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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意难平(父子,古风)[第4页]

作者:燧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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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舒仪的话虽轻,可落在这鸦雀无声的地牢,便不易于平地惊雷了,以至于卓峰都忘了去堵他的嘴。
“若...今日不死...”
“尔等...永无宁日!”
舒云平静的听完舒仪的每一个字,一声“孽畜”平淡到了极致,仿佛舒仪的任何都无法再牵扯起他的心绪,气走丹田,隐隐有雷霆乍现之势。
卓峰不着痕迹的打了个哆嗦,他想走,可他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事已至此,便是这两人都未必解得清他们之间的恩怨,何况他一个外人。
“本堂养你一十二年,竟养出了仇人。如今你冥顽不化,本堂也不与你废话,杀你,对不住你娘十月怀胎之苦,不杀你,对不住天下芸芸众生,本堂虽有私心,岂敢弃天下大义于不顾,望尔重入轮回,改过自新。”
一席话波澜不惊,在场下人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偌大的地牢,只剩三人,炭盆哔啵作响,三人心思各异,暗流汹涌,好似暴风雨前诡谲的平静。
真气环绕在舒云手掌间,舒云一步一步向着舒仪走去,路过卓峰时,年轻人还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是张口无言,一字未发。
“来世,眼睛擦亮些,莫再遇着本堂。”舒云的声音有些低沉,但不妨碍他想要传达的意思。舒仪低着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却也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
舒云等了一会,看舒仪没有答话的迹象,手掌聚气,对准了舒仪的丹田拍去,舒云练的是功法本就属雷性,这会儿用尽全力,竟有雷霆之势,夹杂滔天之怒。
舒仪闭上了眼,解脱了...终于,要解脱了...
舒仪没等来舒云的掌力,却迎来了飞溅一脸的热血,猛然抬头,挡在他面前的,除了卓峰还有谁。
“你...你怎么真的...真的打啊...”卓峰费劲的低下头,看着穿胸而过的手臂,恐惧霎时间占据了一双眼。
“师兄——!!”舒仪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叫声凄厉响彻整个地牢,他本是快要被折磨死了的人,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那铁链摇的哗哗作响,刑架也好似缚不住他。
“师兄——!!”
“师兄——!!”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一下胜过一下的凄惨,混着鲜血从舒仪口中喷出,大有停不下来的架势,舒云一时也怔愣了,直到舒仪咳得太过凄惨,方才将他的神思拽了回来,一掌劈晕了舒仪,手掌猛的抽回,卓峰便像没有骨头的麻袋一样,滑落了下去。
卓峰咳着咳着,眼前一片昏花,翻涌的血堵住了嗓子,让他发出无措的悲鸣,原来死是这样的感觉啊,师父说得对,果真不能多管闲事啊...
舒云矮下身子,想替卓峰按住血流不止的胸口,血却怎么也止不住。卓峰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脸,用尽最后的力气,扯了扯嘴角,留下了他在这个世间最后的两个字:
“师弟...”
在这里,我要向大家说三个对不起
师兄被我写死了
请当我没说过虎毒不食子这话
还有啥
忘了

我觉得舒云的举动,有好几点原因吧。第一,前世为什么会心疼,是因为无作为,他对儿子什么都没做,所以后悔,但放在现在情势不同,首先他确实是努力了,但没什么用,这种无力感我觉得很是要命,明知道儿子哪一步会迈错,可就是转不过来,这其中有一个心理变化,刚开始是心疼,可舒仪明确表示他就是要拜师朱山恶,时间久了心疼被消磨转化成愤怒,毕竟不可能一直心疼儿子前世受苦,前世受苦今生不改,我觉得比儿子直接投师朱山恶更容易让老舒失控。
第二梦不止他一人做,舒仪也做了,这就是另一个问题所在,爹其实和前世很大的改变就是允许舒仪学武,并且打算正经的教导他,风云剑法,卿丹子,这些都是爹改变的证据,从后山冲突起,在舒仪心上狠劲一击的无非就是云海的挑拨,让他以为舒云将剑法同时传给了舒仪,可是舒云其实没有传,那么在舒云看来就是独舒仪一份的风云剑法,天下闻名的大师,甚至是他亲自舞剑给舒仪看教他精髓,都比不上一个朱山恶,在爹看来也是很扎心。儿子明明知道会经历什么,但他就是要走这条路,落得个身败名裂,舒云其实也会觉得儿子对自己看得太轻,以至于转世还不愿做出改变。
第三,就是在明知道儿子是魔头的情况下,谁能对那些话视而不见,明知道眼前是个杀人犯 他说要拿刀捅自己,不是没可能,而是有很大的可能真的做成这件事,更何况舒仪之前却有倾向,所以舒云更不可能将这些话熟视无睹。
第四,至于为什么舒云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是在梦中看见过儿子的一系列反应的,与父相杀与子相杀,众叛亲离,独向黄泉,他的心理压力其实也很大,舒仪求解脱,其实舒云何尝不是在求解脱,一个虐身一个虐心,能分出哪个更虐吗,明知结局却无法改变,舒云这一举动,我觉得更可以理解为一种放弃,他没心力再去承受一遍前世的事。
所以我觉得舒爹这一行为更像是你解脱,我也解脱,徒劳无功,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30.
