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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小蘑菇的故事匣子(各式小短篇)[第8页]

作者:红裙子姑娘99
首页 上一页[7] 本页[8] 下一页[9] 尾页[1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很多年以后,四个人回忆起这段童年往事,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杨爱中说:“那会儿的思融多胆小啊,在别墅外面待了一会儿就跑,正好碰上了巡逻的士兵,可好喽,把父亲和慕容伯伯带来将咱们全给一锅端了。”
杨爱华端着咖啡,貌似一本正经,“谁能想到如今思融竟和我成为了一个队伍里的同志呢,那会儿就连料事如神的父亲都估摸错了思融的未来发展方向。”
“大哥,二哥,你们就知道拿我小时候来取笑。”杨思融目光沉稳如斯,微微透出一点无奈,动作神态间全是他父亲的模样。“士别三日都当刮目相看了,何况是都过去了二十年呢。”
“那倒也是。哎思融,那你这会儿还喜欢小兔子吗?”
“大哥!……二哥你看他!”
“哎呀,大哥你也真是,又笑话咱家小弟。走走走,思融不要理他,二哥陪你玩翻花绳去。”
“……”
一旁的慕容清峄笑着笑着就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了一起。“可惜,大哥却已经不在了。”
气氛忽然就此僵住,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还是慕容清峄再次抬起头来,眉目之间又是一片桀骜爽朗。“瞧我,好端端又说这些。没事儿!大哥舍不得大嫂呢,黄泉路上再没有身份拘束了,他们一定特别幸福,特别幸福……”
杨家三兄弟互相交换了眼神,杨爱中放下咖啡杯,笑着拍拍慕容清峄的手,用目光示意他看向窗外。
四个一般大小的男孩儿,正在花园的草坪上又跑又滚,时不时还大声吵嚷几句。几位身姿妙丽的女子坐在廊下的石桌旁,细声软语地笑着叙旧。其中有一怀抱了婴儿的女子忽然抬头向屋里望了进来,正好对上杨思融含笑的目光,于是她也曼曼地笑开来,雅致的五官在阳光下更显明丽动人。
所谓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大抵如此罢。
【慕容篇→纯虐心】
慕容清渝虚岁已过十三,自小以来,他见过父亲各式各样的目光,暴怒的,失望的,恨铁不成钢的,甚至,在罚得狠了的时候,也有过一闪即逝的后悔与怜爱。
但他从未见过父亲以这种目光看着自己,还有三弟。那种目光竟让人无法形容,好像注视的不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擅自闯入自己家园的敌寇,一丝丝无法抑制的凶光与暴虐缓缓布满了他的眼角,直刺得慕容清渝心下悚然冰凉。
他没有再犹豫,膝盖一弯狠狠跪在了木质地板上,声音丝毫没有因为磕撞的钝痛而有一点颤抖:“清渝大错,不敢奢求爸爸原谅,唯恳请爸爸不要气坏了身子。”
他不笨,他终于明白了过来,府上的丫头婆子只悄悄嚼过舌根议论过当年的尹小姐是多么被督军宠极一时。回忆起雍容高贵的母亲无数次在深夜的暗自垂泪,相敬如“冰”的夫妻关系,承州杨家那个大他几岁的养子,此刻父亲视他们如仇人般的目光——慕容清渝清楚地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一次调皮捣蛋所能概括的错误了。
那是父亲一生都无法挽回的挚爱与伤痛……
没等他想完,身旁的三弟慌慌张张的跟着他跪了下来,“爸爸……清峄知错……以后再也不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了……”
慕容清渝大惊,未来得及出口制止,端坐在椅子上的慕容沣已经沉声开口:“你说,那别墅很危险吗?”
慕容清峄到底小一些,只以为这次如往常的无数次一样都是自己捣蛋惹出来的祸,没有多想,顺嘴就来了一句:“清峄知道,那别墅闹鬼,所以爸爸才……”
“你放肆!”慕容沣再也不能自持,面容因暴怒而走样,霍一下站起身直接讲手中的茶杯往慕容清峄的脸上劈头盖面地摔了过去。慕容清峄完全没有意识到情况,吓呆在原地忘了动弹,眼睁睁看着那陶瓷杯向自己脸上砸了过来。
那是破相,甚至伤及眼睛的下场。
他甚至能够听见呼呼的风声往自己的脸上袭来。
“啪擦”一声杯子碎裂声,慕容清峄的呼吸几乎都已停止。他不可置信地睁开紧紧闭起的眼睛,早已有人挡在了自己身前,倔强地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那茶杯,砸中了慕容清渝的额头,以盛开花瓣般的姿态,在地板上破裂成许多块碎瓷片。
慕容清渝没有转头,他不能看清大哥的伤势,只听见他因疼痛而微微有些起伏的语调。他说:“父亲息怒,清峄才是您的儿子。”
慕容沣看着长子额角有鲜血一滴一滴顺流而下,本也惊了一下。然而听见他那句话,猛然就想起了他的母亲也曾癫狂地又笑又哭:“慕容沣!清渝才是你的儿子啊!清渝才是!”
彼时,他怀里抱着浑身是血已无气息的尹静琬。
而她的怀里,是她的女儿,不满四岁的小小女孩子,稚纯的小脸上血污纵横,早已死去多时。
多么摇曳恐怖的画面,忽然就被慕容清渝轻轻一句“清峄才是您的儿子”,给全部勾了出来。他心痛已极,恸然嘶吼出声,声音凄怆不似人声:“不是!你们都不是!滚!——”
“爸爸!”慕容清峄惊慌大哭,显然不能理解父亲为何会暴怒成这般模样。
“你别叫我!”慕容沣失控怒吼,上前一脚直接踹到他小小的心窝处。慕容清峄只来得及闷哼一声,身体就直直撞上了墙壁。
这次,慕容清渝来不及挡在他身前,头上的血还在往下流,有些碍眼地淋湿了他的视线。慕容沣胸口剧烈起伏着,只扫了他一眼,“出去,自己找医生包扎。”
慕容清渝挣扎着爬起来,忽然就笑,清俊模样已初露男子的英气逼人,“爸爸,不对儿子动用藤条么?”
“你不配。”
这三个字,让墙角边的慕容清峄都大惊失色地抬起了头。慕容清渝用手狠狠按在伤处,疼得一阵颤抖却倔强的没有哼出声。
“大哥!”慕容清渝笑着抬手制止了忍不住哭泣的三弟,一字一顿道,“儿子深知,杨清邺……哦,不,大哥最配。”
慕容沣终于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慕容清渝摇了摇头,轻轻吁了一口气,“爸爸,请容儿子先去处理伤口。”
“今天的一切计划都是儿子想出来的,还请爸爸不要重责三弟。”
慕容沣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又听得小儿子轻轻问:“爸爸,要不要清峄帮您把藤条拿过来?”
慕容沣心中大恸,转过头看着慕容清峄冷笑着扶着墙缓缓站起身。那么小小一点的孩童,竟也有了鹫鹰一般的眼神,痛绝,而又狠辣。
“啊,我忘了,我和……二哥,根本不配。”
慕容沣怆然失笑,他说:“罢了……”
罢了,终究是永生无法解脱。
谁都有错。谁无错。
【杨慕初篇】
杨慕初斜靠着软软的沙发垫,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端起清茶悠然抿了一口,一派恬然安适的模样,压根找不出一点儿生气的样子来。
然而越是这样,站在父亲面前的杨爱中和杨爱华两兄弟就越是战战兢兢。杨爱中趁杨慕初微微埋下头喝茶,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俩的当儿用手肘戳了弟弟一下。
杨爱华先瞧了一眼父亲,见他还在啜着茶水,于是向大哥看了回去。
“你还愣着干嘛,快点儿认错啊!”杨爱中使劲冲弟弟眨了眨眼睛。
杨爱华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喂,你才是大哥好不好!干嘛让我先去找死啊!”
两兄弟的眼神交流正进行的不亦乐乎之时,杨慕初轻笑一声,将茶杯搁在旁边的小桌上。“双胞胎就是默契啊,不说话光用眼神就能和对方进行交流?改天我和你们二叔也试试去。”
“爱中不敢。”“爱华不敢。”
听着两个儿子的异口同声,杨慕初渐渐收敛起了笑意,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杯中的清茶都因此泼洒了一些出来。“不敢?你们几个大的倒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有没有想过思融!那么小一点的孩子,也敢在晚上把人带出去?但凡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二叔不一枪毙了你们才怪!”
两人都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杨爱华才嗫嚅道:“……二叔不会的。”
杨爱中则试图辩解开罪:“爸爸,是思融自己要我们带上他的。而且,我们不是也没让他进别墅里去嘛,我……”
“你闭嘴!”杨慕初觉得自己血压突突往上升,可能离被气死又进了一步。“你们俩可真是好哥哥,啊?思融被士兵抱回来的时候,哭都哭不出来了你们知不知道!还有你杨爱华,仗着你二叔最喜欢你是吧?那好,等我收拾了你之后就把你扔阿次那儿去,让他再抽你一顿!”
杨慕初越说越起火,霍一声站起来,吓得两兄弟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杨慕初却直接一伸手就把杨爱华给提溜了过来,“杨爱中,去,把那柜子上的鸡毛掸子给我拿过来。”
杨爱中立刻答应一声,转身跑过去拿了东西就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你不用这么殷勤吧?”杨爱华被父亲揪着不能动,气的直瞪眼,还是忍不住开口对就差没冲父亲摇头摆尾的大哥表示强烈谴责。
杨爱中却不理他,十分规矩地自觉跑到角落里去对着墙壁站好装蘑菇。
“杨爱中!你实在是太适合去当一个汉(…)奸了你!自己的亲弟弟都能这么对待!你给我记着……”杨爱华一激动就忘了自己的处境,上蹿下跳地踢蹬着腿在那儿唾骂自家大哥。
“杨爱华!”杨慕初气的差点吐血,直接提起小儿子往桌上一摁,边剥裤子边咬牙切齿地骂:“什么叫长幼有序兄友弟恭又全忘干净了是吧?还敢这么骂你大哥?这是一个弟弟应有的态度吗?行,今天我就重新教教你!”
