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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转帖】六郎训子(原作:糊涂呀呀)[第3页] |
作者:愁oo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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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把手放在儿子伤处,觉得儿子就是一哆嗦,随着他力道的加大,宗保身体抖的像筛子一样,柴郡主再看不下去了,抹着眼泪转身出了房门。见妻子离去,六郎略略放下心来,手上的力道更加大了,小宗保忍不住了,大哭:“爹爹,别揉了,别揉了,呜呜,轻点!”虚汗一阵猛似一阵。六郎虽然也暗自后悔下手太狠,但是对儿子的哭喊毫不理会,像是没有看到儿子的挣扎,手上的力气丝毫没有减弱。宗保的挣扎越来越强烈,双腿乱蹬,一脚险些蹬到爹爹的脸上。六郎被他弄得不由火起,左手按住儿子的脚踝,右手在宗保唯一没有伤处的地方—腰际就是一巴掌骂道:“不准你乱动,没有听到么?还欠了打是不是?”宗保哭喊着央求:“爹爹,疼,宗保受不了了,呜呜!求求爹爹还是把宗保捆起来吧,呜呜!”郡主从厨房端了挤出汁水的药叶出来,在宗保的门外徘徊了片刻,侧耳听听,没有让她痛心的儿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心想看样子瘀血应该已经散开了,放下心来进了房门,却没想看到这样的场景:六郎还在儿子身旁揉伤,力道不用想也知道如何,儿子爬在床上不停地打颤,却紧紧咬住被子,不敢叫出声来,腰际赫赫然的一个巴掌印让柴群主心里生疼,脑袋嗡地一下,眼泪就流了下来,把药碗放在茶桌上,郡主上前就开始扯动丈夫的手臂,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地哽咽着:“你还没有打够么?儿子都成这样了,你还要怎么样?”六郎刚刚看到妻子进来,却不曾提防妻子这样的行为,被妻子哭得措手不及,顺着妻子目光看去,刚刚儿子挣扎下被自己甩的那一下果然已经红了,顿时觉得头冒黑线,心想这小子皮肉怎么这么不经打,郡主接着说:“宗保还这么小,你怎么忍的下心!他是你儿子,不是你的兵啊,你竟然还不准他哭叫,你你你。。。。。。”,已经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杨六郎也被说急了,一下之间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是好。 |
正在推搡间,宗保扭过小脸,怯怯地问:“娘亲,身上好烫啊,有药擦么?就那种清清凉凉的?”郡主这才想起自己进来干嘛的,也顾不上理丈夫了,忙拿过药碗柔声说:“没事的,淤血化开就好了,娘给宗保敷些药叶啊。”说着就小心翼翼地往儿子身上敷药。宗保依旧是怯怯地向爹爹说:“爹爹,宗保小腿上也疼呢,好像还没有揉。。。。。。”六郎经提醒想起责打宗保时,因妻子阻拦,自己在儿子腿肚上也好像抽了两下,一抬眼,正对上郡主对他瞪眼,只好尴尬地笑笑,接着给儿子揉伤,虽知儿子是在解围,但想这还不是拜这个罪魁祸首所赐,略略生气,手下不由用了力,直把宗保疼得冷汗连连。 等到爹爹起身净手,宗保终于觉得轻松了下,缓了缓呼吸,白着一张小脸,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低声和娘亲说:“娘亲救救孩儿,娘亲要是不救孩儿,宗保肯定还得挨上一顿好打!”一句话把郡主吓了一大跳,宗保委委屈屈接着说:“娘亲不要再生爹爹的气了,本来就是宗保做错了事,爹爹打宗保是应该的,娘亲要是因为这个再生气,爹爹肯定说是宗保恃宠而骄,怪宗保挑唆,不定还要怎么打宗保呢,宗保才挨了打,娘亲可怜下宗保,别生气了好不好?”郡主这才知道儿子的用心,白白被吓了一跳,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拢拢儿子汗湿的头发情轻声道:“你呀,都疼成这样了,还顾得上摆机灵,娘亲答应你就是了,好好养着,别瞎操心了,听到了么?”宗保乖巧地点点头。 “你们母子这是说什么呢?”六郎擦擦手,转身对着妻子赔笑,“说你这个当爹的不像个亲爹!”郡主虽然答应不生气,话里还是有些个埋怨,宗保可不敢和爹爹开这个玩笑,忙忍着痛打岔:“不是不是,是宗保跟娘亲说宗保日后一定好好读书练功,再不给爹爹丢脸,要像爹爹一样做个大英雄!”六郎赞许地说:“这才是我杨家的好儿郎嘛.” 爹爹眼睛里的笑意让宗保一辈子都忘不了,此后的多少年,宗保都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想让爹爹为他骄傲,再看到爹爹眼里的赞许。 |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还舍不得走啊,再不走可又要住一个月了啊!”一句话打断了宗保的思维,宗保回头看看,原来是同窗寇成。寇成是天官寇准之孙,只大宗保两岁,当年老令公和杨家众人的冤案全仗了寇大人秉公办理,潘家才得以绳之以法,两家素来交好,只是这个寇成啊,襁褓逝父,寇家又是三代单传,寇准宝贝这个孙子像什么似的,小时候有一阵子宗保喜欢跟在寇成身后乱玩,惹了不少祸,没少被爹爹揍,等长了记性,终于不敢再跟着寇成瞎疯。不过后来大了,寇成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安分,连爹爹都常常夸寇成处事大方得体---当然,每次都要顺便训斥他几句。 宗保叹口气:“没什么,寇大哥。”“哎呦,俊俏小哥有心事哦,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十七岁就考入了国子监!而且文武全过,先生都发话特准你文学武学课程可以全上呢,哥哥我还真是痴长了你几岁,落的个和你同窗的下场。害得我爷爷唠叨了半多个月。”寇成开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样,到后来越说越幽怨,惹得宗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笑,你还笑,我不管,你得赔我!”寇成理直气壮地声讨,“赔你?赔什么?我可没钱,寇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宗保摊摊手不以为然,“赔么,陪我去---”寇成眼珠一转,凑到宗保耳边低语,惊得宗保下巴差点掉了,脸红的一塌糊涂,慌不迭地摇头:“不成不成,我爹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怕什么,六叔这不是还在边关嘛,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怡红院的云缈那可还是个清倌呢,听说长得那个水灵,都说秋日里的花魁必是她了。三日后就要正式出楼,今晚不知道多少王孙公子带足了银子要去争那一宿,这热闹不看你真不后悔?”见宗保有些心动,寇成又故意道:“知道你没那个胆子,怕你爹怕得像什么一样。”宗保被激得没法,只得认真地说:“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不过说好啊,只是看看热闹。”“那个自然,哥哥我也没那个钱啊,”寇成捉侠地用扇子挑挑宗保下巴,装模作样:“今个也让怡红楼的巧姐们瞧瞧天下第一俊哥长什么样,说不定啊,一见你,人家倒贴你钱呢!”“找死!”“哎哟!”。。。。。。 |
