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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棠棣四时开(兄弟 有心人看得出是写谁)[第4页] |
作者:鹡鸰于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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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承禛和承祥都很明白,总有一天会有一个结果的,那个结果倒是并不难猜。但承禛万万没有想到,真的等到那一天时,竟会是那样惊心动魄。 建宁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承禛陪着他说话时大气都不敢喘,唯恐听不清父皇在说着什么。“老四啊……很多人都说,盛王得宠而年长,朕虽未立储,但实则已心有所属。你怎么看呢?” 承禛悚然跪下,“大昌国祚,只在父皇圣心独断,为儿臣者若是有半点觊觎,那便是万死莫赎的不孝之罪!”建宁轻哼一声,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朕不是要试探你。有些话,朕怕再不说,会带着遗憾入土啊。” 承禛额上见汗,心弦紧绷,小心翼翼地立起来,“父皇春秋正盛,不该有此一想。”“老三……虽然也有些成府心思,但骨子里其实还是个文人,朕没老糊涂,他没那个金刚钻,岂能揽上瓷器活儿?”建宁摇摇头,目光意味深长地盯着承禛,“朕不立储君,不代表心里没有储君。高树多悲风,礽儿的悲剧不能再重演。” 承禛面色苍白,心如擂鼓,无论如何是不敢接皇帝的话了。建宁拍了拍他的肩,“你什么都让朕放心,唯有一点……承祥。自古以来帝王都是孤家寡人,可是承祥竟对你有那样大的影响,这让朕很不放心。”建宁说着,眼中的眸光渐渐冷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怖可恨的事情,“那一年,老二出事……朕也不相信是老十三挑唆的,事后查来查去,也没个定论。朕是半疑半不疑,冷落他到如今……你别忙着说话,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朕现在已经不想追究了,朕是在想另一件更为要紧的事……” 承禛攥住直冒冷汗的手,咬着牙努力平心静气地问道,“请父皇明示?”建宁看着他,突然问道,“承祥比你小十二岁吧?”“是……”承禛不解皇帝的用意。“你志高才大,承祥文才武略都并不亚于你;他还曾手握兵权,在行伍中颇有声望。你真的就那么信得及他,不害怕有一天‘烛影斧声’?不怕睿王之事有一天重现么?”“父皇!”承禛几乎是失声惨叫,建宁脸上掠过一丝凄伤,“朕养的儿子,养出托梁架栋的才干,却养的朕都心惊难安了……承禛啊,你可敢保他吗?” 承禛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他知道,今日自己是在悬崖边上行走,踏错一步,断送的不单是自己的前程,更是承祥的性命。他迫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静静立了一瞬,双膝跪地昂扬望着建宁回道,“儿臣保他何用?只有十三弟自己能保得了自己!父皇,儿臣斗胆请您……细细地看看十三弟吧,您的儿子,您一定能看清……” |
建宁帝在一月以后的万寿节收到了此生唯一一份让他落泪的贺礼。 是承祥进的,一只无雕无饰、朴实无华的玉壶,里面盛放了一只冰雕而成的小老虎。 建宁当晚单独留下了承祥。承祥深深地向那年迈体衰的老皇帝叩了三个头,“臣乞皇上保重龙体。” 虽然已没有父子之称,承祥眼中的光芒让建宁感到这句祝福比任何人说的都要真诚恳切。那一刻,他突然忘掉了近些年所有的事,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个跪伏在地上、虔诚地嗅寻父皇足迹的小小孩童。 “你要对朕说……‘一片冰心在玉壶’?”建宁叹息般问道。承祥垂下眸子,强忍住心里抽搐般的酸痛。四哥那日从宫中带回的话让他差点万念俱灰,他从没想到父皇疑他竟至如此。但是剧痛之后,在四哥的帮助下,他慢慢冷静了下来。他很清楚,如果不彻底解除建宁心里对他的疑忌,他们兄弟都将万劫不复。 “令皇上忧心劳神,已是臣最大的不孝,因而臣无颜再自称子弟。但是‘忠’之一事上,实乃关乎臣名节死生之大事,臣不敢不向陛下剖白!”