舒云到底没再忍心掌毙了舒仪,血染的地牢被反复清洗,丝毫看不出曾经这里发生过这么一出惨剧,舒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躺在榻上怎么睡也睡不醒,调理的药皆出自舒云的手,可舒仪却丝毫也没有苏醒的意思。后山多了块墓碑,那是属于卓峰的,前后风水极好,卧虎盘龙,有清风吹过时,满山桦树哗哗作响,好听得紧。
卿丹子带着一众弟子回去了,天合山庄重归寂静,舒云的院子房门紧闭,已有许久未曾打开,便是受尽殊宠的朝阳楼也卧伏了下来,庄子里的下人不敢议论主人的是非,可到底忍不住叹一声作孽。
大雪第一次覆盖天合山庄时,舒仪终于醒了过来,他坐在床榻上,一言不发望着窗外雪花一片一片的飘,小丫鬟进来时看到舒仪,高兴的语无伦次,可少年人身上,却半分欢愉也无,恐怕在之后的岁月中,再也无人能像卓峰那般护他...
消息传到舒云所在的主院,正在制药的舒云一失手,将新制的药膏跌碎在地,低头看了眼四溅的瓷瓶,那盘旋在心中许久的痛意再次被发掘,了无止境。
每日送药的人换做了一个眼生的童子,舒仪也没多说什么,自从醒来,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望着窗外发呆,好似在看这山庄的一草一木,又好似这儿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了干系,天地之大,茕然一身。
在送去的药膏被无数次完好无损的拿回之后,舒云到底还是去了儿子所在的院子,天上鹅毛飞雪,舒云身披貂裘,没有撑伞,迎着风雪走来。
室内烧的旺盛的炉火将舒云身上的雪融化,水珠砸在地上滴答作响,在炉边烤热了身子,方才进了内室,坐在舒仪的榻边看着儿子的背影一言不发。
侍童送来了药,舒云接了,搅了两下待药温下去,却怎么也无法开口唤儿子一声。半晌,终究是放下了药碗,命童子收走了。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洁白掩盖了一切,就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可岁月到底留下了多少印记,只怕谁都不会知晓。
舒云后来还是走了,从清晨坐到黄昏,父子间一句话未说。舒云如果知道他会有很长的时间见不到儿子,怎么着,也该让他把那碗温补的药喝了。
舒仪走的悄无声息,连日日送药的侍童,也是在许多日后才发现的。舒云得知消息后什么也没说,他怎么也忘不了舒仪离开时的背影,就那样独自一人,在漫天大雪中仿佛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踩出的脚印不多久便被漫天大雪覆盖,连一点印记也无。
他想叫住舒仪,可到底还是张不开口,在那一梦之后,他尚能自欺欺人,可如今,就连舒仪二字,也仿佛灌了铅,让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到底还是回不去了,那些曾经存在的过往被他悉数断送,以至于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这个背影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个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真的消失在了天尽头。答应舒仪的事还没有做,交给他的剑法也未曾带走,甚至连他娘埋在哪儿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怎么就走了呢...
院子里嗖乎起了一支烟火,而后便是大人的呵斥声,小小孩童被领了下去,山庄重归死寂,看,孩童连嬉闹的权力都被剥夺,这山庄也真是没了气数。舒云顺着声响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烟花,新放的炮筒还有些烫手,却让舒云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
曾经小小的舒仪也在这院子里跑过跳过,因为一只烟花兴奋地睡不着觉,扑闪着的眼睛里藏满了欢乐与希望,可如今,除了死寂再无其他。
人总是对旁人过于怜悯,便也有着用不完的同情心,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放手点了支烟花,看着花火欢乐的笑着奔上天空,绽放出极致的美丽,而后化作虚无,只剩下零星的残余落下,再无其他...
第一部分算是完了,接下来便不会拘泥于小小山庄了,儿子大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再次重逢时,等到的不是回归,而是无限深渊。
31.