夜凉如水,月华如练。 宗保一个人坐在小院的石凳上发呆,今晚的场面真是浩大,第一次进怡红楼,差点没有被那股脂粉香熏昏掉,不少女孩子水蛇腰一扭,就要往他身上靠,吓死他了。平日里娘亲和婶娘身上虽然也有香味,但多是清新的茉莉皂角的味道,闻着好安心的,哪里像那里的女子艳溢香融,害得他现在都有点头晕。他和寇成为了防止碰到熟人,早早地就进了场,故意还把自己的脸往黑里抹了抹,躲在角落,等着看那个什么云缈。想到那个云缈,宗保觉得长的是挺好看的,一袭雪白的白纱罩衣,看上去如弱柳扶风,一舞霓裳技惊四座,不过就是太过柔弱了,一点都不健康,还没自家的排风妹妹招人待见呢,真是想不通有人居然愿意用上千两银子买云缈的初夜。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宗保,想什么呢?”宗保知道是娘,忙起身,柴郡主发髻已经散开,乌丝如瀑布般披在身后,一看就知道怕是刚刚睡下又起来的。“娘亲还不睡么?”宗保奇怪道,“你不也还没睡,别告诉娘亲你认床睡不着。”郡主爱怜地看看儿子,难得地戏谑道,“娘,”宗保有些不满,“人家两年前就已经束发正冠了,娘亲怎么还是老把宗保当孩子看。”“在娘眼里啊,你永远都是娘的孩子呢。怎么了,睡不着?还在为你爹爹不理会你考入国子监而不开心?”柴郡主拉着儿子坐下,试探的问,一句话让宗保的情绪又低落起来,沉默了半天,宗保才开口:“娘亲,宗保是不是很没用?”没等郡主说话又接着说,“爹爹像我这个年纪早已随爷爷上了战场了,可我如今还在读书。本以为考入国子监会给爹爹争气,可是娘亲,是不是我弄错了,我该像杨平一样冠礼结束就随爹爹上阵杀敌是么?”柴郡主看着儿子不由心疼,儿子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才得以小小年纪就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她这个做娘的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儿子进了国子监,府里上下都高兴不已,连带八王爷都来跟着庆贺,喜讯送到丈夫的军营,在宗保正式入学前,丈夫的回信也到了,哪里知道回信里除了日常的叮嘱外,关于宗保只提到要宗保勤勉用功,众人严加管教云云,竟无半个字的鼓励或赞赏,她知道丈夫是怕儿子生骄生躁,但是这也真真不怪得儿子多心。 柴郡主把儿子头上的冠顶正了正,轻声但是肯定地说:“宗保,你已经成人了,你也知道你爹爹对你抱了怎样的期望,但是你要记住,万事欲速则不达,你若真想要光耀门楣,首先要让自己博览众家之长。你爹爹曾经和我说,他的很多经验是直接从战场来的,太过于残酷,他希望你的经验能更多来自于丰富的知识,从而避免无谓的代价。你入了国子监,你爹爹虽不曾表露,但我相信他是非常欣慰的,宗保,你爹曾和我说起他的打算,应该是你在国子监读一到两年就要带你征战沙场!”顿顿又说,“昨日,王丞相来了府里,朝廷里的消息,辽军已于月前大举进犯中原,你爹爹如今战事正紧,大家都很担心,我儿要自己上进,莫要太君再担心,知道了么?”一席话让宗保豁然开朗,先前的自怨自艾一扫而空,对爹爹有几分担心,对太君和娘又有几分羞愧,和娘亲告了退,便回了自己房间,郡主知道儿子需要安下心来好好想想,于是也回了房。宗保躺在床上,将娘亲的话仔细思量,益发崇敬爹爹,辗转半天才睡着。 |
过了一个月,前线的战事,更加吃紧,月底宗保回家时柴郡主告诉他,六郎这些天便会回来,让他准备好过些日子回家住。这日放了课,宗保正准备随大家回住所,学监先生派人找了宗保去,讲说杨将军今日回了京城,让宗保这段时间就住家里好了,宗保诺诺谢了半天才退出来。 一出国子监大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少爷,可等到你了!”,只见杨平欢喜地上前,左看右看地看不够他家小爷,宗保也是又惊又喜:“杨平,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今年总算不算是新兵了,六爷这次才带我回来的。六夫人要接小少爷回家住,我真是想少爷啊,就等不及要六夫人修了书送来。”“你不错嘛,现在都已经当上参事了,来,让我看看杨参事!”宗保一面艳羡,一面把杨平拉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一身的黑色劲装,再不复当年的稚气,比原先黑瘦了些,眉宇间尽是成稳,看的宗保又是羡慕又是高兴。两人捡条静路回府,一路上杨平啰啰嗦嗦讲当时听到小爷入了国子监他多激动,宗保只是微笑,不时插嘴问问杨平沙场的情况,杨平眉飞色舞描述六爷如何用兵入神,如何勇猛,如何做表率,听得宗保心驰神往。末了,坚定地说,只要跟着六爷,再难的坎他相信都过得去,更别提只是一个天门阵。在宗保的追问下,这才知道爹爹为何在战事忙碌中亲自回京。原来辽军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高人,在宋军的失地上大摆天门阵。这天门阵原是相传玄虚老人所创,江湖上失传已久,威力极大,内含天地七七四十九星宿,以太极卦谱而生,阴阳相济,普通的兵书上根本没有破解之法。宋军为收复失地伤亡惨重。玄虚老人一生只有两个弟子,一个是阳灵子,五十多年前就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传闻已经过世,另一个是穆明海,是如今穆柯寨当家人穆人武的先人。穆柯寨建在宋辽边界,历来是不依附任何一方,有独立兵马。如今杨六郎回京,已经将前线兵权暂交八妹,为的就是上报朝廷,希望能够皇上下旨招安穆柯寨,让其配合大宋兵马捣毁天门阵。说说笑笑,很快就回了府,宗保去和太君、爹爹、娘亲和各位婶娘请安,原指望爹爹考问他功课武功,好把这些日子所学展现给爹爹,博得爹爹赞赏,谁知爹爹只是应了一声就命他退下。晚饭时一家人也是异常安静,全没有往常爹爹回家后的欢笑。怏怏不快地回了房,柴郡主跟了进门,反复嘱咐宗保说他爹爹最近心情很不好,让他平日里小心些,莫惹了爹爹生气,得了宗保点头这才离去。 |
