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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山中岁月(师徒)[第11页]

作者:今秋醉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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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凤篇(二)
送走了燕逸云一家三口,再次回到精厉堂时,丈夫却已经坐在正首之上对天官坤地吩咐事宜了。
轻轻一叹,紫眮倒了两杯茶走上前去递给了丈夫一杯,男人伸手接过轻轻点首,继而抬头淡淡道:
“婉儿,你先去堂后歇歇吧……”
知道怕是有些事不宜让自己听见,女子轻轻点头,往后堂走了两步却又想起什么来回头道:
“那我把你的行李一并收拾了?”
只是头也不回的轻轻点头,继而又一次指着手中的文书开始具项吩咐事宜了。
那么夫妻二人这是要去哪呢?
每年的今天,夫妻二人都会离开晓白山去海域北边的一处小村落,此行不许任何人陪同,今年已是第三年了……
到达目的地时,却正是午时三刻午饭之时。
温暖的阳光从天空洒落,小小的孩子托腮坐在茅草屋的门槛前,那孩子看去瘦瘦小小的,约莫三四岁大点。一身衣服洗得发白不说,其上更打着数不清的补丁,小男孩此时一个人发呆般坐在门槛上远望着什么……
隐藏在不远处大树后的夫妻二人相视一眼,到底有几分克制不住情绪了,紫晍一时忍了又忍也没能忍住滚滚清泪如雨而下,她仿佛有些不敢再看下去,下半刻赫然捂住了嘴意图自己不要造出太大的动静……
眼中神色微微一黯,男人伸出手去将极力抑制哭泣的妻子揽入了怀中,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出声安慰妻子,然而话到嘴边却尽数化作了深深的沉默。
男人只能紧紧,紧紧又抱紧了妻子几分,他在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妻子。
“小天!”
恰在此时,有一村民一路高喊着冲向了那小小茅草屋前的孩子。
小脸上写满了喜出望外,小小的孩子一跃而起跑向了屋外,冲的太急更是险些摔倒。
对话声音虽小,不远处的夫妻二人却听了个真切。
村民道:
“村长今天有事又得出海了,是以这几日怕是回不来了……”
小小的脸上欣喜之色瞬间凝固,许久,孩子似乎快哭了,但到底不曾落下泪来点了点头稚里稚气道:
“恩……”
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
村民见眼前这小不点一副将哭却极力忍耐中的模样到底有几分不忍,不由伸出手揉了揉孩子的头道:
“小天,村长爷爷忙些,你要照顾好自己……”
丁点大的孩子沉默着,似乎低下头去开始哭了,许久才轻轻垂着首稚里稚气道:
“恩……”
这不过四岁大点的孩子,似乎也只会说这样一个单音节的字了。
轻轻叹了口气,村民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得指了指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道:
“快回家吧,别乱跑,叔叔过会叫人拿饭来……”
小不点低垂着首干脆不答话了。
似乎再也无话可说,村民摇了摇头就此去了。
也就在村民走了不一会后,那小小的,穿着破破烂烂的小身影突是“哇!”的一声坐倒在地大哭了起来,孩子的哭声是清亮到几乎能够直直穿透人心的,有多少的委屈与难过便都在这几乎刺耳的哭泣声中,这哭声仿佛一把闪着寒光的剑,狠狠,狠狠刺透了大树之后的……
再也忍不住了,女子含泪拔足便欲冲出。
然而……
“婉儿!”
低低二字近乎厉喝,男人从后一把拽住了泪如雨下的妻子,许久,他沉沉,沉沉慢慢道:
“不……可……”
女子泪水更加汹涌了,这一刻,千万个不可也无法阻拦她心中如撕裂般的痛楚,是以她理也不理丈夫所言,拔足就欲向前。
然而身后的手狠狠而又决然的拽紧了她,片刻,男人慢慢道:
“婉儿,我们说好的……”
我们说好的,一年一次,只要知道他还好着,就好。
迈出去的步伐生生顿住了,女子一时哭的近乎喘不上气来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仿如断了线的风筝,然而她不敢痛哭出声,因为他们说好的,她不能惊动了远方那个小小的身影……
身后的青色身影这一刻肝肠寸断,他说不出一丝一毫安慰的话来,便也只能伸出手去,紧紧,紧紧抱紧了无声痛哭中的妻子。
他只是静静的,静静的看向了不远处那终于哭累的孩子慢慢爬起身来回家了……
男人下意识眨了眨眸子,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干涩……
哦,却原来这天地间至极之痛,怕是早已屠杀了要哭的想法吧。
你可知道,远在约摸四年前的那个一夜白头夜里,我便已是……忘记了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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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在村落中停留一日,夫妻二人该走了。
离开的时候,男女二人情绪都不是太好,是以一路竟是死一般的沉默。
快回山上时,神情略有几分恍惚的妻子心中到底委屈,她伸出手去突的轻轻拽住了丈夫讷讷:
“萧焕……”
男人默然转首,却听女子话音中有三分泪意三分不甘三分委屈与一分完全压抑不住的怒火,她垂着头慢慢道:
“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们……呢?
这天底下有多少的孩子一出生就失去着父母至亲?又有多少的孩子一出生就丧失了或是追逐光明或是自由奔跑的权利?
更……有着多少的孩子,他们念不起书,负担不了生活,小小的年纪肩膀上扛着的却是比天还大的担子,那么到底是他们做错什么了……呢……
所谓的公平,对于这个毫无道理的世界来讲似乎永远的是相对的,而所谓的不公平,却时时刻刻的发生在我们的耳边与我们的身旁……
男人将妻子揽入了怀中,他无法回答妻子含泪问出的这个问题——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吗?他与妻子坎坷一路,从未辜负过这天地六道乃至这日月苍生,便是这样因,至如今却换得了个家人团圆都不得的果……
满心的委屈与不甘,是不是该化作刺向这苍天大地的怒火之刃呢?!
然而,男人抱紧了妻子,他想:
这并不是一个足够仁慈的世界,自古以来唯有强者才能立于云端行驶着最高的权利,但同时,强者也跳不出世界最初的守则。
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也是一个足够仁慈的世界,它全然不求回报的给了人们生存下去的权利与希望。
只要我们还存在于这里,那么,便没有任何的道理去轻言气馁罢!
“婉儿……”
男人将自己的下巴抵上了妻子柔柔的乌发,许久,他慢慢,慢慢道:
“总会有办法的……我想过了,这晓白山也该添些生气了……”
泪如雨下的紫眮愣了一愣,似乎从四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后,这也是丈夫第一次,提及了关于想要收徒的想法。
她心下轻轻有些宽慰了,是了,这冰冷的山头,总归是寂静太久了啊……
这一年,夫妻二人都不知道,离那小小的身影上至山来,还有不多不少恰好五年时光。
不抛弃,不放弃,大抵便连老天,也要做出让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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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凤篇写的是灵儿的故事,但还是要把小天儿的这个小尾巴给了结掉,囧......
雏凤篇预计大概在十章左右,训诫的片段当然得等我们的灵儿同学上山来之后了,大家千万不要着急哦~
PS: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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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慌慌张张的白色身影突现眼前,夫妻二人都是一怔,却听乾天跪倒在地深深吸了口气道:
“主子,夫人,出事了……”
微微一愣,男人面色骤然一沉道:
“快说。”
“燕氏夫妇昨日大张旗鼓上了灵庵宫,在灵庵宫的'叛仙冢'中硬生生当着一众灵庵宫众给鼎天道人上了三炷香,及至后来灵庵宫掌门人韩赤玉赶到时更是……”
乾天吸了口冷气,苏萧焕已然踏上前一步沉声:
“更是什么?!”