一晃十二年过去,天合山庄有限的热闹了几回,又归于寂静。但那仅有的几次排场,也足以让云海这个名字烙进江湖人的心口。
云海十六时,天合山庄为其娶亲,火红绵延十里,一热闹便是三个月。
云海十八时,喜得爱子,取名云麓,天合山庄老庄主舒云下帖宴请四海豪杰,趁宾客云集时,正式将天合山庄交给了义子云海。
云海二十时,一场冠礼更是让云海成了武林数一数二的新秀。
而这些,都是舒仪所不曾有的,当夜幕降临,舒云独自临窗时,总会惦念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儿子,他的儿子啊,最重情义,可生既带来的父子情,却被他生生磨灭。舒云总是会想起十二年前,那个看着窗外雪飘落,孤寂的没有丝毫人气的孩子,明明至亲之人就在身边,却好似天地间再无相亲相爱相与谈之人。
他过得好,不好,仿佛都与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了丝毫关联,这些过往旧事无一刻不牵动他的心,让他如何释怀。
偶尔会去儿子的院子看看,却在那扇紧锁的门扉外停下脚步,云海是个聪明人,这两年待他愈发的客套,纵然心中不喜,可情面上却丝毫不差。如果是舒仪,只怕做不到如此,便是梗着脑袋被自己打到喊不出声,也断不会低下头来服个软。
自十二年前那一场诀别过后,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再掀起他半点思绪,有些事,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想明白,有些人,也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往事难追。
可到底,他还是放不下那个独自离开的背影,舒云有时候想,他的儿子怎么就那么傻,怎么就非要和他的生父辩个高低,自己难不成会害他?可这样的思绪方起了头,便被自嘲压了下去,要杀他的人,可不就是自己这个生父。
后山卓峰的墓碑一直屹立,就仿佛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口,怎么拔也拔不掉,舒云有时在想,若是卓峰没有挡下自己那一掌,躺在后山的,就该是他的亲儿了。那是他和毓儿唯一的儿子,他血脉的延续,他怎么能真的那么狠心,下了死手...
舒云第一次对他所信奉的江湖道义产生了怀疑,他的儿子是个好汉,敢做就敢当,哪像他,明明手上尽是罪孽,却只能连累无辜稚子,将亲儿逼上黄泉...
错了啊,全错了,打一开始便是死结,让他如何解?
若是上天罚他罪孽深重,何必连累稚子,若非上天罚他罪孽深重,又为何他费尽百般力气,都不能让命运稍有偏移?
今年的雪真是大,就像舒仪离开的那一年,足以将所有龌龊掩埋,可去哪儿消除他心中的悲哀,又去哪儿才能将过往尽数掩埋,他有心去寻这个答案,却发现天地茫茫,再无心安之处...
晚上再放两更哈!这么勤快的楼主你值得拥有!
32.
春日里阳光正好,官道上不停有过往的行人,舒云背着背篓,其中装满了新采的药草,天合山庄已经交给云海了,他也如同隐世的老人,采采药,喝喝茶,了无生趣的度过一天又一天。
走了许久的山路,又在官道上走了半日,真真口渴了,路边的茶馆虽小,讨口水喝还是可以的,歇了歇走进茶馆,里面热火朝天,竟连个坐处也没有,小二上前来招呼着舒云到二楼去,舒云便也就跟着去了。
二楼较一楼清静许多,在这喝茶的人明显不似下面喽啰一般的吵闹,便是交谈也是压低了声的,小二左顾右盼,终于在一白衣人边找到了个座,此人通身雪白,一身劲装衬得人身姿挺拔,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可此人明明在喝酒吃肉,头上戴的那顶斗笠却不取下,无端令人生疑。
舒云按住小二,亲自上前握一握拳,开口问道:“小兄弟可否容老朽一坐?”
年轻人未答言,舒云有些尴尬,欲再开口问询时,那年轻人却突然动了起来,一息一瞬之间,空余的三张短椅尽数垮塌,动静不小,引得所有人侧目。
舒云眉头皱了皱,如今江湖之事他不太过问,可这年轻人戾气如此之大,也不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小二见此情景,生怕事情闹大坏了他茶楼生意,赶忙上去给这个赔礼给那个赔罪打哈哈。
楼上的动静惊动了掌柜,掌柜是个精明的,抱了两坛好久放在白衣人前,又冲着舒云百般告不是,寻了别处让舒云坐下,这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给小二一个眼神,下去了。
舒云喝了口茶,看着窗外日头正毒,不由叹了口气,再端起茶杯时,却见方才的白衣人收拾了行囊,转身要走,舒云本不欲多管,可不知怎的,心头仿佛一抹阴翳,怎么也挥不开,遂出声问道:“敢问小友去向何方?”