又过了几日,这天宗保刚放了课,顺着市集的路回府,想着爹爹这些日子都急得嘴里起了泡,听说朝廷里现在以庞太师为首的一批命官有另一种声音认为大宋威震四方,不宜用招安方式,而应直接派兵攻下穆柯寨,让其对大宋俯首称臣。爹爹深知穆柯寨的厉害,连同八王爷、王丞相等一同力荐招安,朝里两种声音正闹得不可开交。宗保真恨不得现在自己也在军中效力---如果能够抚平爹爹的蹙眉。好像过些日子又要征兵了,征兵填单就在爹爹的书房,宗保暗想不知道能不能求了爹爹应允让他入伍。 正想着,就听到前方一个轻薄的声音传来:“小美人,别跟哥哥我客气,哥哥我不过送些胭脂水粉,美人你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哪里来的泼皮,敢对我家小姐无理,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哎哟,小妞还挺辣的,爷我喜欢---”宗保听不下去,飞身上前拦在泼皮面前,喝道:“姓包的!小爷以前和你说的话你都当没听到是吧?”说罢转身对身后两个少女抱拳道,“姑娘受惊了,自可先行离去,不必理着泼皮!”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孩气呼呼刚想说什么,就被旁边看上去应该是她口中小姐的少女及时拉住,抿嘴一笑,施了一礼:“多谢公子相救,大恩不言谢,民女尚有要事,那就多谢公子,有缘再见。”少女身穿粉色纱裙,腰上的红色流苏映衬着,显得身材姣好,瓜子脸,柳叶俏姣眉,眼波流转似一湖秋水,眉眼间都是笑意,似乎还有几分英气,少女已经带着丫鬟离去,只剩宗保还对着二人的背影发呆不已。 “哎哟,怪不得不准我多看人家两眼呢,原来是杨家小少爷看上的人啊,早点告诉我嘛,爷我当然会给面子的。”油腔滑调的声音一响,宗保总算想起来身后还有个包威,气的脸都红了,骂道:“大家是怕包大人难过,你这畜生的行为,别人才尽量帮你遮掩,小爷以前没有告诉你再有下次小爷会怎么样么?今日非代包大人好好管教你!”这包威正是开封府包拯包大人的内侄,包大人是其长嫂一手带大的,包威是其长嫂之子,平日里就有些游手好闲,无事生非,包大人怕其嫂夫人伤心,尊敬长嫂之余对其爱子难免有所纵容,包威就是变本加厉,以致日后果真因调戏别人妇人弄出了官司,包大人不徇私情,依律处死,这是后话。 只听到包威继续一副有恃无恐的嬉笑:“我叔反正是没空管我了,杨家小爷有时间教训爷我么?听说杨将军好像回来有些日子了哦,不知道忙些什么,我是可怜啊,没个爹爹管教的动不动就下不了床,哈哈!” |
这明显的讽刺激的宗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宗保又羞又恼,扬手对着包威就是一巴掌,包威素日里就是一公子哥,又是算准了宗保不敢打他才这样洋洋得意,冷不防一嘴巴抽得他摔在地上,包威再顾不得形象,在地上边滚边大叫:“杀人啦!救命啊!”宗保飞身上前骂道:“小爷让你鬼叫!”说着一脚就要往上踹,身后一声大喝:“宗保你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吓得宗保一个激灵,回头的一瞬像用掉半个世纪,果不其然,爹爹骑在爱骑上沉着脸正瞪着他,宗保好似一盆冷水浇头,哪里还敢有半分怒气,只觉得冷汗淋淋,乖乖站好,不敢再放肆。 六郎下了马,分来众人,扶起包威,和蔼道:“包公子,都是叔父管教不严,这个畜生才敢胡作非为,”转头又对宗保训斥:“和包公子道歉!”宗保不是不知道现在应该赶紧认错,别惹怒爹爹,可是张张嘴,让他对这个破皮道歉他真是说不出口,六郎见儿子不动,更似火上浇油,“啪”一巴掌狠狠打在儿子脸上,怒道:“给你脸你不要,没听见是么,想讨打了是吧!”说着就欲再打,周围的人多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在悄声议论,有个别看到真相的也慑于包威平日的积威不敢多说什么,宗保立在当中,又是委屈又是伤心,他心知爹爹最近因为战事心情一直不好,但是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认定是他的错,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六郎身旁杨平拼命地向宗保使眼色,宗保好似没有看到一般。包威暗恨宗保多次搅了他的好事,眼珠一转,一个坏点子就出来,忙装模作样地拦住杨延昭,假样抽泣道:“叔父,原也不能完全怪贤弟。我原在怡红楼有个红粉知己名唤依娆,上个月楼里有盛事,贤弟去捧场,怕是依娆伺候的好---”宗保脑袋嗡地一声,心里直哭,明白看来那日还是被看到了,只是不知包威准备说些什么,偷眼看看爹爹,杨延昭素日律己极严,今日当着众人儿子被曝出做过这等丑事,脸色一变,就听包威继续:“刚刚我在集市里碰到依娆妹妹,本来是买了点胭脂水粉给她,谁知道碰上了宗保贤弟,这事啊,真得怨我,我要知道依娆这么有福气被宗保少爷看上了,我真的不会再做这事惹贤弟误会。”宗保急着辩解:“你信口雌黄!刚被你调戏的少女哪里是怡红楼的姑娘!”话音一落,就见爹爹如电般目光死盯着他,杨平担忧地摇头,宗保赫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这句辩解明显坐实了自己去过怡红楼,顿时泄了气,不敢再开口。 |
安慰了包威,六郎带着杨平还有垂头丧气的宗保回府,怒气呼呼地直冲太阳穴。这几日,前线八妹的信鸽频繁传递着战场的各种消息,六郎恨不得自己在前线帮妹妹分担压力,却又不得不在朝野上竭尽所能平衡关系,四面游说,以期皇上尽早下旨招安。每天心急如焚还得装出一副平静沉稳之样,而家中爱子偏又丝毫不肯让自己省心。天子脚下他就敢当街打人,还敢去妓院,真真是觉得他这个当爹爹的没有功夫管他吗。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一回了府,六郎就沉了声吩咐:“宗保,给长辈们请过安就到思过堂见我。” 宗保知道爹爹今天定然轻饶不了他,在给太君和娘亲请安时,无数次地就差点说出想求她们向爹爹为自己讨饶。只是,只是,这次就算真的挨打,逛怡红楼,这样的理由自己实在是羞于开口,更何况自己都已经行了冠礼好久了,若还像小时候那样,爹爹一打自己就哭着求饶,也太丢脸了。。。。。。宗保暗想,觉得难以启齿,所以每次话到了嘴边,就是吐不出去。当娘亲让他离去时,宗保心里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之感。 这种英雄末路的悲壮感在宗保走到思过堂时已经是荡然无存,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几乎是挪进了堂内,余光看到爹爹正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忙规规矩矩地跪好,心想不知道自己乖一点能不能让爹爹消消气。 |