重重叩了一首:
“更是一连大败了韩谛君和灵庵宫两位仙道长老……”
似乎愣了愣,女子不由道:
“燕师哥夫妻二人怎么样了?!”
乾天答:
“燕氏夫妇虽是都逃了出来,但受伤极重。二人此次闹出的动静之大就连魔都之众都惊动了,主子夫人是知道的,那灵凤魔君于魔都之众来讲也是不折不扣的叛徒……”
一个偏生弃了仙君的身份,非娶走了魔都里大名鼎鼎的魔君,搞得仙道不容。
一个决然弃了魔君的身份,非委身于仙道中赫赫有名的仙君,闹得魔都通缉。
怒然一挥衣袖,青衫的男人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勃然大怒了:
“十年都忍过来了,偏偏非要在如今搞出这样一番闹剧来!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
他似乎一时找不到太好的形容词,便听乾天面色堪忧道:
“主子,仙魔二道已经追了二人一天一夜了,二人受伤极重,若是照此下去,被抓只怕只是……”
乾天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需要继续说下去了。
狠狠攥紧了双拳,男人面色如铁,攥紧的拳头之上根根青筋暴起,许久,他咬牙切齿道:
“混账玩意……”
紫晍听及丈夫甚怒至此,一时面色堪忧抬头缓缓向丈夫看去,许久才摇了摇头慢慢道:
“萧焕……以你如今的身份,你最去不得了。”
仙道大名鼎鼎的刑罚之司,而今若是去了,到底是该救人……还是该杀人?
男人没答话,他只是又狠狠,狠狠攥紧了双拳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慢慢对着乾天开口了:
“我若不去,他们……可能逃掉?”
这本不是一个男人如今身份应该问出口的问题,然而已经问了,乾天便叩了一首认认真真答:
“回禀主子,以二人如今的负伤状态,绝无可能。”
似乎轻轻颤了一下,男人一时闭起了双眸,他就这样好久好久的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许久,似乎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牌子递给乾天,男人缓缓睁开眼来慢慢道:
“本君现以刑罚之司之名昭告天下,此事……即刻起将由本君全权接管……”
微微一顿:
“你带着刑惩牌先行一步,叫他们即使追到也不得伤此二人性命,本君……”
苏萧焕面无表情慢慢开口了:
“本君即刻就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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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去取灵儿父母的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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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凤篇(三)
“燕逸云!你夫妻二人还不束手就擒?!”
晓白山境内,若海之上,虚空之中,伤痕累累抱着小女孩的高大男人和妻子相视一眼,二人已被围追堵截整整一天一夜了,昨日他和妻子在灵庵宫上连战三场,虽是大败了韩赤玉和灵庵宫内两位仙道长老,可如今的状态……
“灵凤魔君,你还不同我等回魔都向都主告罪?!”
另一边,更有些许黑衣之人阴沉沉的开口了。
'呲啦'一声扯了袖子,高大的男人面色不改的用扯下来的袖子绑紧了右臂之上深可见骨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向眼前黑黑白白混做一片的无数身影瞧了一眼,突是'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道:
“阿凤!”
同样面色惨白立在丈夫身旁的夫人微笑着应了一声。
却见这高大的男人一指眼前仙魔二道之人哈哈大笑着:
“为夫今日怎的听见这么多狗在这乱吠呢?!”
浅浅笑笑,妇人微笑着应道:
“逸云,我想……怕是这群狗早经忘记了往日里它们只知道互相撕咬的事实了吧……”
“哈哈哈”的笑声更爽朗了,高大的男人仰天大笑道:
“这么多年了,这群狗可终于知道好好合计起来咬人一口了吗?!”
“燕逸云!”
仙道之中终于有人忍无可忍了,一步迈出大怒道:
“你夫妻二人所做之事人神共愤,而今已是穷途末路,还不快快……”
赫然“砰”的一声响,却是那高大的男人突然敛眉冷眼瞪来,便也只是这样一眼,滔天的火色如洪荒野兽一般向那口吐狂言仙者奔腾而去,竟是生生逼得那仙者在虚空之中连退三步,高大的男人一时冷冷笑道:
“仙道近年来是无人了不成,还没断奶就赶紧滚回家喝奶去,少出来在这丢人现眼!”
话说到此,他的面色却是又苍白了几分,灵凤自然将丈夫的情况看在了眼里,她心中咯噔一声,照眼下的情况,怕是他夫妻二人今天就要……
灵凤的目光缓缓向丈夫怀中的女儿看去,那张小小而又稚嫩的脸上此时写满了童真与疑惑,也许在她的心目中,爹和娘不过是在玩着一场另类的追逐游戏吧。
自然是感受到了妻子的目光,燕逸云同样向怀中幼女瞧去,却见小小的孩子极为疑惑的抬头问向爹爹: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心中骤然一涩,这高大的男人一时间竟有些泣不成声了,他抱紧了怀中幼女泪如雨下道:
“灵儿,爹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你一起来啊……”
小小的女孩神情中全是疑惑,她一时搂紧了父亲拿小手擦掉了父亲连串的泪珠稚里稚气道:
“爹爹别哭,灵儿要一直和爹爹在一起,将来等灵儿出息了,和爹爹一起打这些坏人!”
勇猛无双的男人突的破涕为笑,他看着怀中这尚且稚嫩的小脸,正要说什么时……
围着二人的人群后方突然起了一阵躁动,继而,人群竟是自然而然的让开了一条道来。
却听有人喊着:
“是刑罚之司,是仙道刑罚之司苏萧焕,这回这两人总该乖乖束手就擒了吧!”
缓缓,慢慢,那银发的男人面无表情从众人后方不疾不徐走来,他的目光静静与燕逸云两相凝视,他的身后,是泪流满面强含笑意的医圣紫晍。
怀抱着幼女的燕逸云就这般抬首向记忆中的故人瞧去了:
——“臭小子,我是你师哥,我叫燕逸云,燕子的燕,逸飞的……哎?!你去哪啊,我还没说完呢!”
——“喂!你再撇下我一人你试试,我可是你师哥啊!”
——“哎呀,我的大少爷啊,你叫我一句师哥难道会死吗?!”
站定,便也只能两相沉默着。
似乎强自笑了笑,燕逸云道:
“萧……刑罚之司,竟连你也来了……”
苏萧焕沉默着,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然而他突然缓缓伸出手去,从燕逸云怀中将那小小的孩子抱了过去。
燕逸云愣了愣,便听这青衫的人儿轻轻对着幼女说道:
“灵儿……我们的小灵儿想不想有个义父呢?”
燕逸云呆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只听有人高喊道:
“刑罚之司,那可是叛逆之后,留不得的!”
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苏萧焕抬起头去,话语虽是对着灵儿所言,目光却是看向燕逸云夫妻二人的,他慢慢说道:
“如果灵儿愿意,便让爹爹再称呼苏叔叔一声臭小子吧……”
燕逸云突然之间泪流雨下了。
这么多年来,这个冰冰冷冷桀骜不驯的青色身影,似乎从来没有在言语之上承认过——他苏萧焕是燕逸云小师弟的事实。
然而在今日,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这青衫的人儿,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几乎有些泣不成声了,燕逸云几度想要开口,却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苏萧焕似乎狠狠闭了闭眸子,方才咬牙切齿慢悠悠说出了满腔愤怒的三个字来,他道:
“师哥啊……”
师哥啊……你好糊涂啊……
自小情同手足一般长大,燕逸云又怎能不知苏萧焕欲言又止的后半句话呢?
