗保决然,“你,”桂英气急,“你爹爹要杀你!”“我犯了军法,元帅以律处置是应该的,”顿了顿,宗保恳切道:“你我二人尚未下过文定,你快些走吧,我不想误了你的终身。”
六郎不再理会桂英,吩咐兵士:“来人,送穆姑娘出营!刽子手,准备行刑!”“慢着!”凭空桂英发出一声哨声,人群中忽然有二十多人飞身上了刑台,迅速分散,呈一个“川”字立在台上。桂英将身后一柄雌雄双剑抽出,挺身站在宗保面前,朗声道:“杨元帅,你未免太小看我穆桂英了!当年先祖留下兵法一本,共记录玄虚仙人自创阵法一十四式。天门阵固然威力无比,却不见得坚不可摧。元帅若有兴致,大可试试我这地意阵!”见众人听闻皆是惊骇,又接着说:“今日,你若放了杨宗保,穆柯寨双手奉上兵书,并自当协助大宋破那天门阵。倘若元帅执意要杀宗保,我虽不见得一定可以拦下,但是我穆柯寨从此归顺辽军,势为宗保报仇!”“桂英,不可,不可!”宗保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桂英又气又恼:“呆子!你若活着,当然不可;你若死了,可不可以当然是我说了算!”说罢,毫不示弱地怒瞪杨延昭。
八妹忙上前劝慰:“元帅,穆柯寨兵书事关重大,不可草率啊!”八贤王也低语:“六郎,这穆桂英看似说得出做得到,你乃三军统帅,不可意气用事,三思!”孟良将军更是直接:“杨元帅,穆柯寨的态度关乎大局,愿元帅以苍生为念,就让宗保戴罪立功吧!”。。。。。。
六郎久久凝视着穆桂英,穆桂英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昂首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六郎自知众人所说皆是实情,但是他征战沙场数十载,今日是头番被一个乳臭丫头威胁,而他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又只能接受穆桂英的条件,只觉得愤恨恼怒,却是无可奈何,加上昨日一夜未眠,本就心疼儿子,急火攻心,忽然觉得嗓中腥甜,一口鲜血竟吐了出来。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八妹赶紧扶六郎坐下。宗保见爹爹吐血,又是悔恨,又是焦急,蹬蹬蹬跪行了几步,终于哭了出来:“爹爹,都是宗保的错,爹爹要杀宗保,宗保不敢丝毫有怨,爹爹怎样处置宗保都好,求爹爹不要动怒,求求爹爹!”虽仍被反绑,却依然连连叩首,几下竟磕出血来。桂英心疼不已,便要搀扶,宗保闪身避过桂英的手,冷冷道:“你滚。”
桂英一呆,宗保以前再生她的气都不曾如此绝情,厌恶的眼神让她心寒。自宗保走后,桂英在寨子里就觉得有些不安,带了自己的亲兵追来,生怕宗保出事。路遇去穆柯寨搬救兵的杨平,一番描述吓得她花容失色,今日一早就混进军营,只希望能够救下宗保。可是,哪想换来的竟是如此的恨意。。。。。。
桂英被骂的满心委屈,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手一松,双刀咣当掉地,桂英屈膝跪在宗保身旁,哭道:“杨元帅,我穆桂英除天地父母之外,从不曾求过别人,今日求元帅放过杨宗保,饶他一命,我穆柯寨情愿退去婚盟,将兵书双手奉上!”“小姐!兵书是镇寨之宝,是小姐的嫁妆啊!”却是霜儿的一声惊呼,宗保愧然低语:“桂英,你如此待我却又何苦?”
军营上下俱是被穆小姐的一往情深打动,八妹眼里已隐隐有了泪光。六郎看着跪在刑台上的一对璧人,眼里恍惚着儿子昨日晚饭上绘声绘色描述那日与黑熊打斗如何如何惊险,顾盼神飞的小脸上如今已布满了泪痕,额上更是血渍一片,儿子素来爱惜颜面,当着全军将士,即使要杀他时他都不曾丝毫慌张,现见到自己吐血,儿子却是竟然失声哭了出来。此刻,六郎终于有暇仔细端详桂英,长挑身材,鹅黄色裙玦,鬓上一只金银累丝镂空牡丹花,柳叶吊绡眉,一双水杏眼雾光氤氲,直哭得梨花带雨。六郎虽有几分恼怒,依然不得不暗自颔首:有情有义,有勇有谋,才貌双全,与宗保果然一对璧人。想到儿子,又掠过儿子懊恼失神的双眼,只觉得心口一疼,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在众人的慌乱中,六郎摆摆手,艰难道:“杨宜修,既然大家为你求饶,本帅就从轻发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宗保重责100军棍!”众人俱是大惊:这军棍可不同其他,一百军棍,有的人可以被活活打死。由死罪改为100军棍,宗保最多不过是由必死无疑改判成生死难料。
忽然,打横叉出一人,带着呜咽声道:“元帅,杨平未能尽规劝之责,愿代杨宜修受罚,请元帅让杨宜修戴罪立功,由杨平受这军棍之责。”六郎正要答话,只觉嗓中难受,一阵急促的咳嗽,八妹站在旁边,心念一动,朗声道:“杨平,此次你与杨宜修前往穆柯寨,有功有过,念我大宋正是用人之际,本将军罚你代宗保受五十棍,你二人各打五十!你可服气?”装作没有看到六哥那记狠狠的目光,坦然看着杨平,杨平哭道:“多谢将军。”
不一会,军士已将两条长约两米,宽二尺的刑凳抬了上来,宗保有些愧疚地看了杨平一眼,不敢再看身边泪水涟涟的桂英,默默走到凳旁,任由军士将他的绳索松开,在众人的目光中,垂下了眼帘,伏在凳上。杨平也没有半点犹豫,径自走到刑凳前,俯身趴好。
啪,啪,啪,啪。。。。。。军棍夹了风声呼呼地打向宗保臀腿,重击连连,痛在身上,只怕最觉疼痛的还是自己心中。那边杨平也是狠狠地咬住手臂,不肯出声。黄杨棍一棍接着一棍,没有丝毫间隙,二十来棍下去,二人亚黄色的军服上俱是透了暗红色的血迹,看的人心惊胆战。桂英眼圈发红,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宗保忍着身后的疼痛,脑海里都是爹爹的怒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罔顾国法!”,“阵前娶亲!”。。。。。。,爹爹失望的神情还犹在面前,再紧闭双眼都躲不过爹爹怒视的目光。军棍毫不停息,宗保似乎也听不到记刑官的报数声,只觉得身后的疼一片片扩散,一寸寸痛到肉里。埋着头,宗保用力死死地掐着凳沿,冷汗顺着发迹慢慢流了下来,宗保痴痴地想,如果爹爹打死他,会不会就不再生他的气了呢?
