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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与之余生相共 (伪装者同人,楼诚)[第2页]

作者:水色风幸子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1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明楼看不看阿诚手中文件,他对阿诚笑笑,“你自己看着办。”
为了和平大会的召开,明楼还是抽出时间去了周公馆。
南田洋子把明楼找来,却让高木在门口拦住了阿诚。明楼看了看南田,还是吩咐阿诚留在门口。
“明楼先生,我想聊聊你的管家阿诚。”
“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很好。”南田洋子不禁称赞,“我看了他的简历,他很优秀。如果您想给他一个更好的……”
“不用!”不等南田洋子说完,明楼就打断她的话。
“一句话而已。”
“我说了不用。”明楼语气更加锐利,“阿诚十岁来到明家,喝明家的水,吃明家的饭,长兄如父,在明家我还是说了算的。而南田课长如果要用我明家的人,总得要我同意才行吧?”
“是我冒昧了。”南田洋子只得后退一步。
明楼离开以后,她打开房门请来一直在房外听得一清二楚的阿诚。
“你是故意的。”阿诚一语道穿。
“我是在帮你找一个好的工作……”
“我的工作计划已经排满了。”阿诚一口打断。
“你在明先生那,连一个正经职位都没有。”南田洋子好奇,“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心甘情愿?”
“好,”阿诚问,“那我在南田课长这,能得到一个分享利益的位置吗?”
看南田洋子不说话,阿诚又自顾自地说,“南田课长代表着日本人的利益,而日本人的利益是不会和我们分享的。我这么说,希望南田课长不要生气。”
“当然不会,我只是好奇,阿诚先生根本不需要像一个仆人一样被人呼来唤去。”
阿诚眼神暗淡下去,“也许你说得对。但为什么选我?”
“我一直相信阿诚先生的能力。”
“这次谈话的内容,我会一五一十告诉明先生的。”阿诚露出调皮的微笑,便准备离去。
“阿诚先生,”南田洋子叫住他,“我有耐心。”
阿诚没有理会南田洋子匆忙跑到车子前,明楼已经等候多时。
“抱歉明先生,让您久等了。”阿诚微微弯腰,带歉意地说。
明楼没说话,他不满地皱皱眉,抬手看看手上的手表,便转身上车,阿诚立马跟上去为他打开车门。
“南田开始拉拢你了。”
阿诚露出浅浅的微笑,“正如所料。她以为我们之间有了间隙,可以使我为她所用。”
明楼从车内的镜中恰好看到阿诚的浅笑,觉得好看极了,不自觉的也笑了起来。
“我跟南田说我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别人都说阿诚是个人物。”
“阿诚是什么人还不是大哥说了算吗,”阿诚无奈地说。
车稳稳地停在酒店,回到套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大家都卸下了伪装,换回了本身最舒适的模样。
阿诚放好明楼的大衣和公文包,又为明楼泡上一杯茶。
“阿诚,”明楼突然叫住他,“我和你一起,便是铜墙铁壁。”
从明楼那里可以看到,阿诚的目光闪烁着光芒。
第十三章 间隙
阿诚面前摆着一个又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他井井有条地给各个秘书安排他们各自的工作。
然而他的手停在了一张行程表上,那是明楼第二天的工作行程表。
“和平舞会?举办单位是76号?地点是日本海军俱乐部?”阿诚有点匪夷所思。把它拿到明楼面前。
“一个和平公众形象的缔造者。”明楼看着报纸头条的大标题读到,上面放着他的相片。
“汉奸形象。”
“你说什么?”明楼问。
“西装很漂亮。”
“谢谢。”明楼与阿诚相视一笑。“明天的舞会,你提前一点过去,争取和南田洋子接触一下。她一定会把我们不和的消息告诉汪曼春?而我们不和的戏还得演下去。”
“知道了,我还能随便敲上南田一笔。”阿诚笑着说。
“我的工资都在你那里了,不够花?”
“不是的,”阿诚解释,“就想敲她一笔。”
明楼用手指指他,“调皮。”
“你去给汪曼春买件首饰,除了戒指,什么都行。”
“好,要什么价格?”
“钱都在你手上,你自己看着办。”
阿诚突然“嗤”的笑出声来,“大哥不怕我把钱都卷跑了吗?”
明楼放心的笑笑,“你会跑吗?”