杨爱华心里后悔不迭,直恨自己这冲动的性子又忘了在嘴上把关!正想解释几句,话到嘴边便被杨慕初噼里啪啦抽得全变成了惨叫。
其实并没有挨多少下,掸子就没有再落在肉上。杨爱华虽然疼得紧,但还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杨慕初却将他提了起来。“把裤子穿上。”
“爸爸……?”杨爱华有些发愣,显然不相信父亲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快点!”杨慕初皱着眉头喝了一句就拎着掸子朝杨爱中走过去了。杨爱华只得胡乱提好裤子,也不敢去管伤处被磨得生疼,小口吸着气跟在了杨慕初后面。
“裤子脱了,手撑墙。”杨慕初冷冷地对杨爱中下完命令,又把杨爱华揪到自己旁边。“过来!站好了!你就给我好好看着!”
“爸爸!”兄弟俩吓得同时叫出来。不过前者是羞愧,后者是震惊。
“叫什么叫?脱!”杨慕初明显已经怒极,抡起掸子就抽了犹犹豫豫的小孩一下。杨爱中吃疼地咧嘴,红着脸看了一眼弟弟,最终还是不敢不听父亲的话,乖乖照做了,将脑袋埋在撑着墙的手臂间不敢和杨爱华对视。
而杨爱华从震惊的情绪中抽离,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向父亲哀求道:“爸爸!大哥他……”
“嗯,你就在一边儿替你的好大哥数着数。”杨慕初说完,不等杨爱华再开口,呼地一声就抽了下去。
这一掸子用了绝对不小的力气,根本是刚才揍杨爱华的几倍都不止。杨爱中白皙的小屁股上直接就鼓起了一道紫红色的肿痕,疼得他脱口就是一声痛呼,差点没能站稳地跪了下去。
打完第一下,杨慕初看了看傻眼的小儿子,冷哼。“不报数么?那就重新来,这下不算。”
“爸爸……求您不要让弟弟看着……”杨爱中捱过了第一波疼痛感,转过头向父亲哀求道。
杨慕初点头,“不看?也行吧。那就翻倍,六十下。”
杨爱中狠狠一抖,到底还是个孩子,忍不住就哭了出来。“知,知道了……请爸爸责罚……”
杨慕初又扬起了掸子,依旧没收着力气,紧贴着上一道伤痕狠狠抽了下来。
“啪!”
“一……一。”杨爱华声音都在发抖,他终于明白了父亲不重罚他的原因。“爸爸……我…我报数,您……您只能打大哥三十下。”
杨慕初没有说话,只是将掸子一下接一下挥得真格。杨爱中早就顾不得什么面子,小手使劲抓着墙壁,哭的小脸都皱成了包子样儿。杨爱华看着大哥这个样子,数着数着就跟着哭了出来,双胞胎之间特有的感应让他觉得自己的屁股也疼得更厉害了些。
“十三,呜呜呜~”
“十四……”
“十五……爸爸您轻点……呜呜~”
……
“二十九……”
“啪!”
“三十!”
最后一下格外狠,杨爱中只软软地哼了一声,小身体就蹭着墙滑了下去。杨慕初赶紧接住儿子,把他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上趴着。
杨爱华早就哭得一张小脸通红,全然没有了平日里酷酷的小模样,扑倒自家大哥身上直呜咽,颤巍巍地伸过小手去想探一下他的伤势。
“爱华别动。”杨慕初低声唤了小儿子一声,将他的小手抓回来,后者却愤愤地抽回小手不让他碰,边抹眼泪边怪他:“爸爸坏,呜呜呜……把大哥打那么狠,还不给大哥留面子,要叫爱华看着数数……爱华不喜欢爸爸了……我要妈妈,哇……”
趴着的杨爱中听弟弟哭的这么惨,嘴一咧,也跟着嚎了起来。
“嘿,你俩小子,闯祸的是你们,现在反倒是我的不对了?我还教训不得了?”杨慕初哭笑不得。他这么罚两个儿子,自然有他的道理。爱中比爱华怕疼,而爱华更害怕心理上的折磨,所以他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好让这小兄弟俩吃个苦头,长长教训。只是罚完了,儿子还是自己的儿子,心疼的永远是自己就对了。
剩下的这半宿夜晚,就该忙着哄好俩一个被揍哭,一个被吓哭的小捣蛋了吧。
【杨慕次篇】
杨思融被包在浴巾里,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圆呼呼的小脸蛋。因为大哭过的原因,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亮晶晶地看着正在轻轻给自己擦干身上的水,但却一点表情都没有的父亲。
他有些胆怯。爹地平日里虽然也一贯板着脸,虽然他高兴和生气时的表情几乎没有区别,但是此刻他压着火的样子实在太明显太可怕了……杨思融扁了扁小嘴,委委屈屈地叫:“爹地抱抱~”
“抱什么抱,坐好。”杨慕次没好气地把浴巾团成一团扔到地上,然后在抽屉里扒拉了半天,又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本来心里就憋着火,动作就更大了一点,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杨思融抖抖索索地将自己缩成了一个球。他浑身光溜溜的坐在那儿乖乖等爹地,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杨慕次终于翻到了爽身粉的小盒子,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见儿子打喷嚏,他赶紧将浴巾捞起来,看了看又觉得不干净,于是手忙脚乱地扯过一旁的薄毯给儿子搭上。然后用粉扑沾了粉末准备往思融身上擦的时候,又意识到那薄毯太碍手碍脚了,心下简直烦躁到了极点,扯下来就往地上扔。
杨思融被他爹笨手笨脚扑粉的动作弄得一点儿也不舒服,忍不住就坐在床上扭来扭去的。杨慕次以为他又在调皮,本来对这个任务就够不上手了,直接不耐烦地呵斥道:“杨思融!你再不老实点儿我就揍人了!”
杨思融挨了训更委屈,扬起小手就拍掉了他手中的粉扑,蹬着两条小腿就嚷嚷:“爹地坏!我不要你了,我要妈咪,我要妈咪!……”
杨慕次是一个头变两个大,平时思融的这些近身琐事都是晓江在打理,他一大老爷们儿,侦缉处共(…)党两头跑工作又忙,压根就没管过。此刻看着身上这儿白一块,那里湿哒哒,还不停在耍横的小儿子,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把抱起来就往膝盖上摁,扬手对准那白白嫩嫩的两团小肉球盖巴掌。
杨思融哇的一声就哭了,哭着闹着就开始叫妈妈。“还叫!还叫!我看你小子就是被你妈给宠坏了,不懂事!跟着那些个大的胡闹!大半夜的也敢往外边儿跑,啊。杨思融你什么时候胆儿变这么大了啊!”
骂一句就是一巴掌,杨慕次虽然冒火,下手也仍然掂量着分寸,免得一时气昏了头真把这小子打坏了,那还不得被晓江给扫地出门。腿上两团颤颤的肉随着巴掌的不断落下愈发红肿了起来,鼓鼓的就像两只刚蒸熟还冒着热气的嫩红色小寿包,其主人更是嚎啕大哭的声嘶力竭,大有你再不停手我就把自己哭晕过去的架势。
杨慕次只觉得头疼。爱中还好,想当初爱华五岁的时候,也是淘气得无与伦比。三天两头就被大哥用鸡毛掸子抽,偶尔把自己惹急了,也会揪住他狠揍。那时候且不说用上了工具,就是力气都比现在大上几分。爱华都尚且够头天挨了打第二天就照样爬树翻墙,自己这儿子怎么就哭的好像被他用马鞭抽了一样凄惨呢?他一直以为,他和晓江都是特工出身,胆识身手远超常人的几倍都不止,还曾笑言千万别生个女儿,不管是随爹还是随娘,都不太好嫁得出去。哪知道他们完全搞错了担心的方向……
杨思融还在放声大哭,晶亮的泪珠儿顺着小脸蛋滴在杨慕次的裤子上,潮乎乎的一大片,顺便就把他的心也给濡湿了。叹一口气,还是将儿子扶了起来坐在自己的双腿间,轻轻替他抹掉腮边的泪水,“认错。”
杨思融鼓着脸不理他,继续抽泣。
杨慕次“啪”地一巴掌抽在还是光溜溜的小屁股上,抢在小孩哭天抢地之前沉声道:“杨思融,搞清楚点,你是一个男孩儿,不是小姑娘,犯了错就要勇敢承认,而不是一味撒娇耍赖糊弄着躲过去。你长大了,又是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当然了,我杨慕次的儿子也不可能笨到哪儿去,我不信你会不懂这个道理。”
知子莫如父。
杨思融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些似懂非懂,委屈地扁着嘴,“爹地~疼~”
杨慕次毫不犹豫的又往小臀上甩了一巴掌,就那么静静地抱着儿子看着他哭。
杨思融哇哇地嚎了半天,没有得到响应,自然也就收了声,但还是一脸委屈的望着自家父亲。僵持了半天,只好垂头丧气地低下了脑袋,“思融知道错了嘛……”
“这就对了。”杨慕次拿过被子将光光的小孩裹好,仍然没什么表情。“杨思融,你那些装乖卖巧的小聪明只适合用在你妈和你大伯哥哥们身上,别想在我这儿插科打诨。”
杨思融委屈地应了,继续用湿湿润润的大眼睛望着杨慕次,“可是,爹地,真的疼嘛~~”
杨慕次沉默了一下,“嗯,……给揉揉。”
杨思融伸出小手抓住自家爹地胸口的衣服,听见这一句僵硬而不自然的安慰,偷偷地就笑了。
【第二十三集 完】
【慕容氏深度扒皮】
有童鞋没看过慕容系列的故事,就可能会看不懂我文里的一些情节。所以在这里统一说【安】明【利】一下。慕容系列的小说顺序如下:
《迷雾围城》:算是开篇吧,有十六岁的沛林崽儿出来打了酱油。另外这个故事也是很好看的,男主比慕容沣痴情多了,典型的要美人不要江山,说到做到,说挂就挂。
《碧甃沉》又名《来不及说我爱你》:这个不多说了吧,慕容沣和尹静琬的故事。最爱没有之一!!!原著是不只一个结局的,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找找看,我就不剧透了。还有就是慕容沣膝下有五个崽儿,跟程谨之的是两男两女,长女维仪,长子清渝,三子清峄,小女儿锦瑞。还有一个私生子清邺。
番外《曾是惊鸿照影来》:慕容沣和程谨之的长子慕容清渝的故事,女主好像是叫叶什么薇我忘了,反正这两只挺悲剧的,都挂了,而且一个比一个挂得惨,一个挂地上一个挂天上,咳咳好了我不剧透。