“哼,你胆子不小嘛,为个姑娘你敢当街打人,说,到底怎么回事,敢撒谎你就试试看!”宗保一听爹爹让他解释,哪里还敢撒谎隐瞒,急忙一五一十把今天的事都讲了,末了顿了顿说:“爹爹,宗保真的不是无事生非的,那个包威是该好好教训--”“啪!”杨六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喝:“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给你个机会说,是让你搬弄是非么!去,照规矩给我趴好,咱们慢慢算账!”六郎本就不信儿子敢为个怡红楼的姑娘当众惹事,加上包威素日名声不佳,心里就知必有他情,责打爱子不过是为了要他日后做事不敢再如此随意,做出有辱门风之事,哪知道宗保不知悔改的话反而彻底惹怒了他,宗保这才注意到爹爹手里早已拿了那条让他噩梦连连的藤条,心惊胆战地看看桌上的茶水被爹爹一掌溅了出来,知道爹爹气的不轻,自己实在不该顶风作案,可是要照规矩,那不是他还得褪掉衬裤?脸一红,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爹爹,宗保,宗保已经行过冠礼了,能不能,能不能不褪衬裤?”“是不是行过冠礼爹就打不得你了?”啪 啪 啪 啪 啪,六郎又怒又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甩手对着宗保的臀背就开始抽。 宗保没料到爹爹如此生气,措不及防,疼得险些叫出声来,挨了几下,不敢再强,忍着疼,含泪快步到条凳前,褪了衬裤趴好。宗保自十几岁后就基本没怎么挨过打,最多不过练武时被爹爹踹一脚,用长枪打两下,尤其是行过冠礼宗保就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成人了,如今却像儿时被脱了裤子打,羞的俊脸通红,埋在臂间,死死咬住小臂,不肯抬头。 本是羞愧难耐被六郎看在眼里,理所当然变成满脸倔强不肯认错,简直就是毫无异议的宣战,愈发恼怒,加上近日事事不顺,手上更使了劲,毫不留情往宗保伏好的身上抽去。 “以为自己入了国子监了不起是吧,敢去妓院了,你真出息啊!”啪 啪 啪 啪 “京城里你都敢给我随便打人,还有什么你不敢干!”啪 啪 啪 啪 “行了冠礼就做出个大人样来,怎么了,爹管不了你了是吧!”啪 啪 啪 “我让你嘴硬!你个不长进的畜生!”啪 啪 啪 啪 藤条呼啸着一下下毫不留情地抽到自己身上,宗保只觉得额上的汗凛凛地往下滑,小腿已经不由自主开始乱颤,嘴里有点腥味,他甚至没有力气去管是不是手臂给咬破了皮。 啪,又一下,狠狠地抽在臀腿之间,不偏不倚落在刚刚的一道伤口上,宗保几乎是本能地再也忍不住了,“啊”地哀嚎出来,随着叫声,眼泪也再也控制不住,夺框而出。 “你不是硬气么,叫什么叫!”六郎早已给气昏了,眼看着儿子身下已经有几处有渗出血珠,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只是开始抽向没有伤痕的胫上。宗保疼得难以抑制,浑身都在抽搐,好似溺在滚烫的水里面一样,终于哭喊出声:“求爹爹别打了,宗保知错了,呜呜,宗保再不敢忤逆爹爹,不敢再打架了,再不敢去妓院了,爹爹,疼啊!”六郎像没有听到儿子的求饶,力道一点都没减,一边打,一边厉声骂:“你知道疼了早做什么去了?”啪啪 “不准去妓院赌场,你今天才知道么?”啪啪啪 “有没有教过你不准在外恃武滋事,你不长记性我就打到你记住”啪啪啪 足足打了有二三十下,宗保起先不敢躲,不肯叫,到后来只觉得动弹不得,声音也开始嘶哑,宗保终于后悔刚刚没有求太君和娘亲帮忙,哭喊着:“爹爹,饶了宗保这次吧,宗保知道错了,真的,不敢了,不敢了!” |
这时,只听门外柴郡主的声音传来:“六郎,六郎,王丞相来府说有要事与你商议。”杨延昭怒气未消,恨恨地骂道:“记吃不记打的东西!”重重地将藤条丢在地上,转身出了房门。 柴郡主其实早就从杨平那里得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心知儿子心高气傲,虽然心疼,却是顾念宗保脸面,迟迟不敢入堂深劝。直到王丞相过府,这才如释重负,忙将丈夫唤出救下儿子。 此时,京城外,两匹快马,尘土飞扬。 “好了好了,不管你为什么生气,总之是我错了还不成么?”粉衣少女无可奈何地冲着自家丫鬟好言好语,心中暗想真真是被自己平日宠坏了,“哼,小姐怎么可能做错事?那小公子是自己找的好不好,为了救小姐被人误会,我们没有听到就算了,明明听到了,小姐都不为别人解释,真狠心!”小丫鬟仍然气鼓鼓地扬鞭飞驰,粉衣少女开始觉得头痛,京城里拉着丫鬟拐到墙角偷看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她就知道怕是要给自己惹上麻烦,果不其然,叹口气不得不解释说:“霜儿,如今宋辽正在交战,多事之秋,万一今天我们解释到后来暴露了身份可如何是好?”“哪又有什么问题?”粉衣少女继续解释:“现在宋辽都想拉寨子入伙,可咱们寨子干什么要帮他们拼命?爹爹早发了话不准我们私自下山,如今要是被发现了,回不了寨子都是小事,被做了人质你说是不是大问题?”叫霜儿的丫鬟听了,呆了一呆,怒气冲冲的小脑袋总算有点清醒,迟疑着小声说:“那,那也不能冤枉那个少爷啊,救了我们还惹了麻烦,说不定回去还要挨罚呢.”“冤枉他了么?”少女脑海中那个俊朗神秀的少年忽然清晰起来,略略有些不忍,但还是轻笑着说,“没听到说那人和什么怡红楼的依红还是偎绿的打得火热么?不过也是个浪荡公子,真是被教训了也是活该!”霜儿歪着脑袋想想,终于不情不愿点点头:“这么说好像也是呢,怪不得军师叫小姐女中诸葛,刚那人看小姐的眼神都和那泼皮确实差不多,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少女不由笑了出来:“你这丫头还真是变节的快,刚刚是谁一口一个少爷公子的,怎么这会就变成不是好东西了?”霜儿不满:“对小姐好的当然就是好人啦,对小姐不好霜儿就不当他是好东西!我这么忠心的丫头,小姐真是不知好歹!”“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说是不是小妮子春心荡漾了呢”江湖儿女,粉衣少女无太多顾及,戏谑道,“小姐,你,你,气死我了!再不理你!”霜儿脸腾地红了,嘟着嘴气道,“好了好了,又是我的错好不好?别气了,我们晚上要是赶不回去,二娘和堂兄又不知道要嚼些什么!”“哼!哼!”。。。。。。 |
