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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闪电和他的医官师父[第2页]

作者:禺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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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我们巽美人会是个狠心的师父吗 哈哈! 匪石的未来可否光明
三、子在神树下
师父叫他举的竹卷正反均镌刻有字,微微浮着金芒,彰显它作为一本书的重要地位。风匪石猜测又是一本医书,只是行文均用上古之字,在他看来这字和收魄引魂官画的鬼符能称兄道弟。
师父看书,他看师父。大家总道师父是上界最美的神官,他看多半是瞎说。风部的子期清明俊秀,风姿文雅,礼乐部的苑微黛眉横岫,绿鬓染烟,画师祝其衍会弁如星,有上古风骨。连他最看不惯,近年来却频频升迁、混到天枢院的医官子策,偶尔看来也算玉树临风。
面貌对上界神族而言,并不难求。其多俊杰,又怎么从中评出个“最”来?而上界既有此言,必有缘故。想来这缘故便是,师父真的很少离开星台。许多人一睹其貌,也是匆匆,只好在心中臆想,便越描摹越美得不可方物,久而久之传遍上界,竟是以想方设法见师父一面为日常乐趣消遣。
师父不堪其扰,便叫子策在星台设下结界。此结界只做提醒之用,暗示其主人喜欢清静,真有要事者,亦可轻易破界而入。
不知好歹者究竟是不多的,除非哪位神族伤病过重需要师父亲自出手,平日来星台的多半是冲着风匪石。少部分是令他下界出任务,多半……是来告小状。
今日风匪石下衣落在膝间,双臂直直举着竹卷,在师傅面前还好,若是让哪个不知好歹的闯进来看到,哼,我风匪石的雷电之力可不答应,哪只眼睛看到劈瞎哪只。幻想被劈的神官抱头逃跑,还找不到门的模样,风匪石“扑哧”地笑了。
“动了。”巽九几乎在同时出声。师父目光从竹卷上移开,正看向自己还没收住笑意的眼。风匪石忙忙叫道:“师父。”
巽九将竹卷抽离他手中,起身要走。风匪石慌神,不管不顾地往巽九身上一扑,“徒儿错了,别让徒儿去纠事院。”巽九让他猛地抱住双腿险些摔倒,要挣离,风匪石却将他抱得更紧。
巽九拿竹卷敲他,“我去拿戒尺。”
“啊?”
“再不松就换棍子。”
风匪石就是没反应过来。巽九无奈俯身,按着风匪石胳膊把腿上这只八爪鱼扒弄下去,呵一声:“跪好。”
“师傅你别送我去。”风匪石一边跪直,一边还不死心地说。巽九不理他,转身向殿里去。
风匪石一人凉凉跪在树下,半晌才明白过来,师父根本没要送他走。师父是不送他走了,可师父去、去拿什么了?又半晌,风匪石从地上跳起,忙忙要穿好衣裤。
子策总会送巽九些珍玩,巽九笑笑接过,随手总就扔落台下。又一日,子策来正撞见巽九教训徒弟。也不太记得那一日自己犯了什么错,反正师父抽得特别狠。本要把子策轰出去了事,可子策拿了下界的玉如意,长相……很是趁手?巽九讨要过来,没怎么用力地抽下去,风匪石就呜呜地哭出声,松口讨饶说着再也不敢。
自此师父觉得很是省力,凡是子策送来类棍状的东西,师父一概留下。子策懂得了其中奥妙,讨好师父的机会自不肯错过,光送来的戒尺就有桃木、檀木、红木、竹木、玉石数多种。每每这时,风匪石总恨技不如人,不能劈死子策了事。
裤子刚提起,巽九已堪堪走来,果然握了两指粗细的木棍。
“师父不要……”风匪石躲到树后。
“不要就去纠事院。”巽九没什么商量。
“师父。”风匪石真不想再挨了。
巽九随手把木棍往地上一扔。这可把风匪石吓得不轻。他从树后出来,双手拾起木棍,跪着举过头顶,“师父罚我吧。”
大钟,其实,特别,想,听小可爱们,吱一声。才有明天不顾艰难和雾霾和没暖气爬起来写文欺负坏匪石的动力
晚安
“罚什么?”