燕逸云似乎轻轻笑了笑,却突的又是止不住的泪花滚滚而落了,这高大的男人泣不成声慢慢说道:
“臭小子,婉儿,我……我这宝贝丫头,就,就托付给你二人了……”
话说到此,他竟是双膝一软就欲向眼前之人行此大礼!
“使不得!”
男人踏上前一步狠狠稳稳的托住了他,青衫的男人示意妻子抱走自己怀中的孩子,继而他只是托住了二师哥燕逸云的双臂,四目相视之下,男人只是重重,重重握了燕逸云一把——多少的岁月如歌,多少的往事如烟,多少的情深意重,多少的千言万语,便也只能化作深深的沉默了。
泣不成声抱着灵儿的紫晍道:
“师哥师嫂,你们放心,从今往后,灵儿有我们呢。”
似乎也说不出太多的话来了,紫晍强自忍了忍泪水对着小小的孩子微笑道:
“灵儿,再去给爹和娘香一个吧……”
孩子自然依言,轻轻在幼女额头上留下一个吻,母亲灵凤微笑道:
“好好吃饭,注意身体,将来找一个像爹一样的好男儿吧……”
哽咽的说不出话了,也只好看向了丈夫,燕逸云含泪微笑着亲了女儿一口道:
“啰嗦的娘话太多,我们的小公主只要能够活的开开心心就好了。”
紫晍再次将她抱回来时,似乎终于察觉到了有几分不对,小小的孩子“哇”的一声就大哭出声了,她在紫晍怀里狠狠挣扎道:
“不要不要不要!!我要和爹和娘在一起!!!爹!!!娘!!!”
含泪伸出手去抚上了孩子的额头,蓝色的光芒渐盛,孩子沉沉睡过去了。
燕逸云看着眼前的小师弟,突的微笑道:
“臭小子,你这小子素来脾气得跟驴似得,然而今日之事……”
燕逸云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去一把抱住了妻子看着苏萧焕道:
“然而今日之事,却再不能放任你算到自己头上了!”
燕逸云话音刚落,苏萧焕神色大变,刚想踏步上前时就见燕逸云'呼啦'一挥袖,一阵火色的龙卷风凭空而现,瞬间将燕氏夫妇包裹在了其中,且听那爽朗的男人在火色之中悠悠仰天长笑道:
“仙境狂妄有十年,清风煮酒又十年,男耕女织再十年,而今一去……管他十年不十年!哈哈哈哈……”
便在这悠悠大笑声中,苏萧焕欲要踏上前阻拦的步伐,生生,生生顿住了。
紫晍一时泪如雨下,她抱着怀中深深沉睡的孩子一时不忍直视低下头去。
然而一只手,紧紧的握紧了她的手,那面无表情的男人久久沉默着,他静静凝视着那冲天的火色好一会,这才慢慢,慢慢开口说道:
“婉儿,别低头。”
别低头,这是英雄的葬礼,火一样的生命,选择了烈火般的终结。
似乎有泪,悄悄打上了女子的手,紫晍傻傻转首看去。
然而身旁这巍峨至斯的青衫男人,由始至终,也不肯将头低下一丝半分。
别。低。头。
……
==================
真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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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食厅中,从清晨至今,满桌香喷喷的饭菜换了一批又一批,然而小小的孩子却一直在哭泣。
约摸十岁大的小丫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然而从她清晨醒来至此时太阳已近西下,妻子安慰的话越多,这小小的孩子却是哭的更为凶动了。
医圣紫晍抱着孩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柔声细语,一遍又一遍擦去了孩子的泪如雨下,她抱着孩子柔声道:
“灵儿乖,吃点东西好不好……”
“哇!”
紫晍不说话还好,这句话后,小女孩却是哭的更凶了,一边哭一边连声哽咽道:
“不要……我要爹爹,我要娘,哇……”
紫晍一时悠悠叹气,这孩子已经哭了一天滴水未进了,照此下去的话……她蹙紧秀眉还要说些什么时……
“碰”的一声将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上,同样在其侧陪了一天的男人终于面色沉沉发话了:
“不许哭了!”
小女孩吓得哽咽了一下,紫晍见状不由道:
“萧焕,孩子还小,你别吓……”
受到了惊吓,更兼见到有人肯替自己说话,小女孩却是“哇”的一声哭声更大了。
冷峻的剑眉微微一拧,这回不待妻子开口说话,男人已是“哗”的站起身来将妻子怀中大哭不止的小女孩拎了起来径直就往膳食厅外走去了。
跨过门槛,将怀中大哭不止的孩子放了下来,男人面色铁青道:
“哭去,等你什么时候哭够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吃饭!”
这话说完,他竟是倏的一挥衣袖“碰”的带上膳食厅的门就此进屋了。
膳食厅外,小女孩傻傻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扉,彻天的哭泣却是更大了,其中更夹杂着稚嫩的呼唤“爹娘”哽咽。
然而膳食厅的门,却就真的就此再也不打开了一般。
月明星稀,这一年的燕灵儿还不满十岁大,然而饶是她哭声再大,到了后来膳食厅中更是传出了女子勃然大怒的动静,然而膳食厅的门,却也未能丝毫为她打开过一丝半分。
说一不二,便是这冷冰冰的义父上给燕灵儿的第一课。
……
……
==============================
→_→ 终于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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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凤篇(四)
灵儿最后到底是哭累了。
小小的孩子哽咽着坐在膳食厅前的阶梯上托腮望着天空中圆圆的月亮,肚子恰在此时发出'咕噜'一声响,哎!天空中那圆圆的月亮此时好像一张可口的大饼啊……
哽咽着,轻轻推开了膳食厅的门,满满一桌子菜夫妻二人却没有一人有心思动筷子,此时已是冰冷冰冷的了。
灵儿站在门口,怯生生向桌上的夫妻二人瞧去,紫晍见这孩子进来了,面有欣喜正要站起身来说些什么。
然而一只手已从一旁紧紧的拉住了妻子,面色冷淡坐在正首上的男人此时向小小的孩子瞧去,他的话语是冷冰冰的:
“哭够了没?”
灵儿一直都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哭起来了爹爹着急哄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像男人这样板着脸冷冰冰的和她说话呢?灵儿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是以鼻头一涩,却是又要哭了。
男人自然不能表现出这会自己的头已经化作两个大了,冷眉一蹙就要说些什么。
“哇!”
灵儿却是一边大哭一边小声哽咽道:
“义父你凶,爹爹明明都不凶的……”
微微一愣,却突然感觉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一来,似乎自己尚有几分陌生“义父”这声称呼,二来,这丫头不久前才刚刚失去了双亲,三来,她是把自己和她的爹爹放在一起比呢……
苏谛君不知道自己眼下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是以只是继而狠狠抓住了妻子的手拽了一拽,紫晍一愣,向丈夫瞧去,面色不改的男人微微对她使了个眼色。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了——婉儿,救我!