过了十来日。在娘亲的悉心照顾下,宗保的伤也渐渐痊愈,因为府里上下都知道他受了罚,国子监那边已经帮他请了假,太君和婶娘不仅不用他晨昏省安,而且几乎日日都会来探望,只有爹爹,自教训了他之后,连人都不曾派来看看他伤势如何。宗保知道爹爹还在生他的气,这日便早早起了床,自个收拾妥当,便去了父母院落想给爹娘一个惊喜,同时向爹爹好好陪罪,求爹爹别再生气。 才进院门,就见秋兰姨端着面盆出来,看到宗保下了地来了院落,惊喜地正要唤他,急得宗保又是噤声,又是作揖,秋兰姨顿时明白他想做什么,冲房里呶呶嘴,笑了下便离去了。宗保鼓足勇气走到爹娘窗边,正要迈步,却听到爹娘在房里提到他的名字,好奇心一起,便安静地想偷偷听听爹娘说些什么。 “。。。。。。宗保也不是小孩子了,总是被你这样教训,给孩子留点脸面嘛。”娘的声音传来。 “哼,他要脸面,那就别做这些不长进的事!”爹爹的语气一听就知道还在生气,宗保有几分沮丧。 “你怪他去怡红院,怎么不看看你平日什么时候把孩子的事放在心上?宗保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你我当年这个年纪都已经成了亲了。你若是真想孩子安下心来,我看不如给宗保娶门亲事吧。”宗保的耳根腾地就红了。 “我哪有不关心他。宗保的亲事我也隐隐与八王爷提起过,听八王爷的意思,去年端午节,好像王丞相就相中宗保了,想把他家孙女嫁过来,只不过那孩子如今还未及笄,只等着再过半年就准备请了皇上指婚。”宗保见爹爹还是关心他,心头一热。 娘亲惊喜道“真的么,那样说太君不是这几年就能抱上重孙了?太好了,一会我就去和宗保说说,看他愿不愿意---”宗保又羞又臊,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想起了那双如秋水般潋滟的双眸,正想离去,只听到“啪”一声,像是茶杯摔在桌上的声音打断了宗保的思路。 宗保不敢再动,敛神再听,却听到爹爹恼怒的声音:“他敢不愿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做主了?小小年纪,有主意的很,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整个一个纨绔子弟,以后也不用他同我去什么沙场了,礼仪廉耻,也不知道他学了些什么,读完了书在京随便给他寻个差事罢了,省的在军队里还丢我的脸!” “有这样说自家儿子的么?别你自己不高兴,把气撒在儿子身上。。。。。。” 宗保已经听不到娘亲在说什么了,爹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割在自己心上,原来自己再怎么努力,在爹爹眼里都是如此的不肖弟子,不管自己做什么,在爹爹看来都是错的。宗保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滑下,急忙悄悄地回了自己房间。 趴在床上,宗保只觉得委屈和伤心如潮水般将他都冲垮了,爹爹刚刚的每一个字都不断地在脑海里重放,其中的失望和恼怒让他前所未有的绝望,宗保再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只能把头埋在被子里,不肯哭出声来。直到快晌午,知道秋兰姨快要送饭来,宗保这才止住哭泣,仰面躺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傲气豪情慢慢地,慢慢地重新充溢了胸口,无从发泄的情绪让他一刻都无法安宁,叫嚣着要他做出些成绩给爹爹证明。 再次起了身,宗保拿毛巾擦了擦满是泪痕的脸,铜镜里反复打量确信别人的确看不出来,这才溜出了房门,趁人不备悄悄跑到爹爹的书房从爹爹桌上拿了张征兵表。 把表格折好藏在腰带中,宗保一进房门就看到娘亲坐在房里正在等他,柴郡主已经听秋兰说一早宗保就去了自己房门,但是明明没有看到儿子进来,郡主的心里是七上八下,生怕儿子听到了什么。 |
“宗保,今日可大好了?多歇歇,莫急着走动。”见儿子进来,郡主又是担心又是心疼。宗保强挤出一抹微笑道:“娘亲,无碍的,今儿怎么不见秋兰姨?”“杨平难得在家呆些日子,你还不让人家母子俩多贴贴心?就想着让你秋兰姨惦念你啊,”郡主温柔地嗔怪,又试探着问:“既无碍了,今早怎么没来给爹娘请安?”宗保忍下心头的伤心,装作羞恼到:“宗保原去了的,只是正好听到爹娘说要给宗保讨个媳妇,宗保,恩,宗保就不好意思先回房了。”郡主仔细端详儿子的神色,见神色如常,终于放下心来,额手笑道:“王丞相家的芸娘你瞧如何?知书达礼,乖巧懂事的,娘亲挺喜欢。”宗保低着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答道:“但凭爹娘做主。”又说了几句闲话,郡主便放心离去了。 好好地睡了一个晌午,宗保起身到了书房,将征兵表仔细填好,又抽出一张白纸,一边沉思,一边提笔写下: 父亲大人 亲启: 宗保不肖,伏泣乞怜。。。。。。今国于危难,宗保愿报效社稷,企盼父亲成全。。。。。。暇宗保于一月,宗保必将破天门一阵之法带回,以慰父亲期望,以解将士之急。 宗保顿首 写完后又认真看了两遍,这才找出一个信封将修书与表格一同装好,拿回自己房间,藏于枕下。随后到了钱庄,将自己这几年的过节得的岁钱还有平日里余下的一些月钱都取了出来,然后又去了杨家马厩,将自己心爱的闪电牵出,寄养在京城一家客栈,还吩咐客栈的小二让厨房给自己做些出远门带着干粮,去集市买个水囊。 安顿妥帖,宗保又再三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便回了府。 回了府,正是要用晚饭的时间,宗保和秋兰姨确定一定以及再三地肯定自己真的全好了,秋兰这才答应他如往常一样与众人一同用饭。饭桌上,宗保几乎是像儿时那样耍赖一定要坐在太君与娘亲中间,在太君笑眯眯的默许中,宗保不敢看爹爹几乎是铁青了的脸,忍着伤心说笑着国子监监生们的种种趣事,享受着娘亲的温柔,太君的宠溺,心中一遍又有一遍默默地说:“爹爹,让宗保最后在做一次小孩子吧,就最后一次。” |
第二日一早,柴郡主尚在迷蒙中,昨日不知为什么,总是心慌的很,很晚才睡着了觉,今天本想懒散晚些起来,只见秋兰几乎是跌跌撞撞着进来道:“郡主不好了,不好了!”秋兰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柴郡主一下被惊醒了,正要开口询问,就听秋兰哭到:“小少爷去了穆柯寨,说是要带破天门阵的法子回来,怕是昨晚就上路了,留了封书信,太君和六爷都在大厅呢!”柴郡主没有听完就慌张着下了床,顾不得整理云鬓,急奔到大厅,见六爷手中还拿着信,郡主无暇给太君请安,身体有些微颤,抖声说:“六郎,可是,可是真的,宗保真的一个人去了穆柯寨?”太君见媳妇已经心神俱乱,虽也是担心,还是出言叹道:“郡主,宗保也不是孩子了,你这当娘的也不要事事把他都看着绊着,先别自己慌了神,这事还是听听六郎怎么说吧。”柴郡主看看婆婆安详的面容,终于定了定神,期盼地看着丈夫。 六郎坐在太师椅上,心里几分恼怒,几分担忧,隐隐也有几分骄傲,前些日子太过焦急忙碌,也没有顾上和儿子好好说些话,还因为儿子行为偏颇重重责罚了他,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自己心中的宗保始终还是那个眼珠一转耍点小聪明的孩子,即使有时气急口不择言,原也是因为是在自己家中,对着的是自己的骨肉,不想宗保竟敢记怨悄悄离家。这个小东西回来,绝饶不了他,六郎最初是暗自咬牙恼怒。但是想到穆柯寨古来天高地远,不受大宋管辖,儿子又是从未出过远门,这兵荒马乱是非多多,慢慢地心中又不由生出几多忧虑。仔细想想,宗保擅自离家,真论起原因也不过想要为他分忧。十七岁的儿子,当真是个男子汉了,已经想着要征战疆场,为他分忧,他应该相信宗保,就如宗保在信中所写,成全给他一个机会。看看妻子满面的忧色,六郎终于浮出笑意,柔声道:“锦慧,我们的儿子果然已经成人!我们就放手让他去飞吧。杨家的儿郎定是人间美玉。我一会就将宗保的征兵表收入营内,也会吩咐让杨平沿路看看能不能追上宗保,两个人相互有个照应,你也不要太担心,雏鹰总是要自己飞的。我也不想在京城等着了,过几日若皇上还未下旨,我就先回边关,八妹一个人扛的担子也太重了。”丈夫已经很久没有唤过自己的乳名,在丈夫坚定的目光里,柴郡主终于含泪重重地点点头。 |