风匪石一呆,“罚我。”
“此处只你我二人,不罚你,罚为师么?”巽九晾着他,并不接过木棍。
风匪石见巽九眼底似有笑意,像没怎么生气,而且师父已经罚过自己了。当下惧意消散,手下放,天真无邪地冲自己师父笑:“师父你罚这根棍子罢,徒儿保证以后都听师父的,师父再用不上它。”
“阿席,为师是问罚你何错。不过为师听来,你这一番胡搅蛮缠也有些道理。棍子拿来。”
风匪石连忙双手奉上。巽九棍子戳他腰间,风匪石顺力站直身子。棍子又压他后背,把他重新拍在石墩上。
“对这根棍子莫大的惩罚,无非就是用来揍不知错的小子。”
“师父!”
“它本受天地教养,十几年风雨成长为材,又经能工巧匠打造,既不能做名将手中枪箭、道家手中拂尘,做个扫把杆子还是颇能胜任。未料想今日要断在你身上,为师当真惋惜。”
棍子顺腰而下,挑着未系好的衣带,撩起上衣,退去下裤。如若此时在人刀下俎上的不是自己,风匪石一定感叹师父运棍如风,行云流水。
棍子放在一日二度裸露的后面,风匪石想叫天,可他就在天上,欲叫地,凡界谁还能冲上建木救他不成。此刻只能靠自己的智慧。
“师父你你、你原谅它吧,别让它断,师父您还用得着的!徒儿下次举书再也不动了。”
在巽九面前,风匪石的智慧用来煽风点火和拖累。巽九哪是真正在意他手是动与不动。方才巽九是看书,也是在看这徒儿究竟将自己话听进去多少。可匪石后面疼劲过了,机灵藏也藏不住,只顾打量他,面上也越来越轻松随意,以为自己师父发过火了,这件事就算揭过。下次遇上这种情形,定固我依旧。
“我与你说这许多,你便满心只想讨巧逞口舌。”棍子抬起,悠着风敲下,巽九再不余力。“你并不知错,也许你永远不明白魂魄损散意味着什么。也罢,师父迫你记住。”
大钟被臭阿席气得倒下了,唯有小伙伴们的亲亲才能继续与他周旋三百回合
本来想接着更,可是停电了!没网了!天让巽九饶过阿席这一晚。诸小可爱们晚安

疼痛给人以惧怕,或反抗的勇气。先前挨的枝条,已将风匪石为数不多的惧意用得殆尽,如今棍子敲落,他的火气蹭蹭地向上涨。
因此棍子落得狠,又故技重施地只砸在一处,风匪石只把脸贴在石面上,不肯吭声。只从他克制着小幅抽动的身子看出,每落一下,还是威慑十足。渐渐地,他咬紧唇齿,冷汗细细从面上浮出。
就算巽九有意避开之前两道挨近大腿的伤口,这棍子落了二十来下,复重新牵动伤处。巽九皱了皱眉,兜着风狠敲一记,落肉及骨的声响沉闷却极其刺耳。“认错罢。”
风匪石松开唇齿,“我错了。”
“错在何处?”
就算傻子也该知道错在何处了吧。风匪石此刻的怒意渐渐点燃,在脸上和声音里根本藏不住,“让师父生气。”
“我罚你,只因师父生气么?”
风匪石不愿再答。
“阿席,为师不气。”巽九笑了笑,“为师失望。”
风匪石慌张回头,又被砸落的棍子逼了回去。他真的痛到骨子里。由是刚刚生起的一点惧意,又消散了,“师父失望,徒儿也很失望!”
巽九不欲此刻纠缠,只回应他狠狠地一下。没有巽九在一旁按着,风匪石几乎要从石墩滚下。他大声道:“师父我是你徒儿还是那两匹马是?我又没怎么它,子策也好好把魂魄给它们装了回去,师父为何这样逼我?”
巽九道:“报数。”
“三千九百八十一。”
又落一下。巽九仍道:“报数。”
“四千九百八十二。”
“阿席,你很想挨这么多下么?”
棍子停落在身后,压在上面仍一抽一抽地疼。他不懂今日的师父为何这般不留情面,而且不分青红皂白。自己也格外丢脸,明明都气得要死,此刻也委屈地想哭。“你就不能好好同我讲吗?”
“此刻我同你讲,你可听得进去半分?”