紫晍有些耐不住的想笑了,然而紫医圣玩心大起,摆明了今日这事想看丈夫笑话,是以装作没看懂一脸无辜的看向了丈夫。
苏谛君窒了窒,那边的孩子却是哭的更'汹涌澎湃'了。
苏谛君怕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萌生了想要撒开脚丫子跑的念头,没见过孩子哭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样一种带有穿透力的'攻击'是多么的让人心惊胆战,更何况,这不过十岁大点的孩子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了,此时的哭声都是隐隐带着沙哑的。
苏谛君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孩子一边哭着一边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怯生生的瞅着他哽咽着。
轻轻一叹,到底弯下了腰来将小小的孩子抱在怀中,苏萧焕抚着她的背,用尽可能温柔些的话音道:
“别哭了……灵儿……”
微微一顿:
“是义父不对,但……我们的灵儿可是最最坚强的小公主,对不对?”
孩子窝在他怀里,良久,这才抽噎着应了一声。
揉揉她的小脑袋,男人慢慢,慢慢道:
“义母和义父饿了一天是真饿了,灵儿饿了吗?”
含泪,呜呜咽咽的轻轻点了点头。
将孩子抱在怀里,男人轻轻问着:
“那我们先吃饭,等灵儿吃饱了有力气了攒足了精神头再去哭好不好?”
含着泪,孩子在男人怀里擦干了眼泪突然有些气呼呼哽咽道:
“灵儿是最最坚强的小公主,才不哭了呢!”
悠悠一叹,男人又一次揉了揉这孩子小小的脑袋,继而有些无奈的向妻子看了过去。
医圣紫晍笑的温柔,然而她突然觉得,自从四年前的事以来,这似乎也是丈夫第一次……身上少了些冷冰冰的仙气终于带了些人情的味道……
于是,当一个小生命的赫然闯入,一个是被默默的守护,而另一个,也许正在被悄悄,悄悄的……改变着。
不久的将来也许连男人也不得不承认,也正是因为这些小生命的一一到来,这素来如冰冻三尺的山头之上,终究是响起了“咔嚓”一声滔天巨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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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教的,到底是徒……还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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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灵儿真正在晓白山落脚了。
这约摸十来岁大的小姑娘身为堂堂仙道仙君与魔都魔君之后,性子本就十分“多元”不说,燕氏夫妇更向来将这孩子宝贝的紧,是以这孩子身上那些个大大小小的毛病啊……
男人负手默然立定在弟子宿地的回廊上,他微微抬首望了一眼日头——此时已是日上三更,阳光都快要把屁股燃着了,然而这间院落中的主人怕是依然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会晤着周公呢!
自这孩子上山来妻子已经一连送了七天早饭了,然而我们的燕大小姐这连日来赖床都是小事,对于妻子送来的早饭更有一副爱吃不吃的模样,若不是妻子几次劝慰自己这“教养”一道急不得,自己怕是早都……
狠狠攥紧了负在身后的手,男人面无表情迈步缓缓向院中走去,这教孩子本身本就是个大学问,习惯于有求必应,必致骄横无礼,习惯于有求无应,必致自卑消极,然而……
推开了房门,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四仰八叉睡倒在床上会晤周公的小小身影,男人突然觉得,若当真放任妻子继续把这丫头宠的这般无法无天下去,,不!不对!这个念头从根本上来讲就是不应该被假设的!
一念至此,便是冷眉紧蹙,男人尽可能的以大动静沉沉嗽了一声。
自然是被吵醒了,小小的孩子在床上睡意朦胧的翻了一圈,睡眼惺忪的朝男人这般瞅了一眼,继而似睡非睡的嘟囔了一声“义父”,然后,却是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苏谛君有一个瞬间几乎抑制不住的想要动手的冲动了,直到心里的有一个声音几乎是在疯狂嘶喊着“丫头”二字,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到底压下了怒火沉沉道:
“灵儿,什么时辰了?!”
抱着枕头意图使自己睡得更舒服些,小不点翻过身背对着他有些埋怨道:
“问……义母去……”
问义母去,少在这打扰我谁觉。
苏谛君想,他这辈子怕是都没有今天这一刻这么耐心过,既然已经如此,不如就再忍忍吧,于是他强忍着怒火慢慢道:
“你昨日同义母约好的,从今日起早起自己来膳食厅用……”
“哇呀呀!”
'嗖'的一个枕头径直对着男人飞过去了,燕氏夫妇怕是忘了交待,他家这位小公主是有起床气的。
虽是小小年纪修为已经非凡,然而这加了暗劲的枕头还是没能如愿拍上苏谛君那铁青的面色,将枕头抓在手里的男人面色是铁青的,他只是看了看手里尚且带着温度的'暗器',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勃然大怒,他只是静静,静静注视着赖在床上依旧不起的小小身影好一会,竟就真的一言不发拿着枕头就此离去了。
于是这场意料之中的父女大战,也终于在灵儿上至晓白山来的第七天真正拉响了它的第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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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终于开始真正的,呃……战斗了。
于是太困了……碎了。此章未完。
另,男女不平等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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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圣紫晍连日来起的极早,此时正乐呵呵的哼着小曲在膳食厅中摆弄一桌子可口的菜肴,正打算把手中最后一双筷子摆上桌时,却听'扑'的一声,晓白山的男主人已经面无表情坐在了正首之上,神色自然不是很好的,然而紫晍却是耐不住的“噗嗤”笑出声来了。
皆因一脸板正,一身低气压的苏大谛君手中,此时竟还拿着一只上好的粉色枕头!
紫晍自然知道丈夫此时心情不好极了,但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根本没法忍耐的笑意,皆因拿着粉色枕头的堂堂仙道刑罚之司,哎呀这个画面感啊……
见妻子是这么一副表情,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已经完全被原主人忘记了的粉色枕头,男人想发的火倒是有些发不出来了。
轻轻摇了摇头,男人将手中粉色枕头放到一边瞪了妻子一眼道:
“七天来不让我管,就让你管成这么副模样了,你就惯吧。”
紫医圣笑盈盈讨好般给丈夫倒了杯茶递了过去,信手抓起了粉红色的枕头坐近了丈夫身边近乎大献殷勤道:
“孩子还小……”
青衫的男人面无表情冷哼了一声。
紫医圣笑嘻嘻的:
“萧焕,你知道的,我约摸也是像灵儿这么大的时候失去了父母族人,是以……”
是以我想宠着她,倾尽所有的宠着她,因为我是如此的不愿让她体验到我曾体验过得……那刻骨铭心近乎挫骨扬灰之痛。
男人一时捏着茶杯不答话,他自然清楚妻子没有说完的话,许久沉默,他悠悠叹了口气慢慢道:
“但……孩子不能叫你这么教……”
紫医圣挑了挑秀眉,便听男人许久才慢慢道:
“习惯于有求必应,必致娇纵无礼,无论如何,我们都答应过师哥师嫂,更何况,我们也不该对不起她这一声'义父'和'义母'的称呼……”
为人父母,供以吃穿用度为次,引以健康成长……才是首,意图授之以鱼,却远不若授之以渔罢……
紫医圣一时没答话,片刻,便见丈夫缓缓抬首向她看来淡淡道:
“如此,对于孩子一事我们今日起便要约法三章,从今往后你怎么宠着孩子我都不管,然而我怎么管教,你也绝不得插手阻拦!”
紫晍愣了愣,许久,才颇有几分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你这是铁了心的要把坏人做定了?”