辕门外此刻早已一片寂静,只听到黄杨棍的呼啸声,打在身上接二连三的闷击声,还有两个记刑官的报数声。终于,掌刑官停止用刑,记刑官跑到六郎面前报告:“元帅,50军棍已毕,请验刑!”众将士皆是松了一口气,六郎挥挥手:“将两人拖下去验刑。大家都以此为鉴,如有人违反军纪,必将严惩!”顿了顿又说:“各营从今日起加紧训练,随时准备杀敌!”说罢,看也不看宗保二人,拂袖离去。。。。。。
经过桂英等人的悉心照料,半个月后,宗保与杨平的棍伤得以康复。此后不久,宋军找准时机,在穆柯寨的配合下,由桂英指挥,果然一举打破天门阵。宋军士气大振,乘胜追击,不但收复了失地,更将辽军逼出三十余里,辽国萧太后不得不亲写议和书,一场大战终于平息。
一个月后。京城军营里。
“孟将军,宗保自回京后就不曾回家,孟将军就开开恩,放小的回家看看吧。”宗保正嬉皮笑脸地央求孟良将军准他几日的假。“宗保,战事初定,你这宜修还有很多文书要起草,我如何放你的假?”孟良已经被宗保纠缠几日了,又是无奈又是宠溺,“孟叔叔就疼疼宗保么,自打赌气出来都快两个多月了,太君和娘亲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宗保嘟囔,“杨平不是才回过家吗?老太君和郡主都很好呢,府里上下都好,记得郡主还传话给你要你在营里安心呆着,不是么?”孟良自小看宗保长大,知道宗保的脾气,不禁有些好笑。“战场都打了胜仗回来,不过就是几封文书么,谁都会做,孟叔叔偏偏非要宗保留下做伴!”宗保有些郁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孟良听得眉毛一蹙,宗保不敢吭声,只低头看着脚下。孟良叹了口气:“宗保,打胜仗是应该的,如何能如此炫耀?为军之责在于岗,机要书文,本是你分内之事,身为宜修,不可如此轻率职责。若是元帅听到,必定不会饶你!”宗保低声道:“对不起,将军,是杨宜修僭越了,宗保自当紧随军令。若没有其他事,宗保就先出去了。”
看着宗保背影的寂寥,孟良心中暗自心疼:宗保,叔叔并不是不想让你回家看看,只是不想让你难过。唯有等到皇帝大赏之后,叔叔才敢让你试试能不能令元帅他同意让你回家啊。
因着宋军全胜,皇上龙颜大悦,特大行封赏。六郎自是不必说了,宗保也因此番获得战功,连升了两职,皇上圣赞将门虎子。封赏过后,皇上将百官齐集在皇宫,大宴群臣。
“杨将军,如此大捷,果然可喜可贺!”“不敢不敢,承皇上洪福!”“杨家军果然战无不胜,扬我大宋国威,我敬杨将军一杯!”“同喜同喜,刘大人请!”席间,杨六郎这边觥筹交错,频频举杯。宗保几次想走过去,却屡屡被周遭些个大人们拦下,一边不得不应酬回应着无聊的什么“少年英雄”,一边郁闷无法和爹爹小聚。当日吃了军法之后,宗保便再不曾见过爹爹,伤不要紧了之后,好几次徘徊到爹爹大帐,却被兵士阻挡说元帅军营议事。等到战事告捷,爹爹被调回京师商议和谈协议,连慰问三军都是八姑姑和孟良将军做的呢,好在皇上赏赐颇丰,将士们都心满意足。
官宴烦杂,宫中乐女莺歌燕舞,宗保觉得胸闷,便寻了个有头,偷偷溜了出来。不知桂英此刻在做什么,宗保心中有些怅然。这一个多月来,宗保与桂英朝夕相对,虽然两人都有意回避,但是沙场之上,生死之间,两人心中反而愈加牵挂。每每想到那日为了自己,桂英跪在爹爹面前苦求,宗保就觉得心口生疼。皇命班师回朝时,桂英毫不因皇上给穆柯寨的种种恩典有半分开心,只因他的离去而执手泪眼蒙蒙。从怀中取出桂英为他绣的荷包,宗保脸上露出微笑:哪里是两只鸳鸯嘛,完全两只野鸡。当时他这话一出,桂英非但未恼,反而破涕为笑,羞涩地向他解释自己从未做过女红。。。。。。宗保喜欢这样的女子,大度而率真,不由地自己纤长的手指抚上了荷包的缎面,心中升出几分欢喜,小心地将荷包收好,他不会忘记自己最后对桂英说的那句话:你等着,我一定会来接你!
宗保穿过花坛,准备去另一个宴厅,那边都是女眷,听杨平说太君和娘亲她们都来了呢,好久没有见到家人了,也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这近两个月来是不是真的长成杨小将了,桂英的事太君要是答应了就好办多了,这样想着,心中也轻快了许多。路过一座假山,宗保隐隐听到有人低语,觉得好笑,这喜宴间有什么人会躲到这里啊,怕是两个小宫女忙里偷闲跑这抱怨来了。放轻了脚步,宗保脸上挂着笑想要捉侠别人。
“孟贤弟,这些日子真是多谢你帮我把宗保留在军营。”竟然是娘亲的声音,还提到了他,宗保一愣,孟良、焦赞和爹爹是结义兄弟,这他是知道的,忍不住暗想难道孟将军是故意将自己困在军营的,可是为什么呢,忙凝了神。
“嫂子,客气了。只是宗保他隔几天就追着要我给他放假。唉,六哥也真是的,军棍都打了,怎么还不消气?”孟将军无奈的声音传来。
“你也不是不知道六郎,孝悌仁义,他看的最是重的。阵前娶亲那是动的军法,可这私定盟约,却是杨家家法难容啊。”娘亲叹了一口气。
“嫂夫人也不必太过难过,这次皇上龙颜大悦,过几日就把这事和皇上说说,有太君和各位嫂娘在旁边帮着,六哥也不会永远不肯认这个儿子的。”宗保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几欲昏倒。
  
“说到底,真的要谢谢军中诸位将士,八妹都和我们讲了,如不是大家求情,怕六郎他真会辕门斩子!”娘的声音已带了哭音。
“嫂子,不可不可!折杀小弟了!”娘亲应该是在给孟将军施礼吧,“其实这事真的不能完全怪宗保,宗保也是求胜心切,嫂子没见过那个穆姑娘,她。。。。。。”
。。。。。。
宗保浑身只颤,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花园,回到酒宴上,混混沌沌,宴上其他人只以为他是年少不胜酒力,找了几个人就将他送回了营里。躺在床上,宗保欲哭无泪,心如乱麻,辗转难眠。没想到爹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只是他一人挨打挨罚却也罢了,可是还连带了太君和娘亲为自己操心难过,宗保心中又痛又悔,暗骂自己笨,杨平每次躲闪的目光,孟将军每次牵强的理由,自己竟然浑然不觉,生生让家人气苦了这么多天,自己忤逆父命,暗定盟约已是错了,即使是让爹爹打死,他也一定要会杨府!