阿诚浅浅一笑,“大哥净会调侃阿诚。”
“地下党有人落网,汪曼春在大肆搜捕抗日份子,”阿诚话锋一转。
“再这么下去,假的就要变成真的了。今天晚上,你必须通过南田洋子,阻止汪曼春的计划。”
“大哥,我怕南田不信任我,”阿诚担心。
“别怕,信任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明楼放低了声音。
“需要帮忙吗?”阿诚看到汪曼春拿着手上的项链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着,他恭谨地问。项链上的翡翠珍珠粒粒圆润饱满,散发出诱人的光泽。阿诚为汪曼春戴上项链。
汪曼春随口问着明楼的情况,只是一说到大姐明镜,汪曼春的脸上顿时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杀意。
“汪小姐。”阿诚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老女人,我恨不得杀了她,把她五马分尸碎尸万……”
“汪曼春!”阿诚语气凌厉,喝住汪曼春。
“汪曼春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大门被推开,明楼不满的走了进来。
“对不起先生,”阿诚见状立刻弯腰对明楼道歉。
“你没有对不起我。”
“对不起汪小姐,”阿诚转过身去,对着汪曼春道歉。
“算了,哪有仆人说话不向着主人的道理。”
阿诚身子一僵,多少年了,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却还是听不习惯。
“谢谢汪小姐。”阿诚语气自然,心中却酸楚。
“出去!”
“是。”阿诚转身出门,并轻轻为二人关上门。简单的对话,“仆人”一词也刺得明楼的心微微疼了一下。
汪曼春把南田洋子的话可以透露给明楼听,明楼自信的为自己倒上了酒。
舞会开始,明楼叫来阿诚。
“去跟南田课长跳一支舞。”
“先生。”
“叫你去跳舞,又不是叫你去跳楼。”
“是,”阿诚无奈。
阿诚请来南田洋子,二人攀谈起来,用南田的话来说,是增进机构之间的沟通。
南田开始询问明楼的一些态度和看法,阿诚笃定地答到,“明先生希望和平大会是在莺歌燕舞的祥和氛围中举行,而汪处长现在却在大肆搜捕 ,弄得人心惶惶。”
明楼与汪曼春靠在俱乐部的吧台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看来阿诚是如鱼得水了,”汪曼春笑着说。
明楼冷哼一声,“能被利用是件好事,但至于能不能成,这要看我的心情了。”
南田洋子很满意阿诚的态度,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阿诚却说,“南田课长出卖了我,而且是恶意的,所以我们的合作仅此一次。”
明楼看看手边别人刚刚地给他的一张纸,向阿诚招招手。
“南田课长,我在香港银行开了个户头,今后我们是否能合作就要看南田课长的诚意了,”阿诚看看明楼,“很抱歉,有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说罢,他取了两人的大衣和公文包便往外跑。
“周佛海发出通知,参加和平大会的人员乘船去南京。”
“情况属实吗?”阿诚问。
“这么早放出消息,很可能是个幌子。”二人边走边说。
南田洋子看着缓缓向她走来的汪曼春,告诉她,“停止钓鱼行动。和平大会需要平静。”
汪曼春还未回味过来,南田洋子已甩下她自顾自地离开。
回到酒店,二人住的套间,阿诚放下二人的外套便开始着手给明楼泡茶。这是与明楼生活多年的习惯。
“阿诚。”明楼叫住他。阿诚停下手中的活,叫了一句,“大哥?”
只见明楼走过去,自顾自地给两人都泡了杯上好的毛尖。阿诚看着他的动作,心下疑惑,自己思考着,“大哥,阿诚哪里做错了吗?”他小心地问。
明楼只是吩咐阿诚把自己点的餐送上来。
餐车上来,阿诚几乎要把眼珠子都掉出来,红烧狮子头,香烤大虾,麻辣肉串,水煮鱼。全都是自己最爱吃的菜。
“大哥,我们两个吃不完这些,”明楼不置可否,他弯下腰从餐车的最下面一栏拿出一个小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宋记的招牌点心,红豆桂花酥和酥。也是阿诚的最爱。“这个就着茶吃最香了。”明楼说。
“阿诚,”明楼递过一杯红酒,阿诚眼圈微红,“谢谢大哥。”
“你是我弟弟,”明楼把菜夹进他碗里。言下之意,没人拿你当仆人。
碰杯的声音清脆,阿诚心里如同流入温泉,暖彻心间。
第十四章 沙龙
“大小姐,”明镜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家,阿香叫住她,“这有船运公司给您的一封信。”
“好,一会把信和今天的报纸一同拿到我房间去。”
明镜拆开航运公司寄来的信,里面是一份退货通知书。
“喂您好,我找船运公司的闵经理。”明镜急急忙忙地打电话给船运公司,“闵经理,我加一成的运费,麻烦您通融一下。”
船运公司的人不松口,“明董事长,现在做生意是小事,搞不好是要吃枪子的。但是明董事长其实不必担心,令弟今日高升了。”
明镜下意识去看今天的报纸,当她翻到政治版面的时候,整个人“倏”地站起来。
上海大饭店,汪芙蕖在这里举行经理沙龙,经济界众位经营在此聚集。
而汪曼春也坐在其中,酌着杯中酒。
明楼与经理界精英高谈阔论,时而看看一旁的汪曼春。不一会,他走到汪曼春身边坐下,“你不是最讨厌这种无聊的场合了吗?”