浅浅阖眸,继而举盏喝空了茶杯中最后一口茶水淡淡道:
“哪有什么坏人不坏人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望……灵儿也好,亦或者是……”
男人一时沉默,许久才道:
“终能好好长大吧……”
长江后浪推前浪,是以,要好好长大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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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二人的约法三章很简单,你宠,可以,那我管,你就不准拦。
此协议生效日期,呃……后期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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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凤篇(五)
苏谛君的管教行动是从这天中午的午饭开始的,咱们的燕大小姐睡到自然醒便到吃午饭的时辰了……
男人面无表情坐在上首之上看着那睡眼惺忪衣冠不整懒懒散散晃荡进来的小小身影,心道你还挺会给为父省钱,你就照此下去,一天能省一顿饭钱,一年能省三百六十五顿,一辈子,呵……
青衫的身影心中冷笑了一声想,可不光省掉了饭钱,怕是连带着大半辈子时间都一并省去了罢!
赖床说起来其实是个挺小的事,你一天比别人多在床上赖上一刻钟,这些时间分散在每日之中看似是如此的微不足道,然而却正是这些一点一滴,常年累月日积月累的积攒下来,恩,便也足够别人在你面前气定若闲的俯视你了。
一念至此,男人向那大大咧咧就要坐下的孩子冷冷道:
“灵儿,你来……”
正打算坐下的小小身影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义父一个奔子奔了过来笑嘻嘻道:
“义父,做什么?!”
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粉红色的枕头,男人话语如常淡淡道:
“把你睡觉的枕头拿回去……”
灵儿嘻嘻应了一声,伸手将自己的枕头抓了回来,正打算转身回去上饭桌吃饭时:
“义父叫你把它拿回你的屋子去。”
依旧是面无表情话语淡淡的,灵儿听的一怔,不由转过头指了指桌子上可口的饭菜道:
“可是我还没吃……”
“拿回去……”
男人浅浅截住了灵儿的话,继而斜了一眼屋里的漏刻,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淡道:
“今晨里你没了枕头怎能睡得好?拿回去,重睡。”
男人说话的话音越来越沉,但语调却是越加的不容置疑。
灵儿愣了愣,听完这话自然有些委屈,一时嘟囔着小嘴俨然一副要哭的表情。
男人面色依旧,他斜了女儿一眼道:
“要哭就去外面哭……”
这几日来男人已经基本摸透了这丫头的脾气,像只小刺猬似得根本受不住激,果不其然,这略带讽刺的话语一出口,我们的小公主自觉落套,一时忍住了眼泪气鼓鼓道:
“谁说我要哭了?!”
面无表情点点头,男人道:
“那就去吧。”
灵儿听义父软了口吻,刚转身迈出了几步又似乎觉得不太对劲,是以转过头来指了指满桌的饭菜道:
“不对!你是个大骗子,我明明是来吃……”
剑眸突的一沉,如一道寒光冷冷向孩子射了过去,男人赫然冷道:
“还有没有点家教了?!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这一声厉喝极为严厉,更兼青衫人儿寒意逼人,小女孩吓得倒退了两步,眼泪汪汪快要哭了。
“哭!”
拔身而起,面色是铁青铁青的,男人伸手一指女儿道:
“你是在这等为父请你去不成?!为父今日警告你,今天你就是要哭,也得给为父睡到床上才准你哭个够!”
医圣紫晍和丈夫刚刚约法三章,但见丈夫此时辞色俱厉,更见女儿是真的快要哭了,张口正打算说些什么时,丈夫却已经阴着面大步迈了下去拎起孩子就此去了。
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想要跟上去,方才迈出一步却又赫然止住了身形,紫晍就这样在原地静默了好久好久,突的悠悠一声轻叹溢出口中,又是许久静默,女子便只是在沉默之中缓缓坐下了身来。
自古慈母多败儿,是以……是以自己今日不能去,更不该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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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医圣是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相信大家对她颇有争议。然而如今给出这一段的原因是想说,在某的心中,紫晍是一位足够坚强并拥有着大智大慧的女子,她的内心是如此的矛盾着,却还是选择将对于丈夫的信任以及对于孩子的信任这两种信任摆在了自己个人情绪之前,到底怎样的深爱,才能承载的了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呢?
紫晍对于爱的诠释,源自于深深的信任,这样一份爱,从厚度来讲某其实从来不认为比小苏差一丝半点,不为什么,就为她一直在潜移默化间试图告诉着这些孩子们“你能行。”
来源于信任的爱,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愿意选择相信之人,本身绝对足够强大。)
[ 以上纯属个人观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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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挣扎着被带回了自己的屋子,青衫的男人面色沉沉,推开门,走到孩子凌乱的床前眼神又是一凌,继而是直接将灵儿丢回床上的。
灵儿心中满满都是委屈,然而此时义母不在,是以自己的大哭很可能全然化作无效化,便一时只是往床角缩了又缩怯生生看着义父。
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男人扬扬下巴冷冷道:
“三个数,枕头摆好,睡觉!”
这话说完,便也不管孩子一副委屈到要哭的模样,男人开始数数了:
“一。”
灵儿下意识往床角里又缩了缩。
“二。”沉沉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来。
灵儿有些害怕了,小小声叫道:
“义,义父……我……”
“三。”
却是理也不理,面无表情的照旧数完了三声,见孩子窝在床角里依然没有动作,意料之中的兀自点了点首,男人剑眸如刃,他冷冷瞧着孩子,话语却不是对孩子说的:
“来人。”
虚空之中有一团黑影渐现,不离左右的天官坤地叩倒,便听:
“戒尺。”
坤地跟在男人左右这么多年,真的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命令,不过天官亦非凡人,坤地应声而去,片刻后再回来时,便已然逞上了一把沉甸甸的紫檀木戒尺来。
伸手拿了过来,挥手示意天官退下,由始至终的目光却一直聚集在孩子的身上,男人沉声道:
“下来。”
灵儿哪里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到底还是个孩子,男人的怒火怎是她这等孩子能轻易担待,此时早都吓懵了!
“下来!”
将戒尺在空中'嗖'的狠狠一抽,男人面色如铁,话音却是越沉越厉了!
是真害怕了,窝在床上的孩子小小声抽噎着道:
“义,义父,我……”
男人冷冷截断了女儿的话正色道:
“最后一次机会,自己下来,为父从来不会把一句话说三遍,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灵儿开始哽咽了,然而一手持着戒尺,一手负在身后的男人压根不说话,只是攥紧了戒尺冷冷瞧着她。
对于燕氏夫妇来讲,二人年轻时均乃仙魔二道之中一等一的人物,至若后来二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毅然成婚,灵儿,便是鉴证了这段坎坷岁月的无上瑰宝,夫妻二人对于女儿的态度真正达到了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状态……
然而苏谛君对于夫妻二人至今为止的育子态度却全然无法苟同,苏谛君素来秉持着孩子就是孩子,宠归宠,责是责,是以苏谛君如今要做的第一件事很简单,他要立规矩。
从今往后,一句话断不会说三遍是苏谛君摆给这不满十岁孩子的第一条规矩,至于怎样维护规矩的权威性,苏谛君面无表情却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戒尺想——简单粗暴未必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方法,却势必是见效最快的。
当然,哽咽中的小公主要是乖乖下来了就势必不是小公主了,灵儿是被宠大的,宠大的孩子都有一个共通点——他们足够自信而以至于到达了自负的状态。
孩子眼泪汪汪看着男人,想,你威胁我?我就不下去,我就不信你今天还真会打……
灵儿心中的念头还未落定,一只大手已是刷的一把将她抓了过去,苏谛君抓着这小小的孩子想了想又想,继而便'嗖'的一戒尺狠狠抽在了孩子身后。
先是被不可置信的打懵了,片刻便反应过来好疼好疼,孩子'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哭!”