过了二更,营外一阵熙攘,宗保知道是孟将军回来了,便稍加收检,去了主将营里,孟良素来不喜贪杯,加上现在三军主要靠他管束,朝中大臣便也没有太过坚持要他喝酒。看着孟叔叔,宗保红着眼睛将今日所闻讲了出来,末了,哭倒在地:“孟叔叔,宗保已经长大成人,如此不孝,自当一力承担后果,请叔叔成全宗保,让宗保这就回府吧。”孟良坐在床榻上,听到宗保说他今天听到自己和郡主的谈话已是大惊,又闻侄子一心要回去,知道苦劝已是无用,不由长长叹了口气:“贤侄,既你有这个孝心,叔父不好拦你。你父气头上,你多认错,莫招他恼怒,你可明白?”宗保点点头,孟良看着宗保乖巧地跪在自己面前,不忍道:“既然要回府了,就拿了令牌早些回房再睡几个时辰罢。”
东方刚有了一丝亮色,杨府下人杨唤边打哈欠,边开了大门,本准备像往常一样打扫门外,却见府门前长身跪着一个少年。难道是有人要卖身?杨唤的第一个念头,不对啊,这人穿戴好像很好呢:一身素色的团云纹便服,头上累丝镂金簪冠。听到府门打开的声音,少年抬起头。杨唤惊异地张大了嘴巴,死劲揉揉眼睛,不由叫道:“小少爷!什么时候来的?地上寒气重,快起来!快起来!”急忙上前就要扶。宗保不理会杨唤的话,挣脱了杨唤的手,只是问道:“我爹是不是不准我进府门?”杨唤不敢应声,宗保已经猜到是这样的结果,颓然道:“你不必管我了,忙你的吧,让我就在这一直跪着好了。”
杨唤哪里敢真的不顾小少爷,匆忙跑回去,给管家杨洪报告,杨洪深知六爷的脾气,昨夜六爷喝了不少酒,如今还没有起来,如何敢拿这事去扰他。一顿闹腾,府里的下人都起来了,俱是束手无策。
天空一点点地亮了起来,郡主先起了床,才穿好裙带,理毕云鬓,就见秋兰神神秘秘拉了她出来。“你有什么事吗?怎么还要避了姑爷?”郡主有些不解,“小姐,小少爷回府了,在门外跪了有一个时辰了!”一句话如石破天惊,郡主匆匆来到门外,只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正跪在门外。“宗保,宗保,我儿!”郡主颤着声音轻叫着爱子的名字,“娘!”宗保看到娘亲也是鼻子一酸,郡主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喜极而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儿,苦了你了!娘真想你!”“宗保真的也好想娘亲!宗保不苦,还立了功呢,不然怎么当杨家的子弟!”宗保见娘亲如此开心,便压下心头的愁绪,强装笑颜,只是在府外,多少下人看着,有些不自然,略略有些挣扎。“你是娘的儿子,娘亲只求我儿平安!”郡主有些好笑地松开手,知道宗保的心思,点着宗保俊秀的脸认真说。
“杨宜修不在军中效力,如何跑到杨府门前?”冷然的一句话,将门外融融的气氛彻底破坏。“爹爹!”宗保怯怯地唤道。看着儿子刚刚神采飞扬的小脸一瞬间就满是惶恐,郡主心中一疼,转身就想帮儿子向丈夫求情:“六郎,宗保他。。。。。。”“锦慧,你先回去!”六郎的语气带了少有的不满,郡主一呆,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不好当着众人悖拗丈夫,气呼呼地转身回了府。
六郎瞥了眼儿子低垂的脸,便扭头远望刚升起的红日,不带情绪道:“杨宜修快快请起,我这府门小,杨某更禁不起你的拜!”宗保一怔,留下泪来,在地上连连叩首,抽噎道:“爹爹,宗保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宗保的错,爹爹要打要骂都随爹爹,只是爹爹别不认宗保,爹爹这样说儿子无地自容了.”“你无地自容?哼,分明是你让我无地自容!哪个是你爹爹,我杨延昭没有你这样擅作主张的儿子!”六郎越想越恼怒,转身欲走,“爹爹,爹爹!”宗保哭着急行了两步,抱住爹爹的腿道:“爹爹别不要儿子,爹爹不要儿子,儿子就跪死在府门口!”“要跪滚远点跪,别在我门前碍眼!”六郎不耐烦地一脚重重地踹了上去,将宗保生生踹下了府门口的五级台阶,宗保连滚数圈,惨叫一声,撞到府门口的石狮子这才停了下来。六郎看也不看儿子的方向,径直走回了杨府。
见六郎转身离开,杨洪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宗保身边,儿子杨安也过来帮着扶宗保。宗保忍着疼痛,强自撑起身体重新跪好,颓然道:“不必管我,你们都进去吧。”杨洪是府里的老人了,看着宗保长大,知道宗保是当着这么多的下人为难,便起身吩咐:“大家都散了吧,天色也亮了,各个去做个人的事。”
刚刚六郎那一脚虽然踢的重,但是宗保在地上连滚几米,劲道反而都化开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左手手肘杵在地上破了皮,素色的长衫也是沾满了尘土。“安儿,去给小少爷拿些去肿消炎的药来。”杨洪仔细看看宗保的伤,安排道。杨安应了一声,想着上好的药都在练功房,便急忙进了府门直奔练功房。穿过花园,连拐了几个弯,却正赶上前面悠悠走着的杨六郎,杨安心道:坏了,这条路只通向书房和练功房,六郎平时这个时辰都是要先练功的,就忙想退回去。“杨安!”六郎听到身后匆匆的脚步声,转过头已经看到杨安了,出声唤道,“六爷!”杨安只能应了,心想按六爷的脾气,定是不准管小少爷的,这可怎么办。谁知六郎心里猜到怎么回事,装作不知,看都不看他,吩咐说:“给我送壶茶来书房!”一句也没提刚刚的事,就踱着方步直朝书房走去。杨安心里安稳下来,急急去给六爷送了茶,才转身去练功房拿了药。
。。。。。。
  
随着天色渐亮,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看到一个俊秀少年跪在元帅府门口,来来往往的不少人都指指点点:
“这是谁家的小哥啊,怎么跪在这里?别说,还挺俊俏的。”
“是杨家的小少爷杨宗保,上个月凯旋回来好像还骑着马挺神气的样子,我街上亲眼见的,不是听说立了功了么?怎么在这里?”