《玉碎》又名《如果这一秒我没遇见你》:三公子慕容清峄,和女主任素素有一子卓正【这娃也有番外,名字我忘了,女主叫方花月,一篇很轻松小言的文】,一女静言【文中有提到这个女娃子超调皮,小时候被她爹揪到膝上打屁股,十七岁的时候还被她爹拿尺子抽了一顿】。总体来说这个故事过程是纠结的,结局是大团圆的。
番外《凌波不过横塘路》:清邺的故事,对于清邺到底是尹绿茶的儿子还是苏炮灰的儿子其实是有争议的,但我觉得是尹的儿子,因为如果是苏的话估计慕容沣鸟都不想鸟他。
还有几个番外《枉凝眉》:慕容清峄的正妻角度叙述的,不是很推荐,就是一篇怨妇文。
《苏樱》:讲的是慕容沣娶的那个长得像尹静琬的女学生。
《小凤》:慕容沣晚年的一篇小故事,然后终于挂了。【在《玉碎》里面也提到过沛林挂掉的戏份,临终之前还叫了一个字“静”,我要是程谨之我必须得把他打活了再掐死一遍,一辈子的情分还是没比过一个死了几十年的女人,真特么憋屈。。。。。】
慕容系列到这里就算完结啦。慕容沣是我最爱的村民,没有之一,十五岁那年第一次看他演的剧就是《来不及说我爱你》,然后一见沛林误终身,从此其他帅哥在我眼里都是路人。后来实在太喜欢这个角色,所以又去找原著来看,然后爱上匪我思存系列的小说。匪大的文对我有很深的影响,我写过的唯一一篇中篇民国文《悠悠我心》字里行间都是致敬匪大的痕迹。除了慕容系列,古言《东宫》《寂寞空庭春欲晚》、现言《千山暮雪》《爱你是最好的时光》、还有小萌文系列《我爱黑涩会》都很好看的,强烈安利之。
【第二十四集 舞魂】
罗鹏用钥匙打开了门,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先伸手进去摸索着摁亮了灯的开关,再探头探脑的伸进上半身看了半天,这才垂头丧气的走进了舞蹈教室。
从更衣室换了舞衣出来,罗鹏站在落地镜前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手臂刚想自己先练一遍下个月就要演出的舞蹈,门就被人推开了。
他浑身一哆嗦,不敢转身,嗫嚅着从镜子里打招呼:“老,老师好。”
“嗯。”一个多星期没见,楚思南也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随意的点点头。“来得挺早啊。”
“您也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嘛。”罗鹏有些欲哭无泪,自己想提前熟悉一下动作的计划就这么报销了。
“还不是怕你又忘了带钥匙。”楚思南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却并没有说什么。“你先练着,我去换衣服。”
罗鹏小声答应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始跳舞。他心里万分忐忑,虽然只有四五天的时间没有练而已,但他不敢肯定一向敏锐的楚思南不会察觉出什么来。
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不知不觉已经跳完了中间的一段舞。刚想松口气,一抬头就从镜子里看见楚思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正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冷肃。
罗鹏转过身面对着他站好,却不敢和他直视,只是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低着头没有说话。
楚思南却似乎浑然不觉,只是略抬起下巴向他说:“嗯?停下来干嘛,继续跳。”
罗鹏以为他并没有瞧出什么端倪,顿时松了口气,依言接着剩下的部分跳。舞蹈室里很安静,几乎只能听见罗鹏赤脚踩在地板上旋转时的摩擦声和他轻轻的喘息。
“定!”楚思南突然喊到。
罗鹏正好跳到一个旋转的部分,听到命令立刻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努力保持好手臂抬高十指交握在脑后,双腿交叉踮脚的姿势。纵然是他舞蹈功底深厚,卡在这么个纠结的动作上一动也不能不动,仍然让他有些吃不消,只能尽量绷紧身体使它不要抖得那么厉害。
楚思南慢悠悠地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才慢悠悠地踱到舞蹈室的角落去捏起了那根细长的木棍教鞭。
虽然罗鹏的目光平视着前方,但眼角余光早就瞟到了楚思南的动向。感觉到他绕到了自己身后,头发止不住地竖了起来,每一寸皮肤都开始发麻,丝丝的冒着凉气。
“老师……”罗鹏小声的叫他,结果身后的人根本就不搭理,直接扬手就是一下抽在了他的屁股上。罗鹏措手不及,身体晃了晃,左脚就踩了下去,光裸的脚后跟撞在木地板上生疼生疼。他不敢喊痛,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眼圈忍不住红了。
楚思南往他的大腿又抽了一下。“站起来,腿打直。”
罗鹏强忍着眼眶里的酸意应了一声,重新踮起脚并直了双腿。
“手抬高,小腿绷紧!”楚思南皱着眉呵斥,手里的教鞭斜着挥下来贯穿了他的小腿肚。“这么简单的动作也不会做了么?”
“没,没有,老师。”罗鹏吸了吸鼻子,泪水蓄在眼眶里直打转。然而没等他稍微喘口气,教鞭就重新抽回了臀上。“屁股翘起来。”
罗鹏又疼又窘,脸一下子就红了,委屈的小声说:“老师,这一套动作没有翘……翘……翘屁股的要求。”
说完他就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楚思南闻言冷笑了一声,狠狠的又抽了一下,挑眉道:“嗯,对,是没有。不过,”一抖手腕连着落了好几鞭。“这样才方便教训。”
罗鹏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楚思南却一巴掌拍在他的腰上,迫使他的屁股向外凸了起来,听见罗鹏在低声啜泣,只是轻哼道:“呵,现在知道疼了?说说吧,这几天都干嘛去了。为什么不练习?”最后一句诘问陡然提高了音调。
意料之中的,还是被看出来了。
“对不起,老师。”罗鹏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眼泪,身体却还在轻轻颤抖着。“我……我……”
楚思南也不着急,右手执着教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掌心,转到他前面来盯着他看。
“励成哥带我和洙元去温泉度假村玩了……”罗鹏一咬牙,老老实实的交待。
楚思南果然噌一下就冒火了,手起教鞭落抽在他的大腿侧。“又是那个陆励成!又是那个金洙元!我有没有叫你别和这种不成器的富二代过多交往!”
“嘶!有,有啦……疼……”罗鹏泪眼汪汪的叫唤。长时间踮脚,又挨着打,除了屁股和大腿,脚底更是抽筋般的疼,终于不能再维持好动作,一下就踩了下来扶着落地镜前的栏杆,趴在上面直呜咽。“可是……可是洙元不是那种人……励成哥也不是富二代……”
楚思南正在气头上,似乎无暇计较他垮了姿势,只是继续厉声训道:“金洙元也就算了,那陆励成的水太深!你这小孩子察觉不到,我可早就看出来了!这种人商业性太强,指不定是因为他生意涉及到的什么而看上了你的舞蹈专业来利用你!”
罗鹏从来不敢在楚思南发怒的时候顶嘴,便缩在那儿小小声的哭。只是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俩人不过才见过一面嘛……怎么就互相都看不顺眼呢,果然是性格强势的人都气场相斥么?金洙元也背着陆励成悄悄和他咬耳朵过,大橙子极度嫌弃和看不惯他的老师楚思南,说那是假清高……
他还在胡思乱想,楚思南就又开始发难了:“趴那儿干嘛,起来!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我说过罚完了么?”
一听这口气就是还要挨揍,罗鹏一咧嘴哭出了声:“老师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不要打了嘛,呜呜呜……”
“那说说你错哪儿了。”
罗鹏赶紧认认真真的回忆,就差没掰手指头:“嗯……我不该偷懒不练舞,不该瞒着您贪玩儿,不该撒谎……呃,没了……没了吧?”
楚思南脸色一沉,直接走过来将他摁在栏杆上,啪啪又抽了几下:“什么叫没了吧?这就没了?我看你就是没后悔的意思!欠教训!”
“我真的想把他们当朋友嘛……”罗鹏哭的直抽噎,他是很聪明的孩子,见糊弄不过去,只好说实话。“老师……他们真的很好,我保证,我……”
“你保证管什么用!”楚思南恨铁不成钢的骂,“行!你就等着哪天后悔吧,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罗鹏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样说便表示着老师已经松口。赶紧忍着身后的疼痛乖乖道谢:“谢谢老师,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贪玩了。”
楚思南却将眉一挑,“知道错了就好,那咱们来算算该怎么罚。”
罗鹏吓得半天没能说出话,好一会儿才抖抖索索的哀求道:“老师别打了,别打了,我,我……”
“我不多罚别的。”楚思南直接打断他求饶的话头,面无表情的说:“贪玩十下,不练舞二十下。这种原则性问题别想我可以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你小子。裤子脱了,撑扶手上去。”
罗鹏又开始掉眼泪。
楚思南一向严厉而又没什么耐心。“再磨蹭就摆好刚才那个姿势挨打!”