风匪石转头道:“听得进去。”
“你听不进去。如若你会听,为师先前说的两遍,你早该明白。”巽九拿棍子制住快要滚落下去的风匪石,声音在自家徒儿耳中很是冷漠:“跪好。”
在风匪石臀上,有下方两道细口,和臀峰横贯的红痕。医者见惯了伤痕,也最不愿见。更何况这伤痕生在自家徒弟身,出自自己手。他犹豫很久,真不知再如何下手。
可棍子停在身后,在此刻气愤自哀的风匪石眼里,分明是另一番羞辱。“我不该劈死那两匹马,干脆以牙还牙,师父你痛快打死我罢。”
棍子抬起,砸落。痛得风匪石扬起身子,又让身后的棍子按落。“为师便教得你这样轻言死生。”
“五千七百八十四!”
“不用报了。”
此后二人,一个凉凉地罚,一个烫烫地挨。风匪石自己没让雷劈过,想想这身后跟遭雷劈也差不多。人家让雷劈一下就一命呜呼,偏偏他是管雷的,劈了这么多下晕也没晕。他当真逼得眼泪也要出来了,后悔方才不就照着师父的话认错,就当揭过。反正自己又不会真的随便劈人。
“啊、一。”风匪石此下嘴就像让施了特殊的咒语,认错的话到嘴边也出不了口。因此想出这样折中的方法,全当认刚才胡乱报数的错。
棍子又落,只是臀峰已红得泛紫,巽九向下移,可又牵动下面的两道伤处。
“师父师父、二……”
“不用报。”
“啊!痛、不要了……那、那师父你要打多少?”
巽九闭了闭眼,“如前所议,棍子打到断。”
Ps:今天更得早,可以要好多好多回复吗?阿席都让欺负好几天了,你猜他明天会干出什么事来
徒弟眼中惊恐,不信,又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还有藏不住的怨气。棍子压他后背,棍下的人抗着力不要趴好,两个人再次僵持,最后又是风匪石落败。他伏下,并说:“师父,我保证不再胡乱使用雷电之力了。”
凶器重移回风匪石臀上,他肌肉僵硬,又要抬身。棍子连着砸了三下,风匪石狠狠咬住嘴唇。此后棍子落得更急,他无从分辨是不是也更狠,光急这一点,就叫他想自己干嘛非要留在星台,干嘛要嘴硬,干嘛千辛万苦拜他为师父。
他眼泪在打转。
干嘛今天师父这么不依不饶。
于是下一次棍子再落,风匪石侧身滚落,他不是不能忍,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再忍。
此刻他眼中都是那万恶的棍子,它晃啊晃,是不是还沾了自己的血?说不定还沾了皮肉。不过一根凡木这样欺负我堂堂神官,你这生辰八字是天王老爷亲自给写的吧。风匪石只觉自己要叫那臭木头咬死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朝一根木头发这样大火也损神官威严。他双目凝聚,心无他想,再回过神是“轰隆”一声炸痛他耳朵。——那痛苦的源泉周身焦黑,冒着灰气,碎成两截。
一时他大爽称快:“嘿,好耶!”
可……顺着向上看,为什么看到一只……也焦黑了的手?
血,嘀嗒,惊得巽九周身金色魂魄碎片纷纷躲避。
我竟然!用雷力,伤了师父?!
“师父!”风匪石眼泪瞬间爆出,不顾衣物散落羁绊,冲到巽九身边,却被轻轻避开。
巽九脸色苍白,皱眉忍痛,却是道:“为师料不到你的保证,只是片刻的功效。”
他才刚信誓旦旦,转眼就全然不受约束!
然而他的师父医病医死生医天下万物,却很少人知的根本没有神力!他受了伤,也和下界凡人无甚两样。
“师父,徒儿该死,徒儿该死!”风匪石大哭,就像个幼童。他痛恨死自己了,而他竟然还昔日为了赖着师父陪他到下界,从来不肯好好学医。如今面对这样的伤,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我教你的怎就半分记不住?不许说死!”
“徒儿错了,我、我这就去找子策!”
风匪石抹泪不顾巽九阻拦,提裤子转身,却撞上一个大步行来的神族。风匪石让撞得险些跌倒,那个放肆的神族根本理他都不理,也不询问,就握住巽九肩膀:“下官通医术。”
巽九望那神族的脸,神情莫测,一时无言。
四、卿游鬼门前
来的这个神族风匪石从未见过,能与巽九交好的神官早位高权重,他自称下官,贸然闯进星台,风匪石盯着他的背,“放开我师父!”