白衣人一顿,仿佛没想到舒云的搭讪,桀桀的笑意传来,让舒云莫名一惊,随后劈手打飞了接踵而至的两坛好酒,酒水洒了一地,酒坛破碎的声响令所有人的目光皆汇聚于此。
小二心中叫苦不迭,从哪来了这两路神仙,今儿难不成要拆了他这小小茶楼不成!舒云虽说好涵养,可也没到别人欺上头还不做声的地步,脸色难看了几分。
“小店利薄,客官消消火。”舒云还未动作,小二便已经上来劝架,那白衣人桀桀笑着,扯着嘶哑的嗓子道:“我是一个瞎子,一时失手,舒庄主想必不会同我计较。”
一语激起千层浪,在座之人交头接耳,舒庄主是谁,不消多说,天下唯此一个。但更多的,却是看热闹的人,年龄大的几个更是频频摇头,舒云当年一怒惊天下的风姿他们不是没见过,虽说年岁已久,可宝刀未老,再加之这年轻人着实欺人太甚,只怕素有君子之称的舒云也忍不下这口恶气。
舒云愣了一愣,不知为何,这白衣人说出瞎子二字时,他的心猛然一坠,疼得慌。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兀自向着楼梯口走去,若放之前,他或许还有心境提点两句,可现在,什么都提不起劲了。舒云离开了,小二松了口气,周围的人没了热闹可看,叹息一声,便也继续自己的事,无人管这边如何了。
官道上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看到天山城,天合山庄已经不大回去了,平日里住的院子,正是多年前带舒仪住了小半个月的小院,唯一的下人也被遣退,院中一草一木,皆亲自打理。
舒云一番洗漱下来,下厨做了两三个小菜,自打搬到这小院来,舒云仿佛忘记了从前的作风一般,对君子远庖厨这些话充耳不闻。小菜清淡,其中一碟乃是方才采回来的药草,凉拌既能消暑,又有清肺的功效,乃药膳上品。待用过饭,洗洗涮涮后,偶尔于树下闭目养神,偶尔约友人手谈,虽平淡,却也能过得下去。
舒云的平静日子是在第四日被打破的,来人行色匆匆,上气不接下气,让舒云皱紧了眉。那人将来意禀明,方才没被赶出去,一番说辞下来,无外乎一句话,天合山庄失窃了。舒云有些诧异,天合山庄近况如何他虽然清楚,却也没插手的意思,更何况武林中人鲜少有不长眼的人来触霉头,不知这行窃之人又是哪路神仙,舒云没由来的想到了那天的白衣人,一番踌躇过后,出言安慰了来人几句,便将他遣了回去。
云海心思重,他也不愿多管,既然已经交了出去,便也没有再插手的道理,更何况,他虽有一身武艺,却也不是神探,哪里查得清楚,想明白这些,便也没有多管的意思了。
猜猜谁回来了啊哈哈哈哈~
33.
天合山庄的来人回去了,舒云仍旧过着自己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看不见尽头,也没有什么念想,一天一天,潦倒此生。夜深人静时,往事尽数将他掩埋,让他避无可避。
天合山庄近来屡屡传出失窃之事,那盗贼竟也胆大,仿佛笃定了舒云不会出手,便也日渐嚣张,云海本就外强中干,如今连一个毛贼也料理不了,不消半月,江湖上已经渐有传言,天合山庄也非昔日圣地。
舒云在听闻这些传言时,虽有些动摇,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出手相助的心思。舒云不出手,不代表云海会真放着这么一个靠山不用,不出所料,再一次失窃传出后,云海便坐在了天山城小院的正厅内。
舒云回到小院时,入眼便看到两队子弟整齐排在院中,云海坐在正厅喝着茶等他回来,还未等舒云发话,云海已经先一步搁下茶盏,起身迎了出来。舒云看着云海满脸笑意迎面而来,不由一阵恍惚,云海小时便常常这样冲着自己笑,明明内里尽是虚伪,可凭借一张好面孔,也让人对他生气不起来。
先前不屑于说,如今更是不想说,云海的心思他看的清楚,他若指点一二,云海未必会陷入如今局面,可若真要指点一二,他又真真提不起劲,舒仪走后,他到底无法再对这个义子有半分回护的念头了。
云海如同往日一般攀上了舒云的胳膊,一番嘘寒问暖,而后才隐晦的将天合山庄失窃的事情讲了出来,舌头底下藏着的话不言而喻。舒云静静地听着,品着茶,这正厅已有二十多年未曾进来过,便是平日里洒扫也避开了这儿,云海动作倒快,收拾的干净。
云海看舒云走了神也不催促,跟着舒云的目光打量起这件厅堂,本是敞亮的格局,却好似封存许久,他来时被里面积压的灰尘呛得咳了许久。许是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舒云许久还未回神,云海皱了皱眉,这间屋子他里里外外翻查过的,没什么值得引人注目的东西,难不成真是闲太久了,连曾经叱咤风云的舒云也变得迟缓了?
“义父不愿帮孩儿?”又等了半晌,终于还是云海先出了声,他已经在这耽搁了许久,难不成还要耽搁下去?更何况,云麓还等着他带点心回去。
“义父老了。”舒云不着痕迹的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端起茶盏喝了小半口,语气与神态皆流露出日薄西山的沧桑。
“义父也不问问那贼人盗走了什么?”云海仿佛没听懂舒云的言外之意,自顾自向下问去。
舒云没答话,摇头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嫩叶,兀自品茗。
“他什么也没盗走,隔三差五而来,每每空手而归,义父您说,他想要什么?”云海凑近了些发问,好像这样才能看清舒云面部的一举一动,才能看清这天合山庄他舒云是不是仍旧藏着掖着没有尽数交个他。
“丹房可去过?”舒云叹了口气,云海还是这样,一点没变,惯爱试探,可手段又着实不高明,如此处心积虑,也不知折损了他寿元几何。
“未曾。”经舒云这么一问,云海倒想起了什么。舒云走时,曾将丹房大小丹药悉数补齐,这些年靠着丹房他也赚了不小一笔,这么说来,这毛贼真有可能冲着丹房来的。
“将丹房打开,任他取走所需药丸也就是了。”舒云搁下了茶碗,提点到这儿,云海应当明白。
“义父!就让他盗走?如此我天合山庄以后如何在武林立足?”云海听闻此话,险些以为舒云在逗他,霎时间站了起身,话语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天合山庄的药,从来不索金银,你说该如何于武林立足?”舒云这话问的不留情面,生生让云海红了脸,舒云走时,确实交代过他不得以此法生财,起先他还能忍着肉疼将丹药赠送,后来架不住管家的一番游说,渐渐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开了这条口子。如今...舒云这是在怪他下了天合山庄的脸面啊...若非有求于人,他怎会在此受这等冷言热语,着实可恨!