“想听真话?”
明楼点头。
“我就是,想来陪陪你。”
明楼装作恍然大悟,“幸亏你来陪我,不然我还真呆不下去。”明楼一再用余光瞄过身边汪曼春带来的正装作品酒的男人,他对汪曼春说,“我去趟洗手间。”
果然,那人尾随他而去。
卫生间内,明楼把自己的金丝眼镜放在桌上,自己开始洗手。男人凑过去,“明先生,还记得我吗?”
“你是?”
“我是戴老板身边的人,戴老板让我直接跟您联系,”说罢,他拿起了明楼放在桌上的眼镜。
“放下,”明楼说到,“弄坏了你赔不起。”
“明先生,”男人笑了,”您这眼镜除了能装一装文化人,还能……”
明楼缓缓拿起眼镜,只听“啪”一声脆响,一块镜片被明楼顺手拆下,说时迟那时快,明楼已经把镜片划向了男人颈部的大动脉。不等男人反应过来,他已应身倒地,“他还能随时把取你性命。”
明楼打开手龙头洗干净眼镜片,用一旁的毛巾搽干净,他熟练地把镜片镶进镜框里。
阿诚听到洗手间里的声音敏锐地跑进去,“怎么了大哥?”
“汪曼春派的人,”他轻松地说,“收拾一下,别人还要做生意。”
“是”阿诚应到。
回到汪曼春身边,明楼只是自顾自的喝酒,并不言语,汪曼春察觉到明楼的异样,亦是觉得蹊跷,马上开口询问,却被明楼戏弄了一番。害得汪曼春一脸的羞涩。
汪芙蕖正巧见到这一场景,这在他眼里颇像一种打情骂俏了,不禁打趣道,“曼春一直是我们家的一匹小野马呀,只有你明家大少爷能拉的住缰绳。当年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要不是明家大小姐的反对,她汪家大小姐早就成了我明家大少奶奶了是不是呀?”
明楼抬头一看,大姐明镜身着一袭旗袍缓缓而至,大方而优雅。
“大姐。”他立刻起身,走到明镜身边。他望向阿诚,阿诚无奈地对他摇摇头。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大姐。”明镜略过他走到汪芙蕖面前,“我是来给你请安的,请你不要一天到晚拿着企划书计划书合作书来我这,家父死前留有家训,明家三代不与汪家结盟结亲结友邻。”复她又望向明楼,“你回上海多久了?”
“一个多……”不等明楼讲完,明镜一掌掴在明楼脸上,明楼的脸顿时歪向一边。
“你凭什么打人!”汪曼春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做梦都恨不得杀了她却无可奈何的人,她坐不住了。
“我在教训我的亲弟弟,碍着你汪大小姐什么事?”明镜不以为然。
“您要教训您的亲弟弟,您回家教训去,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要回家教训他,承教了,”她对着汪曼春说,转而又问明楼,“都听见了?”