“杨家的小少爷啊,是不是犯了什么家规?”
“妈妈呀,犯了什么家规这么严重,还跪在大街上?要是我,真是羞死了,看来还是做我这市井小民的好!”
“你知道什么,人家官宦子弟,规矩自然多些,哪像我们这些小民家里。”
“告诉你们,我大哥的儿子就在杨将军帐下效命呢,听说是破那个辽军的什么阵法的时候,这杨家的小哥和不知道哪里的一个姑娘定了终身,你们不知道了吧,当时听说还打了军棍呢!”
“名门子弟也有私定终身的?真想不到!”有人乍舌
“两情相悦倒挺不容易的,不过要是我儿子,非打死他不可,真是够胆大的。”
“这少年看不出来还挺敢的。不过这么说都罚过了,怎么还没有完?”
宗保自小练功,听力比常人要好些,这些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不少都入了他的耳,只觉得又羞又愧,浑身像猫抓了一样难受,低低地埋着涨的通红的脸,死死咬住嘴唇,才忍着不把眼泪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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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午饭时,郡主还是赌气不理六郎,全家人都知道如今宗保就跪在府门外面,大娘也忍不住开了口:“六弟,宗保他都跪了一上午了,要不叫他进来吃点东西?”杨六郎淡淡道:“大嫂心疼宗保,六郎明白。不过宗保做错了事,受罚也是应该的,我们惦记着他,他未必顾及着我们。还是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先吃吧。”一句话,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太君动了箸,众人也闷闷地开了饭。
  
吃罢午饭,众人散了,太君叫住正要起身的六郎:“六郎,来娘的房间,娘有话和你说。”
  
“太君,你有什么事要吩咐就说吧。”六郎恭顺地立在母亲身旁,“六郎,你这样责罚宗保是有意让皇上和王丞相看的吧。”太君虽然用的是疑问的句子,语气中的肯定却不容置喙,六郎一愣,太君已经接着道:“不必瞒我,我知道皇上和王丞相有意让宗保娶芸娘,如今责处宗保,想必你是一半因为生气,一半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六郎又是惊异又是佩服:“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了太君。”“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子,只是那个穆姑娘做了什么杨平都已经和我说了,你见过那个姑娘,你觉得如何?”“有勇有谋,有才有貌,有情有义。”六郎不假思索。太君微笑着点点头:“既是你也这样承认,这事就全怨不得宗保,毕竟一个少年人,气血方刚,当年你和柴郡主还不是。。。”“娘---”六郎不知道怎么会说到他头上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打断了太君的话,又觉不好,顿了顿才道:“太君,这事不是完全一样的,毕竟宗保的婚姻大事,连我们都不能完全做主,我杨家世受皇恩,他的大事只能是皇上做主,断是不能由着宗保的意思来的。”太君一怔,半响之后才叹了口气,道:“为娘明白,王丞相与你爹也同朝为官多年,这件事,最后还是得看皇上的意思。宗保还小,你慢慢说,他听得明白的。”六郎只得应了一声:“是。”心中暗道:还小呢,都是要娶亲的人了。太君出了半天神,六郎也不敢打断,太君这才悠悠地说:“罢了罢了,我知道你的心思,要打要罚,既是要给别人看的,我就随了你去了,只是宗保是你亲声骨肉,你自己掂量吧。”六郎暗自松了一口气,诺诺了几声,太君才又疲惫地摆摆手:“你出去吧,我也想睡一会。别让郡主太担心就是了。”见六郎退出了房门,太君心道:八妹啊,宗保这次能不能过这一关,就看你们了。
“宗保,你娘和你爹生气,不愿意出来才叫我拿东西来,你就先吃一点吧。”“秋兰姨,宗保真的不饿,你拿回去吧。”宗保跪在地上,依旧埋着头不肯接秋兰递过来的食物,秋兰急得连连跺脚:“你这孩子,跪了快五个时辰了,这大热天的,怎么还这么犟!非要让你娘伤心不可?”“他若真考虑过爹娘,也做不出这不要脸的事!”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宗保一抬头,不禁打了个哆嗦,秋兰知道是六爷来了,忙站起身来,漠然道:“六爷!”六郎知道秋兰必是在怪他当众说了她家小姐,不安道:“锦慧她还好吗?”“六爷觉得呢,六爷不准小少爷吃东西,小姐又气又心疼,除此外应该还好。”秋兰平日里都是极有分寸的,今日郡主受了委屈,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少爷又跪在自己面前,心想佛都有气性呢,话里也有了些不满,六郎尴尬地看看地上碗里放着的包子馒头,不由火起,瞪了眼宗保骂道:“长者赐,不敢辞。你小子读书读到哪里去了?都给我吃了!”宗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爹终于肯认他了么?“爹爹---”宗保眼里涌了泪,刚想说话,六郎已经扬手一个巴掌眼见着就要落下来,秋兰眼疾手快插在父子中间对宗保说:“听你爹的话,快点把东西吃了,”复又贴着宗保的耳朵,低声道:“你爹多半是肯认你了,嘴巴乖点,少挨些打。”宗保点点头,忙拿起包子开始吃。
吃罢了东西,秋兰收拾好碗筷,转身就要回去,“秋兰!”六郎迟疑了一下,还是唤住了她,疾走几步追上秋兰低声道:“皇上和王丞相都有意要宗保娶芸娘,我也是不得已。你还是帮我瞒着你家小姐吧,别让她来思过堂这边,免得她心疼。”秋兰自幼陪着郡主,心思细密,这一说已经心中雪亮,知道宗保怕是躲不过这一回了,只好应道:“秋兰明白,我也不想小姐心疼。”