“下官劝你先理好衣着。”那神族不回头,一手按巽九肩,一手撕下他整只袖子。
风匪石大窘,气愤得穿戴好,抬头就见师父皱眉闭眼,显是痛极。风匪石气道:“喂你小子下手轻点!”
“你下手时怎不轻点。”
“你!”
神族对巽九说:“下官冒犯。医尊体质特异,寻常医治方法不能速好。请准下官刮肉重塑之法。”
巽九开口:“你是子氏会?”
风匪石见他点头算做承认。“下官子会。”他不多做解释,“不能再等,下官得罪。”
只见子会右手握稳巽九肩膀权当固定,左手浮起淡光,攥在焦黑之处更上,顺势而下。巽九顿时挣扎,拿另一只不受禁锢的手大力推他,并推不开。
“不行的,松开……”霎时巽九音色已若游丝。
风匪石听到心下大痛,不能再忍上前捉他,“你放开我师父!”子会身后却竖起气盾,挡他回去。
欺负起师父来就浑身没劲,更得少,大钟含泪同意小伙伴们不回复我
巽九推他不开,猛地伸手袭子会面门,子会纹丝未动,巽九将整只手推在子会额上,子会动作未停,“医尊莫挡下官视线。”
“不行的,你,不行……”
风匪石几时见过师父这般虚弱痛苦模样,再不管顾,一道雷劈下,气盾骤散,又骤聚,接连几道劈过,终是突破了气盾屏障。
只见师父那一条手臂已重塑,焦黑血肉消失不见,此刻泛着金芒。风匪石一喜,可师父僵僵瘫倒在地,长发散落,了无声息。
风匪石扑去,却让子会一把扯开。他面色十分难看,对风匪石说:“请子策上官速来。”
魂魄碎片向巽九聚拢,不一会儿就将他身子覆了个遍,它们贪婪地占据巽九每一寸皮肤,像是撕咬拉扯,试图钻到巽九身体里。
子会动用神力一把挥散,碎片被震到丈外,他回头叱道:“速去!若想医尊无恙。”
风匪石跺脚,拳头攥得颤抖。师父仍倒在那里,脸似乎更加苍白。他大脑混乱,此刻根本想不出其他任何办法。他狠狠地说:“看好我师父。”
若是平时,身后携带这样伤痛,耍着赖装着寸步难行,巽九也由他偷懒。他寻子策,用了他不懂的神术咒语,寻到子策,已浑身湿透,几近虚脱。
子策得知面色黑如锅底:“你说,子会闯入星台,见了巽九?”风匪石大怒:“我师父晕倒了!”难道分不清火急之事吗?可话音未落,子策已神行而走。风匪石吸了口气,紧接跟上。
再返回星台,只慢了子策几步。子策大步行去,挥手将子会震到几丈远,就听一个低喑地女声道:“子策上神,教训兄弟亦可晚些时候。”
师父已被移至石墩上,竟有几个鬼官围着。收魂、引魄官各一,为首的是鬼尊归灵官苻雨,她灰发灰眸,少女模样,却是只有上界神官命尽,才会惊动到她。上一次见过苻雨,是百年前一位德高望重的风神官灵寂。
风匪石脑袋翁地一声:“这不可能……”
那苻雨淡淡道:“医官巽九,却有魂散之相。”
子策毫不犹疑,“他不能死。”
苻雨缓缓抬头:“上神修行千年,还未参透,这世间还未有一生灵担得起‘不能死’三字么?”
子策道:“他不该死。”
“万物生灵皆不该死。”她的声音低沉喑哑,却是孩童音色,一字一字吐得极慢,听来也无甚情感包含。“也皆该死。上神坚称医官巽九之不能、不该,雨想来,不是近世神族堕落,胡言乱语不辨黑白,便是巽九……并非生灵。”
子策道:“鬼尊遍览生死,非我之愚智可共争锋。但闻鬼尊,今日生死簿上,可有巽九之名?”