三日后,太行山脚。 一个少年正一手牵着一匹赤红马,一手拿着红缨长枪。一人一马走到溪旁饮水,四月早春,山色葱葱,饮毕,马儿自顾自地吃起草来,少年也站起了身,只见他身穿流水云纹月牙色长衫,水蓝色的里衬,翠玉簪冠,长身玉立,丰神俊朗。这正是偷偷留书出走的杨府小将杨宗保。 宗保几乎从来没有独自出过远门,虽然长辈们也不时地会和他讲讲江湖复杂,但是毕竟实战起来还是差的太远。就像这次出门吧,按照他“闪电”的速度,明明一日半的脚程,硬生生被他走了三日。原因要他自己说一定是多种多样的,比如他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啦,颠在马背上太久复发啦之类,其实啊,他这一路,先是走错了路,颠簸颠簸地耗去不少时日,后来是碰上强盗,稀里糊涂与人家打斗了半天,甚至连黑店都住过了,亏他运气好,被看出来是个练家子,才没出什么事。饶是多灾多难,宗保却是欢喜的紧,一点没有劫后余生的后怕,唯一不满的却是耽误了不少光景,影响了他的大事。 站在山脚下,宗保知道山上就是穆柯寨,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终于要到了,宗保觉得连心都舒展开来,深深呼吸着天地之间的灵气,忍不住欣赏起眼前美景。此刻,天际是纯净的湖水蓝,之后是近乎纯白的天洗色,天幕那边却又是灿烂绚丽繁复似锦的晚霞。连蜿蜒无尽的青山绿色,亦染上了这样的繁华光影,溪水叮咚,山雀喳喳,不由自主间,宗保赞道:“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果然好诗!”只听身后“噗哧”一笑,一个少女娇叱的声音:“这位公子,几日不见可好?怎么跑到这里来掉书袋啦?”宗保一回头,正是几日前被他救下的少女,少女一件烟霞色花钿织锦袄裙,发上簪了一段金钿镂花,一双碧玉镯子更衬托出肌肤如雪,身后无边的晚霞绚幻琉璃,整个人像是从天边施然而下,宗保的脸兀自红了,不敢再看,惊喜道:“怎么会是姑娘你?” |
少女正要答话,只听到远处传来“桂英!”“小姐!--”“小姐---”的呼唤声,还有唏窸索索的众多的脚步声,少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等宗保询问,急切到:“公子,可以再帮我一次么?”宗保简直觉得自己像着了魔,没问怎么回事,就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只见少女飞身一跃就如云燕般飞上闪电的马背,嘴里念叨:“你也上来,快点,我们去其他地方。”宗保看得目瞪口呆,反倒是闪电比宗保反应快的多了,闪电从来没有让宗保以外的人骑过,美女嘛再像天仙也不是个漂亮的小母驹,这给气的,又是腾前蹄,又是蹬后蹄的,完全不准备顾及骏马的形象,宗保终于吓醒了,也顾上什么男女之妨,更来不及问心中的种种疑团,匆匆上了马,急着安抚闪电的怒气。宗保从来没和哪个少女如此亲密,只觉得心旌神荡,连忙稳稳心神,心中暗笑:宗保啊,宗保,爹爹素日真是没打屈了你,果然是年少没有定力。在少女的示意下,宗保拉着缰绳催促闪电向远处跑去。 七转八转,二人就到了一处山谷。遍地花开,草长莺飞,宗保赶紧下马,呐呐道:“姑娘,刚才多有得罪。”少女本是长在寨子里,男女之事原不像宋人那般介怀,但见宗保如此慎重,不由也红了脸,下了马,装作不在意的打岔:“你这匹马真烈!险些摔死我。”一句话提醒了宗保,宗保由衷道:“姑娘的马骑的真好呢,我竟然没看出来。”少女从小听得称赞多得数不清,不知为什么这一句话竟说的让她有些脸红,故作自然的笑道:“家里养了几匹马,自然就熟悉些。” 宗保看看天边晚霞几乎散尽,幽谷浅金色眼看着也要淡去,孤男寡女毕竟还是多有不便,迟疑着:“姑娘家住何方?刚刚的人听着好像是姑娘的家人吧,天色不早了,要不我送姑娘回家?”“不要,不要,”少女撅了嘴,“我家人都不要我了,我不要回去!”“怎么会?刚才明明有人喊姑娘小姐的。”宗保奇道,少女见宗保不信,没办法只好说:“我爹和二娘非要把我许配别人,我不喜欢,只好跑出来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么能偷偷跑出来?早知道就不该带你跑了。”宗保不由着连连摇头,后悔刚刚没有弄清楚,就拐了人家女儿。“是我嫁人啊,怎么能别人要我嫁谁就谁呢!”“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父母之言,你也敢忤逆,古人云――”宗保浑然不觉自己的语气像极了自家爹爹,可惜这少女可不是他,听得一跺脚,咬着嘴唇打断他的话:“书呆子,我知道你后悔带我到这里,我走开就是了,不劳你继续掉书袋!”说罢,转身就要走,宗保不料此女子性情如此刚烈,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忙拉住少女衣角道:“天黑路远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行?”少女转头怒道:“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喊非礼啦!”宗保吓得一哆嗦,连忙松了手。少女看看宗保的神色,终于掌不住笑了出来:“这荒山野岭的,就算是叫,哪里有人听得到,瞧你吓的!” |