“他若贪得无厌,岂不是,岂不是...”云海皱着眉,不死心的问道:“岂不是便宜了那贼人?”
“盗亦有道。”舒云叹了口气,仍耐着性子答了一句。
“义父如何知道他有道!”云海没好气的回顶了一句,心中不平忍不住往上翻,左不过自己不是舒仪,舒云才教了这么个破招给他,若是今日来的是舒仪,他就不信舒云还能坐的这么安稳!
舒云没再说话,短暂的沉默过后起身离开,留下云海默默攥紧双拳,所托非人,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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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云海一行离开了天山城,舒云乃豁达之人,倒也没什么看不开,只是在茶余饭后,偶尔想起另一种可能,如果那个孩子没有离开,或许能比云海强一些,可这念头往往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仲夏傍晚,离云海前来求招也有小半个月了,舒云便将这事暂时搁了下,洒扫完庭院,洗了把脸回到屋内,斜靠在榻上翻了翻书卷,屋顶上传来的轻微响动让他皱了皱眉。
“既然来了,便出来吧。”舒云一生大风大浪见的不少,区区梁上君子,倒还不能将他如何。舒云话音方落,屋顶上的人身形一顿,再然后,生生将屋面踏出了个半米大小的洞口,跳了下来。
舒云看了眼来人,一身夜行服不出奇,只是这通身全黑,连眼睛也包了进去,就无端令人生疑了,不过这身打扮倒也对得起他这行当,舒云没再深究,转而看了看屋面上的破洞以及洒落在地的零散瓦砾,将手中书卷扔下,披了外衣起身,仿佛没看到那黑衣人一般,从下而上透过破洞看了眼满天繁星,最终未置一词转身向床榻走去。
舒云步子刚迈出去,便被骤然出鞘带着剑气的银光止住了脚步,剑光凛冽,透着森森寒意,月光倾泻于上,无端让人生寒,那剑的位置巧的很,正正好停在舒云脖前一寸处,舒云稍有动作,黑衣人的剑便可直取其颈上人头。
舒云愣了一愣,这路数看的眼熟,可内力不足,倒像是偷学而来,如今年轻人戾气大,动辄刀枪相迫,也不知这风气究竟从何而起,不再多想,闪身向后退去的同时两指将长剑弹开,一息一瞬之间,情势大不相同。那黑衣人一愣,倒也大方地将剑收了回去,行家出手便知深浅,何况他本就不善此道。
“舒庄主果真大方,打开了丹房让某挑,可惜某要的丹药不在其中,舒庄主可否指条明路。”黑衣人终于开了口,嘶哑的声音一出来,便让舒云知道了来客是谁,除了前几日官道旁遇到的那白衣人,还能是谁。
舒云自问久不与江湖打交道,但江湖人中他认识的少,认识他的多,便也就见怪不怪了,并未直接回答来人的问话,径直坐回了榻上,拾起方才扔下的书卷,指了指房顶还在漏风的大洞,道:“房顶补好,再来求药。”
那人仿佛没想到舒云会这般风轻云淡,一时进退维谷,好在并未犹豫多久,闪身出门,一阵鸡飞狗跳,将院中堆放的麦秆尽数铺陈在破洞处,又从其他完好之处匀了些瓦片,算是将洞补齐了,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时间。
当黑衣人再次站在舒云面前时,舒云着实错愕了一番,不过没让来人久等,漫不经心的翻了页书卷问道:“所求何药?”