已经有了开头,第二戒尺便抽的顺当多了,男人面色铁青冷冷呵斥:
“再哭就脱了裤子打!”
嚎啕大哭蓦的戛然而止,这句话的威胁力……妥妥的。
然而我们的'小魔女'其机智程度绝非一般人可敌,这种状态下大哭自然是不敢了,她挣了又挣没能挣脱义父的大手却依然认为挣扎是一定要挣扎的,便不由'哇呀呀'道:
“义父你竟然打我!爹爹说过,会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苏谛君内心深处其实叫这句话逗的哭笑不得,面上却又是一戒尺揍了下去冷冷道:
“为父是不是好男人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更何况,你是……”
微微一顿,便又是一戒尺,苏谛君一字一句慢慢,慢慢道:
“你是我苏萧焕的孩子,为父还未曾听说过,这世上还有哪个父亲管不了女儿的道理!”
又是一戒尺抽了下来,小灵儿却突然安静了。
苏谛君自然有些奇怪,他蹙眉停手,向孩子看去。
滚滚的热泪无声无息落了下来,小小的孩子一时拼命用小手擦着眼泪试图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然而,全然抑制不住的泪意是那样的充满了心酸,灵儿哽咽道: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我是妖人之后……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
孩子是很脆弱的,他们是那样的敏感而稚嫩,大人的任何一句无心之言,都有可能对他们造成刻骨铭心的伤害。
面无表情却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男人良久沉默,这才缓缓道:
“灵儿,这世上有多少小人容不得别人比自己洒脱,于义父看来,你爹与你娘,才是世上一等一的人物,是光风霁月的真豪杰。”
伸出手去,轻轻揉了揉孩子的头,男人慢慢道:
“他们已经足够让你自豪了,而如今,义父却希望,假以时日,我们的灵儿也能让他们能以你引以为傲。”
孩子,生命就是这样炙热的一场旅途,能够以他人倨傲,能够以自己自豪,这场旅途不该有任何事会成为你自我放逐的理由与借口,因为自你出生起,就有那么那么多的爱与期待,在努力为你保驾护航啊。
见孩子渐渐止住了哭意,男人良久沉默破天荒的将一个词说了第四遍:
“下来。”
哭够了吧……很好,那么,真正的教训开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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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ω ̄〃ゞ 不会再睡这么晚了,清风秀贤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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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凤篇(六)
在狠狠挨了几戒尺以及痛哭均化作了无效后,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灵儿抽噎着到底乖乖从床上下来了,站定,还是没能忍住揉了揉哭红的双眼。
轻轻蹙眉,沉着面的男人淡淡道:
“站好。”
几乎是不情不愿的拧直了身子,这红着双眸的小小孩子突然轻轻哽咽道:
“义父,我没想赖床的,但梦里,我梦得见爹和娘……”
犹如有人狠狠给自己心坎上抽了一鞭子,苏谛君一时口不能言,就是这样童声童气的一句话,几乎在刹那之间逼的他几乎不能呼吸了。
蹲下身来,苏谛君意图自己能同眼前的孩子一般高,许久,他伸出手去缓缓道:
“来。”
小小而又哽咽中的孩子走上前来,一手持着戒尺的男人将她搂入怀中,抱紧她,许久才慢慢道:
“灵儿……义父……义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高兴,是因为即使我已手持戒尺立于你的面前,你却仍愿意对我坦诚直言。
难过,是因为你这小小的肩膀还是这样的幼小,却不得不承受这样的思念。
被这宽厚的怀抱搂在怀中,便不由自主的泣不成声了,灵儿小声哽咽道:
“他们,还会回来……吗?”
还会回来吗?
那会大笑着用胡子扎自己的父亲,那会微笑着念叨自己的母亲,还会回来……吗?
蹲下身子抱着孩子的身影剧烈颤抖了一下,他伸出手去,更加的搂紧了几分怀中小小的身影,苏萧焕抚上她小小的胸口,慢慢,慢慢郑重道:
“他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灵儿,不论你信或不信,他们从未带走过对你的爱意,他们永远都在这里。”
灵儿一时哭的泣不成声了。
男人抱紧了这小小的身影想,并且,从今往后,义父也许并不是一个理想中的好父亲,但,义父会倾其所能的见证你的成长,更会如要求自己的孩子一般要求你,从今往后,将由义父和义母来给你一个家。
就这般哭了一会,灵儿渐渐在这宽厚的怀抱中止住了哭意,许久才有点委屈怯生生瞧了男人手中的'凶器'一眼哽咽道:
“那……您不打灵儿好不好,爹爹都不会打灵儿的。”
瞧一眼她,又抬眸瞧一眼床上的枕头,轻轻叹气,却是淡淡道:
“伸手。”
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怯生生把小小的手掌伸了出来。
拿起戒尺,灵儿下意识有些害怕的闭上了双眼,然而沉沉的戒尺落入掌心之中却不如身后一般的疼痛,戒尺是轻轻放在孩子手心之中的。
灵儿傻兮兮看向义父,便听:
“义父不曾去问过你的心思,就这般动手打了你是义父不对,义父与你约定,这把戒尺,将会因规戒而存在……”
话说到这,男人在孩子面前伸出了自己大大的手掌,扬扬下巴示意她动手。
灵儿一时听的有些发懵,然而已然伸出另一只手去抓住了女儿持着戒尺的手,继而狠狠扬起便对着自己另一只手抽了下去!
眼见着一道红棱冒起在那大大的掌心之中,灵儿突然觉得那大手之中的痛楚仿佛能转移一般,心里深处这一刻如千刀万剐般的痛楚,这样的痛楚,却还不如直接打在自己手上呢!
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她伸出手去搂紧了这宽厚的身影哭的说不出话来,男人抱紧了怀中这大哭不止的小小身影,他的目光,却是静静,静静看在自己掌心之中的。
义父在此立下的第二条规矩,便是站在规矩的面前,我们都是一样的。
义父既然要求你做到,那么所有的一切,义父便先会做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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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点想表述:
1、往往,挨打的并不是最痛苦的。
2、与其费尽心思的去挑别人的毛病,不如先从自己的找起。
3、要求他人做到的,确保自己先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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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最后的收场是一戒尺都不曾敲在手上,灵儿却可以同夫妻二人一般早起了。
医圣紫晍大为意外的看着次日清晨出现在膳食厅中的小小身影,虽然是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虽然依旧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然而……紫晍向坐在上首之上面色平静的丈夫看去——孩子到底是自己来的。
有叹息有心疼,紫晍走上前去将不满十岁大的孩子抱了起来,柔声道:
“傻丫头,晨里湿气重凉的紧,义母以为你还要睡会就没去看你,往后可不准再穿这么点就跑出来了……”
灵儿舒舒服服窝在义母怀里,打了个哈欠嘻嘻道:
“义母,厉不厉害?灵儿可是自己起来的!”
紫晍微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
“特别了不起,吓了义母一大跳呢!”
灵儿搂紧了女子,笑嘻嘻的还要说些什么。
“下来!”
沉沉的声音夹杂着冷冷的眼神,男人面色淡淡道:
“没大没小,用膳就用膳,往你义母怀里钻的什么劲?!”
撇撇嘴,虽有不满,倒也还是乖乖下来站定了。
扬手,一指门外,男人面色依旧说道:
“出去整理衣冠,问完安再进来。”
灵儿噘着嘴转过身去偷偷做了个鬼脸,但到底还是乖乖出去了。
于是,这堪称小公主上至山来后吃的第一顿正正常常的早膳了,虽然用膳期间被数次呵斥:
“夹自己眼前的菜!”