“听见了。”明楼立在她身侧,恭谨地回答。
“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你如果不回来,明天你就不要姓‘明’了,你改姓‘汪’吧。”
“明楼不敢”
“那就好。打扰各位的雅兴了。”明镜大步朝门口迈去。
“大姐我送您。”阿诚给明镜打开门。
“你是真听明楼的话啊,”她用手指着阿诚,眼睛一瞪,阿诚不敢再往前走,只得目送她离开,心中腹诽:不就是听明楼的话吗。
明镜离开,众人都显得尴尬,但是明楼主动打破了僵局,汪芙蕖也为明楼说话,沙龙又热闹了起来,明楼再去安抚一旁的汪曼春,“即是大姐这么说了,我还是不能马上回家,我要给你和梁仲春二人开上一个会,才能回家呀。”
明楼坐在车上,“去多伦路咖啡馆吗?我们约了黎叔。”阿诚问。
“不去,我们现在处于时时被监视的状态,不方便去。再说,今天晚上要是我不回去,大姐不是非得把我的骨头拆了不可。”
“是。”
阿诚直接把车驶向明公馆,夜幕降临,乌云遮住了月亮。明楼太累了,他倚靠在车窗上闭了眼,也不知睡没睡着,阿诚从后视镜看着他,那个最真实的大哥。
第十五章 双罚
车稳稳的停在明公馆门前,阿诚轻轻唤了声,“大哥,到家了。”
两人走进家门,阿香笑着迎出来,接过阿诚手上的行李箱。
明楼在沙发上坐下,他环视四周,这好几年过去了,明家一切如旧,大姐该是把记忆都视为了瑰宝。
“阿香,还不快给大少爷泡杯茶。”阿诚提醒到。
“大少爷,您别歇着了,也没空喝茶,大小姐让您一回来就去趟小祠堂呢。”
明楼点点头,“知道了。”
“大姐还说,让阿诚去院子里陪大少爷跪着。”阿香又说
“下去歇着吧。”阿诚与明楼对视一眼,对阿香说,说罢,又担心地看看明楼,“大哥……”
“没事,”明楼安慰阿诚,“打我们回来,不就知道,这是免不了的吗?只是连累了你。”明楼知道阿诚最怕罚跪了。
阿诚摇摇头,“大哥与我之间谈什么连累。”
阿诚走进夜幕中,他走进那条鹅卵石的小径上不由得哑然失笑,尖锐的鹅卵石像锋利的刀剑一般插在路上。他把裤腿挽过膝盖,深呼一口气,整个人便跪在了鹅卵石上。穿着厚厚的大衣,冷汗却在一瞬间就下来了。自己本来就瘦,膝盖又没什么肉,嗝得难受。
“大姐可真会玩,”阿诚苦笑。
明楼脱下手套放在茶几上,便起身向小祠堂走去。
脱下大衣和外套,明楼现在小祠堂的门前,扣了三下门。
“进来。”
“姐,我回来了。”明楼走进小祠堂,躬身说到。小祠堂内放着明镜明楼父母的牌位,上面整整齐齐地插着一炷香,青烟袅袅,明镜着一身紫色丝绒质地旗袍,身段修长曼妙。
“跪下”明镜看着父母的牌位,面无表情。
明楼跪在蒲团上,把衣服和围巾放在一边。
“今天你当着父母的面,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念着那个汪曼春?”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明楼回答,坦然得很。
“亏你还知道怎么辨别忠奸善恶,”明镜点头,“那你一回上海,就一头扎进汉奸走狗的门下,你这不是卖国求荣吗?你这不是附逆为奸吗?”
“大姐,明楼从小受大姐教养,哪里敢卖国求荣,哪里敢附逆为奸?明楼所有一丝一毫的卖国之举,任凭姐姐处置。”
“好。那请问新 财政部经济司首席经济顾问明楼先生,您对您的官阶头衔,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还不止这个,还有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新上海海关总署督察长。”
“你不要告诉我,你在新政府就职,就是为了曲线救国。”
见明楼不言语,明镜问到“你就不打算解释了吗?”
“解释什么?您已经把我所有的话都堵住了,除了曲线救国,我无话可说。”
明镜点点头,她伸手去拿祭在桌上的东西。明楼抬眼一看,心脏缩了一下,那是一条马鞭。
“大姐,凡事何必一一点破呢?”
明镜不言语,把马鞭的鞭柄拿在手上。
“大姐,”明楼眼睛轻轻一闭,“明楼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唰地一声,明镜一边抽下来,明楼的左手衣服上立刻撕开一道口子,血珠顿时涌了出来。明楼没做好心理准备,疼得蹙眉,右手默默地抚上左边受伤的手臂。
“今天你当着我的面你说身在曹营心在汉,当着周佛海你说效忠新朝努力国事,当着汪曼春你说只羡鸳鸯不羡仙,那你要是落在军统手里是不是该说我来自抗日统一战线了?”