“血魂丹。”来人也不客气,张口便开了个药名,话音刚落,便被舒云猛然投来的凌厉目光刺得后背一凉,好在这目光来得快去的也快,让黑衣人暗松口气。
“没有。”舒云回绝的干脆,一时间屋内陷入尴尬。
“换。”黑衣人言简意赅,显然不信舒云的话。
“没兴趣。”舒云话音刚落,黑影袭来,唬的舒云一惊,顺手用书卷一挡,书页散落空中,趁此间歇翻身而起,与那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舒云虽说久不动刀枪,可两三招下来,却稳稳地压制住了来人,来人剑法刁钻,步步都是杀人的功夫,可内力不足,终究也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够看的。
剑光闪动之间,舒云愈发的游刃有余,就算是空手搏白刃,也没有半分狼狈的架势,再一次压制住了来人攻势后,突生变故,一把冲面而来的粉末让舒云登时屏住了呼吸,饶是如此,仍旧有星点吸入肺中,烧灼感顿起。
来人见一计不成,追上来便又是一把毒粉,舒云吃了个暗亏,自然不会再中这下三滥的招数,闪身躲开,口腔中腥甜上涌,让他没工夫在与此人缠斗,调转内力劈掌直取人咽喉,掌掌凌厉,俨然已动真怒。
来人技法颇多,以毒斗法,顷刻间室内桌椅被侵蚀了七七八八,舒云掌风愈发凌厉,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再一瓶药粉飞出,舒云却没像想象中那样暂退,丝毫没给他喘息之机,一掌扼住咽喉,舒云竟不顾剧毒选了这么个两败俱伤的招式。
手上皮肤沾上毒末,登时撩起一堆火泡,刮骨钻心般痛,舒云没工夫去管手上的伤,攻势不减,径直扯下了来人套在头上的面巾,这一瞧不打紧,唬的舒云不知觉的松了手。来人双眼是不正常的白,瞳仁化作不见,面上七七八八青筋横亘,不正常的青紫染满了半个脸庞,年纪不大的人,却有一头银白的发丝,诡异的紧。饶是如此,舒云仍从这张脸上看出了些端倪,而后便是惊慌失措的后退,言语中尽是难以置信:
“舒仪?”
勤劳的楼楼主又来更新了~~
昨天整理完了老一辈之间的狗血和即将到来的狗血,觉得啊,好难写

35.
“舒仪?”
“你...你怎么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话音刚落舒云便自觉失言,舒仪扯着丑陋的脸庞向舒云露了个讽刺笑,而后便将面罩重新套回了头上,舒云还未缓过神,便被舒仪猛然的嘶吼惊了回来。
“药呢——?!!”
舒云曾想过一万种再见的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般情景,那双失神的眼仿佛要将他的心戳穿,那张脸,那张同他像了九分的脸怎么会,怎么会成如今这般模样,他的儿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是谁,有如此胆量,敢对他的儿子下手!
“药呢!药呢——?!!”
这厢舒仪才不管舒云作何想,举着长剑像舒云劈来,舒云下意识举起胳膊一挡,而后便是长剑砍入骨肉的痛楚,舒仪不管不顾的向舒云砍来,舒云步步后退,招架着舒仪的狠厉。
“药!给我药!!”
舒仪吼叫着,步步紧逼,全然不顾舒云白色的寝衣被染成血红,舒云退到墙角终无可退,这样的舒仪让他心惊,一手握住剑锋,沾染上毒末的手本就被渐渐侵蚀着皮肉,遭此一劫,血顺手臂弯便流了下来。
舒云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手,控住舒仪的同时几乎是吼叫着答话:“爹给你!爹给你!”
舒仪仿佛稍稍拉回了理智,终于停下了向着舒云挥砍的剑,静候下文。
“在你房里,厅中圆桌下第三块方砖...”舒云还未说完,舒仪便已经转身向外走去,舒云一把拽住他,忙道:“仪儿你听爹说,血魂丹功效霸道,不可轻易服用,丹房中有清心丸,还生丹,你拿去用...”
舒云还欲再说,却被舒仪甩了开,黑色的身影将屋顶刚刚补好的洞口再次破开,转瞬消失在黑夜中,舒云看着满地的瓦砾,一时间竟没了往日平静,舒仪那张脸不断地在眼前闪现,仿佛要将他拉入无限深渊。
滴滴答答的声响在静谧的室内分外响亮,舒云抬起手,看着在毒粉作用下渐渐模糊的血肉,心没由来的抽痛,他知道舒仪去找朱山恶,没拦,也拦不住,便自欺欺人的以为舒仪有了朱山恶的庇护,虽走了邪道,可也会自在,直到舒仪的出现,将他的幻想无情的拆穿,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些年的无作为,何其可悲!
舒云眼前一阵晕眩,血魂丹,他的儿子竟到了要靠血魂丹续命的地步,这让他如何安心,如何安心!
蝉鸣声愈发的惹人烦,这一夜注定难捱,当朝阳透过窗棱洒向室内,热闹声渐渐在街道上响起,舒云方才回神,一夜之间,鬓角白发添了不少,连面容,也似衰老了几分。
言语已经无力,心中的伤口怎么也填不住,他能如何,还能如何...
啦啦啦更文了~虽然发生了一些楼主不愿看到的事情,可一想到还有小可爱等楼主更文,就觉得断更实在可耻

快!夸!我!!!
36.