罗鹏吓得一哆嗦,自知是躲不过了,于是抬手擦擦眼泪,然后褪去了练舞的松紧裤,扶着栏杆乖乖撑好,只是紧紧的闭起眼睛不敢去看镜子里楚思南举高的拿着教鞭的手臂。
啪啪的连声击打,尖锐的疼痛在臀上细细扩散开,像是被什么咬在了肉上,怎么也甩不掉。罗鹏抓着栏杆又哭又跺脚,却不敢挪了身子去躲,就怕老师再重新罚过。
三十下其实并不会捱多久,楚思南嘴上不饶人,下手却轻了不少,简直就是在象征性的挥几下让孩子长长教训,打掉他的惰性而已。毕竟是自己最看重的学生,他怎么可能不心疼。
打完之后楚思南把教鞭一扔,吁了一口气,看着孩子轻轻打颤的身体和白皙的臀上交错的檩子,细长的鲜红色肿痕分外扎眼。但他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起来接着练,我带着你重新过一遍这支舞。”
罗鹏吓了一跳,因为这支舞从头到尾足足有将近半个小时。“老师,我……”他含着哭腔开口,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楚思南一个眼神扫过来,硬生生地吞回了那个“疼”字。“……知道了。”
“姿势!”楚思南喊了一声,自己立刻就进入了准备状态,罗鹏眼睛都还是红的,却还是跟着他并起双腿,抬高了手臂。落地镜里映出两个修长挺拔的舞者身影,就算此刻还无动作静静地站在那儿,也是一道风华绝代的耀眼风景。“一,二,三,走!”
练舞的时间结束之后已经接近中午。罗鹏在更衣室里纠结了半天,才敢小心翼翼的扶着腰脱下了舞蹈裤。一想到过会儿还要去洗个澡,他更是欲哭无泪,身后的刺痛愈发厉害了些。
冲凉出来之后罗鹏直接呲牙咧嘴地倒在了更衣室的沙发上,缓了好久疼痛才算有所减轻。他随手从包里抓出一件衣服套上,正想咬牙撑起来穿裤子,身体就被人轻轻按了下去。
罗鹏一惊,“老师!”接着有些不安的想挣扎起来。
“别乱动。”楚思南皱眉轻斥了一声,将他的衬衣下摆撩起来,看到伤势又皱了皱眉头。罗鹏倒是乖乖的任由他摆弄,只是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楚思南旋开药膏的盖子,仔细替他抹上。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的时候,楚思南突然开口问:“委屈了?”
罗鹏撅了撅嘴,觉得他揉伤揉得很疼,可又不敢说出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没有,不委屈。”
“哼。”楚思南冷着脸收好药,“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打了你,没有立刻帮你看伤,还叫你接着练舞,很不满是不是?还和我犟呢。”骂归骂,最后一句话却带着明显的无奈。
罗鹏听到他这话又红了眼睛,本想辩解几句,可他说的不就是自己心里想的么。于是当真委委屈屈的继续趴着没有说话。
楚思南坐在沙发上,手搭在孩子的背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叹息一声。“你小子,就知道专门难为我。”
罗鹏感受着他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一层衬衫清晰得直抵皮肤。他知道老师是什么意思,老师每次教训完他总是很心疼,但性子冷,又不知道该怎么哄人,所以这个时候总是拿他手足无措。身后虽然还是很痛,但罗鹏却偷偷抿起了嘴角。转过头去却又换上一副泪眼朦胧的样子:“老师我饿了。”
楚思南答应了一声,小心的将他扶起来:“嗯,我们去吃饭。想吃什么?”
“回家吃。”
楚思南知道他是指自己的家,于是微笑道:“行,行,回去我做给你吃。”
罗鹏继续再接再厉:“我还要回家住。”
“……”楚思南斜了他一眼,扶着他往外走。“行啊。自己洗衣服,还要帮我买菜拖地。”
罗鹏立刻又蓄起了满眼亮晶晶的泪水。
“哦,还有。”楚思南想了想又补充道:“每天早晚,我帮你压腿。”
“不要!!!”这句话简直是罗鹏的死穴,要不是屁股上扯着疼,差点就蹦起来。这次不用装他就真的快要哭了。“老师,我,我还是回宿舍住吧……”
楚思南推开舞蹈教室的门,外面的阳光明媚而温暖。他抬头望着天空,然后笑吟吟地转过头:“不批准。”
【第二十四集 完】
【第二十五集 一生一代一双人】
李德全远远儿的就瞧见了往这个方向走过来的人,一张苦着的老脸立刻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赶紧迎上去就请了个安道:“哎哟,纳兰大人,您可算是来了。要是这回再请不到您,皇上非扒了奴才这一身老皮儿不可……”
纳兰抿着唇,清清朗朗的一张脸上没有了往日里温和的笑意,只向李德全略一颔首,便抬脚走进了养心殿内。
屋子里薰着龙涎香,熟悉的气味让纳兰有片刻的恍惚。他推开了里间的门,皇帝正立在书桌前写字,见有人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低下了头。纳兰心里有些忐忑,上前一步跪下朗声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不急不缓地写好一个字,似乎不怎么满意,随手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在他的脚边。这普通的动作却着实吓了纳兰一跳,却听见皇帝开了口沉声道:“请了这么多回,纳兰大人终于肯赏朕一个面子了?”
纳兰的脸色更苍白了一分。他低垂着眼眸,俯身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奴才知错,请皇上责罚。”
皇帝却说:“朕的手沾上墨水了,你来伺候一下。”待纳兰谢了恩站起身走上前来,用丝绢细细替他擦拭着掌心的污迹时,才挑着眉似笑非笑道:“那你倒是说说,该如何责罚?嗯……还挨得住么?”
纳兰窘迫不已,白净的脸登时涨得通红。他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轻声说:“皇上赐罚,那是奴才天大的福……福分,奴才自然怎样都得受着。”
皇帝见他说“福分”二字时明显含着满腔的委屈,心下便有些发软,而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嗯,看来明珠的那顿家法还是能管些用的么,这会子倒是懂规矩多了。”
纳兰脸上的红晕从双颊一路烧到了耳根,磕绊了好半天才憋出话来:“皇上……谬赞了。臣,臣愧不敢当。”
皇帝轻笑一声,眉目疏朗地看着他。“那还磨蹭什么?”
纳兰自然理会他的意思,只是他身后的伤才刚结痂,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再去面对那一份即将到来的痛楚,只好哀哀的望着皇帝。“皇,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似乎浑然不觉,敛了笑意继续盯着他。纳兰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怵,终究还是不敢和他耗下去,只得咬咬牙狠一狠心,转身往偏殿里慢吞吞地挪去。
皇帝看着他走进去,眼神不由柔和了几分。他俯身拉开一屉书柜,指尖在里面的物件儿上来回轻轻滑动着——那里赫然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溜儿大小不一、光莹润泽的紫檀木尺。他思索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浮现出那人前几日在朝堂上昂着头倔犟的样子和方才想求饶又不敢求饶的可怜样儿,又想了想,最后掂起了中间那块儿长度中等、略有些薄的小板子。
他将戒尺握在掌心内,背着手悠悠走进了偏殿,便看见纳兰果然已老实趴在了床上,下身不着一缕,衣物全都仔细叠好了搭在一旁的小凳上,腹部下塞了个软垫儿,一切都是按着自己的老规矩来的。他对那人的乖觉颇有几分满意,于是走过去将戒尺压在那莹润双丘之上轻轻摩挲着,木料拂过的地方泛起细小的颗粒,白皙皮肤上纵横的细长的褐色伤疤分外扎眼。
皇帝心里长叹一声,狠狠心抬起戒尺,手腕迅速往下一沉,便是啪的一声脆响。他皱着眉凝视着一道板印在皮肉上凹陷下去然后弹回,鼓起亮红色的肿痕。然后待那人轻轻吸着气缓了一会儿,才又举起板子连着四下用同样的力道落了下去,从臀尖上一路拍到了腿根儿。
纳兰疼得身子一颤一颤的发着抖,手指使劲扣着身下顺滑的锦缎,却始终不敢乱动一丝一毫。他刚捱过了最强烈的那一波痛感,便听到皇帝毫无起伏的声音:“纳兰公子好大的面儿啊,嗯?早朝称病,夜班换值,连传召都敢抗旨不前——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治你个死罪么!”
说罢,又是五板子照着刚才的伤处狠狠拍了一遍,臀上的红色便愈发深浓起来。纳兰被这上来就毫无过渡的狠打疼得侧着身子就想躲,两条细白的腿紧紧抵在毛毯上,忍不住蹬了几下,似乎是想甩掉那灼人的疼痛。他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心里蓦然冒出一股子委屈,索性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张嘴就是一句不满的控诉:“我那不是挨了家法在养伤么!”
果然还是这招奏效。这人儿倔犟得很,你要是不逼着他,他就只肯一味阴阳怪气地拐着弯儿出言讽刺。只有疼得紧了的时候,他才会跟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儿似的支楞起一身的毛冲你吵嚷哭叫。想到这儿,皇帝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戏谑道:“你往常受的那些伤,哪回不是每夜每夜的被朕逼着吓唬着上药养好的?在家养,你当朕是三岁小孩儿哄呢?赌气就是赌气么,还不承认!”
“我没有……”纳兰努力憋回眼眶里的酸意,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阿玛不是都罚过了,你为什么还要生气。”
皇帝听出他语气和称呼上的改口,心下消了不少气儿,哼了一声道:“我看明珠就是打得轻了,你才有力气在这儿甩脸子给我看。他罚过了又如何,这是我的人,总要亲自提点着才放心。”
“容若、容若没有……容若不敢的。”纳兰听他也改了自称,心里一暖。然而又叫那句“亲自提点”给吓了一跳,撑起身子转过头看着他,一双眸子晶莹水润,那副模样着实是又委屈又可怜。“玄烨,还,还要……打么……”
这已经是他能说出口的求饶的最大极限了,然而皇帝却似乎浑然不知,板着脸点点头。“乱动的规矩是什么?”
纳兰狠狠打了个颤儿,没敢说话。
皇帝以为他不服,皱着眉又道:“难不成方才那个又躲又踢蹬腿的人是我么?”