“真是知弟莫若姐。”明楼意识到,大姐是在问自己,到底姓“国”还是姓“共”,他只能打马虎眼。回应他的又是明镜狠狠地一鞭。鞭子甩到他扶在做臂的右手上,明楼会意,他乖顺地把右手放下。
“解释!”明镜声音凌厉,下手更是迅猛,她站在明楼面前,鞭子都抽在他的手臂上,鞭尾直抽到他的后背。
“大姐,大姐,请你相信明楼。”
明镜不再理会,她走到明楼身后,对准明楼后背,一鞭又一鞭抽下去。白衬衣很快被撕裂,明楼的后背是一条一条的鞭痕,他紧紧闭着唇,止住痛呼。
“大姐。”明楼只觉背后如火烧一般,火蛇却仍然在他的背上乱串。“饶过明楼吧。”明楼在外总是“赶尽杀绝”,在家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问你,”明镜停下,走到他身前,“你说曲线救国,可有期限?”
“大概七八年,也许两三年。”
“这么长的时间,给足了你改弦更张的机会。”
“那姐姐的意思是?”
“我手上有两箱货,现在全压在吴淞口,需要新上任的明长官的签字的特别免检通行证才能通过。”
明楼这才意识到,大姐把他叫回家的另外一层意思。
“大姐您早说嘛,您什么时候要?”
明镜“啪”地把两张免检通行证摔到明楼面前,“现在就要。”
明楼拿出派克金笔,他舒展了一下身体用左脚借力站了起来,“大姐,您看我这还跪着,您总得让我站着给您签吧。”他笑着说,自己实在是累了。
“谁让你站起来的,”明镜板着脸,“跪下,你当了汉奸,就只配跪着签。”
“是。”明楼站起一半的腿又缓缓滑落,在大姐这,他是半点便宜也讨不到的。他在蒲团上腾出一个位置,用正楷工工整整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大姐,您总得让我知道,您这两箱货,是运往重庆呢,还是延安呢?”
“运往,抗日前线。”
明楼心下明了了明镜的身份。
“大姐,我能起来吗?”看明镜甩下他走出小祠堂,明楼问到。
“起来吧。”明镜不满地撇了他一眼。
“大姐,让阿诚起来吧。”明楼心中记挂着阿诚。
“也让他起来吧”明镜瞪了一眼明楼,“看上去你才像明家大家长啊,阿诚多听你话。”明镜又不满地唠叨了一句。
明楼嘴角一歪,“明楼不敢。”
第十六章 夜谈
明楼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脚。他抬起手看看表,与大姐斗智斗勇将近一个小时,虽说时间不长,可是一站起来两脚变像被千万根针扎一般地疼,随手抓起放在一边的外衣,便一步一步摞到门边,他倚着门,试图减轻脚的负重,缓解疼痛。
过了一会,待明楼觉得适应了,他开了小祠堂的门,一边穿上大衣,一边向门外走去。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明家大宅内有一个大大的院子,一眼望去,一年四季长得青葱的草坪,和铺满鹅卵石的小径,小径延伸到最后的是一个大大的凉亭,平日里一家人若有闲情在亭子里品着茶,打着羽毛球,是再美不过的生活了。只是阿诚现在受着罚,心中煎熬,都忘记了想想这些欢愉的时光,只盼时间能过得快些。
明楼看到阿诚的时候阿诚还是保持着最标准的跪姿,尽管他最怕的是罚跪,可他从没有过一刻偷懒。他眼睛盯着地下,直到明楼快要走到他面前了,他看到明楼的鞋尖,才扬起头,叫了声“大哥。”
秋风瑟瑟,头上的树叶正巧飘落在阿诚肩上。明楼走上前想替他拂去,正巧触上他那凉透了的手。
“来,起来。”明楼半抱半扶,把阿诚拉起来。
“我们回去。”明楼二话不说把阿诚抱起来。
“大哥,我自己能走。”阿诚红了脸。
“乖,别动。”明楼哄到。他知道阿诚挨罚挨得委屈,铁了心的要哄他。
阿香被打发去歇息了,空荡荡的客厅没有一个人。把阿诚抱回自己的卧室,明楼转头就走,没一会,手上多了个药箱。
“我帮你揉揉。”明楼让阿诚平躺在沙发上,自己把他的膝盖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把活络油倒在掌心,揉搓热以后抚上了阿诚的膝盖。
“呃…”膝盖本就已经青紫,突然受到了刺激,阿诚不由呻吟出来,两条腿都绷直了。
“乖,放松。”明楼动作更加轻柔,阿诚试着一点点放松,只是仍然紧紧皱着眉头。可阿诚敏锐的目光射在明楼身上——尽管大哥的穿戴如初,可是从进来到现在,他就从未倚靠过沙发的后背。右手上一条又长又粗的鞭痕鞭痕,阿诚看得分明。
阿诚并未言语,但心里记着明楼对自己的好。上药这事,向来该是自己先给明楼做好的。
褪下衣服,阿诚才看到明楼的伤有多骇人。
“大哥,对不起。阿诚该先给大哥上药的。”阿诚愧疚。
“傻话。”明楼一脸的宠溺。
阿诚小心地为明楼脱下外套和白衬衣,看到里面的伤。左臂,右臂上,脊背上都是伤,马鞭的威力,每一道都撕开一个口子,“大哥,这伤,怕是会愈合得很慢。”
“谁让是大姐打的呢,”明楼笑笑,看似并不在意。
阿诚小心地给明楼上药,“大姐怎么打你了?”