“吃多少就夹多少!”
“吃饭不准吧唧嘴!”
“坐下就有个坐像!”
“……”
呃……总之姑且应该算是顺利的吧……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了,紫医圣伸出手去正要一人收拾碗筷,男人却已一同站起身来自己当先收了两副碗筷继而转过头去看着女儿淡淡道:
“灵儿,义父义母忙不过来,你愿不愿帮我们一起?”
见英明神武的义父竟然开口向自己求助了,小不点跳上前去嘻嘻笑道:
“叫别人帮忙要说请的~”
似乎是轻轻笑了,浅浅的摇了摇头,男人收了碗筷当先转身向后厨去了,小不点见义父是这么番模样,不由追上去契而不舍继续笑道:
“义父你就说嘛!说了灵儿就帮你一起~”
站定,男人似乎含着浅浅笑意看向了女儿,片刻,他淡淡道:
“嘛。”极其正色简短的音节。
继而顿了顿,意思意思将手中一个最小的碗递给了女儿,男人道:
“义父已经说过了,好了,去吧。”
灵儿听的一懵,一时'哇哇哇'跟上去大叫道:
“义父你竟然耍赖!这个不算数的……”
医圣紫晍在前听着这一大一小近乎胡闹的模样,不由转过头来哭笑不得道:
“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捣乱的?!行了都给我放这出去……”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啧,果然被嫌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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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雏凤篇,某将会致力于更贴近于生活细节的方面,所以灵儿出现在此小毛病都是非常贴近生活的,诸如赖床,诸如吃饭礼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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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氏夫妇生前是希望女儿正正经经入晓白山的宗祠的,何况小丫头近几日来起个大早一连几日缠着苏谛君要后者授她仙法一道。
夫妻二人商量再三,决定将灵儿收归门墙。
女儿是女儿,徒弟是徒弟,身为刑罚之司晓白山主的苏谛君收徒本就是件大事,更何况是入籍晓白山的首徒,拜师礼自然是少不了的。
清晨起个大早沐浴焚香更衣,一身黑白交织晓白仙袍的男人负手立在精厉堂中,他静静,静静看着精厉堂中大大一个黑色‘道’字。
不知为何,思绪突然变得有些凌乱了。
依稀似乎还是记得的,那周身冰冷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小孩子跪倒在这殿堂之上,郑重,缓缓,向恩师叩了九叩。
依稀似乎还是记得的,那狂傲至斯欲与天峰试比高的青年人傲立在这殿堂之上,狠狠,重重,与师兄击了一掌。
依稀似乎还是记得的,那怅然失神颤抖到无法抑制的中年人踉跄在这殿堂之上,深深,沉沉,俯跪在这命运前。
青衫的人儿就这样轻轻阖上了双眸。
精厉堂的门也就在此时被推开了,一身素净衣裳的孩子缓缓踱步而来,挥袖默然转过身来,苏谛君看着眼前这一抹小小的身影,突的在想,却不知曾几何时,恩师又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孩子跪倒,先是面朝东方叩上三叩,叩给这天地先祖。
继而转面面向了他,又是缓缓三叩。
一叩——叩这慕师之道。
二叩——叩这抚养之恩。
三叩——叩这授业之德。
三叩之后,起身奉茶,需举杯齐眉,弯腰作揖。
伸出手去,缓缓从孩子手中接过了这装着八分茶水的茶盏,男人深深沉默着,这沉甸甸的茶汤啊!
今朝为师
课徒课孙需课己!
今朝为师
成仙成佛先成仁!
饮茶还礼,便到了予字提联的时候了。
许久思虑,男人看着这小小的身影慢慢说道:
“小小年纪经此大难,便望你……”
一字一句,字句深沉:
“道合心通致虚而能守静,德贵自化还淳以复归根。”
灵儿听得懵懵的,倒是不远处的医圣紫眮抬眸向丈夫瞧去,便听丈夫又道:
“至于这字,便落个‘性’字吧。”
女子在不远处似乎轻轻摇首,下半刻嘴角却又不由浅浅敛起了笑意,性……吗?
是那天性之性,是那感性之性,是那真性之性,更是那率性之性……孩子,却是但望此生,你能活出天性,感性,真性,率性四性啊。
到此,便该行诵之际了。
悠悠一叹,紫眮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竹简递给了丈夫,继而转过头对着孩子道:
“灵儿,你义父诵一句,你跟一句。”
孩子自然应了一声,便听悠悠话音传诵在这古老的大殿之上,高大的就这样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着竹简慢慢道:
“一、为学之序:博学、审问、谨思、明辨、笃行。”
灵儿跟读。
“二、修身之要:忠信、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童稚的声音响起在大殿之上。
“三、处事之要: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千年万千的传诵,万年千年的跟读,为学,修身,处世……
孩子跟完三句,男人收起竹简递给妻子,却又一次看向了孩子道:
“你性子秉直刚硬,然则这世间之物太刚则易折,是以于你,为父却还有一句话需你牢记。”
灵儿愣了愣,却听沉沉话语悠悠传来:
“让人岂怕人,宁可让人终是福;省事非畏事,若能省事永无忧。”
灵儿听得似懂非懂,便见男人挥挥手道:
“还有三叩,是叩给你师娘的。”
可算有句自己能听懂的话了,灵儿想。
又是三叩之后,灵儿一个奔子便跃起身来,小小的孩子想——从今往后,我可就是这晓白山的大师兄了!
九叩。礼成。
很多年以后,当你华服孑然傲立于这古老的殿堂之上时,当你看着那些小小身影叩倒在你面前时,是否也会想起多年之前的……这抹小小身影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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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郑重的拜师礼写出来了……
读了又读,觉得朱熹写在白鹿洞书院的这段揭示还是想分享给大家,原文如下(为助大家理解,微调分段):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五教之目。尧、舜使契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学者学此而已。而其所以学之之序,亦有五焉,其别如左:
博学之。审问之。谨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乃)为学之序。
学、问、思、辨四者,所以穷理也。
若夫笃行之事,则自修身以至于处事、接物,亦各有要,其别如左:
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乃)修身之要。
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乃)处事之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乃)接物之要。
熹窃观古昔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意,莫非使之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以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词章,以钓声名,取利禄而已也。
今人之为学者,则既反是矣。然圣贤所以教人之法,具存于经,有志之士,固当熟读、深思而问、辨之。
苟知其理之当然,而责其身以必然,则夫规矩禁防之具,岂待他人设之而后有所持循哉?近世于学有规,其待学者为已浅矣。而其为法,又未必古人之意也。
故今不复以施于此堂,而特取凡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大端,条列如右,而揭之楣间。诸君其相与讲明遵守,而责之于身焉,则夫思虑云为之际,其所以戒谨而恐惧者,必有严于彼者矣。
其有不然,而或出于此言之所弃,则彼所谓规者,必将取之,固不得而略也。诸君其亦念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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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凤篇(七)
两年后。
“义父!义父!义父!”
一溜烟的跑入精厉堂中,小小的孩子黏上了父亲抓住了后者大大的手掌,入手却是一愣,摊开自己小小的手掌,手心之中竟有点点猩红色的血迹,灵儿不由道:
“呀!义父,你的手怎么流血……”
抬头,却又看到义父怀抱中此时还有一个陷入昏迷的小人儿,灵儿不由‘咦’了一声:
“这又是谁?”