纳兰眨了眨眼睛,泪水簌簌地往枕头上掉。“是,是我……”
“那不就得了。说,乱动的规矩是什么?”皇帝举着板子压上了他臀峰的伤,惹得他呜咽声连连,不得不忍着疼勉强开口。“玄烨……你……你……不要……我……”
皇帝耐着性子听他你来我去半天也没等到自己想听的话,心里不耐至极,扬起戒尺对准那人伤势最为红肿处的臀尖又拍了下去。“规矩都忘光了是吧?行,今儿个朕就陪着你耗,你什么时候想起来,朕的板子就什么时候停!”
身后的疼痛霎时间又铺天盖地地弥漫开来,纳兰只觉得那干脆利落的痛感从脑仁儿一路传到了脚趾,连带着全身所有的部位都在叫嚣着疼。他用力抱着枕头无声的啜泣,静静挨着打,被那连续不断的板子拍得身体一颤一颤,却死死咬着唇不吭声,实在疼得紧了,就将手握成拳头含在嘴里堵着,硬生生的撑着一声疼也没有喊,一句软话也没有说。
皇帝狠狠的打了半天,也不见那人讨饶认错,气的够呛,举了板子还想继续打,然而看着那人的整个臀部都已高高肿起,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好肉,又恼怒又心疼,却着实是不忍再打下去,这幅模样儿要是再挨上几板子,怕是连受家法留下的那些旧伤都要崩裂开了。他思及此,便将手里的戒尺暂时收了回来,恨不得能戳着那人光溜溜的脑门训斥:“乱动的规矩,加罚十下!这句话怎么就说不出口了?怎么就那么好面儿?”
纳兰松开了咬着的拳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玄烨,不要打了,好不好。”
明明是答非所问的话,却让皇帝心疼至极。他自然是不忍的,然而话摆在那儿,说了加罚十下就是十下,若给坏了规矩,那以后怎么还能对这呆拧的人儿起到一个威慑作用。“罢,最后十下,你可记清楚了。”说完,板子带着呼啸声再次落下,却是拍在了纳兰的腿根儿上。
痛意在那块敏感的皮肤上骤然炸开。纳兰疼懵了,“哎哟”一声就唤了出来,侧着身子就想躲。皇帝自然知道他那一身的细皮嫩肉是最怕腿上挨板子的,但没有法子,为了不让他臀上的旧伤裂开,只好叫他的腿吃些苦头了。见那人又开始乱动,皇帝不得不伸手将他摁了回去,将剩下的几板子啪啪连着打完。
终于捱过了,纳兰松一口气,眼泪却委委屈屈的掉个不停。皇帝早就被他这幅可怜样儿惹得心疼不已,赶紧丢了戒尺就连忙去翻找了药膏出来,一面脱了鞋上床盘腿坐在那人旁边,一面用手指挑了油脂状的药膏出来轻轻敷在他的伤处,打着旋儿慢慢抹匀。“真是……这才挨了几板子就哭成这样。那明珠把你打晕过去的说法可真值得怀疑——不是你自个儿哭晕过去的吧?”
纳兰脸上的红晕从开始挨打到此时上药就没有消散过。他烧着一张脸轻轻吸着气,然后小声道:“才没有。阿玛打我的时候,我一声儿都没有哭。”顿了很久之后声音更小的说:“只有你打我,我才会哭的。”
皇帝上药的手势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抹着,声音里不辨喜怒。“是么。”
纳兰听他的语气,以为他不相信,急急忙忙的撑起身子转头就想跟他解释。“真的啦,不信你派人去纳兰府里随便找个人问问……”
皇帝却压根没注意他在说什么,皱起眉头就呵斥了一句:“动什么动!趴好!这几天你都不想下床了是么?”
纳兰才刚挨了打就又被他训斥,心里更是委屈,闷头就趴了回去,直到上完了药都还是一声不吭。
皇帝去净了手回来,便看到那人已经用毯子把自己包裹成了个球状物缩进床铺的最里面了。他哭笑不得,伸手去拽了拽毛毯的一角:“诶,好歹分一半被子给我吧。这大冷的天儿。”
没反应。
“咳咳,这可是朕的床,纳兰侍卫,你这鸠占鹊巢的行为很严重啊!”
还是没反应。
皇帝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带着一脸宠溺无奈的笑容,朝着爱人的方向侧躺下,伸手将他隔着被子轻轻拥入怀中。“得啦,别委屈了,嗯?”
怀里的一团被子却微微颤抖起来。皇帝清楚那人的性子,从来都是越安慰哭得越厉害,却还是不忍心不去管他,由着他自己哭过这一阵儿。于是他轻轻拍着被子,声音柔和得几乎没有责怪的意味:“知道这次你错在哪儿么?”
“……知道。”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回答声。“不该在朝堂上和你对着干,拂了你的面子。”
“不全对。”皇帝耐心地纠正他。“你和我对着干的这些事儿,做得还少么?只是下回别再在那些个大臣面前都这么嚣张了,要是他们哪天集体弹劾你……我真怕,我保你不住。”
被子里半晌再无应答声,皇帝以为那人早已裹着被子睡过去了,不得不苦笑着坐起身,正欲下床去重新寻一床毛毯来,衣角就叫人给轻轻拉住了,软软的声音犹带哽咽。
“好了,被子分你一半。”
【第二十五集 完】
【系列小剧场之一:小冬瓜吃早饭记】
梁冬哥一边扣着胸前衬衫的纽扣一边从洗漱间里走了出来,结果就看见床上那一团裹成球的被子还保持着他去刷牙之前的原样,压根连一下也没动弹过。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叉起腰冲那团球吼了一声:“梁小冬!”
过了好半天,被子里的人才懒洋洋地拱了几下,传出一个小男孩儿稚嫩的咕哝声:“唔……爸爸,我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嘛……”软糯糯的童音里撒娇意味甚浓。
“少来,十分钟之前你就已经说过同样的话了。”梁冬哥却完全不为所动,直接几步跨到床边一把将被子掀开。
小孩抱着脑袋屁股撅得老高趴在那儿呼呼大睡的模样便直接映入了眼帘。粉红色的睡裤像小姑娘的裙子似的鲜艳,衬着一张滚圆而又不失精致的脸蛋,若不是那一头支楞的小杂毛实在太短,简直就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毫无差异。
说起来,梁小冬的好多衣物很像女孩,都是夫人一手张罗的。当初他出生的时候未足月,身子骨特别弱。于是除去四个大人的细心照料外,夫人还支使着陈怀远和梁冬哥去买了好些鲜艳的布料,招呼着香雪一起亲手做了许多小姑娘穿的衣裤呀肚兜呀什么的。她解释说,这是在乡下传了不知多少代的说法了,给那些身体不好的小男孩穿些姑娘的衣服,当成女儿来养才好养活,比较容易健健康康的长大。
香雪对此抱有不小的希望,然而陈怀远和梁冬哥却很不以为然。他们两个大男人从来都觉得男孩儿不应该被伺候得那么娇气,一天到晚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以后还不得宠坏了?于是就经常背着婆媳俩偷偷提溜着梁小冬出去跑步爬山什么的锻炼身体。结果在一次孩子回来高烧了一整夜之后,他们被家里的两个女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只差没被扫地出门,从此再也不敢打这个小祖宗的主意。而导致的后果就是虽然梁小冬如今健健康康地长到了五岁,却是个十足十的小捣蛋,闹腾起来的嚣张程度比起梁冬哥小时候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终于给他逮到机会在这几天好好整治整治这小子了。梁冬哥冷笑一声,随手将被子往地上一扔,抬手冲着那粉色睡裤下圆鼓鼓的两团就是噼里啪啦的几巴掌。“起床!现在立刻马上起床!再磨蹭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梁小冬吃疼得一下子蹦了老高,站在床上瞪着梁冬哥看了好一会儿,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边踩在枕头上跳着脚蹦哒边揉着眼睛只打雷不下雨地嚷嚷:“妈妈,妈妈快来,救命救命,爸爸打人啦,爸爸要把小冬打死了啦……”
“你尽管嚎,放开了嗓子嚎。”梁冬哥目前一点都不怕他使这招数。“有些人是不是忘了他娘今儿个已经到南方出差去了?”
梁小冬一下子就收了声。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好几圈,然后小嘴一咧就换上了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冲着他展开两条胖乎乎的手臂撒娇道:“妈妈不在,那就爸爸抱,爸爸抱嘛。”
“哼。”梁冬哥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抓过柜子上搁着的衣裤扔在孩子脚边,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自己穿衣服。”
梁小冬低头看看衣服,再抬起头看看父亲,嘴角慢慢往下一弯,眼圈就红了,可怜兮兮地嘟囔:“呜……爸爸不抱……爸爸不喜欢小冬……”
要不是实在太清楚这小子的德行,梁冬哥几乎都要被他糊弄得心软了。他赶紧咳了几声,在心里为自己重新酝酿好严父的姿态,然后沉声开口道:“五分钟之内,穿好衣服,折好被子,洗好脸刷好牙。五分钟之后不下楼的话就没你的早饭吃。”说完转身就走出了卧室。
“……哼!坏爸爸!”梁小冬收起了脸上装出来的可怜表情,冲着关上的门挥舞着小拳头呲牙咧嘴地做了半天的鬼脸。一分钟之后才猛然想起“不能吃早饭”这个残忍的威胁,父亲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有时候连母亲都没有办法。他不得不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气呼呼地撅着嘴去执行命令了。
妈妈不在的早饭,就是外面小摊儿上买回来的几个油腻腻的包子,和一点甜味也没有的淡豆浆。要是换了平日里,梁小冬早就嚷嚷着要吃水晶虾仁饺和鱼片粥了,但现在……他偷偷地瞟了一眼对面拿着第五个包子只顾自己大快朵颐,压根不准备哄他吃饭的父亲,扁了扁嘴,忍气吞声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咬着包子。
呜……好想妈妈……好不想和爸爸独处啊……
梁冬哥拿起勺子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豆浆,端起来正准备喝,就看到对面那小子捧着一只包子半天都没啃完。他在军校里这么多年待出来雷厉风行惯了,最见不得的就是男人做事慢条斯理跟个娘们似的,于是皱着眉头用筷子敲敲孩子面前的小碗:“发什么呆?吃个包子还兴思考人生呢?动作快点!”