舒云终究没忍住,草草上了药,背上久不出鞘的风云剑,向着天合山庄赶去。天合山庄仍旧如他离开时一般气派,只是多了些金粉气,少了些风雨浇筑的沧桑。
舒云不想见到云海,便也没令人通报,明明之前最不耻偷鸡摸狗之事,却也顾不得其他,身形一闪,跃上房顶,向着舒仪的院子跑去。
院落尘封已有近十年光景,其中破败不堪,本还有些人气,可自从他离开后,云海便彻底废了这个院子,任它荒芜。
舒云进了屋,看着一片狼藉中被新翻出的砖块,一时间五味陈杂。
没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了天合山庄,血魂丹服用时需有人从旁辅助,那傻小子不知拿着丹药跑到哪儿去了,无法,只得将能想到的地方悉数寻过。
舒云回到天山城时,已是满身疲惫,半日的脚程所能到的地方他都寻过了,一点人影都没,气极累极,只得先回府,调动昔日人脉再做探查。
舒云回到小院时,抱剑坐在庭院正中的身影让他猛然揪起心的同时又大松了一口气,除了一身黑衣的舒仪还能是谁,仿佛听到了动静,舒仪也抬头向这边望来,舒云紧走几步合上门闩,还未等开口,便被舒仪嘶哑的笑声打断了:“药没用,舒庄主。”
“不可能!”舒云皱着眉,也不管舒仪满身的鄙夷,上前两步拉过舒仪的胳膊便要诊脉,血魂丹药效强劲,稍有不慎气血紊乱胀体而亡也是有可能的,可舒仪这样子确实不像起了药效的模样,不由让他有些怀疑。
舒云的手还未触碰到衣料,便被甩了开,舒仪转身向着东厢房走去,舒云这才注意到小小院落,除了他与舒仪,还有第三道气息,跟着舒仪进了东厢房,纵然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可见到床榻上的人时,还是忍不住沉下了脸,气若游丝躺在他的榻上的,除了朱山恶还能有谁。
“救他。”舒仪没有多说,他看不清舒云的脸,可骤然紊乱的气息却骗不了他,没理会舒云的不喜,命令下的简单而又直白。
舒云看了眼榻上的朱山恶,进气已然不多,他便是有回天之力,也断不会用在此人身上,自打十多年前大梦一场以来,舒仪便日日夜夜惦记着这个魔头,若没有此人,他不信舒仪对推拒卿丹子,也不信父子会是如此局面,没说救,也没说不救,转身离开,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舒仪看着舒云离开,没有阻拦,而后向着床榻两步,矮下身子背起了奄奄一息的朱山恶,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眼见舒仪就要迈出小院,舒云终于还是发了声:“去打一桶冷水来。”
舒仪愣了一愣,停下步子退了回来,站在一旁没动,舒云这才想起来,舒仪眼睛看不见,哪里知道井眼的位置,叹了口气,撩起袖子去打水,拎着水桶回来,还见舒仪背着朱山恶站在一旁,不由叹了口气,无奈道:“放他下来。”
舒仪将信将疑的将朱山恶从背上卸下,扶着他坐在院中石凳上,舒云见妥当了,拎着水桶当头便向朱山恶泼了过去。井水刺骨,连带舒仪也被浇了个半湿,怔愣一瞬,而后便是怒不可遏,正要冲舒云撒怒,怀中朱山恶猛然咳出一大口黑血,吓得舒仪手忙脚乱拍着背给朱山恶顺气,朱山恶却再次沉寂了下去。
“你找死!”舒仪此刻杀了舒云的心思都有了,他让舒云救人,舒云便来这么一出,成心与他过不去!
“淤血压制了药劲,不吐出来,郁结体内,迟早落得个暴血而亡。”舒云搁下水桶,倒也没对舒仪言辞冒犯做什么评价,继续道:“血魂丹药劲猛烈,就算渡过此劫,如无外力相辅,他也熬不过去。”
“怎么辅?!”舒仪对这些歧黄之术一窍不通,舒云说什么,他也只能信什么,若是因他意气用事,让朱山恶有了什么闪失,只怕以后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与他功法一脉,自然清楚他体内经脉如何运作,以内力承接丹药余毒,替他理顺体内脉络也就是了。”到了这一步,舒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悉数告诉了舒仪,接下来如何便看他自己了。
舒仪想了一想,当即盘腿打坐双手附上朱山恶后背,将内力缓缓推入朱山恶体内,果不其然,在舒仪内力到达朱山恶身体的瞬间,便有一股强劲药效冲了上来,险些掀翻了他,舒仪不敢大意,小心引导着这一股药劲走向经脉的每一个角落,一个循环过后,已是满头大汗,稍松口气,扭头问道:“需多久?”
“四十九天。”舒仪的一举一动舒云看得清楚,心中五味陈杂,沉默半晌,方才说出来这么一个数字。
“你!”舒仪怒目而视,腾出手便想拔剑,要他这样坐四十九天,舒云一定是故意的!
“内力不继,朱山恶必死。”舒云没有动作,只是伴随着朱山恶的猛咳,出声提醒了一句,舒仪登时便不敢乱动,除了瞪着眼,毫无威慑力的威胁着舒云,一点办法都没有。
舒云叹了口气,就着另一个石凳坐下,专心致志看着舒仪替朱山恶调息,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以什么样的神情来面对这两人,留存的,只有刺痛到麻木的心。
应大家要求再放一更,我就是那么平易近人~
刚刚写了云海小婊砸的一段大粗长,累死啦,虽然存稿不多,可还能凑合两天
关于上一章,我想说真的没人发现破绽吗
关于这一章,对爹就是故意的,恨不得泼死朱山恶这个王八蛋,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义正言辞的说是治病


37.