承祥声音低沉隐忍,却压抑得近乎悲愤,“臣儿时习诗书,观那等靡靡之音、浓词艳曲向来如风而过,唯独最欣赏南宋孤臣文天祥的斧凿之作!”说着,承祥从怀中掏出一份血迹斑斑的白帛,双手高举过头,眼含热泪昂然颂道: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閟天黑。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一首《正气歌》毕,屋梁上仿佛还在不停地盘旋承祥慷慨悲凉的声调。建宁接过儿子手里的血书,默然泪下。 承祥抬起头,满脸都是泪光,“皇上是天下之主,万民之神,如何看待臣,臣都不敢有丝毫怨谤。然而臣既不能得一个‘忠’字考语,叫皇上疑心,那臣甘愿皇上赐臣一死,能留得臣之清白,也能让皇上安心大昌的河山……” “好了!”建宁终于忍不住哽咽般呼喝出声,打断了他的棰心之言,“朕不是楚厉王,识不得和氏璧!你……回去吧。” |
呃,时隔多年把此坑挖出来继续填……嘿嘿,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今晚更文 |
{第十六章} 建宁五十年,老皇帝自觉不豫,终于正式下册颁诏,立四皇子隆亲王承禛为储,并于是年除夕祭祖际告太庙以知。自此,万众瞩目的储位终于尘埃落定,仍在府中幽闭的八王承禩彻底心如死灰,竟生一场大病,缠绵数月不愈。建宁帝难免心生怜悯,遣人询病赐药,可承禩不知是真被圣意吓破了胆还是有意同父皇置气拗劲,寒冬时节竟强拖病体顶风冒雪地跪在乾清门外叩头谢恩。这一下真把建宁帝气得心凉一片,传旨道,“你既不以朕为父,朕也不当有你一子。”伤人伤己,之后病便又沉重了好几分。 承禛万分恼恨老八矫揉造作将父皇气病的不孝之举,自不必多提,而承祥,虽早与父皇隔阂,然他孺慕父亲之心实则数十年未曾有过一丝改变,得知建宁帝病重又如何能不焦急心痛?只不好在面上多表现出来。承禛与他心意相通,知晓爱弟的心事,遂每日进宫请安问疾回来,都会把建宁的状况细细说与承祥听,若是老皇帝哪日气色稍好,又或是多进了两口膳饮,必倍加殷切地告诉告诉承祥。 翻过年来开春,亦不知是否因时气转暖的缘故,这几日皇帝的病倒像大有起色,也能下床活动活动了。承禛想着古人常说,重病之人倘或拖过一冬,到来年麦熟时便有望痊愈,不由得也振奋了精神。问太医是断问不出真话的,便细说与了承祥;然而承祥并未有喜色,只叹道,“但看皇上还有何心愿吧。” 果然,建宁帝精神稍好,便要起驾至山东,去登泰山封禅。承禛苦劝,“父皇何不待龙体大安后再劳动?如今好容易见好,倘若车马劳顿又累着了,叫儿臣如何能心安?”建宁笑道,“听说,成吉思汗临终前喃喃‘英雄’二字。我赵元邺虽不敢妄称英雄,但也不愿如庸人一般卧病榻而终。你果有孝心,便随朕再登一次山吧。”承禛眼泪都险些滚了出来,却拼命忍住了,跪答道,“儿臣随父皇登山。” 说是登山,让年迈病沉的一朝天子真个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也是不现实的。承禛带着随行的朝臣、近卫不错眼珠地护着,只在平坦好走的路段扶拥着皇帝走两步,其余则都命人抬肩舆行进了。待到山顶,老皇帝领着太子行完封禅仪典,便已明显流露出疲态。承禛慌忙命人传随行太医过来,建宁却摇头,只携了承禛的手,不叫随从跟着,父子俩迤逦走到山巅护栏边立住。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緤马;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建宁遥望着山岭间云缭雾绕的景象,缓缓念出这句诗,“朕自来不喜欢屈平的骚体句,以其伤恻诽怨太深,终究不是持重中正之道。但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倒是想起这么一句来。” 承禛没话可对,只应了“是”。建宁回转过头,凝视着他,“朕知道,你小时顶爱读《离骚》的。”承禛的眼泪涌到了眶边,仍是只答了一个“是”。建宁微微一叹,“过刚易折,强极必辱,欲速不达,情深……不寿。儿子,你要记得爹这几句话。”承禛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湍流般坠下,一屈膝便欲跪下去,却被建宁拦住,“别跪了。你是储君,很快……天下人都看着你呢。”“天下人看着,儿子也是您的儿子。” 建宁与承禛对望了好一阵。建宁眼前这双含泪却坚忍不拔的眸子,同记忆里的渐渐重叠。他记得这双眸子。他记得,承祥也有这样一双眸子——“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是的,那种悲戚中定性犹存、我心如一的神情,正与今天承禛一样。 |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建宁叹道,“朕的话,你恐怕也难记住。不过,记不住也没什么,你有记不住的资本嘛。朕有的你没有,你有的,朕却也要羡慕呢——未尝不是你的福气。”承禛抬眼望着老父,细细思索这话里的玄机。建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朕原想封太子之后就补给承祥一个亲王,不过后来又作罢了。他的亲王,该你来给。”“父皇!”“去吧!儿子。朕这一生自问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但到底还算得是好君王吧。朕为万民择下的储君,朕信得及自己的眼光,也信得及你的眼光。你们棠棣情深数十年,于家于国,都应当是福祉才是。” 建宁五十一年二月廿四日,天子于泰山行宫崩殂。太子承禛以血允墨,圈“圣祖”为皇父谥,后史称建宁皇帝为昌圣祖。太子即皇帝位,改年号为隆正,大赦天下。新君即位第二天便加封其十三弟赵承祥为世袭亲王,赐号“怡”。奉生母德妃为皇太后,立王妃乌氏为后,侧妃年氏为贵妃,侧妃耿氏为妃,余者后宫旧人一一加封不足列举。皇子永晖也已成年成家,故直接封其为穆亲王赐宫外开府,并随其叔父怡王至六部历练。怡亲王小女抱至中宫由皇后亲自抚育,怡王世子永敦亦入宫同永昼一道上书房课业,同皇子例。 只新君一上位这雷厉风行的动作,人们便都了然这位主子必是个有主意的人。果然,没多久便开始革除弊政、追补亏空,又让他的心腹爱将年工尧至西北巩戍边防加练新军,一时间这国家也渐现欣欣向荣之貌了。 “臣晟祥参见皇上!”怡王一礼未毕皇帝便忙叫起身,“就说叫你别改字,你瞧现在这名儿多别扭!”皇帝一面皱眉一面望着苏佩珅他们给怡王看座上茶。前些时候,盛亲王承祉提出众兄弟当避皇帝讳,奏请皇上将兄弟名皆改作“晟”字辈。隆正帝准了其请,却独命怡王不需避讳,延用原名。怡王再三不肯,执意到底还是改了。隆正也拗不过他,故而现在见了面就忍不住抱怨几句。 “皇兄的心,臣一万个明白。只是天下人面前,皇兄与臣自更当依礼表率才是,您说是这理不是?”怡王抿唇笑着,轻飘飘一语堵了隆正帝多少唠叨,顺势一拐便到了正事上来,一一回奏了这些天户部清帐的结果,末了道,“户部的事,还是慢慢来为好。事缓则圆,横竖这几十年的亏空,并不是一日能追回来的。” 隆正立即不高兴了,“底下这帮老狐狸推三阻四,净糊弄你是年轻主子,没正经办过差事!你不说多警醒敲打他们,还替他们拿这些话来敷衍朕!”怡王忍了性子赔笑道,“臣何尝不知他们的心思,更没有为了他们同皇上离心的道理。只是,凡事欲速则不达……” 后面说了什么隆正都没留意听,只那句“欲速不达”如雷轰电掣,让他一下子便想起了先帝临终前对他说的话。怡王说着说着也发觉皇上脸色不对了,忙听了口跪下,“臣死罪。” 隆正恍过神,赶紧摆摆手命他起来,“不关你的事,是朕想到先帝了。”怡王当年虽没能伴驾,但后来四哥把父皇的话都一一转述给他听了,所以此刻只略一思索便知皇帝在想什么。“四哥,”晟祥扶着他的膝盖贴在他腿边坐下,“祥儿在这呢。” 隆正一见他这如儿时撒娇般的动作,心立即就暖热起来,单手拢过他的头,微笑道,“我这性子确是难改的很了。不过,父皇说得对,我有你呢。祥弟,你应过我,可要一直在我身边提点我,听到吗?” 怡王笑着把头靠在他膝上,一字一句地答道,“尧阶多雨露,棠棣四时开。四哥,我一直都在您身边。” (上部完) |
。。。好荒凉T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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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慈宁宫自来便是个冷寂的所在。这里住着的,看似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太后、皇太妃们——但也只是说着好听,实则,她们不,,过是群丧夫的寡妇。未亡人,不过未死罢了。 然而当今天子穆安皇帝却是位至纯至孝的主儿,自正大位后,最上心的除开国事,便是这慈宁宫了。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晨昏定省,凭他寒冬酷暑,凭他有多少要紧烦难事,都是定要来尽尽孝心的。正因为皇帝的频顾,使得这原该是冷清寂寞的深宫,也常添了欢声笑语,别有一番温馨暖意了。 