此刻宗保正心惊胆颤地跪在地上,刚刚见到爹爹肯与他发火时的轻松早已烟消云散,宗保知道爹爹现在怕是才真正准备和他算账。虽过了晌午,街上还是熙熙攘攘不少人,宗保心里暗自打鼓:爹爹不会在街上教训他吧。
“杨宜修这里呆了也有半日了吧,营中无事么?吃饱喝好就快些回去。”宗保正想着,就听到爹爹的声音,宗保一呆,没有想到爹爹还是不肯原谅他,眼眶马上红了,哽咽着道:“爹爹,宗保知道错了,宗保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甘受任何责罚,求爹爹别这样说宗保了!”“你还知道错了?别叫我爹,我担当不起!”六郎恼道,“爹爹!”宗保的声音已经带了哭音。
“杨将军,小公子毕竟还是个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杨将军就饶了他这一次吧。”围观的人见宗保这样一个清秀少年,俱是不忍心,帮着讲清,
“是啊,小公子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天了,这天日头正毒,看在大伙面子上饶了他吧。”
“杨将军,皇上的公文都贴的到处是呢,小公子这次也是立了大功,算是救了不少将士的命,杨将军就当他将功折罪吧。”
。。。。。。
六郎不得不抱拳道:“小儿承蒙大家如此抬爱,杨某实在有愧。身为兵士,宗保本就是尽他职责,实在不敢称之有功。既然乡亲们如此讲清,杨某看在大家份上饶了他。宗保,还不谢谢大家?!”最后一句话是对宗保说的,已经是声厉内荏,其中的怒意只有宗保才听得出来,宗保只得低着头颤颤兢兢道:“宗保谢谢众位乡亲。”
宗保紧跟着六郎进了府,当杨府的大门在宗保身后刚刚关上,六郎按奈不住,回转身,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宗保脸上,下手极重,宗保刚刚站起来,本来腿就还软,重重摔倒在地,脸上清晰的一个五指印,“畜生!”六郎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才道:“滚起来,我们到思过堂再慢慢算账!”
宗保摇摇晃晃跟着爹爹,被几个家丁扶着,穿过花园,避过后院家眷的住处,直接到了思过堂。
一进堂里,宗保就感到让他又是熟悉又是胆寒的阴冷,不敢犹豫,强忍着腿上的麻痛,走到书架前,取过藤条。六郎不等宗保跪递过来,一把抄起,就冷笑着看着宗保,宗保知道家法严厉,满脸通红,却一点也不想再给爹爹火上浇油,急忙将衬裤褪到膝盖,规矩地趴在条凳上。
啪 啪 啪 啪 啪
六郎二话不说,抄起藤条就开始打,骂道:“不长进的东西!长本事了啊!大宋是不是没有你就不行了?才做了点什么事就敢称功了!我让你骄傲自大!”
宗保满是委屈,数日来的伤心难过,连带着刚刚在众人面前的羞愧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不由忍痛分辨道:“宗保从来不曾如此想过!宗保---”
啪!!!!!!!
狠狠的一记打,宗保“啊”地惨叫出声,原先想说的话被打断了。
“你还敢嘴硬!恃功自傲!你倒愈发张狂了啊!我让你嘴硬!打不死你!”盛怒下的六郎完全听不进去儿子说什么,宗保知道爹爹生气,可是更觉得自己委屈,死死咬住拳头,赌气不肯发声求饶。六郎更是被气急了,抽的越快越狠,索性也不再和儿子废话。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十几下之后,宗保后臀已经满是血条,宗保几乎没有时间消化上一下疼,又是一藤条就抽下来了,屁股上像是用开水在浇,疼得浑身直颤,额上全是汗水,心里暗自埋怨自己有什么好硬气的,明明这次就是要求爹爹饶了自己的,没等他回过神来,“啪!”一藤条正抽在臀腿相接的位置,宗保一哆嗦,下意识就想用手去碰碰伤处,“你还不规矩!你当自己大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六郎怒不可遏,啪 啪 啪 啪,连着又抽了几下,都抽在宗保臀腿相接处,宗保再忍不住了,哇地哭出声来,禁不住地求饶:“爹爹,宗保知道错了,宗保不敢自大!爹爹饶了宗保吧!”“给我闭嘴!你刚刚不是还强辩么?”六郎火气未消,啪 啪 啪,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宗保,宗保真的错了,不该居功,不该,不该接了皇上的封赏。破天门阵全靠,靠穆柯寨穆老前辈,宗保不敢了,疼啊,真的不敢了,求爹爹,饶了宗保!求求爹爹了!啊!”宗保疼得说话断断续续,哭的满脸是泪。
这一说,六郎才想起来自己是因为什么要宗保跪在府门外,不由停了手,骂道:“不成器的畜生!再有下次打断你的腿。”顿了顿,又喝道:“说吧,你准备怎么办?”宗保被说得二丈摸不到头脑,哭着说:“下次宗保再不敢让孟大人请功了!”
啪 啪 啪
三记猛抽,六郎怒道:“别给我拐弯抹角!说吧,杨家小少爷准备娶谁家的姑娘啊!”宗保这才知道爹爹在问什么,心中想讲自己中意穆桂英,却又不敢接话。“你给我装死!”六郎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被点起火来,啪 啪,狠狠抽了两下。宗保疼得不敢再不吭声,呜咽道:“婚姻大事,爹爹看该怎么办吧。”六郎哼了一声,半真半假斥道:“亏你还知道孝道。那好,你听好,还有三四个月芸娘就要及笄,三四个月后你就给我把她娶进门,听清楚没有!”心想:我定是会去皇上那里试着争取一下的,但是如果不成你还是得娶芸娘的,最好你现在就给我接受了。
宗保不知爹爹的想法,爹爹的一句话让他似掉入冰窟,全然感觉不到身后的一阵一阵的撕痛,心中悲苦,脑海里全是桂英的一笑一颦,情不自禁喃喃道:“穆姑娘于宗保有恩,宗保如何可以对不起穆姑娘?”六郎逼问:“你答应娶穆桂英是因为兵书!你现在愿意娶她是为了报恩!是不是?你给我想清楚!只能给老子答是!”