梁小冬心里本来就别扭着,被父亲这么一呵斥更委屈了,直接把手里剩下的小半个包子往碗里一扔,撅着嘴大声嚷嚷:“哼!不吃了!”
包子落进盛着豆浆的碗里溅出不少汤水,弄得桌上到处都是污渍。梁冬哥瞬间就起火了,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指着孩子就吼:“我警告你啊梁小冬,少在我面前使性子!马上去拿抹布把桌子擦干净!”
梁小冬到底是平时被奶奶和妈妈宠惯了的小少爷脾气,此刻也忘了惧怕父亲的威严,小嘴一撇,一嗓子就嚎了出来,眼泪跟着啪嗒啪嗒地往外掉:“就不!就不!哇啊啊……爸爸坏,爸爸坏……我要妈妈……”
“嘿!你小子……”梁冬哥气得咬牙切齿,起身几步跨过去一把将孩子提起来,举起巴掌就朝屁股上拍下去,一边揍一边骂:“我叫你闹!我叫你横!还顶嘴,存心找打是吧你!”
梁小冬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在梁冬哥手下使劲挣扎踢腿,转着圈圈地往他身后绕着躲。小孩子滑得就像条泥鳅,梁冬哥抓又有些抓不稳,力气也不敢使大了怕真的伤到这小子,气得直接拦腰抱起扑腾的小孩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摁,几下把裤子剥了个干净,抬手继续往小小的光屁股噼里啪啦的揍。
“还闹不闹?闹不闹?!”
梁小冬根本就挨不住他爹带着火气的手劲,嚎得声嘶力竭,终于不敢再跟他对着干了,打着嗝儿口齿不清地叠声认错:“爸爸不打,爸爸不打,呜呜呜……不,不敢了……”
梁冬哥往那疼得一缩一缩的小臀上左右各拍了一记,成功地又惹来两声哭嚎。“错没有?”
“错了……呜……”
一巴掌盖完整个屁股。“错哪了?”
“嗯,嗯……”梁小冬抽噎着用两只小手捧着脸蛋直擦眼泪。“不该不好好吃饭……不该和爸爸顶嘴……”
“惯得你!”梁冬哥骂了一句,扬起手又想甩下一巴掌,但看着手底下摁着的两团已经变得通红通红的肉,又有些心软地没有拍上去。“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吃包子……呜呜……擦桌子……呜呜……”
“哼,还算是知道。起来吧。”梁冬哥终于松开了手将孩子抱起来放在地上站着。“裤子穿好。”
梁小冬乖乖照做。
“去厨房拿抹布来把桌子擦干净。”
梁小冬乖乖照做。
“去洗手。”
梁小冬乖乖照做。
“过来继续吃早饭。至少得吃两个包子,喝完一碗豆浆。”
这次梁小冬犹豫了一下,瞪着红红的眼睛看了硬木椅子半天,还是不敢坐上去,于是扒拉在桌子边儿上使劲伸着小手够到了一个包子,站在原地一边默默地啃着一边悄悄地背过手去揉揉挨打的地方。
梁冬哥觉得这画面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他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看着孩子吃完一个包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不好好吃饭也是被司令这么收拾的。
怪不得骂孩子那话训得那么顺溜呢。
梁冬哥若有似无地轻轻抿了抿唇,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把孩子抱了起来放在腿上。
“乖点。可不准有下次了,嗯?”
二十多年后自己的声音,和记忆中二十多年前司令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梁小冬泪汪汪的小声答:“……唔,不敢了。”
梁冬哥舒展了眉头,一点一点地笑了出来。他依稀记得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么委屈而又小声地回答的:
“唔,不敢了。”
【完】
【系列小剧场之二:团团作死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客厅里又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声。陆励成打字的手势第N+1次停顿了下来,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合上笔记本起身离开书桌向外走去。
电视上正播着芒果台当下挺火的一档节目,陆励成又忘了它叫什么名字,虽然金洙元每天都会在他跟前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地嚷嚷着好萌啊好萌啊什么的,但他站在沙发后面看了几分钟后,只觉得节目里那些小崽子吵吵得人头疼,到底哪里萌了?不过,这么能闹腾,倒和某个成年的大崽子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想到这儿,陆励成有些忍俊不禁。正好这时候节目演完了,金洙元满足地咂咂嘴,窝在沙发上刚想伸个懒腰,手臂一抬就抵在了一个人的下巴上。
金洙元维持着这个姿势和低下头来看他的那人大眼瞪小眼半天,猛地缩成一团抱着抱枕在沙发上尖叫。
“嗷嗷嗷嗷嗷嗷啊啊啊啊!!!……”
“……”陆励成平静的表情上终于裂开几条黑线,仗着自己手长的优势直接就从沙发靠背那边伸下去将人提起来。“大晚上的叫什么叫,邻居该来投诉了。”
“大橙子!你也知道是晚上啊!”金洙元一手捂着胸一手指着他,一边还不忘在沙发上蹦来跳去地嚷嚷。“那干嘛还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悄悄站在沙发后面啊很吓人的知不知道……唔……”
黑脸的陆励成果然是聒噪的金洙元最有效的消声器。
“我的沙发。”
金洙元立刻从沙发上溜下来乖乖的坐好。
“你刚才叫我什么?”
金洙元立刻绽开一个团团的招牌式甜笑:“表哥~~~”
陆励成做人表哥多年,最能自动免疫和屏蔽的就是这家伙人畜无害的笑容和出神入化的撒娇功力。他淡定地绕过沙发上那一坨名叫表弟的“东西”,拿遥控器关掉电视,将茶几上的薯片包装和各种苹果皮葡萄皮还有橙子皮(→作者在此划重点)一股脑儿塞进垃圾桶里,头也不抬地说:“去洗个澡睡觉了。”
金洙元愣了一下,然后捧着脸作万分感动状笑嘻嘻地冲他道:“啊啊啊,表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啊,不仅不计较我吃了那么多橙子还帮我收拾垃圾……呃我去洗澡。”
陆励成一直盯到他抱着一堆衣物屁颠屁颠地进了浴室,才继续擦着茶几上的果核儿和黏乎乎的水果汁水——仍然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金洙元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自家哥哥的房间里钻。推开门就摆出一个自认为特别高贵冷艳的造型,甩一甩一头还没干的小短毛:“嗨,表哥。”
陆励成正坐在床上就着床头柜上的小台灯看书,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翻书。
“表哥!!”
“……干什么。”
金洙元搔首弄姿地拨一拨头发:“难道你不觉得你弟弟我刚出浴的样子特帅特诱人吗?”
“……”陆励成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又挂出了几条黑线,一字一顿道:“丑,死,了。”
“!!!”
金洙元受此羞辱,闹腾的劲头更足了,一边嗷嗷叫着一边朝陆励成扑了过去,却被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轻松扔在另一边的床上。
金洙元爬起来揉揉脸作势又要扑过来。
“行了啊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大晚上的精力怎么这么足?”陆励成终于耐心耗尽,板起脸开口训人了。“明天早上七点半的会议,要是有人敢打瞌睡的话就等着找揍吧。”
“哼。”金洙元撅了撅嘴,十分不满意自家表哥又不陪着他玩儿,于是翻了个身趴在陆励成旁边扯着枕头小声嘟嘟囔囔:“一点都不爱护儿童。”
偏偏陆励成耳朵尖,瞥了他一眼道:“请问儿童您难道不是已经年满四岁……零一百六十八个月了吗?”
金洙元一听表哥带着揶揄的语气又来劲了,开口就是一句软糯糯的台湾腔:“爸比,我要喝奶奶。”
“………………………………”
陆励成想了想,把书放回了柜子的抽屉里,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脸上写满了“来嘛来嘛来陪我玩儿嘛”的表弟,笑了笑,只是笑意尚未到达眼睛里:“洙元,真的还不想睡觉吗?”
金洙元在宽敞的大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玩得很开心:“不想不想。”
“那好吧。你起来,我给你看样东西。”陆励成说着就下了床,去书房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抱了过来。
好奇宝宝金洙元立刻兴致勃勃,拽着表哥的手臂伸长了脑袋去看:“我要看我要看,什么好东西?”
陆励成又笑了笑,开机。点进一个文件夹。打开一份文件。
然后是长长的几分钟的沉默。
“表表表表表哥这这这份报报报报报表……怎么会在,在你这儿QAQ…………”
陆励成合上本子放在一边,淡淡地看着他:“你说呢?”
金洙元一改刚才调皮捣蛋的模样,连舌头都开始打结:“helen姐才不是……才不是这种打小报告的人!”
陆励成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故作疑惑地问:“helen是我的助理,还是你的助理呢?”
“我,我也是你的助理啊……”金洙元弱弱地说。
“那么,我的小助理。”陆励成终于慢慢收敛起笑意,金洙元瞬间就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惧感。
“我叫你学着做一个小小的财务报表,你也给我偷懒是吧?”
“……”
“给了你那么多天时间,合着全看电视玩电脑去了是吧?”
“……”
“完不成工作又想看那些无聊的节目,数字配不平就开始乱搞了是吧?”
“……”
“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发给helen?你以为她会帮你改好再发给我是吧?”