今日皇帝来太后这里请安时,恰巧皇贵太妃也在,正陪着太后唠闲话。皇贵太妃也就是先帝的裕妃耿氏,是先帝的后宫中除了太后唯一诞有皇嗣的有福之人,遂今上登基后便将其奉为皇贵太妃。因耿氏生性温柔谦和,所以太后、皇帝母子一直都对她眷顾有加。耿氏心内明白,自是感激到了十分,遂平日里无事就常来陪伴太后。 见礼问候毕,穆安因见太妃在此,笑问道,“母妃今日可见了天申了?”太妃笑道,“他跟着有才德的大人们在前头学做事、庶竭驽钝地报效皇上是正理,成天拘在我这里又作甚么?”皇帝笑道,“办差是要紧事,难道在母妃膝下尽孝不是要紧事?他若是怠慢了,母妃只管说,朕保准揭他两层皮。” 太后与太妃皆掩唇而笑。太后摆摆手,“罢呦!天申儿就是爱玩些,却哪里不是个好孩子了?偏生皇帝还成日家横挑鼻子竖挑眼。上回天申在哀家跟前还吐苦水呢,说他哥子定要把他逼成第二个怡贤亲王不可!晖儿,你十三叔这样的人物固然难得,可究竟是有福没福……却也难说得很了。你和昼儿是我们娘儿姐俩的终生依靠,别的都是虚的,唯独你们保养惜福才是真啊……”说到后头,屋里三个人都有些黯然低沉了。 先帝昌世宗隆正皇帝与其十三弟怡贤亲王,数十年棠棣情深。先帝正位后,怡王为其心腹股肱,同他齐肩力担乾坤,在位八年,内整朝纲清亏空,外固边防拓疆土,兢兢业业夙兴夜寐,这才为国库囤下数千万银钱,又使大昌国威名远播力震番邦。然而,隆正八年时,怡王领兵出征,仗虽胜了,人却在前方突染瘟疫,为免回京带累天子,怡王竟不声不响离开三军,最后不知所终。隆正无法接受这个打击,大病一场,终于也在这一年撒手而去。 虽然事情过去已三年了,但提起来时,太后仍是伤心不已。穆安连忙岔开话题,“儿子今天来可是有一件大事要同母后、母妃商议呢。”太后见他说的这样郑重,也提起精神问道,“什么事?”皇帝笑着望了一眼太妃耿氏,“天申今年都要及冠了,自然要议终身大事了。原本咱们这样人家,他早该成家立业了,只是为父皇守制给耽搁住了。如今儿子就是来问问母后母妃,可有中意的人家没有?” 太后喜笑颜开,“果然是正经的大事。妹妹,快拿个主意吧。”耿氏红着脸局促道,“深宫妇人,又知道些什么好的坏的?自然全凭太后皇上作主。”皇帝摇头笑道,“还是要母妃满意最要紧。这样吧,朕赶明儿就着礼部拟一份适龄人家的单子,叫他们家眷进宫来给母后请安,那时母妃自可细细去相看相看。留下几个合适的,再问问天申自己就成了。” 母子三个商量得高兴,又絮谈了几刻,太后便催皇帝自去干正事去。穆安今日不需御门听政,朝中近来也无甚大事,在养心殿批完了折子便叫进几个部臣来。 “和亲王近日历练得如何了?朕之前吩咐下去的几件事,有哪些是和亲王办的呀?”几位部臣额上都见了汗,只含糊说些“殿下勤勉”“每日都到部里来”之类的话,却并无实际回答皇上的问题。穆安见此情状,心里重重一沉,脸上却仍是淡淡的,“怎么?难不成一件差事都未办成?” |
工部尚书赶紧趋前跪了,“陛下容禀。殿下每日除去在上书房用功,其余时间都是来部里的。只是殿下似乎对工部更感兴趣些,前日陛下命整修清漪园,殿下现在园子那边监工呢。” 穆安帝何等聪明的人,一听这话便想明白了大半,冷笑道,“果然是对了他的路子。那就是说,他压根没在户部、兵部做过事喽?”眼瞅着糊弄不得皇上,一干部臣俱皆面如土色跪地请罪,“臣等罪该万死!” 穆安帝此刻怒火烧心,却不愿迁怒朝臣,也不欲在臣子面前折了容昼(永昼等兄弟避皇帝讳,改“容”字派)的面子,摆手道,“不必如此。想来和亲王近日课业太繁重,一时不能各事皆留心到,也是有的。此不与你们相干,朕自会调停。各位大人往后还要多襄助和亲王才是。都下去吧。”“谨遵陛下御旨。臣等告退。” 朝臣们一走,穆安的脸色便阴沉的吓人,扭过头向一旁侍候的老太监苏佩珅道,“看看你们小爷!如今还没出宫成府,在朕眼皮底下就敢耍花活,日后成了家还了得!这会在园子里玩得不定多尽兴呢!”苏佩珅深知这位从小眼看到大的主子的脾性,要说面上,的确比先帝要圆融和气得多,但内里主意极正,对己对人都极严,尤其管教兄弟,那真是前所未见的辣手。苏佩珅知道这回和王爷必是讨不了好去,索性赔笑道,“皇上息怒,奴才这就着人叫小殿下回来。”。 穆安颔首道,“朕先去上书房一趟。他回来了你让他在养心殿候着。什么都别说,若漏了一丝口风,朕只来问你。”“是,奴才不敢。” 每日朝政之余,去上书房转转也是穆安的习惯。先帝只有今上与和亲王容昼两子,而怡贤亲王打得一子一女都是在宫中教养长大的,因此容昼与容敦、小公主兄妹仨人一起在书房课业。如今容昼大了,皇帝命他开始学习办差,因此上书房这里就拘得不再那么紧,许他时来时不来。而从去岁起,穆安帝的皇子宜琰满六岁,正式进书房,容敦与公主也有十五六岁了,不需师傅再手把手教,索性就在皇家藏书馆里自己找书学习,随时向师傅请教即可。 