“他想试探我是不是汉奸,还想试探我是姓‘国’还是姓‘共’。”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给了她一点暗示,不知道她能懂不能懂。,”明楼叹了口气,“她的身份我倒是摸清楚了。”
“她是什么身份?”
“应该是红色资本家,在党内没有什么重要职位。”
“这也很危险啊,他可是你亲姐姐。”
“可已经这样了,能怎么办?”明楼又问,“要不,你去劝劝她?”
阿诚立马摇头,“我们现在都这样了,我再去,那就是牺牲了。”
“那你就派人给我盯紧了她。”
“要是让大姐知道,”阿诚小心翼翼地说,“她可饶不了你。”
“就算再挨一百鞭子也得保证她的安全。你要是想让我不挨鞭子,就让你的人机灵点。”
“是。”阿诚回答。
第十七章 生意
“波兰之鹰到港。”阿诚拿来截获的特高课急电。明楼决定让明台回港开射杀波兰之鹰,同时陪伴送货去香港的大姐。
明镜离开香港后,并没有回上海,而是去了苏州。
明公馆内,明楼为自己来了一瓶香槟,他走过去看着正在画油画的阿诚身边。
“怎么突然想起画画来了?”
阿诚在巴黎学过画画,各个教授是赞不绝口,说他是一点就透。
“你怎么想着喝酒了?”他问明楼。
明楼看着他的画,有房子,有山,有水,美不胜收。
“小河边,湖畔旁,以后我就想住这样的地方。想好起什么名字了吗?”
“一副风景画要有什么名字,无题。”阿诚随意地说。
“那怎么能没名字呢,就叫‘家园’吧。”明楼仔细看着,“就是色彩和空间感弱点。”
“我就是刻意虚拟化色彩和空间感嘛。”
“不谦虚,”明楼看着他笑笑。
这时,电话响起,阿香主动跑过去接电话,“喂你好,对,是明公馆,哦,您找诚先生吗,您稍等。”
阿香放下话筒,小声对阿诚说,“阿诚哥,有位梁先生找你。”
明楼接过阿诚手上的调色板,让阿诚腾出手去接电话。
“喂,梁先生,有事吗?什么?吴淞口的货?哦,一箱水果?啊?你那是金水果吗?整船都压满了,瞎子也知道是什么。”
“海鲜,海鲜成了吧,那货可一点压不得,阿诚兄,你帮帮忙。”
“梁先生,您的三家空壳公司潜在利润和现有利润合起来足以再建一个七十六号了。”
梁仲春犹豫了一会,“我分你一成,一成行吗?”
“明先生要是知道了,会活剥了我的皮。”明楼一回头,阿诚浅浅一笑。
“两成利。”
“三七开。”
“成交。”梁仲春咬牙道。
“我明天给你提货。”
“不行,今天晚上我就要,”梁仲春说。
“好吧,我现在开车过去。”阿诚拿过大衣准备出门,看明楼抱着调色板在自己的画上描画,说到“别弄坏了我的画。”
“画的是我的房子,又不是你的房子,”明楼自言自语的说。
倾盆大雨,乌云遮蔽了太阳,天色昏暗,76号西华棚前,阿诚和梁仲春正边走边聊,迎面驶来一部黑色的囚车,“嘶”地一声刺耳的刹车后,停在了二人面前。
门开后,两个特务率先从囚车内跳下来,接着阿诚看到明镜被身后的两个特务一左一右推搡着下了囚车。明镜穿着一身华丽的旗袍已被雨水打湿,发丝有点凌乱,她的手双手被手铐锁住,脸上也没有穿鞋子,一脸愤愤样子,不断左右摆动身体试图甩开身后推搡她的人,而她白净的脚上没有穿鞋,脚上沾满了泥尘。
阿诚看见大姐从从囚车中下来,不禁僵直了身体楞了三秒钟。
第十八章 误闯
阿诚回过神来,他大步走上前去,大声问到“是谁抓的我大姐?”他环顾四周,看看面前的特务,“我不管你们是谁抓了我大姐,现在都把她放了,有什么事你们找我大哥去。”
“我抓的人,我们发现她勾结共产党走私军火。”陈亮不知趣。阿诚不等他说完,右手上去就是一拳,看他脸往左边一歪,左腿一个横扫陈亮便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抬起头,嘴角一片淤青,好不狼狈。
陈亮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拳头就往阿诚身上挥。阿诚一个侧身轻巧避开,一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腕别在身后,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汽车上。陈亮动弹不得,憋红了脸。
其他的小特务见状纷纷跑上去,尚未形成包围圈,已被阿诚逐一踢飞在地。而被擒制住的陈亮依旧挣扎不得。
阿诚用枪死死抵在陈亮头上。