“……”
“可惜,我的一助公私分明。她让我转告您,金实习助理——她对你要请她吃的那一箩筐橙子不是很感兴趣。”
金洙元理亏过头变成了委屈,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你们,你们欺负小孩子……”
“本来呢,我是不想让你明天开个会都坐立不安,准备改天再来算账的。但有人他精力好啊,犯了错都还能面不改色继续闹腾啊,嗯?那我……”陆励成慢悠悠的也没把话说完,就俯下身在床边的柜子里翻了翻,一把木尺拍在两人中间的被子上,瞬间亮瞎了金助理泪汪汪的双眼。
不过乖乖等死从来就不是金洙元的作风。他抱着枕头往床的另一边缩了过去,努力拉开与陆励成以及那把腹黑小木尺之间的距离,把被子拉上来盖好,然后软软地冲人撒娇:“表哥……我困了……咱先睡觉好不好?”
“不好。”
厚着脸皮继续讨好。“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嘛,明天我们还要开会呢……”
“今日事今日毕。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陆励成一边淡淡地说一边拿起小木尺在自己的掌心上拍了拍,并不响亮的啪啪声却吓得金洙元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委屈地扁着嘴反驳道:“我哪有选挨打了嘛!”
“开始我叫你睡觉,你说你不想睡;刚才我说给你看样东西,也是你自己同意的。事情的发展方向决定结果,量变导致质变,不对吗?”陆励成毕竟辗转商场这么多年,令业内人士都闻风丧胆的手腕拿来与金洙元这种刚上大学的毛头小子玩一玩诡辩,简直比吃饭睡觉还简单。
后者果然纠结得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反驳。“可是……可是……”
“金洙元,我的耐心有限,做出的决定也不会轻易改变。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吧。”难得陆励成还一副平静的样子,金洙元却嗅出了火山爆发的前兆。他当然清楚自家表哥的脾气,更知道这话绝不是吓唬着他玩儿的,要是再不乖乖认罚的话下场只能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不得不哭丧着一张小脸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慢慢挪到陆励成旁边,然后停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半天得不到后者的反应后只好以一副豁出去的姿态,眼一闭牙一咬,趴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陆励成低头看了看腿上那人印满了涂鸦的花哨睡裤,嫌弃地皱起眉头,伸手就把扯那团遮挡的布料几下扯到了膝弯处。
金洙元虽然调皮,又被表哥从小揍到大,但他到底是成年的大孩子了,自然会有正常的羞耻感,不肯再老老实实地趴着,涨红了脸嘟囔着就要去扯自己的裤子:“表哥……不,不要脱那么下去嘛……”
陆励成毫不客气地甩下一巴掌,当即右边那团臀肉就被打得颤了两颤,疼得手下的人一哆嗦,乖乖缩回手去不敢再提裤子。他冷哼一声,拿起木尺就照着右臀拍了下去,结结实实揍了十下之后才暂时停下来,用尺子抵着已经泛起淡粉色的肉训道:“说!为什么挨打?”
金洙元使劲握着拳头才忍住了想要背过手去揉一揉的冲动,规矩地答话认错道:“唔,不该不完成表哥布置的任务,不该贪玩只想着看电视,不该瞒着表哥找helen姐做报表。”
开玩笑,他金洙元从小认错误认到大,早就练就了一口流利通顺、条理清晰的陈述错误的本事,就算是陆励成也不能挑出什么说法上的错误来。金洙元正得意呢,就听见陆励成沉下来的声音:“还有呢?”
金洙元一下子就愣了。“还……还有?怎么还有?哪里有了?”
“……”陆励成被弟弟理直气壮的三个反问小短句气得想笑,抬手又朝他右边屁股上揍了五下,挑眉道:“这话该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搞反了吧!”
金洙元疼得嘶了一口气,赶紧飞快地转动起脑袋来回想还漏下了啥错忘了承认,可他实在想不起自己还犯了什么事儿,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撞运气。
“嗯……昨天没有洗衣服?”
“啪!啪!啪!”
“哎哟,呜……那,那是前天偷吃了零食?”
“啪!啪!”
“嗷嗷!疼啊哥……呃……大前天不小心把牛奶洒在你的衬衫上了还没有帮你洗?”
“啪!啪!啪!”
“哥!表哥……亲哥!轻点儿啊……”金洙元被揍得开始趴不住了,拱起身子动来动去,蹬着腿想缓解疼痛。陆励成一把摁住弟弟的腰,力道不减仍然紧着右边的臀肉打下去,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继续猜。”
金洙元疼得嗷叫出声,终于全线崩溃举白旗投降,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哥我真不知道……提醒一下好不好……”
陆励成沉默半晌,只吐出两个字。“今天。”
“今天……今天……”金洙元含着眼泪又回忆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今天我很乖我没干嘛呀……”
于是又换来狠狠的五下。
金洙元抓着陆励成的裤子终于掉了眼泪。“哥我想不起来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别,别打右边了好不好,换一边,挨不住了疼……”
“少来,打哪儿还能由着你?”陆励成直接驳回了他可怜兮兮的请求,仍然摁着呜咽得直发抖的弟弟,冷冷地说:“那我提醒你。今晚,是不是我帮你收拾的垃圾?”
“……”
金洙元反应了半天,张嘴就是一声委屈的哭嚎:“哥!那不是你自己要动手帮我收拾的么!你又没说……”
“不准乱动!”陆励成呵斥着用力将弟弟的身子压了回去,又平静道:“金洙元,你已经是成年的大人了,凡事都该有一个自觉性,要看得懂人的脸色。我没说,你就不懂去做吗?难道以后你工作了也要我像你高中时的学习一样,事事提醒着你管着你吗?”
金洙元抽嗒了几下,没有说话。
“我以前和你说过,一个好的商业管理者,首先应该具备的是什么?”
这次金洙元答得很快,虽然带着哽咽:“有条不紊的生活习惯才能养成踏实稳重的工作作风。”
“嗯,不错。”陆励成点点头,比较满意,于是用手掌轻轻揉着弟弟已经肿起一圈的右臀,又惹来了几丝小狗似的哼哼声。“从一件小事的错误,就可以预见一次大事的失误。金洙元,以后ROC可都是你的天下,姨妈一辈子的心血都在这儿了。不是表哥要给你压力,但,那是真的马虎不得的。”
“我知道,我懂的。”金洙元的疼痛劲缓了不少,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擦着眼泪。“对不起,表哥,我知道错了。”
“很好。”陆励成停下了给他揉着伤处的动作,没有了手掌温软舒适的触碰感,金洙元只觉得那潮水般的疼痛又再次一波一波地涌了过来。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刚动了动,就听见陆励成重新冷下来的声音:“没完成布置的工作,贪玩看电视,找helen替做报表,没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这些账,该怎么算?”
一听说还要罚,金洙元立时就傻了眼。算下来,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被揍了。自从高考完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之后,全家人都对他感到很满意,包括一向管他管得极严格的表哥陆励成也颇有几分欣慰,也就放任他无法无天地玩了整个暑假。
而这次放假回国来,也是陆励成想着要历练一下弟弟实际工作上的能力,才向姨妈要了他来自己这儿住几天打算亲自教教他。结果这小子还是原来那个德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敢搞小动作,那在大学的学习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这儿,陆励成心里又是一阵火大,一巴掌拍在弟弟的屁股上提高了音量呵斥道:“再装哑巴我可加罚了啊!”
金洙元带着哭腔小声喊了句疼,然后低低地回答:“四条错误,一条错误二十下,一共……一共……八,八十下……”还没说完就把自己给吓着了,转过头来看着陆励成呜呜噎噎的叫:“哥哥,呜~哥哥……”
然而他忘了他表哥是MG财务部总监陆励成——人送外号“冷面陆帅”——号称全公司最灭绝人性的上司没有之一——绝对属于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那种类型,怎么可能轻易心软?果然接下来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就将金洙元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嗯,那你自己数好了,打多了概不负责。”
自己数好……
打多了……
概不负责……
金洙元还沉浸在表哥那番狠话的惊吓中,傻乎乎的半天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木尺已经再次招呼上身。
“啪!”
“嗷!”金洙元的眼泪瞬间就和坏了的水龙头一样,大颗大颗止都止不住地往下掉。“哥,哥,先停,停一下……”
陆励成略略顿了一下,语气极其不耐烦地问道:“干嘛?”
金洙元绞着手指弱弱地说:“我,我能不能申请一下……那个,那个……”
“什么?”
“咱,咱换左边打好不好……”
“……”陆励成沉默了一会儿,等得金洙元心惊胆战。过了半天他才慢悠悠地说道:“好啊。”
金洙元抹抹眼泪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板子拍下来,挨的还是右臀,并且是右臀上肿痕交叠最多的一处。疼得金洙元哇一声大哭起来正要闹的时候,就听见陆励成冷冷地开了口:“……最后二十下就给你换成左边。”
说完不等金洙元反应,举起小木尺继续揍。打了十来下,其间金洙元一直哭爹喊娘个没完没了,最后竟然伸手就来挡。陆励成更为火大,抓住弟弟的手反向一扭按在腰上,木尺落下来的力道更是只增不减。
整个房间都回荡着金洙元凄惨得好像被表哥吊起来抽了似的哭嚎声,听得陆励成心里越来越烦躁,大力地抽下一尺子警告道:“金洙元,允许我提醒你一句,我刚才说过,自己数好,打多了,概、不、负、责。”
正抽抽着的金洙元被这一句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表哥的意思是说,刚才那些全都白挨了。
还剩,八十下。
“哥啊……”金洙元一嗓子还没嚎完,饱受折磨的右臀又炸开了疼痛。挨到不知第几下的时候,金洙元终于明白哭喊得再厉害也是白搭,不得不挪出求饶的时间出来老老实实的开始报数。
陆励成耳边尽是弟弟鬼哭狼嚎的数数声,震得他有些耳鸣。手底下摁着的屁股一左一右白嫩与红肿的对比实在太明显不过,但他仍然一下接一下实打实地揍着。不是不心疼,自己的亲表弟怎么可能不心疼?然而这小子从来都是不打就学不乖的,有些时候板子上身了都没记性,要是挠痒痒似的训几句打几下,他能对错误有个深刻的认识和反省,那才有鬼了。
金洙元哭着数到“四十”的时候,右臀已经出现了青紫色。陆励成微微犹豫了一下,木尺在空中拐了个弯落在左边。
金洙元的哭声瞬间小了好几个分贝。他仍然乖乖的数着数,心里却一点一点的好受了些。只挨了一半,还没有到最后二十下,表哥便换了一边来打,说明他到底还是心疼了。金洙元含着眼泪傻笑了一下,左臀上疼痛的温度渐渐升起来,他忍不住哼哼了几声,但终归是不那么难捱了。
当板子没有再落下来的时候,金洙元就知道是打完了。他很想抱着自家表哥哇哇大哭一场抒发自己心中的委屈,然而他却在没了那个折腾的精神,剩下的力气只够支撑着他趴在哥哥腿上小声地呜咽。
陆励成将小木尺放回了抽屉里,“啪嗒”一声轻响,却吓得金洙元抖了好几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下摆不肯松手。陆励成看着这会儿又老实又可怜的弟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顺着他一头硬硬的短毛。
兄弟俩很有默契的沉默着。陆励成知道金洙元已经认识到了错误不需要再说教,而金洙元也知道陆励成已经原谅了他的错误不用再道歉。静静地趴了好一会儿,金洙元才沙哑着嗓子小声叫道。“表哥……”
陆励成“嗯”了一声,声音柔和了不少:“喝水吗?”