刚从外归来的苏谛君身上还夹杂着风尘仆仆的味道,顾不上喝水,男人低头看向了女儿问道:
“灵儿,你义母呢?”
抓着父亲的小小身影指了指门外某个的方向道:
“去神农堂配药了!”
“快去,叫她来一下……”
话音未落,男人已然抱着那昏迷中的孩子闪身入后堂了。
……
精厉堂,后堂。
“身上只有些擦伤,到这会还醒不过来的原因是身子骨有点虚,我先开些巩固本源的药给这孩子……”
坐在床侧,轻轻将手拿开了孩子小小的额头,医圣紫眮一边说着话,一边站起了身来。
坐在桌边的男人面色淡淡点了点头,转身拿过了纸笔递给妻子。
拉开凳子接过纸笔来,眼一斜却瞧到了递过东西下血已沁住的掌心,微微蹙眉,自然抬眸向丈夫瞪了一眼。
看到手心中的伤口,似乎连自己都是一愣,男人下意识悄悄将手中的纸笔换了只手,仿佛想要掩盖一般继而将纸笔讷讷递给妻子。
一时被丈夫这样的动作与表情逗得有些忍俊不禁了,女子冷哼一声拽过丈夫的手来,浅蓝色的光芒亮起在两只交叠的手间,到底还是有些生气道:
“韩赤玉这兄弟俩真不是东西,这黑石一事虽是全权交托于灵庵宫,但一个村数十条性命就这么为此而……”
轻轻叹气,似乎也有几分说不下去了,女子转而看向床上陷入沉睡中的孩子悠悠道:
“这孩子如今无依无靠的,可又该怎么办呢……”
男人的目光,自然随着妻子向那沉睡中的小小孩子看去,许久沉默,这才慢慢道:
“这孩子资质天赋万中无一,况且还小,婉儿,为夫想来,也许……”
蹙紧秀眉,女子转头看向他有几分担忧道:
“萧焕,你不是动了收徒之心吧?你知道的,这孩子资质天赋虽高,但他日,若是他一心同灵庵宫为敌你这做师父的又该……”
手中的大手突然紧紧一握,刹那间打断了妻子的话音,下半刻,却见男人素了面看向门外冷冷道:
“进来!”
小小的身影嘟囔着小嘴推开门踱步而入,偷偷看了看夫妻二人道:
“义父,义母……”
男人铁青着面,看着女儿冷冷道:
“藏在外面偷听是什么毛病?!”
扭过头去撇了撇嘴,但到底有几分好奇眼巴巴向床上昏睡中的小男孩望了一眼道:
“义父,他是不是我师弟啊?”
夫妻二人都是一愣,两相对视一眼,男人伸出手去对着女儿道:
“灵儿,来……”
走上前去,窝在父亲怀中,却见父亲抱着她对她示意了下昏迷中的小男孩道:
“我们的灵儿,想不想有个师弟呢?”
山上的岁月太过于孤寂,如今既然出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倚在宽厚的怀中,灵儿自然狠狠点了点头道:
“当然!”
许久的沉默,男人轻轻叹了口气道:
“这孩子家中刚遭大变,既然要做大师兄,从今往后,就要有个大师兄的样子。”
“好!”
这一年,不满十二岁的灵儿拍着小小的胸脯郑重答道:
“从今往后,灵儿来照顾他!”
转头,看向床上那陷入沉睡中的小小男孩。
嘻嘻,我有师弟了,灵儿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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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天,就连灵儿都觉得义父对这个新来的,酷酷的,更有几分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师弟是格外的严厉。
不让他进习武场也就罢了,却见这日书房之中,此时正值弟子必修德行之课。
青衫的人儿负手威然立在少年吴奇桌前,手中提着一把沉甸甸的紫檀木戒尺。
伸手点了点吴奇的桌子,面无表情的男人淡淡道:
“名贤集,五言篇。”
应了一声,便见少年吴奇站起身来朗朗背道:
“休争三寸气,白了少年头,百年随时过,万事转头空……常怀克己心,法度要谨守,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短,见事知长短,人面识高低……饶人不是痴,过后得便宜,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男人负手拎着戒尺立在孩子身侧,听到此处只是轻轻阖着双眸。
灵儿在一侧却听的有些发呆,这近乎千字的《名贤集》五言篇,自己几乎是花了足足一个月才能通畅背诵,而这不过山上来不足七日的小小少年,竟已能背诵到如此程度!
便又听:
“寒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欲要夫子行,无可一日清,三千……徒众立,七十二贤人,呃……”
到底内容太过冗长,越到后来,吴奇也开始磕绊了。
蹙紧眉头伸出手去挠了挠头,吴奇面露苦相,七十二贤人后面到底是什么来着?明明背了这么久,怎么就是记不起来了呢?他有些忐忑不安的偷偷向眼前师父瞅了一眼。
睁开眼来,负着手拎着戒尺的男人慢悠悠向他看来,目光如剑似刃,吴奇自然低下头去结结巴巴道:
“成人,成人……”
戒尺也在此时轻轻在他的桌角上敲了一下。
几乎下意识的咬了咬牙关,却依然认命一般的举起手来,继而便是毫不留情的“啪”“啪”两声,吴奇疼的咬紧牙关眉头还是不自主的抖了两下,这才听冷冷话音: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
微微一顿,依旧是不含半分感情的声音:
“全文三十遍。”
低下头来,看不见少年是何表情,良久,只听静静一声“是”付以应答。
不再说话,只是挥挥手示意孩子落座。
也不去拿书简,男人负手转身,悠悠话音便传响在这日头刚刚初升的山头之上,传诵在这小小的方寸书房之间:
“今日讲的是《增广贤文》,看第一页,有云: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这里的观今,是指……”
灵儿偷偷向那忍疼做着注解中的小小身影瞧去,继而悄悄,悄悄示意了一下他的身后。
吴奇愣了愣,动作细微的向身后看了一眼发现了一张不知何时飞过来的小小纸条,伸出手去,偷偷将纸条拿到眼前打了开来,便见上面写着歪歪扭扭一行极不好看的字——又挨打了吧,我去义母那里要了药,在你的桌兜里……
心中莫名一软,少年吴奇一时攥紧了手中这似乎还带着女孩温度的小纸条,然而他并不曾抬头。
那厢灵儿只当他还没看到,不由动作极大的又冲着他挥了挥手意图引起他的注意,便听:
“灵儿!”
自然傻傻抬起头去:
“为父刚刚讲到哪了?!”
“呃……”
灵儿窒了一下,一时苦着脸道:
“您讲到,讲到……”
冷眉微蹙,灵儿见义父面色极为不好提着戒尺过来了,不由灵机一动道:
“反正您讲的肯定是《增广贤文》里的内容!”
“噗嗤!”那边,上山七日来都不见笑意的少年终究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灵儿气结,不由一指他大怒道:
“死老二,你笑什么笑,再笑我可不要理你……”
话音没能顺畅的说下去,因为戒尺已经冷冷点在桌上了。
……
于是这一天,在这静谧的午后,两个小小身影一起靠在树下乘凉,本是打算要给男孩的药,此时却是让后者将药涂在了自己手中,更不忘连声抱怨着: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才不会挨义父的戒尺呢……”
轻轻摇头,似是无奈笑了笑,男孩不曾答话。
遂……似有清风拂过,悠悠,悠悠,便是多少岁月如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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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8 14:29:18  更:2021-09-08 15: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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