“阿诚,别冲动!”梁仲春大喊。
虽然没见过明镜,梁仲春也知道大概是76号闯大祸了,一边示意下面的特务放人,一边软下声劝阿诚停手。下面的人尽管不愤,也只好服从命令。
“看在梁处长的面子上”阿诚咬着牙放下枪。
“伞!”阿诚叫道。梁仲春也不想惹怒阿诚,只得示意一个特务上前为他们撑起一把伞。
阿诚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明镜身上。又发现明镜光着双脚,白皙的脚上粘着泥尘。阿诚蹲下来替大姐找鞋,汪曼春脱下自己的鞋子地给阿诚。阿诚接过鞋子准备套在明镜脚上,谁知明镜一脚用力地踹在阿诚的左肩上,阿诚被踢到地上,吞下一声呻吟声。见大姐自顾自地往前走,他只好紧跟上去把大姐送回家。
明公馆内,阿诚跪在雨中,瑟瑟发抖。
明公馆内,阿诚跪在雨中,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明楼问。
“大姐被人设计了。我以为到了苏州没人敢动大姐,就把我们的人给撤了。”
明楼一脚踢在阿诚的左肩。
“呃。”今天大姐的一脚已经令他肩头淤青一片,现在明楼的皮鞋再用力一踢,更是泛起一片青肿。阿诚内疚,咬了牙不吭声。
“你不想干了吗?”明楼问到,“我跟你说过,大姐出了状况我必须第一个知道,你是怎么做事的?”
“对不起,大姐。”
“你们居然跟踪我?”明镜很愤怒“你们都敢派人跟踪我了,你们还有什么事是不敢的?”
“76号有人拿我做文章,外面有人想拿我家人下手!”明楼对阿诚呵斥道。
“你的意思是,你监视我,就是帮我?”明镜问。
“如果您需要的话。”明楼直视明镜。
“大哥,”阿诚发话,“大姐只是误闯黑市,76号应该没有确凿证据。”
明楼火上身来,往阿诚的身上又是一脚,“应该没有?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现在有人拿枪指着我的头,你告诉我,你不知道枪里面有没有子弹!”
大概是因为事情关乎大姐的安危,明楼也难得的情绪失了控。也不择地,他对着阿诚一下又一下地猛踹过去,两姐弟正在气头上,争着阿诚做传声筒。即便阿诚紧咬着嘴唇苦捱,也被明楼这么踢得弯下了腰。
明楼一下比一下踹得狠,约摸踹了有十来下,连明镜也看不下去了,“你拿阿诚撒气做什么,有本事你到76号找他们出气去。”
“好,”明楼点头,“我这就去找他们给你出气。”说完头也不回开着车就往76六号奔去。
“你还不去追,”明镜急得跺脚。
阿诚连外衣都来不及套上,也顾不上自己酸麻的腿就追着汽车跑去。
“给他发阵亡抚恤金,你打报告,我批条子。”
阿诚赶到76号,明楼刚好亲手处置完陈亮,消灭了一个证据。
阿诚全身湿透,他在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看看后座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明楼,终究觉得心虚,张了几次嘴,不知怎样开口。
车停下,阿诚跟在明楼身后为他打着伞,两人正要进屋,阿诚听到明楼冷冰冰的一句,“谁准你进屋了,外面跪着。”
阿诚应了声“是,”一直把明楼遮到屋檐下,收了伞,把伞放在墙边,才慢慢退到了门外。
风吹过,几片黄叶轻飘飘地被吹落,下午五六点的时间,阿诚看着没了太阳又见不着月亮的天空,想起在巴黎自己背着大哥入党,被发现了也不过挨了顿打,此刻自己被晾在一边,是因为陷亲人险境之中,又一再自作主张,自己心中也是寒凉。外衣从下午披在大姐身上他就没穿起来过,西服根本不御寒,他打了个冷震,将手放在嘴边呵出口气,冒气一团白色云烟,勉强感觉到指尖传来一丁点的暖意。思索一番,双手环抱着身体,绕到宅子后门去。
第十九章 情绵
明楼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看着书,不自觉地伸手去抅一边茶杯。
“阿诚,茶凉了。”
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倏”地一下站起来。
抬手看表,不知不觉中竟让阿诚跪了四个小时。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人呢?明楼突然意识到什么,披上大衣随手顺过一把伞便急匆匆地往门外跑。