苻雨缓缓侧头,很有趣地望这神族:“没有。”
子策并不惊讶。“还望鬼尊还魂于他。”
“不能。”
风匪石立一旁,远远看师父在石墩上好好躺着,长发理顺搭在胸膛之上,和平时不小心睡着也无两样。神族性命悠长,从他父辈起就流传着星台巽九的传闻,就像他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会与巽九发生关联,成为他在世上最亲近之人,他也从未想到过,师父会死,会魂散。
他不能有比呼吸更剧烈的动作,好似会惊扰到师父的好眠。那么师父就会从石墩上半支起身子,嗔怪地叫他:“阿席。”
子策和苻雨的交谈像隔着水帘,他能听到,但隔得太远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靠近巽九,很轻,却很重地把自己跪掷地上,他不敢触碰巽九:“师父,阿席错了,你别这样惩罚我。”
“你今天才教我,不能胡乱动用神力,伤及性命,就算是马也不行。我以为我不会了……我以为我听进去你的话了……我……”
“师父我学会了,阿席保证,我学会了。”
子策皱眉:“匪石。”
苻雨目光垂落这师徒二人身上,像是对这样的场景很新奇。她这些年来,专司神族生死,而神族大多将此看得很淡。他们明明白白知道生死是怎么回事,也就少些畏惧。苻雨攀谈过的将死神族,大多倒是觉得解脱,期盼下一世能去下界短暂地走一遭,胡乱地过一辈子。因而这样的场景,她已见得很少。
苻雨又将目光转向靠过来静立子策身后的子会,忽然,淡淡地笑了。
子策:“鬼尊作何指教?”
苻雨摇摇头,“你们神界,当真是越来越有趣。”
这时,子会开口:“风匪石,医尊此事,罪过在我。”子会道:“医尊不堪神力疗治,才致几近魂散。”
“全无神力,又不堪神力修补的‘神官’,雨之生平,未闻未见。”苻雨淡淡道:“又或者,这位神官子会……”
子策道:“他的事情,鬼尊不必过多探寻。”
“上神提醒得是。”苻雨轻拂长发,“想来星台已无苻雨之事了。”
风匪石转头,“你让我师父醒过来。”
苻雨道:“除却巽九,这里可是有两位通晓医理的神官。”
子会拱手道:“下官抵达星台时,医尊手臂被雷击伤,无法自救。此时医尊并无异状,是下官施用重塑之术,致医尊昏厥不醒。雷术与医术同为神力,且医术之神力意在救治……且方才鬼尊提到下官,似有所指。问题,可是出在下官身上?”
子策叱道:“滚。你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
子会向子策鞠一礼,“上官也没什么理由教训我。”
子策眯眼,衣袖微动又要施用神术,苻雨轻笑出声:“雨为归灵官,也仅是归灵官,只不过活得久些,见过入天河轮回的神族魂魄多些。这位子会神官……像雨一位故人。”
子策皱眉:“请鬼尊出言慎重。”
“上神见笑了。想来雨看许多人,都像故人。”苻雨回头示意收魂、引魄官,道:“既无魂魄可收,雨便告辞。”
风匪石听他们一来一去,又满脑子都是师父安静无生息的睡颜,早就一团浆糊。此刻听她说“无魂魄可收”,惊地抬头,大喜问道:“师父不会死?”
那跪落地上的神族,满面泪光,却掩盖不了双眸中闪动的期盼和狂喜。苻雨好奇地问:“他对你这般重要?”
“他是我师父!”
师徒又如何?兄弟尚且反目,眼前不就正有这样一对。上界神族寿命漫长,鲜有耳闻为徒者终生信顺,为师者终世护佑。可苻雨看他闪烁的眼睛……
“真难料想,上界竟还留有这般挚纯的情谊,至少看上去如此。”苻雨微微一笑,灰色瞳眸少有的流光。“雨曾言医官巽九有散魂之相,可未曾说过他会死。”
“可、可你说不能还魂给师父。”
“巽九的魂魄仍以一种奇特的因由禁锢在其体内,雨又拿什么还给他呢?”苻雨道:“生死簿上诚然无巽九之名,诸位神官也无需担心雨不知好歹地讨要。除非巽九之命不受天书掌控,今日便不是他命尽之时。”
苻雨微笑:“想来是在子策上神意料中吧。”
子策只道:“鬼尊事务繁忙,恕不远送。”
风匪石急道:“那究竟师父怎样会醒过来?”再一看,已无苻雨一行的身影。
风匪石就要发作,子策道:“起来。吃过这许多苦头,仍不知收敛脾气。拿雷电劈你师父?”