月明星稀,聒噪的蝉鸣衬得小院愈发宁静,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足以让人发疯。
舒云就坐在一旁,看着舒仪发呆,直到舒仪实在受不了背上的两道目光,开口怒道:“再看小爷挖出你的眼!”
“明明看得见,为何说自己是瞎子?”舒云没接话头,转而问起了舒仪。
“瞎子不瞎子,用得着你管,怎么,太上皇当的不顺意,要小爷这破事替你来热闹热闹?”舒仪的话着实放肆,饶是舒云下定决心不与他计较,也忍不住沉了脸。
“本堂让你拿的清心丸和还生丹,带来了没有?”舒云的话已经没了方才的平静,以舒仪对他爹的了解,言语中的阴沉已经足以昭示舒云被挑战了底线。没有答话,他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会因为舒云发怒而胆怯的舒仪,也不是那个稍被关心便轻易满足的小孩,如何还看不透这虚伪的亲情。
舒仪没答话,舒云也无从逼问,那一张脸在他眼前飘过,他闭上眼,全都是舒仪讥讽的笑,扰的他心烦意乱。
舒云回了屋,半晌,就在舒仪以为终于不用再对着那张老脸时,舒云又出来了,手中拿着几个瓷瓶,一看便是和田玉制成的药胚,名贵的紧。舒仪还未来得及发话嘲讽两句,便被舒云去了头巾。
“放手!”
舒仪凶相毕露,可在舒云看来,却像狸奴张牙舞爪想做出老虎的气派一般,外强中干,吓吓无知人也就罢了,如何唬的过他,手下动作不停,抹了些药膏细细向舒仪额头上擦去。
“练功需循序渐进,清静自然,你这般急躁,难怪走火入魔。”
“清静自然?循序渐进?你一日不死,我便一日清静不下来!”额头上传来的清凉之感,减轻了经脉的烧灼,自上次练功误入歧途,这烧灼感就无时不刻在折磨着他,现下虽减轻了许多,可心中的不平又翻了起来,折磨的他心神不宁。
“这么恨爹...”
舒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舒仪张口打断:“少扯这些没干系的话,我不承你的嗣,你也休来缠我!”
舒仪的着实冷人心,以至于舒云擦药的手都停了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好半天才缓过神,他的儿子,不承他的嗣,好生讽刺!
好半天过去,舒云到底还是没忍心留下舒仪转身回屋,看着朱山恶气息渐稳,似是低声喃语,又似说给舒仪一般轻声道:“爹原以为是你用这药...”
舒云的话虽轻,可舒仪却一字不落的听了去,不由更为恼火,舒云素来看不惯朱山恶,无外乎就是自以为朱山恶收留了自己坏了他好事,只怕到现在他还自以为没有半点错处!不过这血魂丹看得出来头不小,让这老贼这般心疼,用在朱山恶身上,只怕更让他肉疼,不由心下大为畅快。
“若非师父蒙难,你以为我还愿见你!”
舒云沉默了片刻,将药瓶搁下,负手而立,眼中已没有方才的愧疚与心疼,有的,只是被触犯的愠怒。
“若非你师父危急,你以为本堂便收拾不了你?!”
舒仪听闻此话,扯了个难看的笑容,还欲再刺舒云几句,话未出口,便被舒云的剑鞘打在背上,生生逼退了口中放肆的话。
舒仪消停下来,舒云方才拿起药瓶继续在舒仪额头脖颈间擦拭,久违的清凉让体内躁动的内力渐渐平息,身子都仿佛轻了许多,舒仪不愿受这些恩惠,可哪里逃得过舒云的手,只能在心中自我安慰是舒云自作多情,方才好受了许多。
“心火过旺,爹明日给你配些丹药,好生调养些时日。”舒云终究还是无法放下舒仪,更何况是现如今的舒仪,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又说了一堆。
舒仪几夜未合眼,本就困,加上舒云在一旁喋喋不休,不出一会,便打起盹来,舒云见状,也未多说,给儿子披了件外衣,夜间露中,虽是练武之人,可也不能如此作践身子。
舒仪本迷迷糊糊快睡着了,身上突然多了件衣服,登时惊了一跳,这些年他过得颠沛,没几个晚上能睡得踏实,久而久之,便也养成了浅眠习惯,稍有动静便能被惊醒。待舒仪反应过来舒云的用意,又是一阵恶寒,肩膀耸动抖掉了身上的外衣,却也没了睡意。
舒云捡起衣裳,掸了掸土,自己披上坐在一旁,思虑良久,方才将心中疑惑问出:“血魂丹,你从何得知?”
有没有熟悉的味道

爹还是那个爹,一言不合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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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8 01:4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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