宗保深深吸了一口气,顾不得扯动伤口,从未有过地坚定道:“爹爹,从小到大宗保都不敢违背爹爹的意思,可是这一次,宗保不孝,宗保让爹爹失望了。宗保是真心喜欢穆姑娘,宗保要娶穆姑娘为妻。”杨六郎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爱子竟敢公然反抗他:“你说什么?”宗保闭上眼睛,不敢承担爹爹的怒气,豁出去道:“孩儿几次遇险,全靠穆姑娘救了孩儿。爹爹常教导孩儿,不可忘恩负义,背弃前言。宗保答应过穆姑娘,宗保不能食言。忤逆父母,大是不孝,宗保情愿让爹爹打死!”六郎怒不可遏:“你以为你是独子我就不敢打死你么?畜生!养了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气死你爹的?”说着,手中的藤条又重新挥了起来,带着风声,抽向宗保。宗保听爹爹的话听得心中犹如刀绞,但是父子俩别上了劲,只能咬着嘴唇,不肯半点示弱。
  
啪 啪 啪 啪 啪
连挥了几下,六郎恨恨地住了手。一甩手,将藤条丢在地上。一脚将宗保从春凳上踹了下来。宗保昨夜没有休息好,一晌午又没有吃什么东西,臀上生疼,这一摔,只觉得眼前直冒金花。
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背已经被爹爹拎了起来,六郎丝毫不顾惜儿子身上的伤,拖着宗保就往外走,每一下都扯动着伤口,宗保觉得冷汗顺着后背直往下淌。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宗保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爹爹拽到思过堂的院落里,一些下人正在忙活,宗保忽地想起自己的臀腿还整个露在外面,又羞又急,手忙脚乱地就想把衬裤拎起。六郎飞起一脚就踢到宗保伤痕累累的臀上,宗保“啊”地惨叫一声,整个人直直地扑在地上,半天动不了。
六郎冷笑道:“杨家小少爷,你不是很能耐么?私定鸳盟,这么不知廉耻的事你都做出来了,还要什么脸面?你骨头硬,藤条打不服你,我就不信我管不了你了!”说罢,转头吩咐下人:“来人,去烈马厩给我拿鞭子来!”
且说孟良孟将军,一早醒来见宗保已经没了踪影,便知道坏了,急急忙忙就直奔八王爷府。
早在一入京城,八妹发现六哥不肯让宗保回杨府,就预料到日后定有一场风波,那时与八王及太君商量后,背着众人,命人悄悄将穆桂英请到了京城。穆姑娘在宋辽大战中的机敏大家都有目共睹,八妹对穆姑娘的好感也是与日俱增。女人心细,看看宗保的眼神就知道侄子的心意,有心帮宗保,知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便早早准备好了这遭。
这日,御妹杨八妹正陪着太后和皇后娘娘在御花园里赏花,八妹绘声绘色地讲此次征战细文,撇过那些艰苦,单挑有趣的见闻讲,直哄得两人笑不拢嘴。“罢了罢了,这八丫头就是厉害,见识又多,尽哄我这老婆子了!”太后一边笑,一边抿了口茶,“太后总是冤枉八妹,八妹不过是讲讲自己边关的事,哪里敢哄太后啊,都是真真正正的事呢!再说论到见识,太后吃的盐比我吃的饭都多,太后这样夸我当真让八妹无颜了!”八妹经常在宫里走动,七窍玲珑,巧笑地应着,“听听,听听,这一张嘴啊,道理尽在她那里,哀家倒真想见见那个穆桂英,能把八丫头也说得还不了嘴的姑娘家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太后笑着对皇后道,皇后也陪着笑:“母后说的极是,臣妾也是好奇的紧,我大宋看来是又出了一个奇女子。”三个人正在凉亭有说有笑,就见皇上身边贴身太监小李子来报:“禀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清月郡主,八王爷带了一位民间女子去了御书房,皇上有请清月郡主,并要奴才传话说那个女子名叫穆桂英。”八妹听的心里一揪,知道家里必是出了事,“八丫头,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你快些去,看看皇帝找你什么事,记得回头和皇上说,把那个穆姑娘带给哀家看看。”太后发了话,八妹忙拜别太后,随着李公公出了御花园。
御书房内。
“你就是穆桂英?”皇上一边上下打量跪在面前的少女,一边有些怀疑如此青春年少的姑娘如何在此战中立下如此战功。“正是民女。”恩,声音悦耳清亮,皇上边想边吩咐道:“八王、穆桂英,你们都起来回话吧。”
大,并没有什么约束,八王爷和八妹原也无意教她什么规矩,皇上宅心仁厚,二人赌就赌的是穆桂英不谙朝事,无拘无束。果然,桂英一站起来就抬了头,待看清了皇上的龙颜,忽地抿嘴一笑,竟将皇上看呆了去。只见桂英身穿雪青比甲外罩,内是一件浅绿薄纱中衣,外衫上不似其他寻常女子那样绣着花啊鸟啊,绣的反是翠兰色的苍竹,头上也没有什么环佩叮咚的步瑶,简单的弯月鬟形髻上一只福寿银簪,面若银盆,眼似银杏,眸中清辉点点,一副天地不怕的样子。果然是巾帼英雄,怪不得杨宗保宁愿忤逆父命,皇上暗叹。
扯了一下桂英的衣袖,皇上才回过神来,奇道:“穆桂英,你笑什么?”穆桂英笑眯眯道:“我还道皇上是个白胡子老爷爷呢,没想到是位春秋正盛的威严叔叔。皇帝叔叔,宗保最怕他爹爹,他爹爹最怕您,皇帝叔叔让杨元帅饶了宗保好不好?”桂英娇憨语气,又让皇上一呆,皇上素日里被称作皇兄、皇帝、陛下、父皇,就连自家姐妹的孩子也是恭称他皇上的,被称作皇帝叔叔还是第一次,人人有求于他俱是先要长长地兜个圈子,面前的这个丫头却是如此直接直奔主题,皇上不由失笑出声,揶揄道:“宗保?就是那个杨府的公子么?他犯了什么错事要我救他啊?再说了,你是他什么人,跑了来巴巴地求情?”桂英脸一红,学着王府的人那样欠身做了个万福,低着头低声说:“杨大哥是因为我才受罚的,我,我,我是他没过门的妻子。”此话一出,皇上和八王爷都愣了神,女儿家的名誉极是重要,这个山野长大的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皇上暗自有些懊恼刚刚自己的问话,虽然自己当然是喜欢这孩子,但这下好,话摆在了明面,自己再怎样也不能做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微微有些不悦。桂英看出皇上不悦,跪到在地,磕了个头,诚心诚意地说:“皇帝叔叔,穆柯寨自立为王有近百年了,杨家一门忠烈,若不是为了皇上和大宋,杨大哥也不会去穆柯寨,更不会认识我。我和杨大哥的缘分算是托了皇帝叔叔的福,请皇帝叔叔成全我们吧。皇帝叔叔允了这件事,杨元帅就不会再生气。穆柯寨从此上上下下愿意与大宋共存亡,为国守边关!”一席话入情入理,