“是、是劈你这个混蛋拿来的棍子。”
“混蛋?”子会哑然,随后表示赞同:“不错的形容。”
子策上前,风匪石向后退让。他将手按在巽九额头,散落星台的魂魄碎片霎时受到感召,即刻汇聚在巽九周身。
“这是……”风匪石出声问道。
“医尊晕厥后,灵魂碎片也曾这样聚集,莫非是用此法——”
“你不知闭嘴,我就同你私闯星台一事一并计较。”
“如若上官所用为禁术,纠事院也定会仔细核查。”
“禁术?”子策哼笑。魂魄碎片聚到子策手掌处,将手掌与巽九额头相接部分当作入口,消失其中。
风匪石期盼着师父突然睁开眼,直起身子。
“好了。”子策道。
“可师父还没醒。”
子策道:“他会醒,如若同苻雨所言,巽九的命受天书掌控的话。你……好好看着巽九。”
转身,对着子会冷笑:“而我有许多帐要算。”
“天枢院事务繁忙,上官慢走。”子会略微点头算致意。
“你以为我和谁算账?”
“我怎敢轻易揣测上官行踪。”子会头也不回,“下官领纠事院任命而来,与医尊和惩恶雷官风匪石仍有事相商。”
风匪石一听纠事院,头发要炸起来,“你不是医官,而是纠事院的刑官?”
子会道:“我同子策上官一样,曾是医官。”
本来就出乎意料的讨厌,竟然还是在纠事院办事的。风匪石懒得问这两位之间的渊源,对子策说:“快些将他带走,该怎么算账怎么算。”
子会道:“上界横行欺师,下界乱用神力扰乱秩序,是纠事院同你有帐算。”
“我师父不会同意我去那鬼地方。”
“再醒来可不一定。”
风匪石道:“喂子策,你还磨叽什么。”这么聒噪的人赶紧带走,我还要专心看着师父。
子策冷哼一声,手下微动,一道金环飞出,牵着子会手腕锁在身后,子会未防备,等欲挣脱已挣脱不开。
子会冷道:“胜之不武。”
“许久未能亲自给你上上一课,看来你我均是想念。”他手指微动,子会霎时飞出,坠落在星台阶梯上。子策道:“我会让你学会,永远不要踏进星台。”
五、一国无二储
天河喧嚣,巽九渐渐有了呼吸。金芒消散,风匪石跪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师父。
师父还要睡多久呢。
等得久了,四下去看,焦灼的棍子吸引了他的目光。它乖乖躺地上,全然失了威武迫人的气势。“你,过来。”风匪石睥睨道。
断了两半的棍子向他滚了两滚,停下。“现在知道怕,来不及了。”他钩钩小指,棍子又滚了三滚,停下。
风匪石气馁,“这么简单的神术我都用不好。”托着膝盖起来,牵动伤口,“好痛好痛。”过去把棍子拿手中,回来继续跪好。
“要不是你,我怎会误伤师父。”风匪石佯怒:“你知不知错。”
棍子不答。
“你是沉默着反抗吗?你信不信我——”风匪石气焰嚣张,随后偃旗息鼓。“算了你别信,我现在很听师父的话。”
木棍焦黑,冰冰凉凉。风匪石拿在手中把玩,若有所思。忽然,木棍竟又断了一截。风匪石急了:“你别诬陷我,我什么都没再干。”
看着三节了的木棍,他发现……最新的这个截口格外整齐,又圆又平,漏出白嫩的内里。这、一看就不是雷劈的嘛。
师父说棍子打到断。原来这棍子还会自己断?
那、我是何苦,多此一举?
“冷。”
风匪石猛然看向巽九。师父好看的眉头皱起,刚才一定是师父说话了。
“师父你活过来啦!”