小皇子宜琰年岁虽小,却已大有乃父之风,在父皇面前答对学业向来是不疾不徐不忙不乱,足见平日功课做得都是踏踏实实的。穆安帝心下喜慰,只仍未表露分毫,不过是淡淡勉励训诫几句便罢。宜琰清楚父皇的脾性,明白父亲对自己到底是满意的,小脸蛋上也溢出孩童特有的光彩来。 穆安又转至书馆去瞧那两个小家伙。他骨子里刚严,子弟们没有不怕的;但唯有怡王家的这两位小祖宗,他是捧着含着都唯恐疼惜少了。公主自不必说,通共皇室就这一位小姑奶奶,当年隆正帝本就喜欢女儿,却偏偏没有亲生的,遂把这侄女儿当成眼睛珠子宠,要星星不给月亮。而容敦,怡王唯一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且体弱多病,穆安帝生恐略有不尽心,愧对最疼自己的十三叔,所以虽是个男孩子,却养得比女儿还娇贵。怡贤亲王薨逝时容敦才只有十四岁,按理当成年才可袭爵;穆安帝却破了这规矩,直接让容敦袭了怡亲王爵,成了大昌朝最年幼的一位小王爷。 结果近日穆安帝一踏进书馆,魂都差点吓飞出来!只见容敦就踩在一架极高的梯子上,两手小心翼翼捧着一本书慢慢翻看,竟什么也没扶没靠;小公主在底下双手掌住梯子,轻声唤道,“哥,你快下来吧,下来再细看不迟。仔细真的摔了,不是顽的!” “甘珠尔,下来!”穆安两步奔过去,亲自牢牢扶稳了梯子,仰头急道。容敦和公主都大吃一惊,吓得脸都白了。容敦手一抖,书“啪”一下从天而落,正砸在皇帝脑门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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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公主不愧是公主,换旁人见此情景早吓死了,她却小嘴一抿,“吞儿”地笑了出来。“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以杨柳枝点化凡人,我哥以圣贤书棒喝天子!妙哉!勇哉!”说着笑得如银铃带风,好不婀娜娇憨。 容敦早已从梯子上快速爬了下来,紧张地跪在满面铁青的皇上面前,低声道,“皇兄,甘珠尔惹您生气了。” 穆安帝本来是一腔的担惊害怕,此刻既见他平安,又被小公主这么一打岔,不由得气也平了三分。“你先起来,朕一会再问你。丫头过来。”穆安帝招手把小公主叫到身边,佯怒地刮了刮她粉嫩的小鼻子,“都要到说婆家的年纪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你可仔细朕找几个厉害嬷嬷教你学规矩!” 小公主又羞又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低着头嘟囔了一句“皇兄欺负人,我告诉母后去”,便草草行了个礼夺手跑了出。穆安帝莞尔一笑,无奈地摇摇头,又叫过守在馆外的太监宫女们赶紧跟上去。待他料理完了,转头看了看正在忐忑的容敦,叹了口气坐在旁边一把椅子上。 “过来吧,说说看怎么回事?”穆安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紧不慢地问道。容敦垂着头答道,“臣不喜欢奴才们动臣最心爱的书。而且他们多不识字,说不明白是哪一本,少不得要把一层书都搬下来找,又弄得乱七八糟了。那些书都是父皇与父王从前苦心孤诣集藏的,臣……” 穆安心里酸酸的,把面前这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都极似十三叔的清俊少年揽过来,让他坐自己腿上。“甘珠尔,这些书再珍贵,也珍贵不过你去。倘或父皇叔王他们知道你若因几本书伤了自己,该有多揪心难过?”容敦不好意思地应了,又抬眼瞅着皇上额头前被书砸出的红印子,极歉疚地轻声问,“大哥头痛不痛?红了好大一片,甘珠尔真是该死。” “你不是该死,是该打!”穆安笑着把他身子翻过来,抱他趴在自己膝头,使了五分力气拍在他臀上,“素来最乖的,怎么如今学得和你天申哥一样,调皮起来了?嗯?” 容敦的薄脸皮也是像极了他父王,此刻屁股上捱了打,虽然旁边没别人,哥哥也不是真心严责,他还是羞得头都恨不得埋进地里去才好。穆安看着幼弟跟小鸵鸟似的模样就忍不住好笑,又拍灰一般拍了几下,故意羞着他问道,“说话,记住教训没有?以后还敢不敢爬高上低地胡闹了?” 虽然皇兄打得并不很疼,但容敦也不知怎的,眼泪就这么热热的涌了出来。此刻,一张口,声音都是哽咽的,“甘珠尔记住了,再也不敢了。” |