八王爷忙也帮腔:“皇上,小儿女情深意长,皇上成全了他们,也是做了一件善事,不是吗?”皇上想了想,终于还是颔首笑道:“罢了罢了,朕今天就做了这个大媒。朕就认穆桂英为义女,下旨赐婚宗保和桂英!”刚刚赶来的八妹也是又惊又喜。
皇上写完圣旨,交到随身太监李公公手上时,若有若无地瞟了他一眼,李公公跟了皇上多年,心领神会,诺诺着就拿着圣旨出去了。
  
八千岁、八妹还有桂英俱是松了一口气,皇上笑道:“御妹啊,你这个侄媳妇看来果然样样都不输给你,连话都讲的让朕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帝叔叔谬赞了,”---“该改叫父皇啦!”八贤王笑着打岔,---“恩,父皇是因为仁义慈爱,才心疼桂英,不和桂英计较的。”桂英乖巧地换了称呼,“瞧瞧,瞧瞧!”皇上额手大笑,“中午就在宫里吃饭吧,让母后和皇后都看看朕新收的义女!御妹,你先带桂英到宫里逛逛,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八贤王、八妹和桂英刚刚离开,李公公便回转进了御书房,恭敬地请示皇上:“皇上,老奴尚未出发,皇上有什么要吩咐?”皇上沉思了一下道:“李公公,既然还没有走,就晚点再去吧。宗保是该让他爹爹好好教训一番,小小年纪君令父命他什么都敢不听了!现在杨府那边怎样了?”“回皇上,杨家小将还在府门外跪着呢。”李公公禀道。“恩,杨家素来家风严禁,六郎定轻饶不了他,要不这八妹和八皇叔也不会找了个小丫头堵我的嘴。等什么时候有了消息说宗保让六郎叫进了杨府,你再拿着圣旨慢慢地过去也不迟,朕得好好看看这六郎是怎么教训儿子的,否则朕也无法向王丞相交代。这野马驯服的好是良驹,若驯服不成便是要祸害人的。这话你也帮我带给杨元帅。”皇上悠悠地说。“老奴遵旨!”
待下人提着一桶盐水过来,宗保才看清楚里面浸着的是杨府专驯烈马的蟒鞭,不由吓肝胆俱裂。辽人骑术高明,驯马的技术也好,这蟒鞭便是一位辽国的马夫在被爹爹好心救了后送给爹爹的,据说是将罕见的大蟒剥皮后,用其皮晾晒、风干所制,工艺复杂。爹爹就是用这条黑亮油光的蟒鞭驯服了坐骑“椎风”,宗保亲眼见过起先暴烈的椎风是如何被抽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后来,他驯自己坐骑的时候都舍不得用蟒鞭,还被娘亲取笑。如今爹爹竟是要用这条鞭子让自己屈服么?
  
六郎看到宗保眼里的恐惧,冷哼一声斥道:“说,你的婚事准备怎么办?”宗保重新垂了头,依旧不肯求饶。六郎蹭地火起,骂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今天就让你有主意!把衣衫全给我褪了!”一句话,惊的宗保如晴天霹雳,怔怔地望着爹爹。
六郎见宗保不动,恼羞成怒,上前一把就将宗保身上那件交领的团云纹便服顺着前后开襟分开处呲拉一下就扯掉了,露出贴身的云白府稠夏衣短袄和褪了一半的松花绫子袷裤,刚刚被便服后襟多少有些遮挡的伤痕累累的臀腿顿然露在人前。宗保满脸涨红,一手挡住身子,一手拼命想护住短袄,哭着开了口:“爹爹,爹爹,不要啊,爹爹!”
杨洪见势不好,忙招呼家将都退出去,合上院落的大门,只留了杨安服侍。
宗保不敢太过挣扎,六郎又是丝毫不顾念儿子,没有几下,本来就已经褪到了脚踝的袷裤在挣扎中滑了下来,贴身短袄则是生生被六郎撕了下来。宗保羞愧难当,恨不得能挖个洞钻进去。“杨安,把这畜生给我吊起来!”若说六郎最初不过想狠狠责打宗保以堵悠悠众口,现在则是做为父亲彻底被儿子宗保忤逆不孝、冥顽不灵给惹怒了。
杨安不敢不遵,宗保被赤身吊在了离地面半尺的地方,紧闭了双眼和嘴唇,又是羞耻又是绝望。生生地,宗保感到两颊一疼,张眼看到爹爹正用劲掰他的嘴,宗保一张嘴,刚刚扯烂了的便服便团作一团塞在了自己口中。
咻啪!
蟒鞭带着风声就抽到了宗保身上,宗保顿时觉得一条火舌噬咬着自己,剌剌地疼钻到了心里,头上直冒汗,宗保忍不住就想把身体蜷起来,凄惨地叫声只化作了闷闷的呜咽。
咻啪!
又是一鞭,宗保能感觉温热的血已经顺着鞭痕往下淌,忘了先前的羞愧,眼泪不由自主往外狂涌,叫不出声。
咻啪!
宗保眼看着第三鞭下来,身体下意识地想躲,却根本使不上力,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火舌再一次舔上自己的身体,带出血珠点点,疼的浑身哆嗦不已。
第四鞭抽下来时,鞭梢从自己的右锁骨上一扫,宗保疼得几乎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又惊又怕,浑身都是冷汗,流到伤口里,混着蟒鞭上的盐水,痛的让宗保想要昏过去。
杨安侧过身,不忍看。六郎怒视着儿子,惊恐的眼神让他心中一悸,多年前,一个赏花灯的夜晚,小宗保走散了又被找回来时,缩在他怀里也是这样的眼神。
六郎停了手,上前扯下宗保口中的布,骂道:“你不是长本事了么?”宗保哀哀地哭求:“爹爹,宗保知错了,疼啊,求爹爹别打了!别打了!”六郎沉声问:“那好,我问你,让你娶芸娘,你娶不娶?”宗保张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娶字来。六郎勃然大怒:“好,你还嘴硬,我让你再硬气!”将布团重新塞回宗保嘴里。
咻!咻!咻!