巽九好像还听不见。风匪石喃喃:“师父一定是快活过来了。”他更加坚定下次要向司火官请教给物什加热的方法,这冰冰冷冷的石墩,能不凉吗。
星台清冷,殿阁里总是暖些。风匪石轻轻放下木棍,绕过巽九的长发,将一只手臂枕在巽九脖颈下。见师父没什么反应,就小心翼翼托起他的上身,另一只手臂穿过师父的膝弯。
师父安静地闭好双眼,两眉间的山川淡去。风匪石呼口气,自己先呲牙咧嘴的站起身,借力把师父抱着揽入怀中。
“师父你好轻。”风匪石紧紧揽住他,看师父还是没什么反应:“其实还是有点重。”
他转身,分三步转,向殿阁缓步而去。
“师父啊,你真是色厉内荏。”
“找根断棍子叫嚣着要把‘棍子打到断’,吓唬得到我吗。”
“还真吓唬到了。”
巽九的寝阁像给医书住的。桌上,墙上,半面床榻上都有书卷占据。风匪石双手占着,抬起一条腿胡乱地把书卷往床里面推,终是拨拉出人形的空间,把巽九放下。
师父不爱盖被子,此刻他都说冷了可由不得他。转身去自己屋里团了棉被来,迈进门,巽九盘着腿坐在床上了。
“师父师父师父!”风匪石被子一抛,猛地奔过去往巽九怀里扑。
“定。”巽九开口。
风匪石离巽九半尺,张着手臂生生停住。
“退。”
风匪石向后退。身后的伤又痛了。“师父……”
“子会在何处?”
“师父你一醒来就问那莽撞的小子吗,”风匪石撇嘴,“你徒弟在这儿呢。”
“阿席。”
“子策和那小子算账去了。”风匪石道:“师父你感觉如何?就该好好教训他,我还以为,是阿席害了师父。”
巽九摇头起身,“你伤我不假,子会医治我也不假。”
“师父,去哪里?”
“若不是为师与子会神力发生反应,也不知子策要将他藏到什么时候。”巽九道:“去找他。”
“师父你歇一会儿!”风匪石急道:“你可是刚死完的人。”
巽九微笑,风匪石身后天河光芒洒进殿阁,隐隐绰绰的晃动风匪石投下的影子。“让阿席担心了。”
“相当担心!我以为我未出师就死了师父,这叫我以后怎么再收小徒弟。”
“你可记住为师的话?”巽九收敛笑容,郑重严肃。
风匪石在巽九脚边跪下,“阿席再不乱用神力,扰人魂魄。”抬头小心翼翼看师父,好像眉头舒展了些,风匪石抓巽九衣袂,“师父也要答应徒儿,再不要给徒儿上这么生动的一课了。”
巽九微笑:“不保证。”
“师父哎。”
“不保证。”巽九微笑着扶起风匪石,“师父没有死,子会的神力短暂震碎了为师魂魄,为师可以……自行修补。”
风匪石笑道:“我就说嘛,师父除了医术一点儿神术都不会,原来有更厉害的招式。哪天教给徒儿罢。”以后出去打架就可以拼了命的打。
“不教。”巽九道:“莫再拖延。你和为师一同去见策、会二人。”
子策本就很讨厌,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子会也莫名其妙的更讨厌些,风匪石自己也不清楚哪里蹦出来这么大的敌意,让能收拾得了子会的子策,在他心中的地位都略有提升。
他一万个不想去的,但此刻师父身体还虚弱,只好道:“遵命师父。但你可别再收个徒弟回来,我对师弟很不友善。”
巽九莞尔不答,转身迈出殿门:“跟上。”
风匪石迈步,牵动身后,“师父你干嘛用根断棍子。”
“下次一定用完好的。”
只行至星台的阶梯下,一位神官赶来。他神色匆匆,见了巽九礼都不拘,“请医尊速速前往下界,接应故司礼官进贤。”
听到这个名字,师父的眼神变了变,等了一会儿也没作答。
风匪石道:“我师父还有要事——”
“阿席,”巽九出言阻止,后向那位神官略施礼,“巽九即刻前往。”他从袖中取出一片金银树叶,递与那位神官,“劳烦将此叶交与子策,叫他……懂得分寸。”
风匪石道:“师父放心,子策肯定弄不坏他。”
巽九摇头叫他住口,“只是未料想,巽九近日可得见,这许多故人。”
顺着建木行到下界,巽九并无神术,却有很多神器。他与风匪石隐去身形,行至赵国建兴邺宫。赵主穷奢极欲,邺宫楼阁重叠,盘盘囷囷,几千万落。此刻邺北浓烟渐发,火光隐现。
风匪石道:“师父,邺北好像要着火了。”这时不该派雨官来吗。
一至邺宫,巽九的脸色就很不好,风匪石时刻揪心。巽九道:“无妨。阿席,你同为师,再见一次故人罢。”
风匪石点头,握住巽九冰凉甚至颤抖地手。“师父,咱们要接应的那位神族,在哪里?”巽九将风匪石的手紧了紧,遥遥望向火光之地:“柴薪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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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7 23: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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