穆安一愣,连忙拉他起来,一看他泪眼汪汪的小模样立刻心疼坏了,“怎么了?哥打疼了?委屈了?”容敦把眼泪使劲咽回去,勉强笑着道,“皇兄是太垂怜臣弟了,臣心里难受。皇兄这些日子是几更睡的?怎么臣看着眼下都又有些淤青了呢?皇兄家事国事都操碎了心,臣只恨自己不是托梁架栋的材料,不能为皇兄分忧,反而总叫皇兄操心。” 穆安沉默不语,把容敦轻轻按进怀里,眼睛却也泛出了水光。这孩子灵慧敏锐,像极了十三叔。凡旁人看不到的皇帝的难处,他都看得到;旁人体贴不了的事情,他都体贴得来。只是,容敦天生厌恶从政,而只钟爱诗书文章。他的聪明灵透,用在诗书上如钢添刃,自小便能做得一手好文章;然而他的性情却是不适官场——凡他珍视的人,愿掏心掏肺至十二分,而余者不相干的,他便不愿与之虚意周旋。穆安悉心着力地教导培养容昼容敦兄弟俩,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做自己左膀右臂的,一如当年父皇与叔王那样。只是,容敦喜文厌政,又体弱多病,穆安不忍相逼,也只能随其心愿了。 且不论书房这边兄友弟恭的祥和景象,却说养心殿里,风尘仆仆从清漪园赶回来的和王爷容昼,此刻正在殿内转磨似的来回踱步,直绕得苏佩珅老眼昏花。“殿下,您先坐着歇一歇喝口茶。皇上在上书房考校小皇子、怡王爷他们功课,准得半晌才能来呢。”“那皇上火急火燎地叫孤来究竟是做什么?”“这……奴才怎敢妄自揣度圣意?” 容昼恨恨瞪了苏佩珅一眼。这三朝元老的老太监,嘴比蛤蜊还严,和他磨了这么久也没问出一点口风。他那皇上大哥叫他来,他心里总感觉不是好事。但让他在养心殿等,又说明应该是要谈正事。可是,这几日皇上发派的差事他可是一件未做,唯独借着监工的名义在园子里玩了几天,若是问起来,必要想好说辞推搪过去才是…… 就在胡思乱想着瞎转悠的时候,他眼前猛地一花,险些撞到面前的人。抬头一看,却正是他最敬畏的长兄、穆安帝永晖,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着他。“和亲王臣容昼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万岁!”容昼慌忙跪下行礼,由于心虚,还特意加了一句浮夸的马屁。 穆安“嗯”了一声,道,“起来吧。赐座。”容昼小心翼翼觑了觑皇帝的脸色,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好像既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容昼在心底长叹一声:这人打小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小爷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却越来越摸不准他的脉了,悲哀! 见穆安不忙着问话,容昼便乍着胆子开口道,“皇上,召臣来可是有要事相商?”穆安颔首,“确有一件要紧事。三年孝期已完,你年岁也大了,今日朕去慈宁宫,母后与母妃的意思是,你也该成家了。” 容昼心里怦怦乱跳,站起身道,“臣凭母后与皇上作主。”穆安笑道,“紧张什么?人伦大事,非同儿戏。朕也要问问你自己的意思。你有中意的人家没有?”其实他们皇族的婚姻,从来就由不得自己做主,容昼心里也明白,自然更不可能去留意哪家的闺秀——倘真的留意了,出了什么风流韵事,保管他腿上筋都要折两根。但说到成家,容昼倒确实是盼望已久,并不是好女色,而是成了家就能分府,不用成天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束手束脚提心吊胆了。 遂容昼笑道,“臣哪里能知道好歹?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长兄当父,臣弟终身自然是太后与皇上定夺。”穆安笑哼,“你倒是乖。”容昼见他似乎心情不错,想来不过是要给自己定婚了随便叫自己过来意思一下,便打蛇随棍上地撒起娇来,“那皇兄准备赏臣弟哪一处的宅子呢?能许臣弟自己挑不?” 穆安不动声色,淡淡笑着顺口问道,“你想哪一处呢?”“臣弟觉得……东郊的风景挺好的,皇兄以为呢?” 东郊,是距禁宫最远的一块皇城之地。 |
妹的,@不好人了,算了,以后就不@了,度娘你个傻×…… |
筒子们不好意思。卤煮这两天外出了,今天晚上才半死不活地回来……路途劳顿需要休息……催文的请耐心╭(╯3╰)╮谢谢 |