宗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解释:“有辱家风,在我们杨家是很大的罪状,爹爹知道会打死我的。”少女抿嘴一笑,正要接话,却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宗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回头,却见一只大黑熊,正摇摇摆摆地站在离二人一米之外的地方,宗保眼疾手快,用脚一勾就从地上勾起了自己的长枪,施展杨家枪法与黑熊周旋,口里也没闲着,急道:“姑娘快走!我的马已经不会再不认你,快点骑上它走!快!”少女呆了一呆,却没有动身,宗保本来就尚欠缺对敌经验,这黑熊皮糙肉厚的,而且出招完全不按常理,宗保与它打斗半天,竟似乎无法重创它,反倒让黑熊似发了怒,更加凶猛起来。少女有些急了,袖口一甩,就见两记飞刀飞向黑熊,顷刻间黑熊双目流血,宗保没料到少女竟然会武功就是一呆,只这片刻黑熊已经吃痛向少女一掌拍去,宗保的长枪回防已是来不及,他想也没想就一招移花变木整个人挡在少女身前,与此同时,少女也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软剑直取黑熊咽喉。黑熊轰然倒下的时候,熊掌已经拍在宗保左肩,赫然五爪血痕。 杀了黑熊,宗保与少女俱是松了一口气,宗保长在京城,少女可是深知黑熊的厉害,就是最资深的老猎人也未必有把握在黑熊面前全身而退,她偷偷看了眼宗保,暗自庆幸,原以为这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却不想武艺精湛并不输于自己,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即使对她这样的几乎一个完全的陌生人,竟然都肯舍命相救。 少女又是敬佩又是感动,亲昵道:“杨大哥,多谢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吧。”谁料,宗保像是没有听到一般,阴着脸转身欲走,少女想要拦他,却被宗保冷冷地推开道:“姑娘,在下与姑娘素未相识,还请姑娘让路。”少女对着宗保的背影,不由眼泪就要流了下来,委屈地想要从宗保身旁跑过,不料,才跑了几步,忽然一个没有站稳,整个人摔在地上,强自想要站起来,却几次都没有成功,宗保猜测可能是扭了脚,不由暗叹:罢了,罢了,就想上前扶起少女,哪料少女一把甩开宗保的手,哭着说:“不用你好心,别理我!”一脸的梨花带雨,让人心疼。宗保心里一软,只得也坐在地上,轻声说:“我只是有点生气,你武功那么好,我竟然都没有看出来,还自作主张地想要救你,你一直骗我让我觉得你并没有拿我当朋友。”其实少女早就猜到宗保的心里的想法了,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转瞬即逝的笑意,抽噎道:“你去问问寨子里的姑娘哪一个不会武功?穆钶寨自成一地之主,自然是个个都会武功了。” |
宗保听了少女的话,简直像给雷击到一样,都没有注意到少女已经从裙子上扯下一条帮他包扎伤口,急切地问:“你姓穆,真的么?你是穆柯寨的?”穆姑娘略有不悦:“当然啦,这里来往的只有穆柯寨的人,”想了想才又慢慢问道:“你,是来穆柯寨找人的?”宗保呼地站起身来,长施一礼,满面肃容道:“在下杨宗保,乃大宋平辽大将军杨将军麾下军士,此行特来拜访穆柯寨穆寨主,请杨姑娘念在我们几次相遇的份上指点一二。”穆桂英不由笑了出来:“军士?就你?只怕是杨府的小少爷吧!”“你怎么知道?”宗保脸一红,奇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一看就是大家子弟,猜也猜到了。你告诉我为什么找我们寨主,要是有道理呢,我就帮你。”穆桂英笑眯眯道,“我想求寨主教我如何破天门阵。”宗保迟疑了半响,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天门阵?”穆桂英轻蹙了眉道:“你怎么知道天门阵的?为什么呢?”“如今宋辽交战,天下生灵涂炭,辽国萧太后不顾百姓生死,执意要攻我大宋掠我城池,边关布下了天门阵,我军将士伤亡惨重。远了不说,穆柯寨在宋辽交界,我这一路上都见到不少流民流离失所,。。。。。。”宗保侃侃而谈,穆桂英以前从未觉得寨子独身世外有何不妥,如今却被说的有些动摇,正在犹豫中,就听宗保连声问道:“穆姑娘,穆姑娘,你可愿意帮我?”桂英装出一副思考状忍着笑道:“我帮你也没有用啦,这样吧,明天我介绍你认识我的好姐妹,寨主的独生女儿,她不但人漂亮,而且很善良正义,如果她肯帮你,就可以试一试了。”“真的么?太好了,那多谢穆姑娘啊!”“你不是要赶我走吗?”“哪里哪里,穆姑娘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饿了!”“我这有些干粮。”“天冷了!”“我这就生火!”。。。。。。 |
穆柯寨,忠义堂。 宗保觉得这一天简直无限神奇。先是居然在寨子里见到了杨平,杨平原来一日前已经自称流民用了些方法巧妙地混入了穆柯寨,他十分诧异于为什么小少爷现在才到,宗保几乎是红着脸随口胡诌了一些理由,勉强应付了过去。接着就是在这忠义堂上,那位穆姑娘竟然叫这位坐在虎皮椅子上的髯须大汉爹爹,宗保完全被雷到了。。。。。。 穆人武一宿没睡,一直在担心他的宝贝女儿。如今见女儿平安回来,又当着外人,一心想摆摆架子吓吓女儿,无奈实在是喜出望外,脸啊是真黑不起来,索性放弃了,洪亮的声音透着开心:“桂英啊,你可总算回来了,尽吓爹爹!”“爹,这次女儿碰上熊瞎子了,要不是这位公子杨宗保,女儿真说不定都回不来了。为了女儿,人家都受了伤呢!”桂英一边撒娇,一边及时地把宗保介绍给爹爹。“好小子!我穆柯寨上下都多谢你!我穆人武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穆人武给的起的,我一定双手奉上多谢你的救命之恩!”穆人武豪情到,宗保终于回了神,忙躬身一礼道:“穆寨主不必如此客气,宗保不过举手之劳,”斟酌了一下又道,“不过宗保此行的确有事相求,恳请寨主能助我以破天门阵。宗保乃大宋杨家军军士,如今大军被辽国天门阵困住,辽国狼子野心,大有挥师中原之势,到时势必生灵涂炭,愿寨主能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待宗保说完,穆寨主已经连连摆手道:“杨公子,我穆柯寨自建寨以来就不曾插手宋辽之战。我祖上确曾师承玄虚子,但是我这辈早就已经不知道什么天门阵了。公子是为小女受的伤,自当在寨中调养。我穆人武送公子一面穆柯寨的令旗,日后江湖中人自会给公子几分薄面,权当答谢。只是这破天门阵一事,还恕穆某无能为力。”宗保还欲再说什么,穆寨主一使眼色,旁边已有人向宗保躬身道:“公子,这边请!”宗保只得退了出来。 后堂里,穆人武正耐着性子给宝贝女儿“讲道理”:“丫头啊,飞云怎么不好了?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你也年纪不小了,再这么挑下去可怎么的了?”“我不喜欢他嘛,反正我不嫁!”“桂英,别这么任性,你爹爹为了你不知花了多少心血,他也是疼你为你好!”二娘也苦口婆心劝说着,“还说疼我呢,根本不是,人家杨公子为了我命都差点丢了,问爹爹借了东西都舍不得!”桂英才不怕爹娘,埋怨着,穆人武气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爹爹就你一个女儿,穆柯寨迟早都是你的,爹有什么舍不得?祖上的这本兵法书是穆柯寨镇寨之宝,爹爹是要拿来给你做嫁妆的!当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借去的么?”“总之,飞云哥哥我一直把他当亲哥哥,我不嫁,谁爱嫁谁嫁!”桂英撇撇嘴,一跺脚,转身跑出房门。直气的穆人武背后直骂:“这丫头,真不知是像了谁!” |