金洙元从来都是最疼的那一阵缓过之后就开始作了,转过头来含着眼泪委委屈屈地盯着他,软软地答:“要喝橙汁。”
“……”陆励成倒也没说什么,将弟弟扶起来小心放趴在枕头上,去卫生间绞了一块热毛巾出来搭在他的臀上,然后就走出了房间。不一会儿,金洙元就听见了从厨房里传出来的榨汁机的嗡嗡声。
他将脸埋进枕头里偷偷笑了好一会儿,又觉得屁股上叫嚣着疼,疼得他呲牙咧嘴,于是扭过头去小心翼翼地掀开毛巾的一角看了看。左臀还好,只染上了薄薄的一层淡红,而右臀就有些惨不忍睹了,肿了起码有二指来高,板痕参差不齐,还红一块青一块的。金洙元一边吸着气一边愤愤地撇着嘴角,看这样子明天开会的时候右边肯定沾不得椅子了,那左边指定得坐麻!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在一堆坐得笔直的同事中歪着身体外加翘着一半屁股的傻样,又羞又恼,最后实在气不过了,扭头就冲着门外喊:“哥!”
陆励成在厨房里应了一声:“什么事儿?”
金洙元理直气壮地回答:“橙汁记得加糖哦,太酸的话我不要喝!”
厨房里安静下来。
金洙元捂着屁股上的伤捶着枕头笑得直抽抽,结果冷不丁听见陆励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洙元。”
“哎~干嘛?”
“在我的电脑上把财务报表重新做一遍,做不完的话就没有橙汁喝。”
金洙元嗷一声惨叫:“哥!”
“还有明天的早饭。”
“哥……”
“再叫一声我就进来守着你做,错一个揍十下。”
“……QAQ……”
【完】
【小剧场之三杨慕次vs鲍望春】
刘云普私底下和杨慕次讨论了好多次,关于上头会调派哪个长官来侦缉处接替杜旅宁的位子这个问题——其实准确来说只是他一个人在犯嘀咕而已,因为有人对此毫无兴趣:“不管谁来任职你的工资也不会涨的,死心吧。”
刘云普恨得咬牙:“嘿你个杨慕次,认祖归宗了以后就说话都跟家长一个味儿了?”
“大哥不是家长,是兄长。”杨慕次纠正。
“我可没说那家长是指你兄长杨慕初来着,你自己承认的啊。”刘云普摇头晃脑,“弟弟乖乖听哥哥的话,哥哥给你买糖吃……”
一份文件劈头盖脸地扔在了他脸上,杨慕次不急不恼,反而冷笑一声:“别逼我给新处长打报告说你妄议长官。”
“……你会遭报应的。”
“谢谢。”
“……新长官会替我惩罚你的。”
“阿次恭候。”
杨慕次记得自己曾经说过:“我不信命,我也不信注定。若是上天硬要觉得我满手鲜血,十恶不赦,那么因果报应,一概加之吾身,我杨慕次定无半句怨言,但绝不称服。”
踏进办公室的瞬间,新任处长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杨慕次忽然相信了,这便是对他嘴上不积德欺负刘云普的报应。
但多年的特工生涯让他仍然面不改色,“啪”地并脚,抬手至眉端敬了一个有力的军礼:“属下沪中警备司令部侦缉处少校副官杨慕次,见过处座。”
一旁的刘云普手忙脚乱地跟着他敬礼。
“我是你们的新任长官,沪中警备司令部侦缉处处长,鲍望春。”
两人再次敬礼:“长官好!”
鲍望春坐在办公桌后面,手指轻叩桌面,发出细细的哒哒声。他左边的嘴角微微上翘,杨慕次认得这表情,代表着他此刻的心情得意而舒坦。
臭小子!杨慕次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下意识握紧了拳头。鲍望春眼尖,看到他这个动作后条件反射地绷紧身后瑟缩了一下,忽然记起自己的身份,于是干咳一声正色道:“立正!”
满意地打量一下两位下属挺拔的军姿,才施施然端起茶杯抿一口,摇头晃脑地又道:“稍息~”
杨慕次跨开腿的时候,将右脚踏得蹬一声巨响,连刘云普都吓了一跳,忍不住瞟他一眼。鲍望春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一直盯着自己,顿时有些心虚,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暗暗给自己鼓了一口气,硬着头皮继续自己的计划:“茶凉了哎。”抬起差点忍不住颤抖的手,似乎是随便指向了杨慕次。“那个谁,杨副官是吧,给我倒杯水来。”
杨慕次没有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茶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鲍望春也不着急,只是笑吟吟地继续伸着手保持着递杯子的姿势。
刘云普暗暗发慌,心里直骂阿次这小子又犯了哪门子倔,不就是给新长官接个水么,搞得好像践踏了他的尊严一样。正想开口向鲍望春要了杯子自己替他去接,杨慕次却像才回过神似的,动作僵硬地接过茶杯:“……属下遵命。”
刘云普松了一口气,但却注意到杨慕次拿着茶杯,指关节都握得发白,像是要将那茶杯捏碎一样。
好不容易捱到鲍望春开口放他们去工作,一出办公室的门,刘云普就苦口婆心地劝:“阿次啊,兄弟知道你怎么想的……对,新任长官那么年轻,瞧那脸蛋儿还嫩得跟煮鸡蛋似的,我都不怎么服,何况你呢?但是啊你听我说……”
杨慕次甩开他的手,低吼一声:“闭嘴!”接着就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嘿……”刘云普吃了瘪,讪讪地站在原地半天琢磨不出原因。
新任处长就职,侦缉处是什么地方,所有人都盯着那个位子,对于年轻的处座鲍望春能不能坐好这把交椅都保持不置可否的态度。不过,鲍望春故意刁难副官杨慕次这事儿,很多人都看出了端倪。
实际上,在观望了杨氏一族颇具传奇性的故事后,侦缉处的大家伙儿谁不知道杨副官乃是上海滩金融界第一大亨杨慕初的胞弟,对待其最差也做得毕恭毕敬,连一众上司都对他十分客气。然而这新来的鲍望春不知是不是外地人,偏偏看杨慕次很是不顺眼,当着许多兄弟的面儿都敢支使着他端茶送水,打饭买报。那些不能目睹的人饶是听在场的人说,杨副官那个脸色,啧啧啧……都不免心惊胆战,一致觉得等到哪天本就脾气不好的杨慕次真的被激怒了,跟他家兄长知会一声,鲍望春就此滚出上海也说不定。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权贵为何物。
处长办公室外。
杨慕次端着铁制饭盒,用左手敲了敲门,感受到身后来来往往的同事无不向自己行着注目礼,只觉得背上扎得慌。
“请进。”
杨慕次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去,敬礼:“处座,我把饭给您打来了。”
“啊,饿死我了~”鲍望春一脸的孩子气,伸着两只手就要去抓饭盒,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缩回去坐好。抬头。挺胸。端起一副长官架子:“咳咳咳~那个……杨副官,把饭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杨慕次脸色沉静,将饭盒轻轻放在桌上,身子跟着倾在了办公桌上,并无起身的意思,眼睛更是直直地盯着鲍望春。
“杨副官你你你你……你要干嘛?”鲍望春坚持不住,脑袋随着他愈来愈探过来的身体努力往后仰,试图拉开一段距离。
杨慕次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处座,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鲍望春使劲摇头:“不当讲不当讲。你快出去我要吃饭了。”
杨慕次哼了一声,继续盯着他。
鲍望春立刻改口:“啊,当讲当讲,杨副官请说。”
“大哥听说你回来了,叫你今晚跟我一起回杨公馆吃饭。”杨慕次淡淡地说完,将鲍望春先紧张后松一口气的小模样看了个满眼。“属下先告退。”
“……吃饭就吃饭嘛,不知道好好说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这就翻脸了呢!”鲍望春一边冲着关上的门呲牙咧嘴,一边鼓了脸颊,使劲戳着饭盒里的胡萝卜。“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吃这个还打那么多,我戳死你……戳死你……”
门突然又被推开,鲍望春差点没被饭粒呛到。杨慕次直接走过来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属下忘记把资料带走了。”
鲍望春捂着胸口偷偷松了一口气。
杨慕次走到门边,扶上了把手,头也没回地说:“如果处座要戳死属下,属下定不敢有半句怨言。但如果处座不把您戳烂的胡萝卜吃完,而拿去倒掉的话,就别怪属下真的翻脸了。”
鲍望春的身体随着门嘭一声被甩上而抖了三抖。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抄起勺子舀起了一勺胡萝卜碎块,苦着脸送到嘴边,表情纠结而痛苦地一口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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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8 01:2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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