又是三鞭,宗保起先还能晃着挣扎,此时早已被打的没了气力,连颤都颤不起来,身上鞭痕累累,宗保觉得嗓子象在冒烟,身子象在开水里煮。六郎也有些下不去手,再次取出宗保口中的布团,喝道:“畜生!为了个女子,你是存心和你老子过不去是吧!说,你还是嘴硬不是?别以为我不会打死你!”宗保费力地开口,低声呜咽到:“宗保不肖,惹爹爹生气,爹爹打死宗保吧!宗保不能对不起穆姑娘。”待听清儿子的话,六郎气的七窍生烟,连声到:“好,好,我成全你!我成全你!”说着就又要举手抽。
此时,院落外传来家丁的声音:“六爷,宫里的李公公带圣旨来了。”
六郎甩掉鞭子,含威带怒地瞪了宗保一眼,开门直朝大堂而去
宗保大口地喘着气,杨安一边给他擦汗,一边在和他说什么他一句都听不到,浑身越来越清晰的疼痛牵动着他所有的神经,让他觉得天昏地暗。
不知多久,仿佛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脖颈,宗保费力地强睁开眼,却见到爹爹满面阴沉地看着自己,右手正呃住了自己的咽喉。爹爹要掐死自己么?这样也好,死了就不会有感情,更不会违爹爹的意思了。宗保苦笑了一下,又缓缓闭上了眼。
六郎见了儿子的反应反是一呆,接着心中排山倒海的涌上了疲惫和无力,他不曾想到儿子对那穆桂英用情已如此深,宁愿丢了性命也要娶她,这样的坚持和勇气让他动容,更让他依稀回忆起二十年前的自己。有心放过儿子,却是一凛,李公公的话还犹在耳边:皇上让奴才带个话,这野马驯服的好是良驹,若驯服不成便是要祸害人的。
六郎心思一转,冷笑道:“畜生,刚刚圣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为父最后一次问你,你自己心中掂量,你准备怎么办。”说着,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施了半分力气。宗保感到了脖子上的力道,这才一惊,爹爹的话进了脑海:圣旨!宗保自是不怕死的,如此违逆了爹爹,便是被打死也甘心。只是这圣旨一下,自己这般可就是违抗圣意啊,若有心人恶意中伤,几乎是算得上满门抄斩的大罪!因为自己不孝,连累杨家百年的声誉,三代功勋,脖颈上已经开始感到喘不上力了,想到从小疼爱自己的太君和娘亲,宗保终于狠下心来,心中绞痛,一行清泪顺腮而下,勉强呜咽到:“宗保遵照皇意,听爹爹的吩咐,要宗保娶谁宗保都娶。”
六郎心中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儿子若再执意坚持,他真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六郎松了手,任由宗保连连喘息,斥道:“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杨平,把宗保放下来!”杨平早就在旁边心疼不已了,忙解着绑在树干上的绳子。复又转身对着遍体鳞伤的宗保骂道:“都要成亲的人了还半点也没长进!回头我就让人好好挑个日子,把你和桂英的婚事办了,也找个人管管你!”宗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难道皇上的圣旨?“爹爹,爹爹!爹爹让儿子和谁成亲?”宗保急切问道,正在这时,绳子刚刚松开,宗保混身竟无半天力气,双脚一碰地面,一软,直愣愣地摔在地上,在杨平的惊呼和爹爹担忧的目光中,宗保只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三个多月后的一天,刚入初秋,天高气爽,京城里一对舞狮锣鼓队热热闹闹地走在最繁华的长安街上,每人身上都穿著喜庆的红衣,队伍中间是几个骑在骏马上的人,为首的少年面如冠玉,英姿飒爽,气宇安详,身穿描金绣彩百年好合的大红色锦衣礼服,带领设有帏帘的彩车、从车、仆人等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前行。
“这是谁家办喜事啊,好大的排场!”
“诶呀,一听您这话就是外乡人,这是平辽元帅杨大人家的独子杨宗保今天大婚,娶的那是当今圣上的义女啊,可不这么隆重!”
“那是那是,三天前,杨家送催妆花髻、销金盖头、花扇些个东西时,排成了一个纵队的,别提多神气了。”
“今天大伙没事就去杨家讨杯酒喝吧,杨家为保我们平安这些年来多辛苦啊,大家也去图个热闹!”
“是啊,是啊,图个热闹!”
。。。。。。
拜堂后,宗保和桂英由喜娘们拉着送入了洞房。喜娘们忙着撒帐、结发等仪式,宗保这三个月来日日都是喜悦地疑是梦里。
得了寇成、杨平的帮忙,宗保好容易才从酒筵上脱了身。回到房中,婆子们已经被众婶娘带去吃酒了,一双喜烛兀自在案上跳动,圆润的烛光让房内满是温馨。宗保看着床榻上身穿着龙凤呈祥样凤衣凤冠的新娘,忽然在自己手臂上用劲拧了一下,不由“哎呦”叫出了声。吓得新娘子忙连连追问:“宗保,你没事吧,没事吧!”宗保这才惬意地笑道:“真的不是做梦,没事,桂英,不过是我自己弄痛了自己。”“你真是的,别再吓我了,你可知道那日我在府里看到你昏睡在榻上多么担心。”桂英有些嗔怪,“再不会了,除了因为你,给我天大的胆子,我都不敢忤逆爹爹的。”宗保一边嬉笑,一边拿起喜称慢慢挑起了红帕。
桂英精心打扮后的明艳足以夺取他的呼吸,凤冠上垂下丝穗半隐半现地遮住了桂英因感动而颊上生出的红晕,娇羞的女儿态我看忧怜。“桂英,我杨宗保可以娶到你何其有幸!”宗保喃喃自语,一个拥吻代表了一生的眷恋。
(全文完)
作者工作很忙,所以后来一直没有写文,很可惜.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篇文
好的差不多了,正在赶作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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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8 14:29:19  更:2021-09-08 18:5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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