宗保余光已经看到桂英进了客房,心中有气,装作没有看到。桂英重重地咳了一声,见宗保还是不肯理她,知道还在怪她瞒了他。桂英想了想,貌似自言自语道:“原以为有人需要破解天门阵的办法呢,看来是我弄错了,算了,那我走就是了。”宗保一听,急忙道:“穆姑娘,请留步!”见桂英没有停步,只好连追几步,挤出几点笑容道:“穆姑娘,我都没有看到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啊?”桂英心里暗笑,但是还表现了几分礼貌:“杨大哥在忙啊?那我就不打扰了。”宗保明明一肚子气,还不得不忍着道:“哪里会,穆姑娘来我当然高兴。”“高兴么?我看你好像很生气呢!你不想理我就算了。”桂英烦他罗嗦,转身就要走,宗保只得连连作揖道:“好了好了,怕你了。是我的错好不好,穆姑娘,就告诉如何可以拿到破解办法好不好?我好歹也算你的恩人呢!”桂英见宗保一副委屈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不由笑出了声:“才没有你那么小气!”又看看四周,小声说:“其实那卷兵书就在爹爹的书房,只是需要令牌方能进入。我爹爹还有半个月就会闭关练功了,到时候会把令牌交给二娘保管,放心吧,我有把握可以偷出来。”“这样,这样可好?”宗保有些犹豫,“大丈夫做事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令牌拿不到当然只有偷拉,就算爹爹知道也不会怪我的,难道你想空手回去复命啊?”桂英反问,宗保左思右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答应多住半个多月,交由桂英去想办法。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八日后。 杨平忽然来找宗保,见四下没人,低声和宗保说:“小少爷,元帅飞鸽传书,又打了一场硬仗,焦赞将军身受重伤,连八小姐也受伤了。八王爷带着圣旨到了军营,元帅命令,两日后就要我们回营,如果能拿到破天门阵的方法最好,如若不行,元帅五日后就会发兵穆柯寨!”说着将一张纸条塞给了宗保。 宗保一个下午都心事重重,惹得桂英频频开他玩笑。宗保心知穆柯寨依山而建,地势险峻,爹爹若真发兵,绝对不可能轻易取胜。有心与桂英说实话求桂英帮忙,却又担心桂英和她那个霸道的爹爹犟劲上来反而将事情弄遭。思量半日,还是没有计较,暗叹一声:罢了罢了,我就来个夜探书房,偏偏不信我进不去! |
一轮明月照着窗,清辉流淌进床上,桂英侧身看着烛火摇曳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还是睡不着,这几日只要闭上眼睛就是宗保如墨玉的双眸和温润的微笑,桂英浑然没觉自己嘴角的笑意,只在回忆着今天这个呆子又做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正在出神,就听到门外传来“抓奸细!”“有贼有贼!”“快点!”。。。。。。一片糟杂声,正是爹爹书房所在的位置。桂英隐隐感到不好,忙披衣起身,循声而去。 一片火把照得通明,“回禀寨主,书房已抓杨宗保,果然是宋国派来的奸细,请寨主处置!”云飞哥哥的声音听的桂英一阵眩晕,桂英不知道明明说好了,宗保为什么会忽然自己闯进去,书房本身也是按照天地玄黄而布了铜铃阵,即便她从小学习易经卦数,尚且没有把握不惊动别人进去,当她穆柯寨真那么容易闯么?只听爹爹杀气腾腾一声“擅闯书房者,杀无赦!拖下去砍了!”桂英没有时间再去想其他,急忙高声大叫:“慢着!”一咬牙,分开众人,与被五花大绑的宗保并站在爹爹面前,缓缓跪倒说:“爹爹,杨公子来穆柯寨本是为求破天门阵之法而来,女儿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告知他兵书藏在书房,是女儿暗示让他来找的。如果要怪,就怪女儿好了,放了杨大哥!”“你,你!---”穆人武给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桂英不等爹爹说话,也不顾众人的议论,接着说:“爹爹曾说,这兵书是我穆家的传家之宝,是爹爹给桂英准备的嫁妆。女儿与杨大哥那日在山谷早已情投意合,是女儿对不起云飞哥哥,请爹爹看在女儿份上,就帮帮杨大哥吧!”一席话令众人惊诧不已,孤男寡女独自在外一宿,本来就有损女儿家的名誉,更被穆桂英这样说了出来,杜云飞已是满脸伤痛,穆人武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声音简直是从牙齿缝中崩了出来:“好你个杨宗保!老子真小瞧你了!你说,你是不是准备八抬大轿把我女儿娶过门?” 宗保此刻也早就呆了,他是喜欢穆姑娘的,她的武艺和坦荡让他欣赏钦佩,一笑一颦更是让他牵念不已,野外独处,宗保自己一直也觉得不妥,只是君子坦荡,没有太过介怀,更何况,他早就心知爹娘已经有心让他娶王丞相的孙女,他如何敢忤逆父母之命?不仅是他,人群中的杨平一样急得连连跳脚,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踟躇不已间,就见穆人武已是勃然大怒:“我穆人武的女儿配不上你这官宦人家是吧!我不杀了你不解我心头之恨!”“爹爹,爹爹,本来就是女儿一厢情愿!今日若爹爹杀了杨大哥,女儿也不活了!”桂英心知宗保为难,已经是挂了眼泪,但是情急之下不得不继续为宗保辩护,“你,你,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穆人武从来舍不得碰女儿一根手指,此刻也气的伸手就准备扇女儿耳光,只听“扑通”一声,宗保已经跪在穆人武面前道:“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不喜欢我不必如此施舍我!我不过是报你的救命之恩而已。”桂英含泪将头撇转。“桂英妹妹,你我曾共生死,你如此待我,我非草木,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桂英,你放心,我杨宗保必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你入门!”火光中,杨宗保旦旦誓言,深情的目光将二人的命运紧紧锁住。 两日后,宗保带着穆柯寨的受降书和穆老英雄笑眯眯递过的合欢帖,在桂英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与杨平一起踏上了返回军营的路。 怕是近乡情怯,眼看着军营就在眼前,宗保心知自己此次擅自离家,私自入伍,阵前娶亲,忤逆父母,哪一条爹爹怕都不能轻饶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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