{第四章} 良久的沉默让容昼的心一点一点悬了起来。正当他已经开始懊悔自己这拙劣而冒失的试探时,龙座上的皇帝才终于轻轻“嗯”了一声,慢慢道,“朕会考虑的。和亲王,朕另有正事问你。这段日子都办成了哪些差事?有些什么进益?” 容昼心说“来了”,忙躬身答道,“臣年幼才疏,生恐自作主张会误了国家大事,因而吏户礼兵刑工等部里的事务,都是与诸位大人一并参详着办的,并不敢说哪一件是臣自己的主意和本事。就譬如今日,整修园子这样的大事,臣愚鲁资浅,也就是去监监工,多学习着罢了。” 穆安点一点头,“这么说,学得还不错,都略通一些了,是比从前进益不少。天申过来,替朕看看这几份折子。”容昼一听他唤自己乳名心里就一缩,又听说让看折子,更是觉得大事不好。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趋步上前接过沉甸甸一摞折子。 “这都是部臣呈上来的部议。贤弟指一指,这里头哪些是你的意见。再说说看你的用意是怎么样的?咱们是亲手足,同气连枝,朕总得明白了你的意思想头才好下旨办事,是不是?”穆安帝的语气越发轻柔缓和,容昼却觉得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双腿软得几乎站也站不住了。 他这才明白,什么都没逃过他这皇帝兄长的火眼金睛。人家早抓了一手的罪证,憋着满肚子怒火要治他,可怜自己没有眼力劲儿,这个关头还敢一而再再而三拱大哥的火。今天,哪里还有直着走出这养心殿的希望? “皇上饶命!臣知罪了,臣知错了!臣明日,不,今日午后立即就去部里踏踏实实办差。臣是油蒙了心,臣再也不敢了!”容昼五体伏地连连叩头,语气里已带了颤抖的哭腔,那模样要多悔恨有多悔恨,要多凄惶有多凄惶。 穆安帝也不怒也不骂,仍是面色平淡,却明显可见眼中有绰约的伤心,“你想搬出宫去,离朕远远的,朕知道你的意思。朕不难为你,你大婚后爱住哪就住哪,只是进宫向太后太妃请安不误也就是了。朕原说给你在王府井置办府邸,是为你入宫上朝便利;如今你既不嫌路远来去不便,那也由得你。要看住一个人,非得把他放在眼皮底下,这是愚夫之举。朕有意要监视,哪怕远在蒙番也有朕的心神耳目;朕若不忍心,即使近在眼前,不也能让人钻空子耍心机地糊弄朕吗?您说呢,和王爷?” 容昼身子凉透了半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压着嗓子道,“皇上诛心之言,臣不敢受。臣有错,臣混账,皇兄如何教训都是应当的。臣若存了半分不服不敬的心,叫臣被天雷劈死!皇上……皇兄……大哥!” 穆安眉宇间神色微动。平日里他生气教训天申,这孩子挨打前撒娇弄痴耍赖装疯,乃至使小心眼搬救兵都是有的。虽然自己在教训他时也不会因此就轻些下手,但态度难免会和软两分;天申鬼精乖巧,尽管捱得还是疼不过,但看他不那么凶,也就不会怕得那么厉害了。然而今日,自己话说得这样重,天申确实是吓着了。 “这么说,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大哥还管得你?不嫌大哥拘紧你了?”穆安一面问,一面拿出桌上黄绫缎包裹的物什。起先,容昼没留意到它,这会子一看顿时眼前一黑:紫檀木小板子。这玩意极厉害,打在皮肉上疼得又狠好得又慢。平常大哥罚他多半都用戒尺,今天动了这个,可见是动了多大的怒气。但再害怕,容昼也不敢有丝毫迟疑,忙不迭地回答道,“大哥管得天申。” |
如果大家留言都这么不积极,我真的有点心灰意冷了 |
{第四章} 穆安目送太监背着容昼迤逦离开慢慢消失在视线里,回转身来重至养心殿书案前坐下,却是一动不动坐了良久。宽大的书桌上容昼留下的汗渍与泪痕犹存;桌沿上一左一右几个小小的指头汗迹,当是他两个小爪子摁在上面的。弟弟忍痛的抽泣声、楚楚可怜的眼神、捱不住疼耍赖挣扎的小模样,仿佛就印在脑海里,怎么也赶不出去。 而立之年的皇帝,倚在桌前,手拿起一本奏折,可竟是再看不进去一个字了。 苏佩珅早已悄然进来,又重新侍立在一边,命小太监添了茶水来。永晖的性子他了解,如先帝一样的刚强果毅,却不如先帝那么喜怒随性、言语随心;因而他心事重,真心话却几乎没一个人可诉,真正是位孤家寡人了。先帝的一切有十三爷分担着,虽心疼十三爷却终究是享受的;可永晖只能逼着弟弟成材,逼紧了,又心疼不安。上至太后、太妃,下至公主殿下她们,人人都可怜和王爷,却又有谁可怜皇上呢? “主子,午时都过了。这折子先前您不是阅过了?主子去皇后娘娘宫里用膳吧。”苏佩珅轻声劝道,特意用了家常称呼。穆安一抬头,对上苏佩珅的眼睛,竟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收拾了,走吧。” 皇后章氏是当年建宁帝在时便为孙儿指下的亲事,只是指婚后没多久建宁驾崩,因此几年后夫妻俩才完的婚。章氏家族是千年名门,早在古时就多出闺秀,譬如大名鼎鼎的诸葛武侯之母即是章氏之女。章家这位皇后性情和婉、通识大局,从不叫家里的兄弟子侄仗着外戚名头为非作歹,因此深得穆安帝敬慕怜爱。