大门前没有。几乎不用,转身便向那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跑。而小路上还是空空如也。明楼的心一空,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一个念头在明楼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柴房,那罪恶开始的地方。他转头往柴房跑去。
阿诚果真跪在那里。他只身穿一件单薄的白衬衣,雨水把衣服打湿,衣服服帖的贴在阿诚身上,头发上也全是雨水,一缕一句粘在脸上。跪在雨中的人在风中瑟瑟发抖。
借着不远处眀公馆的宅子里射出的一束微弱柔和的光,,明楼看到阿诚冻得通红的脸,疼得发白的唇,和他挽起裤管的膝下那一堆闪烁着细微光芒的尖锐的硬物——那定是他不知从哪找来的玻璃瓶子摔碎了铺在膝盖下——他这是在自虐!
哆哆嗦嗦地跪了四个小时,几天前被大姐罚跪的膝盖本就青紫一片,他现在无可挑剔的跪姿几乎是用全部的自制力在支撑。
感觉到有动静,慢慢地扬起头。
眼前的阿诚,与多年前那个被养母虐杀的少年身影重重叠叠,最后合并成一,明楼心中锐利的疼痛同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的涌上,连成一片。
迅速脱下大衣披在阿诚身上。那个幼年时仅用自己的大衣便能把他包裹住的孩子,转眼已长成一个身材挺拔能独当一面的英俊少年。他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是藏于自己身边可以随时出鞘的利刃。他既能刺向敌人的心脏,亦能刺进敌人的咽喉。
看着眼前人,明楼突然觉得在现在这个时候来感叹韶光易逝,物是人非,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像上次阿诚受罚一样,右手轻轻把他抱起,左手艰难地撑伞,“谁让你跑这来跪着的?膝盖不要了。”他轻轻呵斥。
阿诚被明楼抱着,全身冰凉,身子僵硬。突然,一双冰凉的手紧紧勾住了明楼的脖子,明楼被突如其来的冰凉冻冻得打了个寒颤,感觉到怀中的人在微微颤抖。
他好不容易腾出右手,一下又一下顺着阿诚的背脊。阿诚太瘦了,轻的吓人。
“大哥不要阿诚了。”阿诚带着哭音说,脑袋闷在明楼胸口,看不到表情。
明楼把阿诚放在自己卧室呢沙发上,搂着他,他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傻瓜。”阿诚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本就濡湿了明楼的衣服,尽管如此,明楼还是感觉到自己胸前衬衫一片潮湿,怀里的人越发颤抖,可就是没有一丝的声音。
“来,大哥哄哄。”明楼一下一下拍着阿诚地背。明楼不说话,阿诚也不闹,他只以这种最静默的方法诉说着自己的委屈,那个唯一能听他倾诉,能听得懂的人。时间凝固了。
过了很长时间,阿诚才渐渐平静下来。
明楼拿出干净的衣服替他换上。解开上衣,漂亮白皙的肌肤上印有一片青肿,触目惊心,清晰地诉说着主人遭受的痛楚。
明楼定定的看着,目光怎么也挪不开。想要道歉,又不知如何开口。
阿诚意识到明楼在看自己,下意识循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探。
看着胸膛上的伤,阿诚自然而又迅速地换上新的白衬衣,扣起一颗颗纽扣,把淤青一点点掩上。
“怨大哥吗?”
“大哥,您打我骂我,就是别不要我。”不怨你,只要不离不弃。
阿诚红着眼,语气语气诚恳。里面只有明楼听得出得,撒娇和祈求。
一把抱过他,揉揉他的发丝,很软。这家伙就知道怎么能让自己心疼。
阿诚不断打着喷嚏,明楼吩咐阿香去煮姜汤,自己提着药箱就进了卧室。
他把阿诚横放在沙发上,双腿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便用消毒好的镊子把卡进肉里的玻璃渣子给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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