皇帝现在唯一的皇子宜琰,便是章氏所出。 尽管皇帝并非每日来中宫用膳,但无论何时来,皇后永远能立即布置出舒心爽口的膳食来侍奉夫君。这些膳食往往不是山珍海味、金莼玉粒,但总是最对穆安的胃口。 “陛下今日气色看着不大好,这些时日敢是又操劳过了?多吃这个补补。待会就在臣妾这里略歇歇觉吧。”章氏一面为皇帝布菜一面心疼地打量他面容。穆安待一口膳食尽数咽下后方开口笑道,“朕说你们这些人成日瞎操心。朕天天都是如此,何时又格外劳累了不成?都这个时辰了,便歇也不能是子午觉了,并不养身,反容易停住食。快别费心,你待会去外面逛一逛活动活动筋骨是正理,别成日在寝宫歪着。” 夫妻二人正雍雍穆穆地聊着,忽然侍婢进来禀道,“陛下、娘娘,公主殿下来了。”皇后忙笑着站起身,“快请进来。今天小凤凰儿怎么有兴致跑来了?敢是来撤饭吃的?”穆安帝却苦笑,“只怕是兴师问罪来的。” 公主进来时果然面色不大好,眼圈红红的,仿佛才哭过。行过了礼被皇后让到皇帝身边坐下,也没开口说话。章氏何等聪明,一看便知这兄妹俩怕是呕了气,忙笑着亲为公主盛了碗清淡甜汤,又说了好些趣话引逗公主展颜,最后漫不经心把话题引到穆安帝身上,说皇帝身上不大安好,这些天又不知操了多少心云云。 公主此刻已好多了,听闻皇上劳累,忙细看了看他气色,觉得果然是有些黯淡。她女孩心性,本来是听说了容昼的惨状,而现在容昼又发脾气不肯上药,更是疼得不知怎样才好。她满心气恼委屈找了来,是想拉皇兄去看看容昼;但此刻看皇兄也欠安,又心疼他,又痛心天申,真不知要如何行事了。一时忍不住,眼泪便又断线珠子似的滚了出来。 |
哎,今天搞晚了,又耽误不少时间,这章怕是打不完了…… |
穆安大概猜到她来意,此刻见她哭了,立即慌了手脚,“丫头别哭,别哭。这是怎么说?朕向你赔不是。可是为了你天申哥?皇兄罚了他,丫头要生气,你想怎么罚皇兄就怎么罚,好不好?好妹妹,别哭了……” 公主伏在皇后怀里哭了好一会,泪眼迷蒙地望着一边手足无措的穆安帝,哽声道,“皇兄教训天申哥,有哪一次是罚错了的?天申哥原是该罚。我只是伤心皇兄下了这么重的手,天申哥人死了大半,皇兄自己也劳心劳力。两人好好的弄成这般模样,倘或母后知道了,最伤心的岂非她老人家?如今天申哥不肯上药,整个人都疼糊涂了;皇兄不去看他,他不好,皇兄自己心里又何尝好受?” 穆安伸手轻轻抚了抚公主的秀发,叹道,“妹妹教训的是,朕是个糊涂人。”公主骇然止住泣声,“皇兄!臣妹莽撞冒失,口不择言,叫皇上伤心,臣妹有罪。”说着几乎要跪下去。皇帝赶紧一把拦住,“妹妹别这样。妹妹若是都和朕生分了,这世上越发没人能对朕说句真话了。你别难过,姑娘家总伤心流泪,到底伤身子,折了日后的福气。朕这就去看天申。梓童,好好替丫头梳洗梳洗。”皇后应了,携着公主的手将穆安帝送出寝宫。 待穆安驾至荟西六所,只见太监们都仓惶地杵在门外,见皇帝来了便都跪下连连叩起头来。穆安皱眉,“你们都是死人,不知进去伺候主子吗?”为首的太监哭道,“殿下把奴才们都轰了出来,说什么也不让进去。这会怡亲王殿下在屋里劝主子。皇上开恩,皇上饶命!”穆安也不再多说,抬腿迈进了大门。 宫女们也都站在内室外头只知哭,苏佩珅见皇帝面色不好,连忙摆手让她们都快些出去。苏佩珅赶快为皇上打开了内室的门,向里头大声道,“圣驾到!” 原来容昼捱了打后被太监一路背回来,趴在床上便再动弹不得。原本屁股上伤得那样,是该立刻就请太医治伤的,可容昼一是怕上药疼,二是心里难过憋气,索性发了狠把奴才们都赶出去,且吩咐“哪个多嘴的敢请太医就直接打死”。亏得他贴身的那个奴才机灵些,跑去告诉了容敦。可巧那时公主也在,这才有了先前公主去找穆安帝的那一幕。 容敦磨破嘴皮劝容昼让太医来看,容昼身虚气喘、满头冷汗,却只是不肯。容敦因父亲精通医道,从前耳濡目染,而自己本身看书又广,因此也通些;见实在劝不动,伤又耽误不得,便着人找了冰块来先冷敷镇痛再说。此刻在内室里,容敦正拿纱布包裹的冰敷在容昼臀上小心翼翼地处理那淤肿。听到穆安来了,慌忙拿被子给容昼轻轻搭上,然后站起身迅速整理了一下趋前跪拜,“和亲王臣容昼、怡亲王臣容敦问陛下圣安!臣等仪容不整,望陛下恕罪。” 穆安拉了他起来,两步走到床边坐下,按住正起了半边身子面无血色的容昼,“别动,让哥看看伤。”容昼此时臀部疼得烧心辣肺,头也昏昏沉沉的,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遂不再闹性子,乖乖趴着任穆安揭了被子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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